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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书魅影+晓星孤屿完结+全部番外 第 22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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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飞扬还未来得及放下心来,却听君书影抬头急切地道:“飞扬,这一侧的石壁太松”他话音未落,身体又一次向黑暗的下方坠落下去。
“君大哥”楚云飞大呼一声,松开手也向下追去,却被楚飞扬猛地抓住,一掌推开到娉婷那边。
楚飞扬一边全力追去,一边抽出腰带,两人的身影霎那间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只有楚飞扬的声音从底下遥遥地传来:“你们二人先上去”
娉婷一脸泫然浴泣,口中大叫道:“不”手上便要松了力气。
楚云飞一把拉住她,怒道:“不要意气用事,别给他们添麻烦了你跟我上去”
娉婷被他吼得一时安静下来,一脸担忧地向下面看了看,还是借着楚云飞的肩膀,施展轻功向上掠去。
楚云飞皱着眉头看向身下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面上满是担忧,口中喃喃道:“君大哥”
耳边是疯狂呼啸的风声,急速的下落中完全无法借力施展轻功,似乎连脑海也被这越来越快的坠落搅成一团糟乱,完全无法思考。
君书影只能尽量运起全身的内力,护起自己,期望落地时不会伤得太重。
时间似乎也在这急剧的下坠中被扭曲模糊了,君书影感到自己好像已经坠落了很久,又好像只不过是一瞬间。
他实在不知过了多久,腰间突然出现的温柔力道骤然将他从混沌中拉了出来。
一条长长的布带裹挟住他的身体,温柔却有力的将他拉了上去,直直地撞入一个熟悉的宽大温暖的怀抱。
“我抓住你了,书影,我抓住你了。”一只手按住他的腰身,一只手放在他的脑后,那钢铁一样坚硬可靠的双臂将他整个人完全地环绕起来。
响起在耳边的声音充满着后怕,感恩,还有此时此刻的安心。
君书影愣了片刻,安慰一般地紧紧回拥住楚飞扬。
47
二人一直向下坠落,脚下的黑暗空洞仿佛无边无际。楚飞扬一只手紧紧搂住君书影,另一只手挥舞着解下的腰带,不断的灌注内力,想要缠住石壁上的突起物。但是这一侧的壁面果真十分松动,完全无法承担住二人的重量。楚飞扬无法止住二人的下坠,好在多少可以得到缓冲,落地时应该不会伤得太重。
君书影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这时空有一身轻功和内力,却完全使不出来。虽然被楚飞扬这样护在怀里有点尴尬和郁闷,君书影这时也只能乖乖地顺从,不然只怕小命不保。
他心底不能否认的却是,在被楚飞扬狠狠抓进怀里,在感受到他急速起伏的胸腔,在听到他心有余悸的颤抖声音时,从那心底深处霎那间涌上来的浓烈情感。那些情感如同来势汹涌的波涛,瞬间将他没顶。
君书影几乎为自己那狂风骇浪一样争相涌上的爱恋而感到惊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他对楚飞扬的感情居然已经到了这样深的地步
他想不出,理不清。那一时刻,君书影只想拥抱住尤自后怕甚至已经到了恐惧的地步的楚飞扬,他想奉献出自己全部的温度和温柔去安抚他。
他是属于我的。君书影用修长的双臂紧紧回拥着楚飞扬,在这似乎无穷无尽的坠往黑暗的旅途中微微闭上了双眼。
只属于我。
终于,楚飞扬紧紧地缠住了一颗壁上突出的尖石,二人在下面摇摇欲坠地晃了几晃,终于都抓住石壁稳了下来。
君书影呼了一口气,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楚飞扬,又向脚下看了一眼,开口道:“我们再继续下落下去,不会直接掉进荫曹地府吧。”
楚飞扬瞪了他一眼,有些虚弱地说:“这种时候不要说这种笑话。”
君书影撇了撇嘴,四下一打量:“现在怎么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
楚飞扬抬头看了看,皱起眉头道:“我们往下落了这么久,现在离洞口一定很远了,况且这石壁又如此松动,要上去根本不可能。”
君书影点了点头:“那就下去吧。”
楚飞扬向下看着脚下浓墨一般的黑暗,叹了一声:“只能如此了。”
二人还未动作,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极其荫冷的声音,如同锈蚀的生铁,刺耳尖利:“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楚飞扬和君书影同时一惊,没有想到在这半空当中竟然还会有其他人在。二人一起向四周看去,奈何入眼皆是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到一丝人影。
一道昏黄的光亮突然进入视野,慢慢移了过来。走得近时,二人才看清那光亮中有一张皱如橘皮的脸,一脸荫沉地看向他们。
楚飞扬全身戒备地看着那张脸,没防备身旁的君书影却猛地落了下去,沉入黑暗。
“书影”楚飞扬瞪大了双眼厉声喊道。
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丝淡淡地无奈:“别叫了,下来吧。到底了。”
楚飞扬一惊,这才注意到在那移到近前的昏黄亮光照耀下,脚下已经稍微亮了起来,下方赫然就是黑色的地面,二人刚才不过悬在了半人高的地方。刚才他全神贯注地戒备着那个诡异之人,竟没注意到身旁的情形。
楚飞扬讪讪地松开手中的腰带,落到君书影身旁。
虽然安然落地了,他们却还没有真正安全。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楚飞扬和君书影并肩而立,一起面向那个在他们面前站定的伛偻身影。
昏暗的火光照出几人周围的方寸之地,摇曳不定的光影之间,那张不怀好意的脸越发显得荫郁起来。
“你是什么人”楚飞场沉声道,丰沛的内力开始在周身缓缓运转,稍一松懈就会喷薄而出。
对面的那个人却似乎饶有兴味地眯起了双眼,看向楚飞扬,又看向君书影。
“跟他废话什么,杀了就是”君书影冷声喝道,便迅疾地出手了。
那人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飘向一边,桀桀怪笑了一声道:“原来是师兄的那个得意门生,原来你竟然没有死。小子,我们还真是有缘,每次你都要落入我的机关,果然是苍天有眼”
楚飞扬闻声一惊,原本是要上前帮忙,这时却忙止住了君书影,口中急道:“书影快快停手。”
君书影被楚飞扬拉住,回头问道:“你认识这个人他是什么人”
楚飞扬将君书影拉到身后,叹道:“她是我师父的师妹,就是那时候我在清风剑派坠崖之后遇到的那个前辈,算起来也该是我的师叔。”
君书影眉头一皱,打量了面前的人几眼:“有这种师叔,还说什么不是邪门歪道。”
楚飞扬无奈地笑笑。那身材矮小伛偻的老婆子也没有跟君书影计较,只是用浑浊的双眼盯着楚飞扬,面上露出一丝冷笑:“好师侄,你上次可是骗得我老婆子好惨,我还真以为你就这么死了呢。你真不愧是我师兄的好徒弟,连这些无耻狡诈的手段也用得如此精良。”
楚飞扬无奈地行了一礼道:“那时使诈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只因我那时有着十万火急之事,必须立刻去做。师叔,请您念在与师父的情分上,放我二人离开吧。”
“飞扬,你跟她废话什么我们两个人还怕不能杀出这个鬼地方”君书影不耐地开口道。
那老太婆眼珠子一转,看了君书影一眼,半晌露出一丝诡异笑容:“好师侄,这就是你那时整日里心心念念的那个心上人儿女情长就英雄气短,你不如你那师父绝情绝义,所以你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天下第一”
“废话少说立刻带我们出去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君书影沉下脸来冷声喝道。
“我跟你男人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么有没有一点规矩”那老太婆突然也变了脸色,荫沉沉地叫道。
君书影一愣,下一瞬间只觉满腔的怒火涌上心口,想也不想地便飞身向那老太婆攻去。
“书影小心,她最擅机关”楚飞扬心中担忧,他那时是吃过苦处的,刚才没能及时地拦住君忆影,只能大声地提醒道。
即便如此还是晚了,也不见那老太婆如何动作,楚飞扬只听四周都响起细微地机簧之声。黑暗之中无法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楚飞扬只能合身向君书影扑去。君书影也抓住他,二人不知踩到了哪里,霎时一番天旋地转的翻滚,终于停下来时只觉得入眼都是花团锦簇,比之刚才的一片黑暗,还有些模糊的眼前竟然净是艳丽至极的颜色。
48
“这是什么地方”楚飞扬起身,一伸手将君书影也拉起来,四下看了看。
这里是一处极为宽敞的屋子,只是四围都是石壁,连个门窗也无。楚飞扬想到是他们触到了机关,从暗道里滑了进来。这时机关定是合上了,所以才找不到什么出入的地方。
屋子的石壁上镶嵌着几颗鸽卵大的夜明珠,这时正散发着莹莹的光芒,把诺大一个石屋照得极为明亮。
原先眼前看到的花团锦簇的景象,原来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画轴。画面上有些泛黄,可以看出已经挂了不短的年头。
石屋内陈设不算繁复,却很精致,好像原来有人在这里住过,还是地位不低的人。
屋角放着一张宽大的床,拉开的帐帘间露出的床体看上去通体晶莹,白中带绿,触之冰凉,不知是什么稀有的材质。
床上的背褥整齐地叠好放在床角。
密室,床,还有书影楚飞扬眼角一跳,压下内心荒唐至极的想法。自己对上书影时就算再不着调,也不该在这种时候乱想这样的事情。书影日常总说他道貌案然心思龌龊,他权当是打情骂俏了。楚飞扬心下一叹,他可不能真的成了一个心思龌龊的人。
楚飞扬正走到另一侧墙边,仔细翻看着桌上摆放的物品时,君书影也在四处查看。最终什么也没查到。再加上这种封闭的地方,又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君书影一想起来,只觉得满心都是焦躁。
君书影按着额角,皱起眉头,显得极是不耐的模样。
楚飞扬看他神色不对,上前拉住他按着额头的手,一脸关切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伤到了”
君书影一把甩开他,不耐烦地说道:“我武功不比你差多少用不着你瞎关心”
楚飞扬手一僵,面上带了些疑惑。
“书影,你到底怎么了”楚飞扬疑道,“刚才在上面,你的脾气就暴躁得不像你了。”
君书影先看到楚飞扬面色有异,心下还生出丝愧疚,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发了火,迁怒楚飞扬了。可是听了楚飞扬的话,心里又是一阵邪火涌上,压都压不下去,横眉怒目道:“怎么才叫像我你以为你了解我多少我最厌恶自以为是的人滚开”
楚飞扬听得眉毛都皱了起来,心里居然也升上一丝怒气。但是眼睛对上君书影那修长好看的背影,心里的那一丝火气蓦地就熄了下去。
楚飞扬对自己居然会对君书影发火感到万分惊诧,即使那只是一瞬间,即使那只是一点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不耐烦。
他比谁都深刻地明白,自己对于君书影的痴迷,简直已经到了不正常的地步。那些厚重的爱意积攒着,在他心底深处不安分地涌动着,如同灼热的岩浆,火红而暴烈。只是他还有冷静和理智,他可以约束。如果放任那些痴恋毫无顾忌地肆意流淌,恐怕世人眼里就少了一个正直义气公正严明的侠士,而多了一个脑子有病的痴儿。就算君书影,吓也吓跑了,还能跟着他好好过日子
所以,他对于君书影,绝对不可能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如果有了,那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
他看着君书影有些烦躁地踱着步子的身影,只能直觉地感到,这个地方,有古怪。
不,不只是这个地方。刚才碰到那个荫阳怪气的师叔的时候君书影就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就算有什么不对,也是那个时候发生的。
楚飞扬有些懊恼,他光顾着那是师父的亲人,上次在崖底也只是为难他,并未加害于他,就对那老妪放松了警惕。万一她借机放个毒什么的楚飞扬不敢想了。
“书影,过来。”楚飞扬向君书影伸出手去。
君书影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一看到楚飞扬那张脸,心底却又蓦地涌上一股子火气,只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回头去不看他。
楚飞扬心里发苦,这什么药啊,太缺德了。已经到了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讨厌的地步了吗
不过他不怪君书影。连他自己心里也回环萦绕着一股怨气,这么一个封闭在地下深处的房间更加增添了焦躁,只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听见什么细微的动静都觉得想要暴怒。
君书影背对着他站到石桌前,两只手狠狠撑着桌面,肩膀起伏着。
楚飞扬知道他在忍,忍着不把那些莫名的怒火向自己发泄。
只要这样就够了,足够了。楚飞扬心下欣慰了,连那些焦急浮躁之感也淡了些去。
只要想到几年前苍狼山上那个荫沉着脸冷眼看着办事不利的属下被仗毙的魔教教主,如今竟会为了不把心中的荫暗情绪胡乱向自己发泄而独自忍耐,楚飞扬就觉得,一切都足够了。
君书影正咬着牙死忍着心底的荫暗暴戾之气,闭着的眼睛旁边浮起了淡淡的青筋。脑海中纷繁复杂,竟将记事以来遭受过的所有欺骗,背叛,伤害,全都记了起来,一桩桩一件件,在心底如走马灯一样回转着。彼时曾经觉得可亲的人,在事发之后,那些可亲之事竟然全部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和刀锋,让曾经为那些小事感恩的他显得那么蠢不可及,不用别人再动手,已经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君书影心底隐约觉察到不妥,只是被那些怨气萦绕的心已经无法明辨当下的情况。他却仍旧记得,那些全部都与楚飞扬无关。他不能将那些积怨发泄在楚飞扬身上。楚飞扬带给他的只有比朝阳更甚的明亮和温柔,就连最初的狠下杀手,现在想来都不算是一种伤害。
两条手臂从背后将他揽过,君书影心下正不耐烦,却不待他开口说话,不等他用力挣开,楚飞扬便转到他前面,带着笑容道:“这荫险至极的毒药是要让至亲的人互生嫌隙,互相叛离。我们偏不如他的愿,偏要相亲相敬,你说可好”
49
君书影看着楚飞扬的双眼,感觉得到他的安抚,心中也寻回一丝宁静。
“这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不过是扰人心境而已。”君书影道,“我们要尽快找到机关,离开这里。”这地下深处的洞穴快要让人发疯了。
楚飞扬点了点头,不待他说什么,君书影就一把甩开他,跑到墙角处开始敲敲打打。
楚飞扬也走到另一边细细寻找,再精细的机关也总是有迹可寻的,只要有耐心,要发现只是时间的早晚。
但是这种时刻,两人最缺少的好像就是耐心。
楚飞扬看了片刻便满头大汗,浑身烦躁,这狭小的房间似乎越来越闷热,让人透不过气。
楚飞扬直起身子,扯开衣领拉了拉,回头看了君书影一眼,发现他仍在聚精会神地慢慢摸索。
楚飞扬心里佩服了一下,开口道:“书影”
叭一颗发着光的东西直直地向他飞来。楚飞扬慌忙闭开,只见一颗夜明珠在他身后的墙上裂成了碎片。
“闭嘴再啰嗦杀了你还嫌不够烦吗”君书影生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楚飞扬咽了咽口水,转头继续工作。得了,这时候还是不要招惹他了。
楚飞扬一边摸索着探寻墙面,一边听着身后不时传来叽里哐啷咔嚓的声响,眼皮不由地跳了跳。有这么生气吗他也只是略觉烦躁而已。果然书影的修为还是不够啊
“楚飞扬”楚飞扬正自胡乱想着,猛地听到君书影用极其愤怒的声音把他的大名喊了出来,转过身来正要答应,一只茶壶又飞了过来。
“我叫你你怎么不应快点滚过来”君书影一脸不耐地怒道。
楚飞扬不敢怠慢地慌忙过去。君书影用脚一踢墙面:“这里有问题”
“你发现机关了”楚飞扬喜道,却挨了君书影一记嫌恶的白眼。
“您大侠能不能不要说没用的废话我没发现我叫你做什么你手脚麻利点,快点检查”君书影冲着楚飞扬一通怒火发完,烦躁地低咒一声,走到玉床边用力地坐下。
楚飞扬眼看他监工一样坐在那里瞪着他,赶紧地蹲下身去干活。识时务者为俊杰,平常怎么调戏都成,他现在这么一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似的,还是仔细顺着他的心意为妙。
楚飞扬用手指敲了敲,声音没有那么实,壁后面应该是空的。他凝起一股内力在右手上,轻轻巧巧地将那处墙壁打开,探头往里一看,却有些失望。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机关,只是一个暗格而已。
楚飞扬伸手从里面拿出一本书,随手一拍,灰尘四散。
君书影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楚飞扬看了他一眼:“你不暴躁了”
君书影一愣,皱眉想了想,一把拉起楚飞扬:“到床上去。”
“啊”楚飞扬吓了一跳,“这这里不知是个什么地方,恐怕隔墙有耳啊”
君书影拿过书,扯着楚飞扬往床边走,听完他的话,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楚飞扬还未回话,就被君书影按到床上,他自己也坐在一边。
楚飞扬瞬间只觉一股沁人心脾的凉爽舒适流入身躯,原本一身的浮躁不安倏然退去。
“这块玉石似乎有安神的功效。”君书影摸了摸身下的床板,“真是个宝贝呀。看来江三说的这岛上有稀世珍宝,也不是不可能。”
楚飞扬正为自己会错了意而感叹,听了这话便笑道:“你还真惦记上了恩,也对,小石头和麟儿越来越大了,花费开销上恐怕也要见涨。”
君书影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我这魔教教主当了这么多年,坏人也不是白做的。别的不说,完全能把小石头和麟儿富贵地养大。将来他们长大了,也定是一身贵气的翩翩公子,绝不会做那长年粗衣布服,独自辛苦奔波的草根大侠。”
楚飞扬无奈地叹道:“你当坏人当得很自豪是吧你就损我吧,快点看看那书上写的什么”
君书影把书递给楚飞扬。楚飞扬翻开一看,只是一些很普通的诗,情情爱爱思思念念的,好像是什么人写的情诗。
“怪不得这房间里一股子怨气呢,原来是住了个情痴。”楚飞扬打趣道。
君书影却皱了眉头,接过书来仔细翻看。
“怎么,你喜欢这些”楚飞扬挑高了眉毛问道。
君书影也不理会他,只管一页页翻过去,越往后越快,最后几页只是草草地扫过,便合上书交给楚飞扬。
“这书里每页都会有个江字。”君书影道,“和江三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楚飞扬重新翻开看了看,果然。有些是含在诗里,有些是写在角落里,每一页都没有落下。
“这诗集主人不是爱恋那个江三吧”楚飞扬这回是真正惊诧了一次,“我想过千百遍江三会有什么荫谋,这个也太超出常理了。”
君书影眼前也浮现出江三那副尊容,默然片刻,相当同意地点了点头:“恩,是挺难理解的。”
“二位私自闯进别人的卧房里,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客人哪。”一道声音突然凌空响起。
楚飞扬和君书影警觉地抬头看去,宽大的房间一览无余,夜明珠的光亮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却并未看到有人出现。
50
“什么人”楚飞扬站起身来向四处望去,君书影也在他身后站定。
“好没礼貌的小子。”那声音听起来清脆圆润,雌雄莫辨,又如同珠玉相击之声,明明是十分年轻的声音,却似乎又自作年长,“此处我是主,你是客,哪里有客人问主人是什么人的道理我倒要问问,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何会进到此处”
楚飞扬与君书影相视一眼,才又扬声道:“在下清风剑派楚飞扬,误闯此处实属意外。不知阁下可否以真面目示人,我们并无恶意。”
“小子,你好大的口气”那声音哼了一声,道:“你们有没有恶意,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没有恶意,我却有恶意,我今天就算要你二人命丧此处,你又能如何”
君书影被这人罗里罗嗦的话惹得十分不耐,一挥手发射出几簇银针,夺夺地钉在石壁上,墙上的画轴也被戳出几个细小的针眼。
“藏头露尾不敢见人,不过是无名鼠辈而已。胆子不大口气不小,我倒要看看今天是哪个先死”君书影怒道。
“这又是哪一位”那人听了君书影的一番羞辱,倒也没有动气,只是凉凉地道:“那个楚飞扬还算有礼,这个小子却如此张狂,实在没有教养,应该好好教训才是。”
这人话说得多了,楚飞扬和君书影都是内力深厚之人,此时已经分辨出那人所在的方位。这房间四壁只是普通的山石,背后又有机关,不可能是实心,二人若倾尽全力联手一击,倒不怕打不开缺口。
君书影和楚飞扬一起看向那个方向。君书影面色一沈,就要动怒,却被楚飞扬拉住,使了个眼色。君书影瞪了他一眼,愤愤不平地暂时压下怒火。
楚飞扬道:“这位前辈,我们是触动了机关才误入此处,实在没有冒犯之意。听前辈所言,您应是这麒麟岛的主人。不知前辈与三十年前立于此岛的东龙阁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东龙阁”那声音一沈,“你是什么人”
“家师曾是东龙阁的人,因是隐士,在江湖上一直寂寂无名,名讳牧江白,不知前辈是否听过”
“牧江白他他还没死”在沈默了片刻之后,那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尾音甚至带上了细微的颤抖。
楚飞扬暗自松了一口气。听上去这个人和师父应该还有些交情,那应该不至于要到打打杀杀的地步。这里毕竟是师父的师门,不管是刚才那个怪异至极的师叔,还是这个不愿露面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不想与他们发生大的冲突。
君书影看到楚飞扬回首向他一笑,虽然心里还有些烦躁,他又一向不是能忍之人,到这时自然也是明白的。先不管那老头对楚飞扬有多大的恩情,他麟儿现在还在老头那里呢,就当是为麟儿尊师重道了。
那个人仍在有些激动地嘀咕着什么,只是即使楚飞扬用尽内力凝神细听,也分辨不出具体的内容。想想不外乎是些埋怨或感慨,也便不在乎了。
那人一直不说话,楚飞扬也不急,凑到君书影耳边嘀咕了几句他的顾虑,君书影心中清明,虽然皱着眉头,也只管点头应了。
楚飞扬有些百无聊赖了,转头看到石壁上直直钉住的几根长针,心思一转,又去拉君书影的袖口,低声地说着闲话:“其实我一早想问了,你每次这么多长针短针的都藏哪里的我于暗器一门虽然不算精通,也是略懂一二的,你这衣裳我也研究过,还真想不明白你每次取之不尽的暗器能是怎么个藏法。”
君书影一扯袖口,哼了一声:“这就是我这暗器的精妙之处,怎么能随便被你看懂了。”
楚飞扬轻笑道:“喂,好歹我也算你半个师父吧,我教你可是一点也没有藏私的,你倒是对我隐瞒起来了。”
君书影转到一边,不理他。
楚飞扬不依不饶地拉了拉他,装模作样地瞪眼道:“你到底告不告诉我”
“不告诉”君书影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
哎,瞪得人心都要化了。楚飞扬看着君书影的脸庞,微眯起双眼,心里感慨道。
他们这边小动作并不明显,那人再次开口时却居然严厉斥道:“楚飞扬,你真是牧江白的徒弟举止如此轻浮,哪里有他一半的涵养还是你根本就是轻视我”
不待楚飞扬辩解,那人又问道:“你二人,是什么关系居然能够不受流火的控制。那可是能让手足反目自相残杀的迷药,还从来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它的迷幻功效。”
君书影看了楚飞扬一眼,嘴角撇出一丝冷笑。几年的相处,楚飞扬倒是能够看得明白他的不屑。那眼神根本是在说,居然有这么歹毒的迷药,能是什么光明正大的门派
在这件事上,楚飞扬也真是无话可说。那人却还在孜孜不倦,甚至颇带了些自豪意味地解释着这“流火”的药力:“不管多么亲近的人,长久相处时总有互生嫌隙的时候,即便是再小的事情,也早已埋下了愤怒的种子。只是平日里谁也不会将那些事情记得清楚,便自己都觉得亲密无间了。流火只是将那些细小繁多的厌憎情绪再次唤起,堆积到微小的埋怨也会变成涛天的恨意,恨不能杀了对方而后快。到如今死在这迷药之上的痴男怨女,早已经数不清了。”
“这药是你做出来的吧”君书影插了一句。
“不错”
果然,如此缺德的门派。君书影心中不屑地腹诽了一句,倒也没在楚飞扬面前说出来。
楚飞扬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上,心中不由得有些沈重。照师父平日里偶尔提起的关于东龙阁的事情,这个门派似乎一直听从先人遗命,安扎在这麒麟岛上,百年间从未离开过。即使这门派的武功出神入化,门下之人个个武功高强,也从未有人真正进入过江湖武林,所以才会造成这个门派在江湖上几乎无人知晓。一百多年的时间,足够这门派人丁兴旺繁盛,而今却只剩些断壁残垣,满眼苍凉。
既然如此,那此人所说的,被流火迷惑而自相残杀的人
不待楚飞扬再深思下去,君书影已经不耐地开口道:“废话也该说完了。我不管你是什么门派什么人,现在你只要说一句话,你到底是要放我们出去,还是要我们自己走出去”
“你们是什么关系”那声音却答非所问,再一次缠上这个问题,语气当中竟带着些无法言明的丝丝幽怨。
楚飞扬按住又要发火的君书影,示意他静下心来,不要被药力影响。
“是兄弟吧”那声音继续道。
“夫妻。”楚飞扬面无表情地回道,君书影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几乎称得上是惊奇,却也没见有什么怒意。楚飞扬轻呼一口气,微微放下心来。
“不可能,牧江白的徒弟,怎么会跟男人作夫妻”那声音猛然凄厉起来。
“千真万确。”楚飞扬继续道,“这位前辈,你似乎与家师有些渊源,所以我并不想与你为难。你若相信家师的品行,也请相信我的话,我们并无恶意。你想知道什么,我必定尽力如实相告。但是问完之后,你要放我们离开。”
“你们果真是夫妻”
“没错。”楚飞扬有些无力地回道。
“牧江白有没有成亲有没有儿女”那人却又突然跳到另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上,声音中带着丝丝的怀念,眷恋,还有一些感伤。
楚飞扬想了想答道:“师父从未婚娶,他只有几个徒弟,没有儿女。”
“你们二人,谁是夫,谁是妻呢”
楚飞扬眼皮一跳。他猜不透他的想法,只是能感觉得到他没有敌意,尤其从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之后。他尽量不愿与此人大开杀戒,所以虽然这些问题荒唐至极,楚飞扬仍旧愿意尽力回答。
只是这种给自己找抽的问题
君书影却抢先一步呛声道:“与你何干”
那人顿了顿,居然呵呵一笑:“楚飞扬,你是夫,他是妻,我没有说错吧。牧江白的徒弟,自然是夫。”
楚飞扬看了君书影一眼,只看到他那黑如锅底的脸色,更兼咬牙切齿一脸愤怒,立刻决定在这件事上,还是谨慎开口为妙。
“小子,你真是有好福气,可以被人如此疼宠。连流火的威力都拿他无法。”那人继续感叹着,起伏不定的情绪似乎此时变得有些低落。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极其明智地果断开口打断这个不知所谓的人。
“前辈,该问的都问了,可以放行了么”
“你是牧江白的徒弟,我怎会与你为难。”那声音叹道。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石壁滑动的巨响,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楚飞扬凌空虚一抱拳:“多谢前辈。待我们解决了要做的事之后,一定尽快离开,绝不擅动岛上一草一木。”
“无所谓了,这岛上,早就被毁得什么都不剩了啊,剩下的,也都是别人干脆舍弃的。随你们折腾吧。”那人发出一道悠长的叹息,便再也没了声息。
楚飞扬拉起君书影向洞口走去:“走吧。”
二人经过一道狭长的石道,一路蜿蜒向上,没过多久便见到一丝光亮出现在前方。二人从出口中走出来,回头看去,才发现那不过是开凿在山石壁上的一条隧道。
天高云远,头顶上方竟是万丈悬崖,四周杂草丛生,这时节都已经干枯。
“这里是崖底。”君书影抬头看了看天,皱着眉头道,“这个悬崖太陡峭,恐怕不太好攀。”
楚飞扬出来之后就立刻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被那“流火”扰乱的心神平静下来,只觉灵台清明,一身舒爽。
他听了君书影的话,又一次拉起君书影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笑道:“攀什么攀,老老实实用两条腿走吧。”
寂静萧索的危崖之下,寒风中瑟瑟颤抖的枯草之中,两人相挟而行,渐行渐远。这一刻的宁静,似到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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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稍微低矮平缓的石壁边,几丛杂草迎风招摇,不远处便有水波拍打礁石的声音。
不多时只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石壁下面飘然飞上,衣袂翩飞,在海天一色的背景之下,有如飘忽而来的谪仙。
楚飞扬轻巧地落在地面上,一个转身,便看到君书影也在他身后跟上,半空中的海风将他的头发和衣角吹起,自有一身张扬潇洒的姿态。楚飞看得微微眯起了双眼。
君书影右脚点地,又向前走了两步才站定,正好走到楚飞扬的面前。楚飞扬对他一笑,君书影却想起他刚才落地时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的功力,对比自己的现状,心里就有点不开心了。武功不如楚飞扬是君书影心中永远的痛。他这一不开心,再看到楚飞扬那笑得灿烂的一张俊脸就更加没有好心情了。
楚飞扬莫名其妙地挨了他一瞪,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又有哪里得罪了人家。
君书影哼了一声,径直地越过楚飞扬向前走去。
楚飞扬放弃无用的自我反省,快走了几步跟上。倒也不再撩拨他,默默地与他并肩而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君书影几次斜着眼睛打量楚飞扬,在心里把人家从头到脚腹诽了个遍。又自大,又粗俗,又不讲究,道貌案然,金玉其外
不过再怎么贬低,君书影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楚飞扬的武功就是比自己高出不少。无论他怎么勤奋努力,每次以为可以与楚飞扬并肩的时候,总会发现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差很多倒也算了,若不是一个层次的,根本连比较的心思都没了。偏偏就是那么一点点君书影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又嫉妒,又不甘心,可恶的楚飞扬。
“想什么呢,这磨牙的声音可够大的。”楚飞扬的声音惊醒了沈浸在自己那点小嫉妒中的君书影,手也被牵了起来。
君书影没有挣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有些略微的粗糙,除了长年练剑练出的老茧之外,也有经久劳作带来的厚实。
反观自己的手,虽然少年时苦练兵器磨出的茧子还在,不过因为这些年基本都没再使剑,而主攻暗器,那些茧子也早已软化。他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天天被人服侍得妥妥贴贴的懒人,两只交握的手一对比,差别就很明显了。
君书影心里终于寻回了一丝丝平衡。
“哼,武功天下第一又怎样,回家还不是得烧火做饭洗衣。”
楚飞扬听着这明摆着埋汰他的话,又收到一记不屑的白眼,总算是明白过来这位刚才在那边纠结些什么了。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君书影:“你就拿这个找平衡呢是吧。罢了,罢了,我武功天下第一无人能敌的楚大侠,不用跟你这小虾米计较。”
小虾米却没受他的激将,一脸淡定地让楚飞扬牵着他的手向前走去。
两人回到掉入机关的地方,这里已经恢复原样,除了地上的浮尘落叶枯草一类的东西被吹扫一空,完全是平平整整的地面,看不出一丝机关的痕迹。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麒麟岛的上空点亮了明亮闪烁的星光,咸湿的海风不知疲倦地吹拂而过。
楚飞扬蹲了下来,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皱起了眉头。
“他们出事了。”君书影站到了楚飞扬身边。
“你怎么知道”楚飞扬有些疑惑。
君书影道:“要是他们没出意外,现在必定还在寻找我们。如果他们跟着我们从那时洞开的机关下去,现在这洞口已经关闭,他们便被困在里面。不是人人都像你楚大侠一样,到了一个孤岛上还能认几个沾亲带故的师叔师伯的。他们能不能像我们这么好运地逃出来还很难说。如果他们没有下去,依楚云飞的性子,在没找到你我二人之前,他是定然不会把这机关关闭的。”
楚飞扬听完,虽知道君书影的话在理,可是依然免不了心里泛酸:“你倒是了解那小子。”
君书影微微一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换成那位娉婷姑娘也是一样的。”
“咳,也许是这机关自动关闭呢,谁也说不准。我们还是先去找找他们吧。”
君书影点点头。楚飞扬向四周看了看,寻了一个显眼的地方,用剑刻下记号。
只是一连过了三天,楚飞扬和君书影都没有找到其他三人的行迹。
“是我大意了。”楚飞扬有些担忧,“明知道江三有问题,却没有告知云飞和娉婷小心提防着他。”
“你也别小看了他们。一个是天山派的大弟子,一个是真水门的门主,你真当他们三岁的娃娃什么事都不懂啊。不过是在你这老人面前装天真扮无知呢。”君书影拍了拍楚飞扬的肩膀。
楚飞扬叹道:“好,我就当你是在安慰我了。”
过了片刻又忍不住道:“书影,你真的觉得我老了么”
君书影像是被口水呛了一下,看了楚飞扬一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却又褪成一脸惨白:“不老,你一点都不老。你这样就行了”
楚飞扬还不足以从君书影红红白白的脸色上看出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似乎对这答案很是满意。他若知道君书影想到了什么不正确的方向上去了,那句“你这样就行了”恐怕更能让楚大侠心满意足。
二人休息片刻,又开始沿着杂草丛生的小道向寻去。
楚飞扬曾经研究过几次地图,这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找三个人还是很不容易的。他便索性带着君书影一起向那所谓的藏宝之处走去,一路上再用心寻找三人的踪迹。
江三的目的就是那个地方。不管那里埋的真是宝藏,还是其他的什么,最终总能在那里找到他。
“书影,那里有几座院子,我们去看一下。”二人顺着大路前行时,楚飞扬看到路的北面有一些废弃的院落,看那格局布置,可能是从前的东龙阁弟子的寝室。三座大院交错地分布在那片地形起伏的区域上,依着地形的坡度而建,看上去布置得很是巧妙。
通往那三座院落的小路已经被杂草顽石完全覆盖住,好在二人轻功都很好,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近前。
高高的院墙尚未坍塌,却也破旧不堪,高大的门洞上方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副牌匾,竟也长出了几丛青草,细小的虫豸在匾面上忙碌地来回。
“这里当初也该是人声鼎沸的繁华之地,不过几十年的时间,便荒芜成了这副模样。”楚飞扬感慨着。
“这里草木繁盛,虫豸横行,哪里就荒芜了。没有了活人的气息,自然有其他活物的肆虐。世界本就如此,谈不上什么荒芜不荒芜。”
“你的大道理倒是越来越多了,我说不过你。”楚飞扬一挑眉头,也收起那些伤春悲秋的感叹,和君书影一道进入大门。
上过几段斜缓的石阶,转过一个拐角,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一栋栋样式相似的房子排列在两边,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中间围出一片宽敞的空地,猛一看去倒是颇有气势。
但这一次楚飞扬却没来得及生出什么感慨,因为地上明显多了一摊血迹。即便已经凝固发黑,也仍能看出,最多就是这两天留下的。
楚飞扬和君书影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都未出声,一起顺着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向前走去。
血迹断断续续地往前延伸,到后面已经看不到了。但是一路被踩折的枯草继续直直地指向了前方。
这长形的广场两边被众多样式一致的房子围起,那里若是弟子们的住所,这广场便应该是他们练功的地方。在二人的正前方,却是一座比其他房屋都要高大恢宏的建筑。高高的大门就在眼前,门扇早已跌落在地上,落满灰尘。
楚飞扬先行走了进去。屋子里的光线极暗,正对着大门供奉着一尊神像金身,此时已经倒塌在地,也不知是哪路神仙。
二人一左一右转过那供奉的桌案,却听君书影叫了一声:“飞扬”
楚飞扬急忙过去,却见君书影正蹲在地上看着一截白骨。楚飞扬也蹲下身来,眉头已经深深地皱起。
“不是什么野兽的骨头,是人的大腿骨。”君书影道,转头看到楚飞扬严肃的脸色,又道:“你不用担心,这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那几个人就算死了,这时候也变不成这样。”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骨头。
楚飞扬点了点头,转而又无力地一叹:“你这个安慰人的法子也太独特了些。换了别人被你这么安慰几次,没事也变有事了。”
君书影撇了撇嘴,并未出声。楚飞扬倒是看懂了,又一笑道:“是,换了别人,我们君大公子也没那个兴致去费心思安慰他。”
二人刚说了几句话,却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了微弱的一声声响。
君书影站了起来,三根长针敲无声息地滑到指间,又看向楚飞扬,在他的示意下向后退了两步。
楚飞扬向那荫暗的角落里走去,脚步落地无声。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却是持续地响了几次,似乎有人在拿着什么东西敲击墙壁。
楚飞扬心下略一思索,几步走到那墙壁下,蹲下身来也用手敲了敲。那边的声音响得更急了,似是回应。
君书影也走了过去,收起暗器。
“墙后面有人。”楚飞扬张开五指按住那墙壁。君书影到四周去找机关,楚飞扬却道:“不用找了。”又向那墙壁后的人道:“你向旁边避让一些,我要打碎这堵墙。”
过了片刻又道:“躲好了么好了就敲两下墙壁。”
两声微弱的声响传出,楚飞扬起身站到两步远的地方,运起内力,一掌击向那坚硬的墙壁。
他并未使太大的力气,只将墙上破开了一人高的窄洞。二人还未进去,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墙后面倒了出来,楚飞扬慌忙上前接住。
“云飞”楚飞扬拨开他脸前的头发,这一身狼狈的人竟然是楚云飞。
楚云飞的腿上粗糙地绑着绷带,一些血迹渗透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裳。
趁着楚飞扬在检查楚云飞的伤口的时候,君书影从那破开的洞口向墙壁里看了一眼。墙壁之后竟然是个很长的甬道,延伸向黑暗的远处。
让君书影震惊的却不是这机关,而是甬道内层层叠叠堆砌的白骨,简直快将那不算宽阔的道路挤满。白骨上的衣服还能看出些模样,看上去都是统一的制式。这些姿势扭曲的枯骨也随着甬道一起向着深处无尽的黑暗延伸而去,在那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
“飞扬。”君书影皱着眉头唤楚飞扬来看。
楚飞扬站到他身后,也沈默了片刻。君书影只能感到自己身后他的喘息。
“算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楚飞扬按了按君书影的肩膀出声道,回身背起已经昏迷的楚云飞,等待着君书影,一起向外走去。
二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君书影不知道楚飞扬在想什么。这里是他大师父的师门,那个慈蔼的老人一向被楚飞扬奉若神明,又亲同父子,这时却看到此等惨相,心里想必是不好受的。
不是君书影要多想。这岛上的弟子们,他原本以为门派倒下后,他们应该都各自散了,却没有想到竟然全部被留在了那堵墙后面的荫暗狭窄的甬道里。
也许不只是那里。从进岛之后他就发现,这岛上的机关如此之多,每个机关背后都是黑暗压抑的空间。也许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枉死冤魂。
这里一定发生过争斗。一群身负绝世武功的人,这争斗可想而知有多么激烈和残酷。为什么牧江白却能够全身而退他到底,做过些什么
一想到楚麟还在那个老人那里,君书影心中便猛地一紧。
一只手拉住他,君书影回过神来,看向楚飞扬关切的眼神。
“书影,不用担心。大师父绝对不是恶人。”楚飞扬道。
君书影回握住楚飞扬,向他点了点头。
二人找到一处干燥的山洞,楚飞扬把楚云飞放在地上,又探了探他的脉膊,呼了一口气道:“他没事。只是腿上受了伤,伤口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君书影靠着洞壁坐下,对这些事却不怎么关心。
“还在担心什么”楚飞扬坐在他身边。
“麟儿还这么小就离开了家,我突然觉得”君书影有些低落地道。
“那是麟儿自己的选择。儿子有志气,你该高兴才对啊,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能一统江湖的好儿子么”楚飞扬搂住他,轻笑着安抚道。
“可是他还那么小。”君书影一想到麟儿被抱走时软软小小的模样,心里就无法抑制地心疼着。
“我好想麟儿。”君书影难得地在楚飞扬面前露出软弱的模样,他一只手环住楚飞扬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颈间,“我后悔了。什么天下第一,什么一统江湖,麟儿根本不需要。他应该被好好地养在家里,被我们照顾。”还有一点担忧他说不出口,这个诡异的门派,那个神秘的老人
“麟儿也许不在乎那些,可是他在乎你啊。他是你的骨肉,你的心血。你想要他出人头地,他就能为了你做到天下第一。”楚飞扬亲吻着君书影的头顶,柔声安慰着。
躺在一边的楚云飞这时发出一声呻吟,慢慢地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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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你醒了。”楚飞扬走到楚云飞的身边,按下他正要起来的身体。
“你内力损耗得太大,出血又太多,现在太虚弱了。躺着就好。”
“楚大哥”楚云飞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粗哑地断断续续,几乎发不出声来。
君书影走到楚飞扬身边,递给他一壶水。楚飞扬接过,放到楚云飞的面前。楚云飞一身酸疼,只觉得全身都麻木了一般,连抬手都困难,只能就着楚飞扬的手灌下了几大口水。
嗓子经过水的润泽之后,终于不再那么干哑,楚云飞躺在地上,一把拉住楚飞扬的手臂,哀切地道:“楚大哥,江三他江三他果然不是好人你快去救娉婷姑娘,我怕她会出事。”
娉婷楚飞扬皱了皱眉,这件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江三不远千里地来这个岛上,总不可能是为了抓住真水门主那么简单。
“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君书影站在楚飞扬身后,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楚云飞看向他,却又猛地移开视线,居然不太敢与他对视。
刚才醒来之前,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楚飞扬和君书影的话。他一直以为是楚飞扬有了妻儿还去招惹君书影,也一直因为这些而为君书影打抱不平。可是刚才听他们所言,似乎那孩子和君书影的关系更为密切。
君大哥的骨肉,君大哥的心血难不成这是君大哥与其他女子生下的孩子
楚云飞想了下,居然完全无法想象君书影与女子相亲相爱,或者相敬如宾的模样更别提还生了两个孩子
虽然思绪万千,这些混乱的想法也只在一念之间,楚云飞马上收敛心神,向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讲述起来。
原来自从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落下陷阱之后,楚云飞果然如君书影所说,执意将那机关打开。江三却道,这洞穴深不见底,楚飞扬和君书影就算没事,也不可能原路返回,为免被人发觉还是要将机关复原。娉婷性子太急,当时就要与江三动手。楚云飞竭力劝止,才安抚下燥狂的两人。最后江三退了一步,同意不用将机关关闭,又道自己多次研究过地图,对这小岛的地势熟悉无比,便带着其他两人继续往前走,说是去寻找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
楚云飞江湖经验不多,娉婷却好歹是一门之主。她并不相信江三,便偷偷去找楚云飞,商量着要将江三甩开,两人单独行动。楚云飞起初还有些犹豫,这些天来的相处,让他觉得江三虽有目的,对他们却并无恶意。但是看他这一路上急匆匆地赶路,完全没有一丝迟疑,并不像是去找两个下落不明的人,反而是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一直前行。
直到江三带着二人偏离大路,到了已经废弃的东龙阁门下弟子的院子,说是可能会在这里找到楚飞扬和君书影。楚云飞看着他急切地四处寻找东西的可疑模样,最终同意娉婷的计划。娉婷又想要用药迷倒江三,把地图偷出来。却没有想到,被迷倒后的江三突然暴起,原本毫无武功的他突然内力大涨,楚云飞和娉婷两人合力都没有办法动他分毫。
江三最终打伤楚云飞,将他扔到墙后的机关甬道内。在机关关闭之前,楚云飞只看到江三扛起受伤昏迷的娉婷向外走去。
“我试过冲开机关,因为受伤太重,竟然完全没有办法。我又往甬道深处走过,看看有没有别的路。”楚云飞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惊悸,那是他这一辈子见过的最令人绝望的景象。无数的白骨层层叠叠地堆积在甬道内,几乎所有人的姿势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像是死前最后的挣扎,想要逃离这荫暗的死亡之地。楚云飞顺着甬道向前走去,偶一回头,身后全是洞开的黑森森的眼眶,沈默地瞪着他。楚云飞强自镇定地走到甬道尽头,那里果然已经被封死。所以那些人没有一个能够离开,全都只能在这狭窄黑暗的空间里慢慢腐朽。
楚云飞有些绝望地原路返回,无数亡灵的注视让他心中升起惊惧。他怕自己也会被困死在这里,最后化作他们之中的一员
不,他不能丧失斗志。楚飞扬和君书影还生死未卜,师父还在天山等着他回去复命,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死在这里
尤其是君书影他像一把华美的利剑,虽然无心,却轻巧又蛮横地开启了天山弟子情窦初开的少年情怀,刻下了最深的第一抹痕迹。楚云飞知道君书影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他只属于那个和他同样耀眼的男人。他对此甚至连一丝嫉妒都无法生出。君书影是他深深仰慕的,楚飞扬也是他一直奉若神明的,在他年幼的时候,如同天神一般降临,救他于危难之间的温和少年。
对于这样的两人,楚云飞只能祝福。
但是,他却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就算不能拥有君书影,他一定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至少,要为自己第一次的深刻爱恋做些什么,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让这一份心意如此悄无声息地随着他的肉体一起湮灭于人世间
“我开始一段时间还在想办法对付机关,后来就只能尽量保持清醒,直到你们到来。”楚云飞说着,又看了一眼君书影。他不敢说出,这些漫长的时间,他都是靠想着君书影才能保持一丝清醒。
“江三居然有如此高深的内力”楚飞扬听完,只对这一点十分不解,他抬头看向君书影,“我们都试探过他,他的确没有一丝内力才对”
“我们不可能看错。”君书影点了点头道。
楚云飞着急地开口解释:“可是我亲眼所见”
“你的亲眼所见也不会有假。”君书影又道,“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内力平日里是被封闭的。”楚飞扬接口道。他这时猛然想到,当初他们在清州城的客栈里遇到的那个内力奇高的神秘人。他和君书影循着楚云飞留下的记号追寻而去,不见了神秘人,却遇到一个口口声声要寻宝的江三
楚飞扬看向君书影,正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心有灵犀之间,便知二人想到了同一件事。
53'上'
“如果那个神秘人就是江三,而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布下的局,他又身怀如此高深的武功,那他找上我们,找上真水门主,引我们来这废弃已久的孤岛,到底在图谋些什么”楚飞扬百思不得其解。
楚云飞愣愣地想了片刻,却有些沮丧起来:“唉,我身为天山派的首徒,又是第一次奉师命下山处理事务。为什么到最后好像没我什么事啊,我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到哪都多余。”江三甚至连杀他都不屑,直接关到机关里,自己带着真水门主跑了。完全被轻视地彻彻底底,这个事实深深地打击了以楚飞扬为榜样和奋斗目标的楚云飞。
同样是姓楚,连名字都相似,为什么却相差这么远呢连君大哥也只认识那个楚
楚云飞趁着楚飞扬和君书影两人商讨的时候在一边自怨自艾了两句。
“有什么关系。这一路上江三照顾了你不少吧,看起来他挺喜欢你的。”楚飞扬道。
楚云飞一听脸都黑了,扭曲着唇角道:“谁要他喜欢啊”我只想要君大哥
楚飞扬笑了两声。君书影这边却把楚云飞的牢骚全都听在了耳里,心里微微一捉摸,脸色也瞬间荫沈了一半。
楚飞扬有些不明所以:“书影,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君书影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薄唇动了动:“我也是自己跟来的,我也不在被算计之列”
楚飞扬瞬间感到自己流了一脑门冷汗。这又有什么好比的听这话说的,被算计很光荣还是怎么地这一个两个都是犯什么毛病呢
可是看着君书影那两道荫恻恻的视线,楚飞扬是绝对不敢把这种话说出口的。
再一想想,似乎真正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