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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 5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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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人之众,而且每个人的仇恨与斗志都被点燃,像股燎原的火,直要将这小船吞没。

  “杨南泰,你还命来”名神会宗的女弟子季隽沅咬牙切齿道,而她的授业师父正是命丧在大魔尊掌下的袁长月。

  “南泰,不要瞒我好么”身旁是明昙低声的哀求,“究竟我做过了什么”

  杨南泰面如盘石,淡淡道:“你别多想,相信我。”

  明昙心扉揪紧,柔声道:“你是害怕说出了真相,我会受不了,是么所以你宁可杀人,宁可豁出性命,也要瞒着我。”

  杨南泰面颊上的肌肉微跳动,缓缓道:“阿恒快回来了,他会希望你平安。”

  “阿恒”明昙越发地醒觉到自己在过去的七年里,必然犯下了可怕的不可饶恕的罪行。无奈那段记忆片空白,无论如何搜索挖掘,都无法寻找到点痕迹。

  “上”名身着道袍的雪峰派卫道士扬声呼喝,与五名同门布成剑阵直压小船。

  与此同时,除了怀抱高建龄尸体的那名弟子外,其他四名天心池卫道士亦从正面奔袭而至,前后呼应夹攻杨南泰。

  他们虽然出身于不同门派,各自精擅的绝学亦大相径庭,但早在成为卫道士的第天起,就被安排在起,进行过近乎残酷的秘密训练,相互之间配合默契,哪怕个眼神都足以领会彼此的用意。

  “喀”杨南泰掌拍断桅杆,跟着用左掌将它推向六名雪峰派卫道士。

  尽管只是根折断的桅杆,但在杨南泰的掌力催压之下,不啻有泰山压顶之威。雪峰派卫道士不敢怠慢,齐出左掌将桅杆震碎。

  仅仅这迟滞,杨南泰壮硕魁伟的身躯,已扑向迎面袭来的四名天心池高手。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张渔网,幕天席地向四人头顶罩落。

  天心池卫道士猝不及防,又知渔网极为柔软,旦被兜住着实凶多吉少,忙侧身出剑劈斩。

  “呼”杨南泰左臂猛振,将渔网凝成束,像条怒龙般卷住左侧名卫道士的仙剑,喝道:“撒手”

  那个卫道士自然不愿这般轻易地失去仙兵,急忙沉身运劲回夺。

  孰料他刚使劲,杨南泰陡然松开渔网。

  “呜”那渔网的头已被打结成团,借着天心池卫道士的回运之力声威倍增,像柄铁锤般砸中他的胸膛。

  “哇”这名天心池卫道士吐血栽落,正面的攻势登时受挫。

  杨南泰毫不停留,凌空跨步迫向雪峰派数组。

  六名卫道士身不由己地转攻为守,没想他的虚晃枪,已站回船头,隐隐牵制住正准备出手擒拿明昙的众神会宗卫道士。

  杨南泰神情自若,环顾群雄,声音沉缓如故。

  “你们,别逼我。”

  第五集 白山日暮

  第章 擎天

  红日西沉,皎月东升。海面上起了风,汹涌澎湃的怒涛像被惊醒的野兽,狂暴地击打着小船,将它推上浪尖,又摔入谷底,反反复复乐此不疲,如同游戏,却将生与死置于瞬之间。

  杨南泰挺立在船头,迎着风与浪,稳稳地遮挡住身后的爱人。他的左腿上鲜血淋漓,那是名神会宗卫道士奋力留在这人世间的最后道印记。而他没有时间包扎,只能暂时运用灭照魔气封住伤口周围的经脉,止缓住外喷涌的鲜血,此时的他,如既往地保持沉默,抑或是沉寂。

  明昙就站在他的背后,身上没有丝伤,甚至连漫天飞溅的血珠也没有沾上半滴。

  她的视线被他宽阔的肩膀遮拦,仿佛隔离于血雨腥风外,心中的思绪却激荡如潮。

  这个男人,他的双手足以擎天,却直守侯在她身边,为她握锄,织网。

  就在惊涛骇浪的催压中,就在卫道士充满仇恨敌意的目光逼视下,她的心忽然变得温暖而酸涩,记忆跳过那空白遗失的七年,回到了极远的地方

  她又次,而且是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深深意识到,自己实在亏欠这个男人太多太多,多得她不敢也不忍去计数;多得她哪怕付出自己的所有也无法回报。

  然而她还有机会为他付出所有么

  突然,阵高亢的剑鸣划断了她的思绪。六名雪峰派的卫道士两前四后已迫近至距离小船不到五丈远的低空中。后排的四名卫道士两人组,各自探出左掌抵在前排两名卫道士的背心,将自身的仙家真气源源不绝注入同伴的体内。

  那两名卫道士双手持剑,剑尖斜斜下垂遥指杨南泰,清澈如泉的剑锋上亮起蓬青色的雾光,慢慢地鼓胀成团飞转的光球,发出激越的颤响,直压过四周狂风怒浪的咆哮声,扶摇响彻幽暗的天宇。

  经过轮又轮惊心动魄的恶战,十八名卫道士中已有三人被杨南泰击毙,另有两人重伤,如今保有战斗力的仍有十三人之众。

  但这样的牺牲仅仅换来杨南泰左腿上的道剑伤,代价之大令人惊心。

  更麻烦的是,卫道士们终于醒悟到了己方的大失策,那就是他们所选择的战斗地点。原本以为,在这浩瀚无垠的汪洋大海上,可以避过所有人的耳目,事后也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脚下的大海也是个陷阱。

  他们必须腾出本已有限的人手来照料战死又或重伤的同伴,否则跌入海中,转眼之间就会被汹涌的怒涛席卷得无影无踪。

  于是他们不得不改变策略,由六名雪峰派卫道士担负起正面绞杀的重任,希望能尽快地解决战斗,减少同伴的伤亡。而这切,全因杨南泰的强悍和智慧远远超出了他们事先的估计,从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这本是场力量对比悬殊的围捕行动,而今事态的发展显然正在失去控制。

  这时候,两团光球中散发出的青色雾气不断向小船涌来。海面掀起的浪涛击打在青雾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随即粉身碎骨化作无数细小的冰珠,劈劈啪啪溅落到小船的甲板上,砸出个个豆粒大小的凹坑。

  “青阴剑雷”作为仙林四柱曾经的卫道士,明昙对这门威力奇强的雪峰派绝学早有耳闻。它需施法者将自身真元转化为青色剑罡,凝束成球聚于剑锋,旦发出风云变色,石破天惊,远胜于寻常剑仙的御剑飞击。

  但这门神功对施法者的功力要求极高,即便是享誉仙林的雪峰五真之中,也只有无极真人能够独立施展。如今六名雪峰派卫道士分作两队,每队三人的功力简单相加可在百年上下,等若两大仙林顶尖高手在联袂合击杨南泰。

  明昙可以清晰地听到杨南泰逐渐粗沉的呼吸声,他的体内冒出丝丝缕缕的红色烟气,犹如半透明的气囊笼罩周身,抵挡着浪高过浪的剑气侵袭。

  然而明昙深知被动的防御绝非明智之举,这点杨南泰不会不清楚。他没有抢先出手攻击雪峰派卫道士,惟的理由仍是因为自己他不想将她置于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外,以免两侧和后方的卫道士趁虚而入。

  杨南泰甚至比她更加了解自己。早已预料到,面对卫道士的缉捕,她十有**会选择放弃抵抗束手就擒。而他是唯能阻止这种可能发生的人。

  “南泰”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颗心在极度矛盾中痛苦挣扎。

  “让我跟他们走吧。”她低声恳求道:“不能为了我人,令更多的人无谓牺牲。”

  “为什么不能”第次,杨南泰斩钉截铁地拒绝她,不给她丝反驳的余地,“为什么牺牲的定是你就算你心甘情愿跟他们走,我也定会将你夺回来”

  明昙的心乱了,泪水情不自禁地涌出眼眶。

  “呜”六名雪峰派卫道士立时察觉到杨南泰的心神微分,两团光球剧烈颤晃,迸射出束束雄浑耀眼的青色雷光,长长地光影拖曳过擦黑的天际,爆发出隆隆轰鸣俯冲向小船。每束雷光,都足以令这样的叶扁舟粉碎上百回。

  “呵”杨南泰宛若尊神威凛凛的天神,口中发出记低沉的啸音,蓄势已久的铁掌凌空疾劈,掌势迅猛而老到。蓬蓬血红色的狂飙奋勇进击,激撞在青雷之上,爆绽开绚丽夺目的漫天华光。

  两名天心池卫道士,三名神会宗卫道士趁势扑向小船,分从左右两侧夹击杨南泰。

  “混蛋”杨南泰面不改色,低低骂了声,撤出左掌如拖着千钧巨石缓缓往三名神会宗卫道士身前推去,正是他在七年幽禁生涯中自创的“六壬神掌”。

  “砰”掌劲交击,神会宗卫道士合三人之力堪堪抵住杨南泰无坚不摧的掌力。但他的右侧却是城门洞开,两名天心池卫道士双剑齐出长驱直入。

  杨南泰声虎吼,提起右腿踹飞其中柄仙剑,可仍有柄朝他的腰肋刺到。

  “叮”就在剑锋即将刺破杨南泰护体真气的霎,始终形同梦游的明昙突然拔出他背后斜插的擎天古剑,将刺来的仙剑挑偏。

  杨南泰的眼睛亮了起来,却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明昙终于做出了自己期盼已久的最后抉择,要与自己同生共死同进共退。而那柄直未曾拔出的擎天古剑,其实正是为她而留。

  消除了心中的顾忌,他便如同头挣开枷锁的猛虎,侧身探臂抓向那个丢失了仙剑的天心池卫道士。对方骇然闪避,飞腿踹向杨南泰小腹。

  砰然记闷响,杨南泰腹部中招。但这个天心池卫道士只觉得自己的左脚像是踢在了块坚硬的磐石上,甚至能够清楚地听见趾骨断裂的脆响。

  没等回过神,杨南泰的大手已抓住他的胸襟,振臂往前方掷出。

  “轰”铺天盖地的青雷顿时将这名天心池的卫道士轰得血肉横飞,化为乌有。

  在对方因为误伤同伴而发愣的瞬间,杨南泰深吸口气压下小腹翻腾的气血,阔步横空迎着青阴剑雷,凶悍地冲出固守了多时的小船。

  “砰砰砰砰”浩荡磅礴的掌力劈击在青雷之上,硬生生轰开条通道。

  在小船上,明昙舞动擎天古剑拦截下神会宗的卫道士。而那名天心池的卫道士,心伤同门之死,已杀红了眼,像疯了样从后头追杀杨南泰。

  “你们赶紧撤吧,”明昙仍试图尽最后次努力,“等我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后,定会给宗盟主和各派同道个交代。”

  然而她的言语在这已陷入疯狂的血腥杀戮中,显得特别的苍白。

  “贱人”目睹同伴接二连三的死亡,名神会宗的年轻卫道士终于忍不住从口中蹦吐出恶毒的咒骂,“全都是因为你”

  “贱人”明昙生平第次听到有人用如此狠毒的字眼叱骂自己,而且还是位与她有着极深渊源的神会宗卫道士。

  她感到阵的晕眩,完全依靠本能格挡着刺来的剑刃,颤声道:“为什么”

  “呼”不等那名年轻的卫道士回答,具天心池门人的尸体已如同石弹样向他撞到。年轻的卫道士惊,认出此人正是刚才那个从后追杀杨南泰的同伴,须臾之间业已成为具冰冷的尸首。

  他悲愤中纠集着慌乱,再顾不得攻击明昙,下意识地伸左手接住了尸体。“噗”只血红的手掌从尸体的腹部穿出,如刀锋般插进他的胸膛。

  “啊”年轻的卫道士难以置信地低头望向胸口上的那只铁掌,身子摇晃了下,抱着刚刚入怀的那具同伴的尸体栽落进怒涛澎湃的海中。

  杨南泰收回左掌,敌人又骤减三个,而他的后背上亦多出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杀”四名雪峰派卫道士呼吼着冲过来,另个则抱着不刻前被杨南泰用六壬神掌轰毙的同门的遗体,悲凉愤怒地仰天长啸。

  “砰”他将怀中的尸体毅然决然地沉入大海,向另外两位正守护着同门尸首的卫道士纵声大吼道:“都扔掉”

  那两名卫道士先是愕然地对视眼,目光中渐渐泛起悲壮之色。他们情知,这位名叫去恶道人的决定无疑是对的,为了除魔卫道,为了完成使命,此刻已无法再浪费更多的人手去照料逝去的战友。

  “砰砰砰”具具卫道士的尸首坠入海中,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那点溅起的浪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狠狠剜着众人的心。

  那名天心池的女弟子鞠建秋是本门中唯位毫发无伤的卫道士。为了照顾她,师兄弟们将看护尸首和伤者的任务交给了她,令她远离杀戮的风眼。

  然而犹如场漫长的噩梦,五位师兄弟四死伤,天心池卫道士的战斗力几乎被杨南泰摧毁殆尽。她不由得泪流满面,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义无反顾地催动真元祭出了天心池传承数百年的御剑绝学“白山黑水诀”。

  洁白无瑕的剑芒泄落如瀑,乌黑深幽的罡雾浓烈如山,映耀在月色碧海之间,卷裹起暴怒咆哮的海潮,朝向杨南泰头顶轰落。

  战团中的卫道士纷纷撤身趋避,登时两人面前的空间变得马平川。

  “小姑娘”杨南泰眸中掠过缕讶异的冷光,纵身迎上。

  面对鞠建秋玉石俱焚的击,他亦无法保证不会波及到身后的明昙。所以要将战线尽力前推,离她越远越好。

  他的身躯赤雾腾腾,像团燃烧涌动的红色雷火,迫入了黑滚滚的罡雾深处。

  “轰”声地动山摇的巨响,红黑白三色的光澜似水晶般迸裂。

  鞠建秋的娇躯高高抛飞,兀自紧紧抓着手中的半截断剑,苍白的俏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有那么霎,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杨南泰的六壬神掌在最后关头出人意料之外地猛然向右偏斜,大半掌劲落到了空处。

  纵然如此,她雪白的肌肤亦被炽热的掌风轰得焦黑片,全身经脉几欲碎裂,嘤咛声跌落向十数丈外的海面。

  “鞠师妹”神会宗的女卫道士季隽沅纵身赶到,将鞠建秋接住。

  在另端,小船已不复存在。杨南泰上身衣衫尽数碎成齑粉,赤裸的左肩上被鞠建秋的剑刃穿透,殷红的热血汩汩流下,摇摇欲坠地飞落在块碎断的船甲板上。

  他伸手用大么指抹去唇角的血丝,漠然说道:“我留你命。”

  “南泰”明昙跃上漂浮在海中的那块船甲板,拈花指疾点他肩膀周围的各处岤道,哽咽道:“求求你,别再打了”

  杨南泰抬手握住肩头的断剑,屏住呼吸猛地拔出,身子禁不住摇晃,险些栽进海里。他声不哼微微喘息道:“十七年来,我从未违拗过你。但今晚会是例外我想你看见明早的日出。”

  才被风干的泪水又次涌出,她用左手贴住杨南泰后腰,将自己的萨般若真气毫不吝啬地注入他的体内。但这对于功力急遽耗损的杨南泰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

  “让我来”忽然,她的语音变得平静,缓缓撤回了抵在他腰间的手。

  “明昙”杨南泰立刻领悟到她要做什么了,霍然回首道:“别干傻事”

  明昙含泪微微笑,左手剑诀引,已祭出了金身罗汉诀。

  她身剑合,飞跃过杨南泰的头顶,向着人数最为众多的雪峰派阵营冲去。

  云霄下焕发出金彩,层层叠叠的罗汉光影庄严肃穆,如潮水渲涌,遮蔽了月光。

  “轰”雪峰派四名卫道士死三伤,明昙的身躯亦如断线的风筝翻转跌落。

  “咄”去恶道人睚眦欲裂,祭起雪峰派至宝混元钹化作束金芒劈向明昙。

  明昙体内气血如注,望着当空劈落的混元钹丹田已提不起缕真气。猛地身子暖,跌进杨南泰坚实有力的臂弯中。

  “砰”杨南泰的左掌拍出蓬火红罡风,顶住混元钹,却也无力将它激飞。

  “噗”名神会宗的卫道士趁虚而入,纵剑扎入杨南泰的后腰。

  杨南泰虎躯颤,身子扭转哢吧绞断剑刃,飞腿侧踢将那名卫道士踹得吐血昏死。

  他不由疼得眼前发黑,头顶压力骤增,混元钹嗡嗡镝鸣又趁机往下迫近了两尺。

  四周的卫道士均知生死成败在此举,齐齐奋不顾身地仗剑冲向两人。

  杨南泰低下头看了眼怀中的明昙,柔声道:“对不起,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不等明昙作出反应,他仰天长啸,头顶红光暴涨,幻出尊威武不可世的元神,反手握住擎天古剑冲破肉身的羁绊射向高空。

  “铿”剑芒如电,混元钹被擎天古剑应声斩裂。气机牵引之下去恶道人记闷哼,嘴里狂吐口鲜血,嘶声吼道:“快退”

  然而他的提醒已经晚了,杨南泰的元神与剑华水乳交融,焕放出火红炽烈的绮丽光澜,发动灭照宫的“如日中天诀”向前轰去。

  海水翻腾,月色黯淡;道道水柱冲天怒吼,空气里的温度急遽升高,殷红的血色刺得人们睁不开眼睛,只听见风云咆哮,天地颤栗。

  “轰”隆隆的巨响声久久不绝,回荡在波澜壮阔的夜幕汪洋之间。

  六名冲向杨南泰与明昙的卫道士犹如飞蛾投火,瞬间被幕天席地的红光吞没。

  “南泰”她发疯似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双手死死反抱着他魁梧的身躯,在跌宕迸溅的罡风雾澜中载沉载浮,被推出去好远好远,远得看不见他的身影,远得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那团血样艳红炫目的剑华还在不停地扩展。去恶道人季隽沅鞠建秋,还有那些由于重伤而退至外圈的卫道士,也被毫不留情的席卷了进来。

  这刻仿佛是末日来临,海天间突然变得片寂寥如死。渐渐地,渐渐地,光澜开始褪淡,重新露出今夜凄冷的月色。大海像是头马蚤动不安的巨鲸,低低呼吼着,抖动起道道银鳞闪闪的波光。

  明昙怀抱杨南泰的肉身,孤零零漂立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呆如木鸡。

  她的视野里再看不到个活人,广袤无垠的海上空空荡荡,如同大雪过后的旷野,万物沉寂,萧索凄清,惟有海风还在耳畔呜咽徘徊。

  “南泰”泪水决堤,她的心头空白片,像死了样,甚而不觉得恸。

  忽然,她发现远处的海面上有点光亮,心里情不自禁地升起丝希望。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过来,那并不是杨南泰的元神,而是失去主人驾驭的擎天古剑,也似自己般孤孤单单地悬浮在空中,搜寻呼唤着他的影踪。

  “南泰”她拼命冲过去,伸手握住了那柄光华黯灭的擎天古剑。

  宽厚的剑刃上龟裂出无数条弯弯曲曲的细小纹缝,就像她的心般在破碎。手握处,剑柄兀自有缕余温传来,暖到她的心。

  “叮”擎天古剑蓦地发出声悠长凄凉的悲鸣,在她的手中碎裂解体。

  她呆了呆,看着碎落的剑刃残片像点又点的萤火虫般闪烁着微光坠落海中。海浪那样涌来,又那样涌走,便什么也不见了。

  她的手上还握着那只碎剩的剑柄,像是他在这世上留给自己的最后纪念。

  她垂下头来,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张熟悉的,沉默而坚毅的面庞,微微合着眼,宛若睡熟了般。面颊上,有晶莹的珠光在闪闪,那是她滴落的泪,冰凉冰凉。

  他的身体也似自己的泪珠般在冷却。她努力将他抱紧,想用体温温暖。可没用,他的身躯越来越僵硬,正在化作座山,便如他来自的那座昆仑山,雄伟高大,永远永远地静默了下来。

  她终于意识到,他真的去了,离开自己去向了另外个世界。

  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将自己的面颊紧紧贴在他的。

  这是她第次以这样的方式与他靠近,感受他的真实。然而他只是静静地躺着,失去了温暖的躯体再也无法将她拥紧。

  良久良久她抬起头,耳边响起他最后的声音:“对不起,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泪水已经流干,海浪飞溅在她的身上,冲刷走满身的血污,却带不去丝伤痛。

  她的视线慢慢地移转向那柄擎天古剑。剑柄上,还残余着不到寸的断刃。

  她下意识地举起手,将断刃对准自己的咽喉,喃喃低诉道:“不,我要陪着你起走。”

  缕凄艳的血丝无声无息从咽喉上流落,她的眼前仿佛闪现杨恒焦灼忧伤的面容,似在呼喊道:“妈,你不要死”

  她的心剧震了下,断刃缓缓再向前两分,疼痛伴随着股冰寒的感觉在扩展,在最后霎终于艰难地顿住,眼里泛起坚毅的光芒。

  月上中天,海边的高岗上多了座坟冢。坟前的青石墓碑上,明昙用拈花指力刻下“先夫杨公南泰之墓”,碑文的下方还有行小小的字:“妻宋杨氏,子杨恒泣立”。

  宋雪致这是她出家前的姓名,尘封了几十年没想到还有记起的日。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惟有海潮与海风和响,如同曲为他送行的挽歌。

  宋雪致跪在坟前,将擎天古剑的剑柄珍而重之地放入胸前的衣襟里,和那枚心形的红色贝壳在起。有它们在,往后无论去到何处,他的音容笑貌都将会如影随形在她的身畔。

  夜深时分,她无处去买香烛纸钱,只好在他的坟头上,遍遍低颂着往生咒。

  不知何时,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沾湿了她的发端,她的衣裳。

  她已筋疲力尽,不知道杨恒会何时归来,更不知他在看到眼前这幅凄惨景象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她什么都不愿去想,视线里只有那方冰冷呆板的石碑。

  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和她起扬帆出海,欣赏红日西沉,彩霞满天。

  此刻,他却和她阴阳两隔。

  他劝她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其实他不知道,她心里是多么盼望能够忘却过去种种,重新开始和他起。

  然而现在,她要做的不是忘记,而是牢记。牢记住他和她在起的点点滴滴,牢记他留给自己的最后那道身影

  口微甜的滋味不期而至地涌上喉咙,她的眼前旋转晃动了起来。恍恍惚惚地,她看见四个脸戴银色面具的怪客悄无声息地朝着自己走来。在失去意识前的刻,她忽然软倒在潮湿的泥地里

  第二章 公议

  灯如豆,昏黄的光线像雾气样弥漫在不到五丈方圆的密室里。房间里的陈设也异常简单,张床榻,张矮桌和两个蒲团。没有窗户,密室的石门也紧紧闭合,矮桌上油灯便是这屋里惟的光源。

  宋雪致盘膝坐在那张用两个石墩和块木板搭成的简陋床榻上,望着“劈啪”微响的油灯火焰,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

  她醒来已有大约半个多时辰。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进来,世间的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和这间神秘陌生的幽仄密室。

  她惊讶地察觉,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两处创伤。处在背心,火辣辣地疼痛难忍,好似教人击了掌;另处是剑伤,就在腰间,创口由下而上险些伤及肺叶,稍呼吸便觉得锥心刺骨,冷汗涔涔。

  但这两处伤口包括先前的伤处都已被敷药包扎妥当,身上的衣衫也已换过。这些事情,应该都发生在自己昏死之后。

  令她沮丧愤怒的是,那柄擎天古剑的断刃不见了。唯值得庆幸的是,那枚红色的贝壳还在自己怀中,还可以继续陪伴自己。

  她想运功疗伤,然而经脉也被封住,丹田真气凝固得像团铅石,毫不听使唤。

  “银面人”她的脑海里闪过昏迷前最后的影像,心头不禁寒。

  在隐居落雁山和东海小渔村的那段日子里,杨恒曾经几次向她提到银面人的故事。因此这伙儿来历诡异行踪飘忽的银面人,对宋雪致而言并非完全陌生。

  可这伙人为何要囚禁自己在他们的背后,究竟又是谁在发号施令

  对此宋雪致无所知,甚至也不清楚下刻自己将要面对什么,面对谁。

  好在虽然经过了七年多的蹉跎迷离岁月,她潜修多年的佛门禅功仍在,面对眼前诡谲莫测的情形,还不至于惊慌失措,哭天喊地。

  然而思绪甫追溯到那场夜海恶战,她的禅心,她的镇定,就立刻被巨大的悲伤击得粉碎,再也无法保持灵台的清明。

  这个男人,为了她抛家舍业叛父背兄,默默无闻地守护了自己整整十七年。

  十七年,沧海桑田白了少年头。无论是枯守荒村的寂寞还是南明离火的荼毒,都不曾教他动摇软弱过分毫。到头来,甚至等不到自己付出丝毫回报,他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去了。

  “对不起,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这催断肝肠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畔响起,让她疼得像是要死去千百回。

  “为什么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她痛不欲生地想。在祭出元神施展“如日中天诀”荡平卫道士后,他的魂魄也随着裂毁的元神起消散,从此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无法转世,无法轮回,纵然她有心要用生生世世去补报,也成了痴心妄想。

  她在心里默默呼唤着杨南泰的名字,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

  许久许久之后,石门发出记轻微的响动,令她飘渺缠绵的思绪回到现实。

  石门打开,走进来的是个宋雪致做梦也猜不到的人天心池七院总监盛霸禅在他的身后,还有七院首座中的王霸澹和南霸天。

  “银面人竟来自天心池”宋雪致心头剧震。

  “砰”石门被南霸天关上。盛霸禅站在门里,他的神情木然,并不着急开口,而是先用刀锋样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过宋雪致,才冷冷道:“我是该称呼你明昙师妹抑或是大魔尊杨夫人”

  明昙强自抑制心中骇异,也冷冷回答说:“盛总监,我要是你早该无地自容。”

  盛霸禅阴冷笑没说话,他身后的南霸天嘿然道:“妖妇,你还有脸讥笑盛师兄”

  宋雪致坐在床榻上,向盛霸禅伸出双手,从容道:“盛总监,你是要报仇么”

  两个多月前在雄远峰昆仑阁前,盛霸禅当着数以百计的正魔两道高手的面,被杨恒绞断双臂经脉,几乎修为尽废死于非命,实乃平生第奇耻大辱。

  这桩事情宋雪致也曾听杨恒说起过,此刻旧话重提不啻给了盛霸禅记响亮的耳光。她本是佛门女尼,这样不留情面的挖苦盛霸禅,放在从前根本连念头都不会有。概因杨南泰为了保护她,战死东海,心中悲愤无以复加,眼见对方斩尽杀绝,依旧不肯放过自己,这才反唇相讥。

  盛霸禅端的好涵养,面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又恢复如常,摇了摇头说道:“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在过去的几年里,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宋雪致闻言心潮激荡,注视着盛霸禅道:“正要向盛总监请教。”

  盛霸禅点点头道:“王师弟,你言辞便给记性也好,此事便由你来说吧。”

  王霸澹咳嗽了声,便从宋雪致被炼化成大魔尊讲起,说到她如何助纣为虐襄助杨惟俨扫荡异己,指使苏醒羽统帅排教群妖攻打祝融峰,劫夺太昊鼓;后来又是如何潜入长白山,击杀神会宗长老袁长月;及至联手灭照宫卧底明华大师掳掠杨恒,害死云岩宗方丈明镜大师。

  宋雪致脸色渐转雪白,呼吸越来越急促沉重,双手在小腹前紧紧拧作团,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王霸澹所讲的这些事绝非胡编乱造,血口喷人,而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的脑海里混乱成团,以往的种种疑点也终于得到了解释。尽管早有心理防备,可她仍旧禁不住被这血淋淋的真相所深深震撼,几次险欲晕厥。

  王霸澹口若悬河,又说到东昆仑之战,她独闯云岩宗营地,搅起腥风血雨杀伤同门无数每句话,每个字,都像锥子般诛心泣血,令她再也难以承受这残忍的事实,痛苦不堪地低声呻吟,仰面昏死在床榻上。

  黑暗里,明镜大师袁长月,还有无数冤死在她掌下的冤魂,满身血污地朝着自己扑来,将她水泄不通地围在中间,在哀嚎在呼吼

  很快,她就被王霸澹救醒,浑身冰凉地躺在床榻上,没了丝气力。

  寒冷麻木中,她迷迷糊糊地听见盛霸禅说道:“你血债累累,罪孽不轻啊。”

  她的眼前,兀自晃动着那些冤魂的身影,神思犹如给抽空了样,飘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邃黑渊中,木然道:“你为何还不杀了我”

  盛霸禅语气生硬,回答道:“以你的罪行,委实罄竹难书百死莫赎。故而宗掌门才颁下正气令,派遣十八位卫道士前往擒拿问罪。不曾想你们夫妇怙恶不悛,竟又痛下杀手,将我正道志士赶尽杀绝。亏得天意昭彰,杨南泰恶贯满盈,你又自投罗网,为南师弟所擒,老账新债终须并结算”

  “自投罗网”宋雪致愣了愣,隐隐觉得盛霸禅此言存疑,莫非是他为隐瞒银面人的秘密,故意把她被捉的功劳算在了南霸天的头上

  疑惑间,就听盛霸禅继续说道:“只是来你被杨惟俨迷失了本性,这种种罪行也不能完全归咎于你人;二来你毕竟曾是云岩宗的门人,本门也不便擅自处断。因此宗掌门已决定将你交由仙林四柱的各位掌门长老公议,名典正刑”

  “公议”宋雪致乱糟糟的脑海猛然省,顿时领会到天心池石四鸟的险恶用心,低低斥骂道:“无耻”

  盛霸禅不为所动,淡淡道:“要知道,你在过去的七年里犯下无数罪孽,不论如何发落都是罪有应得。你应该感激宗掌门的慈悲宽宏,就在这种情况下还给了你当众陈情悔过的机会。我相信你不会畏罪自尽,否则只会让云岩宗愈发蒙羞。”

  宋雪致激荡的心绪渐渐宁静下来,晓得此刻任何的反抗辱骂都是徒劳。她的脸上恢复了平静,说道:“烦劳盛总监代转宗掌门,就说我谢谢他的好意”

  盛霸禅当然能听出宋雪致话里的讥讽之意,却佯装不觉地微微颔首,说道:“距离四大门派公议之日还有几天的工夫,你可以边静心养伤,边冷静下来反思自己的过错。倘若需要纸笔书写,也尽可向门外的守卫提出。”

  宋雪致没有说话,王霸澹叹了口气,微带怜悯道:“明昙,你还有什么请求”

  宋雪致轻轻摇了摇头,听到脚步微响,石门开了又关,盛霸禅三人业已离去。

  她像瘫痪了般动不动地躺了许久,终于慢慢地伸手入怀握住那枚红贝壳。

  在这冰冷的世界中,那是唯还能给她带来些许暖意的珍宝。她握着它,银牙深深陷入唇肉,有缕缕淡淡的咸湿血丝流入口中。

  她理解了杨恒的良苦用心,也明白了杨南泰为何宁可与十八名卫道士拼得同归于尽,亦不愿自己落入仙林四柱之手。

  想到自己曾杀害过那么多人,其中还包括许多曾朝夕相处的云岩宗同门子弟,她的心不禁滴血成冰。尽管那时自己神志迷失,并不知所犯之罪,但那些个鲜活的生命,却是真真切切葬送在自己的双手中

  “百死莫赎”盛霸禅森冷的话语震得她身躯阵瑟缩战栗。

  她已了解到天心池此举的恶毒之处,不仅可以利用自己羞辱师门,还能连消带打化解杀害空照大师的罪嫌;更令她害怕的是,此事定会传遍仙林,杨恒获悉之后势必来救,头撞进宗神秀与盛霸禅布下的天罗地网。

  另方面杨南泰惨死,杨惟俨和灭照宫群雄又岂能善罢甘休继雄远峰大战之后,场更为血腥狂暴的杀戮又即将呼啸而来。

  种种种种,追根溯源皆因自己而起,却绝不会因为她的死而终结。

  她的心痛苦得几乎失去知觉,死死地握紧那枚红贝壳,轻轻低问道:“南泰,教教我,我该怎么办”眼泪却已干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亮升起来了,就挂在清朗的海面上空,像尊皎洁的圆盘,脉脉散发着玉华,却再没有人能和杨恒共赏。

  他动不动地跪在养父的墓前,失去了思想,没有了感觉,只有许久才吐纳次的呼吸,显示出他还活着。

  面前是块重新被拼凑起来的碎裂墓碑,上头是母亲用指力刻下的熟悉字体,那么扎眼,那么锥心以简单的几个字宣告条生命的长逝,杨恒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会比这件事更残忍,更悲哀。

  但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墓碑后的坟冢已经被人粗暴地挖开,墓岤里空空如也。本该长眠于地下的养父遗体,竟也不翼而飞。

  他竟连父亲的最后面也没见到,甚至面对的是个被人掘开的空坟

  可是这样的残忍,仍算不上登峰造极的地步母亲,他那历经苦痛,九死生的母亲,又次失踪了。

  他的手上兀自握着块扁圆的银饼。那是当他满心懊恼从始信峰归来时,从墓前的泥泞中寻找到的惟物事。

  为什么上苍总是个接个地和自己开这种残忍而荒谬的玩笑在他失意归来跨入家门的时候,迎接自己的既不是母亲的温暖,也不是父亲的沉毅,而是座冷冰冰的坟头,和块不会说话的银饼。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他疯狂地寻找着母亲的下落,父亲的遗体,得到的却是次次的失望直至最后的绝望。大海吞噬了所有,甚至村里没有个渔民晓得自己离开后的那个黄昏,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杨恒沉默了,自始至终他没有流下滴眼泪。眼泪,感动不了仇人,呼唤不回亲人,这个道理他在九岁的时候即已深深懂得。

  然而仇人在哪里,是谁杀害了父亲,劫走了母亲对此他无所知。

  是的,他恨凶手,但更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离开渔村去黄山,悲剧也许不会发生。

  当个人伤心到极点,愤怒到极点,剩下的便只有那具枯骸。

  他就是这样的具枯骸,失魂落魄地跪在养父的坟前,面对那触目惊心的空坟

  手心里的银饼冷了又被捂热,捂热了再次冷却。而他的心始终冰冷,冷得不晓得疼痛的感觉,不晓得时间的流逝,也记不起他曾经想到的疑点。

  那是什么疑点了是坟前捡起的这块银饼吗好像是,好像是

  银饼上还留有指痕,那应该是母亲留下的。从外形上判断,它应该是块被捏扁的碎银,在母亲遭擒前刻被她悄悄藏在身下的泥泞里。

  然而她为何要捏扁碎银将它留在这里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吗

  他茫然摊开手,呆呆地注视着这块银饼。银饼不会说话,却像张圆乎乎的脸,闪着寒光漠然看着自己。

  “银面人”再次,杨恒的脑海中晕沉沉地闪过了这三个字,像道电流瞬息通透全身,让他麻木的躯体有了丝反应。

  银面人是凶手

  可要到哪里才能找到银面人七年了,从端木神医被掳开始,神秘莫测的银面人犹如个挥之不去的梦魇缠绕着自己,阴魂不散若隐若现。

  桩桩有关银面人的故事从他的记忆里翻出,却无法串联成线。

  他们劫走端木神医,杀害石颂霜母亲,伏击杨北楚,刺杀司马病如今又杀害自己的养父,劫走自己的生母,所有这切似乎毫无关联,却又存在着某种必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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