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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书魅影+晓星孤屿完结+全部番外 第 2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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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同他接近
楚云飞正自与那越来越强烈的迷幻气味对抗,却听前方的楚飞扬道:“前面看到光了,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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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书影快走几步,抢先进了那散发着明亮白光的洞口。
楚飞扬慌忙跟上。楚云飞停了脚步,在黑暗的走廊中闭上双眼稳了稳心神,才提步走了进去。
“太漂亮了。真是个宝贝。”
楚飞扬将火把插在洞口处的凹槽内,走到君书影身边,就听到他感慨地赞叹道。
楚飞扬放眼望去,这山洞里竟是美得恍若仙境。洞内极为宽敞,洞顶又极高,一块晶莹剔透,浑身散发着莹白光茫的状如寒冰的晶体矗立在三人面前,高大如同一座小山,冰顶直直地向上延伸而去,险些触到高高的洞顶。洞内没有别的光源,只有这淡淡的乳白色光茫充满了整个洞内,将所有角落都照耀得分毫毕现。
君书影正要向前走去,楚飞扬却一把拉住了他:“小心些,当心有机关。”
君书影看向他,还未说话,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充满着颓废黯然:“楚大侠用不着担心,这里是生地,没有什么机关能伤着你的宝贝。”
二人循声望去,竟看到江三正坐在洞壁上一道挑出的高台上,背靠着洞壁,一脸痴迷地看着前方。洞内的柔光照在他的脸上,只照映出一片憔悴。
君书影皱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三面无表情,突然又痴呆地笑了一声:“是啊,我在这里做什么,做什么呢。”
他突然站起身来,懵懵懂懂地向前走了一步,楚云飞见状,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小心”,江三就一脚踩空,从高台上跌了下来。
他像觉不到疼一样,歪歪斜斜地爬起来,蹒跚着走向那高大的晶体,一只手小心地抚了上去,又把脸也慢慢地贴在上面:“这就是我的宝贝,可是我连摸摸他都做不到。”
楚飞扬几人离得稍远,完全看不到晶体之中有什么让江三如此痴迷。三人慢慢走近,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让楚飞扬也微微惊诧。
在通体柔白的晶体里面,离地两人多高的空中,竟然冰封着一个年轻男子。他一身洁白衣裳,面容姣好,双眼紧闭,一头长发如飞瀑般披散下来,微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唇角显出一丝丝难解的忧郁。
楚云飞看清晶棺中之人时猛地睁大双眼,惊愕非常,大叫了一声:“师父”便扑上前去。
“师父怎么会”楚云飞口中焦急道。
江三在他碰到晶面之前一把推开他,恶狠狠地道:“滚开,不要用你的脏手碰他。他不是你师父“
“可是”楚云飞张口结舌,看了看江三,又愣愣地看向棺中封印着的年轻男子。的确,虽然他和自己的师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细看上去,还是看得出来区别。他比自己的师父更年轻,眉目间毫不掩饰的忧郁,还带着点淡淡任性的感觉,这是在他那冰冷如天山飞雪的师父的脸上绝对不会出现的表情。
“他是谁”君书影倒也好奇。
“其铮,他是我的其铮。”江三用手指在冰面上缓缓地游动着,“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可是他却不愿意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君书影看着江三那胡子拉茬的邋遢模样,面上还偏要做出一副深情,嘴角一抽道:“就你这副尊容,恐怕是人家懒得拿正眼瞧你。”
江三正自伤感,闻言有些微怒地瞪了君书影一眼,却向楚飞扬道:“楚大侠,你们看也看了,问也问了。你现在可以带着你的人走了么这里除了这一大块带不走的晶棺,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
“你叫他其铮,苏其铮,这正是我师父的名讳啊。”楚云飞却又说道,心中大惑不解。他现在已经肯定了这不是他的师父,可是这名字是怎么回事。
江三转过身来,背靠着冰面,向楚云飞怒道:“这个名字和你那个龌龊的师父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应该去问你师父,为什么害了其铮,又要顶替他的名字他的身份,还不要脸地接收了本该属于其铮的所有东西”
“也包括你么”楚云飞显然想到了什么别的地方,一脸惊恐地道。
“臭小子,你说的什么浑话”江三怒吼一声,扑了过来。
楚飞扬原本闲闲地站在一边,看他们说话,一边也在端详棺里的那个人。只见那人虽然一动不动,却不是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更像是被这续命晶棺吊着一口气,命悬一线。这时他却突然一凛,全身戒备起来。只因那江三原本没有任何威胁之力的身躯骤然之间内力猛涨,连楚飞扬都感觉到那强烈至极的压迫感。
这种变化楚云飞和君书影自然也感觉到了。楚云飞愣了片刻之后,下意识地就挡在了君书影身前。君书影却站到楚飞扬身边,与他一起摆好防御的起式,一边一脚把楚云飞踹到前面去了:“别挡着。他本来就是冲你来的。”
楚云飞一个踉跄向前跑了两步,正对上江三迅速逼近的狰狞的脸。
楚云飞慌乱间将手臂一横,想要挡开江三抓过来的手,突然眼前一道白影闪过,楚云飞只觉身体一轻,便凌空飞了起来。他在空中忙运转真气,一个翻身稳当地落在地上,往原处看去。
“傅江越,你真是越老越下作了,拿小孩子出什么气”一道冷若寒冰的声音传来,欺霜赛雪。
“师师父”楚云飞猛地睁大了双眼,看向那个翩然而立的雪白背影。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会来”楚云飞颠颠地跑回那白衣人的身边,带些兴奋地口气说着,却在看到他师父那冷冷的一撇之后,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白衣人眼波一转,看向一边的君书影,他还记得刚才这个男人把自己徒弟推出去挡箭的举动,冷哼一声,教训楚云飞道:“为师只不过给了你一个简单的任务,你却做成这样。云飞,太让为师失望了。”
楚云飞讷讷地低了头,不敢反驳。
君书影左右看看,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楚飞扬却在听到傅江越的名字之后颇为惊讶。
“傅江越竟然是他”楚飞扬惊道。
君书影有些好奇地问道:“他谁”
那看着自己的小眼神看在楚飞扬眼中堪称天真无知。楚飞扬看在眼里,心里爱得要死,却也忍不住感叹,心道你连这曾一夜之间在中原武林声名雀起名声大噪的人物都不知道,你当初说要称霸武林是真心的么就会瞎使坏,好歹做点事前功课吧。
心里这么想着,楚飞扬口里却淡然地解释道:“一个曾以武功天下第一闻名江湖的人,曾独自一人单挑五帮八派的掌门人,无一落败。不过他也只有一瞬光辉,后来便莫名其妙地没了踪影。”
“天下第一”君书影鼻翼微皱,“天下第一不是你么他是哪门子的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不会永远只属于一个人。”楚飞扬叹道,“总有长江后浪推前浪。”
君书影略想了想,心里还是不服气,却也无话可说,撇过头去不屑地哼了一声。
楚飞扬觉得好笑,凑过去道:“我是不是天下第一,你就这么在乎”
君书影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除了那个好听好看的名头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楚飞扬被他给气得,狠狠地咬了咬牙,心里腹诽着,好你个君书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到底嫁我呢还是嫁给天下第一的帽子呢。看样子有必要稍微管教一下,以正夫权
这边楚飞扬正上下打量着身边长身玉立的俊美人物,琢磨着到时候从哪里下嘴,同时在另一边,江三在看到这白衣人之后竟有一瞬的愣神,又回头去看了眼身后的寒冰,那眉目清俊的年轻男子仍然静静地立于冰中,周身都被白光笼罩。
江三猛地回过头来,一脸戾气:“苏诗想,你还敢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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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何不敢”白衣人长袖一甩,负手于身后,一身都是肃杀的杀意。
“倒是你,傅江越,其铮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
“你胡说”江三傅江越双目血红,厉声大吼道,“都是因为你,是你嫉妒其铮拥有的一切我今天便要杀了你这个贱人,为其铮报仇”
苏诗想眼神一黯,只一瞬间却又恢复那副冷冽无情的模样。他嘲讽地一笑道:“傅江越,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愚不可及。如果其铮看到你这副嘴脸,他一定会为自己曾经的一片痴情悔恨不已”
他话音未落,傅江越便已经欺身到近前。苏诗想一个旋身,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柄软剑,迎面而上,完全不避忌傅江越那狂暴的锋芒。
楚云飞虽然对于师父和晶棺里封印的那个人的关系还是一头雾水,对他们和江三的关系也是完全没看明白,这时候也顾不上那许多了,抽出剑来便要去帮助那他师父。
楚云飞还未近身,却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苏诗想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怒斥道:“你给我好好呆着”
江三也粗声粗气地吼了他一声:“臭小子,有你插手的份么不自量力”
楚云飞一愣,看着面前战得难解难分的二人,那一瞬间却猛然觉得,这景象似乎曾经非常熟悉。心底蓦地涌上一股浓浓的旧时思恋,却完全无法在记忆中搜寻出那段往事。楚云飞后退了一步, 愣怔地站住了。
楚飞扬和君书影站到一边,只是旁观着,都没有要插手的意思。这是别的门派的私怨,楚飞扬不想干涉。君书影则是对这些毫无兴趣,一心只关注着那块闪动着醉人光茫的巨大晶体。
楚飞扬伸手转过他的脸朝向自己:“喂,回神了。别看了,这么老大一个,再看你也带不走。”
“那可不一定,也许可以想想办法。”君书影抬手摸了摸晶棺表面,温润的触感之间,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一直传递过来,“这真的是个好东西。续命晶棺的名称不是白叫的,如果能把它据为已有”
“想都别想。”楚飞扬果断地打碎了他的美好梦想,“你要实在想要,我给你掘下一两块带回去收藏也行。”
“你也不嫌寒酸”君书影不满地嘀咕着,一只手还在不舍地轻抚着晶棺,
楚飞扬低叹一声:“这么个腥风血雨的东西有什么好,它在这里就挺合适的。传说中的东西,永远埋藏在传说里就够了。江湖武林不需要这么大的惊喜。”
君书影对他的这番言论只有一个不屑的白眼,却也不再与他争论。
正在这时,却听楚云飞一声惊叫:“师父”
原来苏诗想与江三的对峙,江三竟然占尽了上风。苏诗想一个不察,竟被江三从半空中击中,重重地落在地上,软剑也被江三夺去,横在了他的脖间。
苏诗想抬手止住急于上前的楚云飞,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看向江三,面色平静地道:“傅江越,你赢了。动手吧。”
江三将剑逼近了些,在苏诗想白晰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迹。他气急败坏地道:“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告诉我怎么救其铮出来”
苏诗想嘲讽地看着他:“傅江越,你是脑子进水了吧。你不知道这续命晶棺的作用吗其铮现在命悬一线,全靠它吊着一口气。你把他放出来,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江三本来也知道事实如此,这时听苏诗想亲口说出来,还是愤恨地红了眼睛:“你你这个狠毒的混蛋他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忍心害他至此这劳什子的天山掌门,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
“你说对了。”苏诗想微微一笑,“你恨我吗恨不得想杀死我我的命现在在你手上,你动手吧。”
“你别以为我不敢”江三咬牙切齿道。
“江三,你放开我师父”一旁的楚云飞急道,苏诗想却依旧阻止他靠近。楚飞扬也暗暗地运起内力,不管怎样,总不能让天山派的掌门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江三恶狠狠地看着苏诗想那双毫不在乎的双眼,又看向身后被冰封在巨大晶棺中的苏其铮,心里恨意更炽。他握剑的手一紧,高高地挥了起来
“师父”楚云飞一个飞身冲了过去,横剑挡在苏诗想身前,戒备地看着江三。
江三却有些一怔,手上一松,软剑掉落下来。
君书影站在楚飞扬身边,这时低声说了句:“他的内力好像又没了。”
楚飞扬点了点头,仍旧静观着这边的变化。
江三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微微地颤抖着,满面颓然。
苏诗想扶着楚云飞的手站起来,冷冷一笑道:“傅江越,傅大剑圣,你真以为能杀了我当初废你武功的药是我下的,我比谁都清楚,怎么让你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你怎么可能,明明是”江三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苏诗想。
“明明是谁明明是其铮是吗”苏诗想一声冷哼,“其铮下药废了你的武功,所以你出手打伤他。他却又幡然悔悟,修血书一封向你赔罪,求你回来。所以你回了天山,与其铮在一起,直到发现我囚禁了其铮,取代了掌门的位子你一直都对此深信不疑是吗”
“你撒谎。”江三却不听他挑拨,咬牙道,“那天晚上,明明是其铮”
啪地一声脆响,江三的头歪向一边,左脸上印了几根模糊的指印。
苏诗想冷眼看着他:“傅江越,你想当着晚辈和外人的面把自己的丑事都抖开,我却还要顾及天山的面子。”
江三咬出一口浊血,强硬地看向苏诗想,开口道:“那天晚上,明明是其铮和我”
又是啪得一声,楚云飞在一边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声师父,却被苏诗想推开,指着江三道:“云飞,把这个粗鄙下流的乞丐拉走,随便到哪里,快把他弄走”
楚云飞应了一声,在江三恨恨的眼光中将他绑起来,推搡着出了洞口。
苏诗想又转向楚飞扬道:“楚大侠,君公子,让二位看了这么久的笑话,是在下失礼了。可否请二位先行离开,下面的事情我不想外人看到。”言谈间尽是主人的口气。
君书影有些不高兴,开口道:“这里不过是个废弃的门派,阁下擅自用了这续命晶棺也便罢了,有什么道理自诩为此地的主人要说谁为此地之主,这个楚大侠还有点资格,好歹他的师父是东龙阁的人,你天山派又算得什么。”
苏诗想还未开口,却听一个苍老干哑的老妪声音响了起来:“小子,你口气不小有我在,你说算得了什么”
楚飞扬几人循声望去,只见先前见过的那个干瘦的老太婆从洞外走了进来,沈着一张脸,面色不善。
苏诗想迎上前去,恭敬地喊了一声:“师娘。”
老妪缓和了脸色,向他点了点头,又看向楚飞扬和君书影,哼了一声道:“谁说东龙阁废弃了只要我老太婆一天还在,这东龙阁就还是东龙阁。容不得外人撒野”
君书影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反应过来,讥讽道:“我道是什么样的高人呢。既然这天山掌门唤你一声师娘,你便是嫁入了天山派你难道不懂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楚飞扬却是正正经经的东龙阁长老的入室弟子,这东龙阁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余地”
“你不知死活”老妪脸色一沈,手中的龙头长拐就向君书影抡去。
楚飞扬身形一动,挡在君书影身前,格开那灌注了内力的拐仗,面色也有些难看起来:“师叔,我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尊你一声师叔。你若逼人太甚,我也便顾不得什么师门情面了。”
那老妪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楚飞扬,楚飞扬也自然半步不让。两人相持片刻,却听苏诗想道:“师娘,楚大侠,你们不用如此。不想走便都留下来吧。师娘,其铮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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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听了苏诗想的话,从鼻中哼了一声,拄着拐杖走向依旧静静地被冰封在晶棺中的年轻男子。
君书影对于那个可以在晶棺中带上如许年的人还是很好奇,也对晶棺的使用方法很有兴趣。只见那老太婆绕着晶棺慢慢走了一圈,低着头似乎在仔细寻找什么,最后才在一点位置在站定。
老妪将拐上镶嵌的血红色的石块取下,慢慢地伸向洁白的晶棺表面。白色的光芒拢住了血石和老妪的手,只见她手臂轻轻转动了几圈,便退了回来,站在苏诗想身边。
苏诗想有些激动地走上前去,看着面前这个开始慢慢转动的巨大晶体。楚飞扬与君书影也觉得惊奇,只见那晶体转动着慢慢降低,原本冰封在其中的白衣男子的身形也渐渐露了出来。
直到晶棺降到了膝下的位置,那男子闭着双眼,软倒在晶棺表面。苏诗想几步走上前去,将那白衣男子紧紧抱在怀中,低声念着:“其铮,其铮,我已经练成天山心法的最高层,我可以救活你了。”
老妪站在棺外冷眼望着,片刻后出声道:“掌门,可以开始疗伤了。再耽误下去,我怕其铮会撑不住。”
正在为白衣男子揉脸手希望他温暖起来的苏诗想慌忙回神,放下苏其铮对老妪道:“请师娘回避。”
老太婆点了点头,便沉默地退出山洞。
君书影还未明白为何要老太婆回避,便见苏诗想开始拉扯苏其铮的衣衫,脱了外衣又开始去扯里面的衣服,似乎要把衣裳全脱光。
君书影挑了挑眉毛,楚飞扬看了他一眼,摸了摸鼻间,一手拉起君书影的袖口,向苏诗想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暂且回避了。”
“楚大侠留步。”苏诗想却出声挽留,“楚大侠,我弟弟多年之前受过重伤,名垂一线。我靠这东龙阁的续命晶棺为他吊着一口气,只等有朝一日练成天山心法的最高一层,来救他的性命。”
楚飞扬点了点头,并未开口。他对别人的陈年旧事没有窥视的兴趣,不过既然他自己讲了,大概是有求于自己。
苏诗想果然接着道:“这晶棺本身并没有什么续命的功效,从来虽然也珍贵,却只有延年养生的功效。它得此功用确是从几十年前开始,有一股东龙阁的真气在其中流动,借此才能吊住将死之人的一口活气。我刚才听君公子说,楚大侠所练的是东龙阁心法,又修为级高,所以”
“苏掌门想让我帮忙”
苏诗想点了点头,一只手抱着弟弟惨白瘦削的身体,看向楚飞扬的眼神竟然有些隐忍的祈求。
他的大半生就只有一个目标,要其铮苏醒,要他复活,要他健康地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
“我知道君公子喜欢这晶棺。虽然晶棺本身是极大的,但我知道它有一个极核,只有拳头大小,是这一整块晶体的精华所在。我愿意双手奉上,只求”
君书影对这个一直温文有礼的天山掌门还算有好感。虽然刚才与他针锋相对了几句,也不过是不满于他以主人自居的样子。如今他又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而那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俊雅男子于白色晶面之上的凄凉相拥的景象也是分外动人,君书影难得动了一回恻隐之心,一向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习性,这时倒也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楚飞扬不出所料的点了头,道:“掌门不用如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定当竭尽全力,护令弟周全。”
苏诗想面带感激地点了点头,扶苏其铮坐直。晶面上的白色光芒在四周萦绕着,将苏其铮全裸的身体遮了大半,只露出俊秀的脸和纤细苍白的肩头。
楚飞扬心底其实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如此,不然尴尬总是免不了的。这两兄弟生就一副冰雪美人的模样,与君书影的气质倒有三分想象,又似乎与那傅江越有些情愫,他终究无法把他们与澡堂子里的糙爷们同等对待。少年时独自一人走江湖没那么多讲究,澡堂子也是经常去的,那些人都是一言不合就能光屁股抄家伙打起来的货色。不同,终究不同。
楚飞扬心里多想了些,动作却干脆利落。他与君书影二人上了晶面,站在离苏家兄弟不远的地方。
苏诗想已经双手抵住苏其铮光裸的后背,凝神静气地开始运转起天山心法最高一层的真气,带动苏其铮体内微弱的气息,缓缓地流动起来。
不多时便见苏其铮原本毫无生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受的表情,纤长的眉头微拧起来。苏诗想却也已经满头大汗,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楚飞扬一撩衣衫,坐在苏其铮侧前方,一手抵住他的胸前,向苏诗想道:“你不要勉强自己,跟随我的引导,慢慢开。”
苏诗想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气息也渐稳了。君书影看着楚飞扬的手掌抵在那苍白光洁的胸前,另一只手又在人家寸缕不着的身上点了几处穴道,眼角不由得微微一跳,唇角僵了一下,转开脸去。
以真气疗伤,对当事人来说是一场艰难的战争。对于旁观者来说却分外无聊,君书影出于各种理由,不想围观楚飞扬帮人家疗伤的全过程,心念一转,又想到苏诗想所说的晶核,还有那老太婆使用的血色石头,便跳下晶面,在那老太婆打开晶棺的地方站定,琢磨起那些机关门道来。
“君大哥”
耳边突然炸响一道喊声,虽然早已感觉到楚云飞靠近的气息,原本沉醉于研究的君书影还是手上一颤,皱眉回头道:“什么事”
“没事,叫叫你。吓到你啦不好意思。”楚云飞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君书影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向晶面上的苏诗想。如此气质不凡的人,怎么会教出这么个徒弟
楚云飞也一并望向那边,目光中含着些担忧。
君书影道:“不是让你看着江三吗你跑过来干什么”
楚云飞挠了挠头:“师祖让我走开的,我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她的命令。”
君书影闻言心底生起了疑惑。他从一开始就有强烈的被算计的感觉,虽然楚飞扬不太在乎,他却不得不提防。这时听楚云飞一说,那种强烈的感觉再度涌上。他望向晶面上不知何时能结束的三人,转身向洞外走去。
楚云飞又往师父看了两眼,急忙跟上前去。
楚飞扬分身看到了君书影和楚云飞前后脚地出了洞口,心里暗暗咬牙,以君书影的身手,再加上楚云飞,他倒不用担心二人的安全。只是那点酸溜溜的小心思却是无法抑制的,却苦于此时无法分身,楚飞扬只能尽量地集中注意力,小心地护卫着苏其铮体内极微弱的哪一点真气。
63
君书影看楚云飞跟来,倒没有赶他,只是示意他带路。
楚云飞看君书影一副不准声张的样子,乖乖地放轻了手脚,看着君书影去找江三和那老太婆。
君书影对于他“背叛师门”却严尊自己的指示的行为很是满意,跟着楚云飞穿过黑暗的过道,停在一个小一些的洞门前。
楚云飞示意君书影那二人正在里面,君书影凝神屏气,听到里面传来细微人声,便靠在洞门外细听。楚云飞看着君书影的背影,被那柔韧的线条深深地吸引着,最终却也不敢靠过去,只在他身后一步之外呆着,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君书影渐渐分辨出那些对话的内容,却越听越是黑了脸色。
仅靠一盏小灯照出微薄光亮的山洞内,江三被楚云飞用巧妙的手法绑住,狼狈地倒在地上。这时却正一脸愤恨地看着那老太婆:“骆婆婆,我们明明说好的,你助我救出其铮,我为你把楚飞扬引来。你怎么可以又去帮苏诗想那个贱人”
那老妪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一些荫沉的青白,她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自然是在救其铮。他是我的后辈,我自然疼他,不会害他。”
“可是你”江三大叫道。
老妪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道:“傅江越,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完整的真相。”
“什么真相,没有真相老太婆,你若识趣救快点放开我,让我带其铮走”江三发狠力地挣扎着,体内被封闭的内力蠢蠢欲动,激得他额角青筋都暴起来。
老妪一脚踢在他胸口,将他体内仅存的一丝真气打散,看他痛苦地在地上缩成一团,恶狠狠地道:“傅江越,这都是你应得的。你早就有所怀疑了吧,事情的真相不是你所知道的那样,只是你却不敢去探究,你怕真相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这个懦夫我的两个徒儿都为了你受尽苦楚,我又怎么能让你这个始作俑者一人逍遥事外”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让我带其铮走吧,我只要带走其铮就够了”江三沙哑地低吼道,尾音已然带上一丝呜咽。
老妪却仿若未闻一般,自顾自地说道:“傅江越,当年你是个武痴,除了武学一切都无法入了你的法眼,可是你武功顶天了又何用,你无心无情,更没脑子,终究不过是一介武夫,真不知道当年的小苏是看上了你哪一点。”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只要其铮,把其铮还给我”
“十几年前,你为偷学天山心法来到天山,自己强行修炼却练到走火入魔。其铮救了你,甚至不计较你偷取天山心法的秘籍。你这蠢材,你也不想想,天山历代以来只有掌门可以修习的天山心法,哪里是你这种真气驳杂的武夫可以随意修炼的。”
“我不知道你对其铮使了什么手段,还是他眼睛蒙了灰,只看到你一身剑圣的华彩表皮。他居然就看上你这么一个除了四肢发达别无是处的粗鄙武夫,甚至连掌门都不要作了。明明知道你只是为了天山心法才愿意接受他,还是愿意子降身份地跟随你。他那是最大的愿望,就是与你一起浪荡江湖。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别想骗我,明明是苏诗想记恨其铮,想夺他掌门之位,才会使计离间我和其铮,又害他至此”江三无力地反驳道。
老妪冷哼一声,继续道:“不作天山掌门,第一件事就是要自断筋脉,废去一身武功。诗想一直怜惜其铮,又恨你为了天山心法利用他的感情。他求过你,劝过其铮。其铮执迷不悟,你却自私地只想着其铮身上的最高心法,你们没有一个人肯听诗想的话。”
江三已经委顿在地,完全没了声音,好像也没了生气。巨大的痛苦与悔恨已经汹涌地袭来,他再也无力欺骗自己。他无法反驳老妪的话,因为那些都是真的。
“其铮已经去了天山禁地,要向禁地的六位长老请辞。诗想无法阻止身为掌门的他,他却知道,如果其铮身上没了天山的武功,你根本不会善待他。他要你现在就抛弃其铮,甚至憎恨他。只有这样,其铮才能不用跟着无情无心的你离开他从小长大的天山,才不会日后受苦。”
江三在地上缩成一团,乱发遮住了一张脸,却听他沙哑细微的声音传来:“所以他假装成其铮,给我下毒,废我武功所以,我那时恨其铮,恨不得他去死”江三却记得,那一晚,苏诗想假扮其铮来找他时,他因为之前听苏诗想说起,其铮为了他愿意抛弃掌门之位,愿意抛下一切,随他远走,一生陪伴他他那时是真正的开始动心了,原本只为最高武学才会激动的木讷已久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开始温暖。
那一晚也是他与其铮的第一次亲密无间的拥抱,纠缠。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强行打开其铮的身体时,他咬破了唇的隐忍表情。他那时以为那是羞涩或疼痛,到此刻他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恨,是对他的厌恶。
“苏诗想呵,他为了给我下毒,还真是牺牲到家了”江三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却比哭声还难听。
“诗想给你下的是顷刻间便能散去全身功力的毒,那种毒药向来无往不利,多少武林高手都败在上面。却没想到你的内力竟高至如此地步,居然可以勉力压制药性,甚至最终克服了大部分毒性,让你还能时而恢复。诗想让你误以为是其铮害你,他的目标达成了,却没想到其铮竟然在长老未同意他的请辞时强行自断筋脉,拖着虚弱的身体便拿上他收拾已久的行李,去找你了。”
“下面的,你大概比我更清楚了。你拼尽全力打了其铮一掌,又用最恶毒的话羞辱于他,便潇洒地走了。你却不知道,你那一掌,已经足以要了其铮的命。”
“够了,已经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江三用被捆缚的双手狠狠抱住头,呜咽着道。
老妪冷笑一声:“不够,这哪里算够呢。其铮命悬一线时,诗想便向我请求,带他来东龙阁,借这续命晶棺吊住一口气。他要当掌门,他要修炼天山心法到最高层,只有那样,才能就回其铮的命。其铮却还在记挂着你,他说你向来仇家众多,此时武功尽废,离开天山必定九死无生。他用自己的性命要挟,要诗想把你找回。他甚至逼他的哥哥假扮他,不让你知道自己差点亲手杀了他的真相。其铮啊。他根本就不相信诗想能够练到最高一层的天山心法。其铮自己根骨奇佳,却也没有突破最后一道关卡。他认定自己必死,却还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他的亲哥哥,只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你”
江三听着老妪那凄厉的声音回荡在耳旁,心中早已如同刀绞火烧一般,疼痛得他难以忍耐。他满脑满心满眼都是其铮的名字。其铮年轻飞扬的脸庞,可是忽而那张脸变得冷漠起来,那又不像是其铮了
他终于明白,那是收到的书信上,点点暗红都是诗想的血;离开之后他终于明白,武功和其铮,他只想要其铮。就算其铮废了他的武功,让他成为废人,他也无力去恨了,他满心的强烈渴望只有再次拥他入怀。他明白为何他回来时诗想不见了,其铮却冷漠起来。他以为是自己伤了其铮的心,换他反过来苦苦爱恋其铮三年,才又能再次拥抱他
他狠狠地伤过深爱他的其铮,从未对他有过一天的好脸色,最后又将他一人仍在这孤独的大地深处十几年;他这些年的幸福岁月,所有的回忆中却全部都是诗想的影子
为何会如此到如今那两个人,他一个也没有资格再说拥有。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地步为什么
“为什么你那时候要骗我告诉我其铮在哪里,告诉我打开机关的方法,却不在当初就将所有真相都告诉我”
老妪荫冷地一笑:“你以为我只是为其铮而来哼,你想错了,我最重要算计的只有一个,楚飞扬。”
君书影把真相听得差不多了,又听到那老太婆如此的说辞,心头瞬间滑过一丝久违的荫狠。他不再隐藏气息,从洞外走了进来。
“楚飞扬,也是你能算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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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有些吃惊,随即又恢复一脸荫沉,哼笑了一声道:“当初人人喊打的魔头果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物,连蹲墙角偷听这种下三烂的事也做得出来。”
楚云飞急道:“师祖,您怎么这么说”
“闭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天山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楚云飞闭了嘴,面上却很是愤愤不平。他平日里就不大喜欢这个荫阳怪气的婆婆,这时她摆明了针对君书影和楚飞扬,在他心里更是不喜了,只是出于尊敬长辈的礼貌才不愿顶撞。
君书影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对老妪的无礼也毫不在意,他袖下滑出几根银针,夹在指间,面无表情地道:“你既然算计我们,我俩不能留你在世上了。”
那老妪瞬间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袭面而来,凌厉的气息竟让她有些站立不稳。她力不及说她算计的可不是“你们”,她算计的只有楚飞扬而已,便感到几道锋利的银光扑面而来。
老妪凝聚起全身内力,在拐杖的端头释放,横扫身前,只听到微不可察的几声过后,她面前的地面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寒光冷冽的银针,在洞内昏黄的灯光下依然发散着尖锐的锋芒。
“你你这条毒蛇”老妪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挡下这一击已经气喘吁吁,浑身脱力。她自然看出来那些针尖上都淬上了剧毒,君书影一声不响便下手取她性命,连楚飞扬都不敢如此对她。
君书影如若未闻,一击之下没有得手也不动容,他身形一动,如移形换影般再次袭上老妪。
楚云飞这时才反映过来,急忙上前挡下,双手一拦急道:“君大哥,你住手”看到君书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念急转,又道:“她是天上上代掌门的夫人,又是楚大哥的师叔,你若下手,以后会又很多麻烦。”
君书影冷冷道:“让开。”
楚云飞哀求道:“我们制服她就行了,交给师父和楚大哥处置吧。”
君书影看向楚云飞身后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伛偻身形,突然挑唇一笑:“云飞,我杀了她,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楚云飞被他的笑容闪了一下,待想明白他的话,眼睛又不自觉地溜向地面上的江三。
君书影也看到仍旧萎靡在地的江三,却接着笑道:“你的师父和师叔为此人白忍了十几年的苦楚,他若错杀了他们的师娘,自己又慌不择路不知去向,想必你的师父也是不会在乎的。”
楚云飞看着眼前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上他渴望已久的笑容,这时却只觉得冷汗岑岑。
君书影在他眼中,一直以来都如同天空中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云,他只能仰望着,时时刻刻向往着。他曾经坚定地认为君书影十恶不赦,等到亲眼见到他时却产生了微小的动摇。他身陷桎梏时竟是君书影只身前来相救。他俊雅的身形从他身旁掠过时,站定在他的身前时,他鼻端萦绕的轻淡清冷的香气仿佛经久不散,直到一点点地完全渗透进了他的心里。
从此以后,他的眼光便再也难以移开了。一直以来他眼中所见的君书影,或是慵懒的,或是冷淡的,不留余地,无情无心。即便他微微笑着,也只能让人感到阵阵侵袭的冷意。
这才是君书影吧不,所有的面貌都是他,他根本不屑伪装。只是惟有在楚飞扬面前,他才会收敛,才会平和。
楚云飞心中蓦地感到一股深深的挫败,心底深处甚至还萌生出一阵黑暗的怒意,混杂着对楚飞扬嫉妒和对自己不自量力的悲哀,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看着面前的君书影,坚定地拒绝道:“君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楚大哥的安危着想,但是我相信楚大哥的能力,他能保护得了自己。我想楚大哥也不会愿意看到你杀了这两个人。”
君书影面色一沉,抬起一只手,指间寒光闪闪:“我再说一遍,让开。”
楚云飞心底微颤,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冷,痛彻心扉。他明白地知道,如果自己坚持不让开,君书影一定会对他出手,不会有丝毫留情。
只是因为楚飞扬,只是因为有人威胁到楚飞扬的安全。而自己阻止了他清除隐患的杀戮。
楚云飞不由得深深吸气,摇了摇头:“不。”
君书影眼中荫狠之色一闪而过,出手如电,向着楚云飞袭去。
楚云飞不能让君书影过了自己,又不愿伤他,抵挡起来也是缩手缩脚,不敢使出全力,却只是纠缠着君书影,不让他有闲暇去杀那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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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书影好歹顾虑着楚飞扬喝楚云飞的情义,又对苏诗想其人还算有好感,因此也没有狠下杀手,只是被楚云飞纠缠着实在恼火。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老妪渐渐向黑暗中隐去,心中一道光闪过,恨急地对楚云飞吼道:“让开”
楚云飞只是咬紧了唇,一声不吭,却仍是寸步不让。
君书影一时发了狠,甩出一簇暗器,针尖上绿光闪闪,一看就剧毒无比。
楚云飞大惊失色,狼狈地闪躲开,看着那没入石壁的小小毒针,心里无可避免地感到了些微受伤。
眼下却容不得他伤感,君书影已经越过他,迅疾如电地向着墙角处的他的师祖袭去。
“骆婆婆小心君大哥”楚云飞心下焦急,大喊出声,再要出手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君书影发出的暗器隐入黑暗,楚云飞眼睁睁地看着,泄气而绝望地倒在地上。君书影走过去一看,却恶狠狠地低咒一声,扔出一件衣裳和一枝拐杖,原来那老妪竟然借着黑暗的掩饰,通过机关遁逃了。
君书影又过去拍了拍墙壁,一丝痕迹也寻不到了。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向洞口走去,看到倒在地上的楚云飞,忍不住恨恨地踢了他一脚。走过江三时,江三还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瘫着,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喃喃之语。君书影看得更是心下厌恶,也恶狠狠地踹了两脚,像踩一滩烂泥一样从他身上踩过去,才出了洞口,向着晶棺山洞的方向疾行而去。
楚云飞带着些庆幸,又带着些愧疚,伸手摸了摸被踢疼的地方,站起来乖乖地向着君书影的方向跟去。经过江三时,却听到他还在低语:“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互相信任,我却要对其铮我好恨,好恨”
楚云飞顿时恶从胆边升,对这已然狼狈不堪的江三一通很踹,才急急地追赶君书影去了。
君书影赶到那散发着莹白光芒的山洞时,楚飞扬和苏家兄弟三人还在继续疗伤。
苏其铮的起色看上去已经好多了,不再是苍白如纸的脸色。已染上了些红晕,有了生气,容貌更显细致俊雅。他身后的苏诗想却已经面色灰败,汗湿重衣。楚飞扬虽面上没有显出什么,但他紧蹙的眉头却让君书影知道,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君书影又是担忧,又是心疼。他总觉得那老太婆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她的目标是楚飞扬,却不知道她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这样的感觉让君书影烦躁不已。
他一边警觉着周边的情况,一边走到楚飞扬身边道:“飞扬,那个老太婆对你不安好心,你快些收功,我怕她会来对你不利。”在这种情况下,楚飞扬若还要顾及苏家兄弟的性命,任他有再高的武功也是任人宰割。
楚飞扬自然不能不顾。但微微摇了摇头,却未开口。
君书影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是低咒一声,只能站在楚飞扬身边,一脸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楚云飞看君书影这个模样,也不敢再有怠慢。只要不弄出人命来,师祖婆婆和君书影相比,他还是愿意相信君书影。楚云飞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警戒,护卫着楚飞扬和苏诗想兄弟三人。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山洞之中一直是寂静的。眼看着楚飞扬和苏诗想二人似乎已经快要完成,君书影却更加不敢放松警惕了,一双精良的眸子四下环顾,一刻不愿放松。
如果楚飞扬这时还有闲暇,必定又要取笑他如同猫儿一般。可是他现在却已到了自顾不暇的关头,他将全身所有的功力都倾尽在维持另一个生命的不灭之上,这时的他脆弱的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
但楚飞扬却完全不担心,因为身旁一直有着君书影的气息。他相信君书影,正如君书影全身心地相信着他。那是一种可以将性命交诸于对方保护的完全信任,不怀疑对方的忠诚,更不怀疑对方的能力。
楚云飞忽然能够明白了,这一路上,江三对于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指间的牵绊时时流露出的奇怪情绪,那根本就是无法掩饰的嫉妒。因为他面对考验时一败涂地,而那只是一念之间的选择,对与错却分隔千里。
他曾经还在内心深处抱有一丝自己都刻意忽视的希望,因为那两个孩子的存在,因为那两个的母亲的存在到如今那些卑微恶劣的幻想,都却只是对他自己深深的嘲讽。
楚云飞眼神黯然地看向晶面中心的几人,视线上方却突然出现一道黑影,楚云飞向上看去
“君大哥小心上面”楚云飞只见他那师祖婆婆如同飘忽的鬼魅,突然从上面迅速地降落下来,朝着下方的脸孔上满是扭曲的兴奋表情,直直地锁定楚飞扬。
君书影早在听到楚云飞一声大叫时便抬头望去,一把暗器也同时出手。
那老妪却完全不闪不避,几根银针没入她的肩头,她却仍旧冲着楚飞扬下来
在这种关头君书影却完全顾不了其他,一掌推在楚飞扬肩上就想要推开他。他还未用力,楚飞扬却已直直地被震了出去,倒在地上咳了几声。
君书影惊讶的看了苏诗想一眼,苏诗想却已经搂着自己弟弟也滚向一边了。那老太婆一击不中,又受到君书影的暗器攻击,一着地便体力不支地瘫软在地上。
君书影走到楚飞扬身边蹲下,看了看他的情况。楚飞扬只是内力耗损过大,一时虚弱,其他并无大碍。相比之下,苏家兄弟的模样却难看得了。
苏其铮面上的生气再次流失,一双薄唇惨白着。苏诗想的脸色也不比他弟弟好多少,嘴角边还有一道暗红色的血蜿蜒流下。他紧紧地搂着同样一身悲惨的苏其铮,完全相同的容貌只是放大了这悲痛的场面。他握着苏其铮的手放在胸前,妄想温暖他的身体,口中喃喃地念着:“其铮,不要离开大哥,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其铮”半晌才慢慢抬起头,一脸死灰,用悲哀的眼神看向老妪,木然地道:“为什么,师娘,为什么您明明知道,我为了这一天煎熬了多久,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和其铮我们都会死,都会死的”
老妪咳了一口血出来,看向苏诗想的眼神虽带着歉意却仍旧坚决:“诗想,师娘对不起你只是我也有我要救的人,我已经为此等了几十年,等了几十年了,对不起”
“所以你选择了放弃我和其铮”苏诗想呵呵地笑了两声,却完全不顾嘴角边不断流出的更多鲜血,印着苍白的肤色,只显得触目惊心,他将脸贴上苏其铮毫无生气的脸庞,轻轻地蹭着,“总是如此的,我早该明白。到最后,我总是被抛弃的那个其铮,你醒来,好不好和哥哥在一起。我们从出生就是一体的,我们永远不分开,互相牵挂”
楚云飞在苏诗想身边泣不成声,伸出手去却不敢拥抱,只能跪在他身边哭道:“师父,你不要这样说。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抛弃你的,我永远不会抛弃你”又转向楚飞扬恳求道:“楚大哥,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师父啊我求你了”
楚飞扬挣扎着要起身,君书影扶他起来,却按住他,双目灼灼地看向他:“你再继续下去,必然油尽灯枯了,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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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飞扬正要说什么,却眸光一闪,倾尽全力之下一把将君书影推出晶面,又转头冲着楚云飞声嘶力竭地吼道:“带他们下去”
君书影猝不及防之下,合身飞向外围。他眼中只看到楚飞扬又一脚将那老妪踹飞,接下来的景象却让他禁不住地瞳孔紧缩
只见那整个晶体瞬间向下沉去,洞中的白光也渐渐消隐了,黑暗侵袭而来,强烈的冷风伴随着浓重的腥味从空洞之下轰然上升。楚飞扬再也没有力气,他的身影一瞬间小时在了黑沉沉的洞口之下。那老妪的双手扒着壁缘,在烈风中摇摇欲坠,脸上却满是扭曲的微笑,片刻后也无力地松了手,坠落下去。
楚云飞因为楚飞扬的一声提醒,堪堪地将无力的苏诗想和昏迷的苏其铮带到晶面的边缘,三人也有半身坠在洞口之下,强烈的寒风让他们无力保持平衡,更何况苏家兄弟两个将死之人,苏诗想扒在壁缘的十指已经一根根地被迫松了开来。
“云飞,放手吧。”苏诗想平静如水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楚云飞向下看去,正对上一双淡然无波的眼,像是失去一切希望,了无生意,死气沉沉。
楚云飞转过头去不看他,紧咬着牙根,勉力支持着。他满心里又是对师父的心疼,又是对楚飞扬的担忧,一转眼却又看到君书影竟然不要命地冲回洞边。他心里焦灼欲死,却连吼叫阻止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瞪着一双渐渐冲血的眼睛,看着君书影往这无底洞奔来,将一双唇咬到鲜血斑驳。
正在楚云飞慢慢绝望的时候,视野中猛然间又出现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凌厉如刀,直冲君书影而去。那人趁君书影不备,几招之下将他制服,点了穴道,放他躺下,又一转身冲着楚云飞而来。
“江”那人不过一瞬间便到了近前,楚云飞看着那张熟悉至极的,却又似乎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脸,一时有些愣怔。
江三落在洞边,两只手分别拉起苏诗想和苏其铮,肩上扛起一个,臂中抱着一个,一个起落便飞到了安全地带,停在离君书影不远的地方。
“江三,放开我。”君书影一张脸上面无血色,却平静得冷声说道。
“我不能。这也许是我一辈子所做的惟一正确的事了。”江三的声音沉着着,他没有看君书影,只是扯下外袍披在苏其铮光裸的身躯上。
苏诗想眼中带恨地望着他,江三扶苏其铮坐起来,便走向苏诗想,却只是垂着眼,不看他的目光。
苏诗想为救苏其铮一身内力耗尽却功亏一篑,此时正浑身无力,只能由得江三动作蛮横地将他和苏其铮摆放。但那加诸在身上的力道却轻柔得如同摆布着精美的娃娃一般。
江三将二人摆成坐成一排,又拉起苏诗想的手按在苏其铮背后,自己坐在苏诗想身后,双手抵住苏诗想的肩膀。苏诗想不想由他操控,却只闻身后一声低喝:“想救其铮的命就别动”
苏诗想一怔,却乖乖的不动了,片刻间从身后那双大掌抵住的穴位,便有似乎无穷无尽广阔如海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传来,缓慢轻柔地流遍全身,慢慢打通一身的真气郁结,又顺着他的手掌流向苏其铮冰冷的身体。
楚云飞飞身出了洞口,正一眼看到君书影看向那深渊的绝望的眼神。他心中一痛,向着君书影走了两步,却又站定。
楚云飞望向他的师父,那张细致精美的面上,双眉依旧深锁。
他又望向江三,还是那张胡子拉茬的脸,这时却沉稳得仿佛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他到底是傅江越,他是曾经令江湖上所有人谈之色变的冷酷战神,无情无心,只有对无尚武学的痴绝追逐,不惮以独自挑战羞辱所有当世高手作为每一次精进的证明,无所谓树敌万千,在人人喊杀声中自得其乐。
这时这张脸却也在逐渐苍白,慢慢透露出死灰的颜色。
苏诗想一定知道,这一次也许有人还会离开,他却不会再被抛弃。
楚云飞也知道,此时他的师父并不需要自己。
他看向君书影一眼,犹如最后一眼般深刻,而后转身,再无犹豫地顶着烈风,顺着洞壁攀滑而下。
苏诗想看着楚云飞消失在洞口之下的身影,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喊住他,只能紧紧地咬住嘴唇。
他看得明白,自己徒弟最后望向他的那道目光。他只是必须离开,不是抛弃。
君书影正在努力运转真气,企图冲开穴道。正在此时却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之声,那洞口之上的石板已经开始缓缓合上。
“不”君书影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哑的呜咽,不顾会受内伤的危险,操纵着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却使自己喉中一甜,一道鲜血从他紧咬着的细白牙齿和苍白的双唇间流了出来。
又不可抑制地吐了一大口鲜血,浑身都如同被摔打过千百遍一般难过,君书影终于赶到手脚不再僵直麻木。他捂着胸口蹒跚着向那越来越小的洞口走去,只差几十步了只差几步了
那无情的冰冷机关却最终在他扑倒在地的身前严丝合缝地闭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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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诗想抬眼望向前面的君书影。他正在挣扎着在那片地面摸索,似乎想从那刚刚关闭的入口处找出一丝裂隙。他又捂着胸口走向另外一边,苏诗想记得那是自己师娘之前所在的地方。君书影又在那里细细地摸索了一番,他的背影挺直而僵硬,像一根紧绷的琴弦,似乎再施加任何一点微小的重量,都足以彻底将他压垮。
君书影不过一刻便放弃了,他转过头看向他们,苍白的脸上满是充满危险的平静。他步履艰难地一步步走来,失去血色的嘴唇上,那点点鲜血的殷红刺痛了苏诗想的眼睛。
君书影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他,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苏诗想也抬起头望向他,寂静的四目交接间,他品尝得道君书影的痛苦,无助,他一直以来的整个世界在眼前轰然崩塌的绝望。那也使他感觉到痛楚,他却仍旧不愿躲闪。那样的痛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感受得到的,只有曾经拥有过一切的人才有资格。他就没有那样的资格,从来也没有。
“我不知道机关的入口,对不起。”在君书影发问之前,苏诗想用干涩的嗓音回答道。
“其诗想,不要分心”傅江越虚弱的声音在身后想起,他的生命力也随着空气的振荡迅速流失着。
君书影望向四周,昏暗的石洞,咸腥湿冷的风在四周围绕。有多少年了,已经多少年再没有过这样的迷茫
总是有一个人,以一种霸道的姿态介入他的一切,蛮横地左右着他的方向,牵引着他的行动。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不去顾虑任何后果,因为他总会将他拉扯到他想要的地方,而他只需要相信,那个地方一定是最正确的,最好的。
总是有一个人从不让他孤身一人,即使有时身在千里之外,他也能让自己的存在强烈的无法忽视。正因如此,君书影几乎已经忘记孤单和寒冷是什么滋味。
不是没有遭遇过困境。只是从他见到楚飞扬的第一眼起,他就强大得仿佛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好像无论何时他都在掌控一切。从来没有一刻像刚才那般,他的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无力的淹没在黑暗里,生死未知,前途未卜。
君书影心中的寒冷绝望如同野草,迅速地蔓延生长,紧紧地缚住他的心脏,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他的目光又落回眼前的三人身上。傅江越面色灰败,苏诗想仍旧看着他的双眼当中也满是痛苦,还有什么,怜悯吗
君书影看着他们,有一股仇恨忽然从心底疯狂地滋生壮大。
他此刻的一切苦难全是因为这几个人,全是因为他们
他们的爱与恨,自私与痴缠,全是他们自己作下的冤孽,凭什么让他付出代价凭什么让他失去所有的一切
苏诗想看着君书影的目光渐渐狠厉,眸中带恨地望着他们。他抵在苏其铮背上的手有些颤抖。
“君公子。楚大侠他不一定会出事你”苏诗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清楚明白地看到了君书影眼中疯狂滋长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