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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书魅影+晓星孤屿完结+全部番外 第 2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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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飞扬也轻叹一声,转而凝重起来道:“欣若姑娘昨天还好好的。到底是何人”

  梅向一抬手止住他,摇头哽咽道:“不是别人,没有别人。这都怪我,只怪我,贪心不足,敛财无度。这是报应,全是老天对我的报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报应到我的孩子身上”

  “梅伯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您不用太过自责。”楚飞扬一边安慰着,一边等着梅向平静下来,才又道:“梅伯伯,您只管告诉我,到底是何人加害于欣若姑娘我虽不能使欣若姑娘复活,却可为她手刃仇人,让她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梅向看了楚飞扬一眼,哀叹一声:“用不着了,他已经在地牢里了。”

  “到底是谁”楚飞扬问道。

  “辰英,是辰英。”梅向一双浑浊的眼睛更加万念俱灰,“是欣若的哥哥,是一向最疼爱欣若的辰英。报应,报应啊。”

  31

  梅向缓和了情绪,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楚飞扬讲来。梅向只是一介商人,这时人命关天,祸及的又是自己的子女,早有些乱了阵脚,不复冷静。这时的楚飞扬,倒成了他惟一能够依靠的人。

  梅向虽然爱钱,但是对女儿的疼爱却是真真切切。他并不想把梅欣若的亲事作为自己的筹码,只想为她谋一个幸福的人生。原本楚飞扬是梅向最中意的东床快婿。他会是个体贴忠一的情人,强大可靠的丈夫。更不用说他背后还有一个清风剑派。

  当然到最后他的如意算盘一点也不如意。梅欣若最终嫁了她现在的丈夫,在朝为官的姚云海。

  头两年时,梅向对这个女婿还是分外满意的。他疼爱妻子,又不遗余力地帮衬梅家,使梅向的生意做到了前所未有的大,一时梅家风光无两。

  后来姚云海开始渐渐参与进来,也慢慢将梅向拉入他的陷阱。当梅向从明晃晃的金银堆中恍然明白过来时,一切已经晚了,他已无法从中脱身。一旦他二人这些年来所做的事公之于众,不论在朝堂律法,还是在江湖道义,他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后悔害怕,但也只能继续深陷,何况还有那无数金银财宝的诱惑。

  梅辰英一向游手好闲,每天只管花天酒地,家中的生意还不如姚云海一个外人了解得深。他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和妹夫做的那些事。

  梅向知道这是个棘手的摊子,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绝对处理不好,更加没有本事和姚云海周旋,也就不再像从前那样逼着梅辰英打理家中商号。反正他只是爱好吃喝游玩,不嫖不赌,也没什么大奸大邪的狐朋狗友,便由着他整天玩乐。梅向一边也在暗中着手处理,一旦自己身故,留给儿子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家产,让他与姚云海彻底脱离开来。

  然而梅向没有想到的是,姚云海的野心不只这些。

  自从一年前梅欣若生下一子,姚云海便开始屡屡暗示要瓜分梅家家产。梅向虽然憋屈,却也不敢声张,只能尽量耐着性子慢慢周旋。但是梅辰英有几次差点“意外”遇险后,梅向再也沉不气,与姚云海大吵了一架,却不想又被梅辰英偷听去了一多半。

  梅辰英终于知道,这几年来梅家骤然扩大的生意和越滚越多的金银都是梅向与姚云海勾结敛财的结果。他又听到梅向承诺给姚云海一半的家产,只为换他一个保证,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事。梅辰英稍一想便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这几次“意外”,都是姚云海所为。

  姚云海走后,梅辰英又与梅向吵了一架后便离家出走,几月不归。他以前也经常不着家,再加上姚云海保证不再动梅辰英,梅向派了人去跟着,倒不十分担心他。只是连这个一向胸无大志耽于享乐的儿子都斥责他敛财无度失了良心,如今骑虎难下任人宰割纯属活该,却让梅向后悔又伤心,一夜之间几乎苍老了好几岁。

  他更加没想到的是,他再见到梅辰英的此时,却是他杀害了自己的妹妹,提着还在滴血的刀,向他认罪的时候。

  梅向讲完这一切,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楚飞扬本来为他官商勾结鱼肉百姓之事而来,如今梅向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自己向他和盘托出,他反倒无法将怪罪的话说出口了。

  楚飞扬和颜悦色地安慰了片刻,又道:“梅伯伯,不瞒你说,我这次前来,就是因为一路行来时,路上见到许多背井离乡的村民,衣不敝体饥寒交迫”

  梅向一听他如此说,又开始唉声叹气,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

  楚飞扬道:“事已至此,如今后悔也无益于事。我想恳请梅伯伯,开仓放粮,至少救济附近州县的百姓安然度过这一冬。我知道此时提这些不太合适,但是那是无数条人命关天,如果梅姑娘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您倾力相救。”

  梅向愣怔了片刻,看了看楚飞扬,又将眼神放空,末了悲叹一声:“是啊,欣若是个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辰英那天骂我金钱糊了眼被狗吃了良心,他也是个好孩子。只有我,只有我,我才是罪大恶极的大恶人。”

  楚飞扬有些不忍地道:“梅伯伯,您”

  梅向打断他道:“不用再说了,我会开仓放粮的。都是我自己造的孽,自然要由我去弥补。只是苦了我那可怜的女儿。”

  楚飞扬沉默了会儿,开口道:“梅伯伯,您相信梅公子吗”

  “信信他什么信他会杀了他的妹妹么”梅向无限凄凉地道。

  “如今看来,梅公子犯下了罪行,他又供认不讳,姚云海的人也知道了,他就算表面上了为欣若姑娘,也定然会将他治罪。如今梅家的子孙,就只有欣若姑娘所生下的孩子。您认为,最后最大的得益之人,会是谁”楚飞扬慢慢道来,“我只想问您,您相信梅公子会为了家产,而杀害自己的妹妹么”

  “我不信,我自然不信。辰英是我的孩子,他是什么秉性我比谁都了解。他比谁都疼爱欣若。”梅向重重一拍桌面道,“可是我不信有什么用他那时提着刀,上面还沾着欣若的血所有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不信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楚飞扬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我想见见梅公子。”

  后院的走廊里,楚云飞一路疾走,一边慌张地四处张望着,口里喊着:“君大哥,你在哪里”

  “嘿,小子。”一颗石子弹到他的头上,江三从院中走了过来,“不好好房里呆着,叫什么魂呢”

  “君大哥”楚云飞眉毛揪成一团开口道。

  “哥你个头,瞧你那个衰样。”江三摸了一把邋遢的胡子打断他道,“看样子楚大侠没个三四天是走不了了。走,我带你出去找个好玩的地方玩玩。”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人就往外走。

  楚云飞还在唠唠叼叼着君大哥长君大哥短的,原本是不想出去的,没想到江三的力气还挺大,挣了几下没挣开,再加上找了君书影一上午也没找见人,他又有些好奇江三说的那些“好玩的地方”,就乖乖地跟着出去了。

  看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君书影才从一间房里走出来,轻呼了一口气,总算这个粘人的小子不在了。他想着楚飞扬和梅向也该说完了,正想去厅里找他,一转头却看到护送梅欣若的那个张统领低着头向后院走去。君书影想了片刻,也施展轻功跟上前去。

  刚到地牢门口时,便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一阵人声。君书影收敛气息,隐在暗处观察。

  张统领站在牢门外,一脸得意地笑道:“本来我家大人另有良策,没想到梅大公子手脚倒是利落。梅大公子好计谋,这下倒是保住了你自己的性命。”

  梅辰英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垂着头道:“我早知道,姚云海不会放过我的,只有我父亲才会如此天真,以为许以一半家产,就可以喂饱狼子野心。如今我身陷囹圄,再也无法与他争夺家产了。欣若也死了,我父亲早已被他控制,梅家没有人会再与他作对。不知你家大人,愿意放过我这条贱命么”

  “这个我说了可不算。”张统领嘿嘿一笑,道,“不过,我家大人真的高看你了。你这种为了自己活命可以杀害亲妹妹的孬种,还真不值得我家大人多费什么心思。”

  梅辰英掩在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着,面上却依然笑着道:“我自然是比不上你家大人这么多年的精心谋划。我反正已经这样了,你就干脆地告诉我,他到底从何时开始觊觎我梅家的家产的我实在想不通,这世上家财万贯的人家多的是,我梅家也只是虚担了一个江南首富的名号,实际上比我家财大气粗的,不是没有。他怎么就瞄上了梅家呢”

  张统领眯了眯双眼,咧嘴一笑道:“梅大公子,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今后注定无法与他相争了,我现在也只想保住一条贱命而已。但是我真的不想一败涂地了还糊里糊涂。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便告诉你家大人,他想知道的。”梅辰英说到末了,便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

  张统领不屑道:“梅家已经整个都是我家大人的囊中之物了,梅大公子还能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他费神的”

  “你也太小看了我爹的本事了。姚大人与我父亲周旋这么多年,他应该比谁都了解吧。”梅辰英起身走到牢门前抓住门框道:“我的问题,只是我想求个明白而已。你说出来,对姚大人,对你,都不是什么大事吧。求你。”

  张统领看着梅辰英那张表情谦卑的脸,片刻后笑道:“是啊,本来就是件小事,梅大公子何必如此相求,弄得自己这么低贱呢。我不告诉你,本来是为你好,何必自讨生气呢。不过既然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

  梅辰英睁大了眼睛。

  张统领看着他那副表情,不屑地一笑道:“当初,我家大人还是清贫书生时,没有路费上京赶考。是梅老爷带着梅小姐路遇大人的字画摊时,随手给了他一袋银子,他才能有今天。那时我家大人就想,他平日里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几钱银子。凭什么这位老爷这位小姐什么也不用做,就能享受大把大把的金银,还能像施舍狗一样施舍给他”

  “就因为这样”梅辰英低下头去,低声道。

  “所以让你别问嘛。”张统领讥笑着道。

  “就因为我父亲救助过他”梅辰英抓住牢门的手越发地用力起来,手臂上青筋暴露。

  张统领道:“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说了。你的交换条件呢”

  “让姚云海自己来,我要当面告诉他。”梅辰英继续低着头道。

  “这不可能,大人可没时间见你这丧家之犬。”张统领扯了扯袖口,傲慢道。

  “那你凑近过来,我低声告诉你。这可是我父亲藏下的大秘密”梅辰英垂下双手,愣愣地看着张统领。

  张统领不屑地一笑,两步走上前道:“你说吧,我警告你别搞什么花样”

  张统领的话还未说完,便猛地哽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前,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直直地捅在他的左胸上。

  “你”

  “我受够了和你这种小人物说话。”梅辰英从牢中探出手来抓住他的下巴,拉到自己脸前,看着他瞪大的渐渐充血的眼睛,咬着牙齿低声道,“我知道姚云海想做什么。他想杀了我父亲,杀了我,也许还想杀了欣若。到时候梅家就是他一个人的。我说的对不对恩你知道吗我承认我孬种,如果他只想杀我,我会逃,逃得远远的。可是他敢动我的家人他就要做好准备,生不如死的准备。你可以安息了。刚才的话,跟在你后面的人一定传回去了。他会来的,我等着他。”

  张统领眼睛向上看了看,张开嘴却只咳了几口血出来。梅辰英嫌恶地将他扔到一边。张统领趴到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气息。

  32

  梅向带着楚飞扬向地牢走去,迎面碰到君书影刚从那个方向过来。

  梅向一惊,上前惊怒道:“你你这魔头,你去地牢里了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君书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走向楚飞扬,向他道:“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楚飞扬点了点头:“我们正要去地牢里看梅公子,你去么”不等君书影答话,楚飞扬拉了拉君书影的手腕,“走吧,一起去看看。”

  “恩。”君书影应了一声,跟在楚飞扬身后。

  “梅老爷”楚飞扬唤了一声。梅向虽然不喜欢君书影跟着,却也知道不应该在这时发作,只能继续带着大家往地牢里去。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梅向大惊,口中唤着:“辰英,辰英”一边急急地向里走去。

  楚飞扬忙道:“梅老爷小心”一边紧跟了过去。

  进到地牢的里间,却见牢门外的潮湿土地上躺着那护送梅欣若而来的沈统领,胸上插着一把匕首,早已七窍流血而亡。

  “辰英,这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沈统领”梅向走到牢门外,抓着木制的围栏急切问道。

  梅辰英仍旧低着头坐在角落的干草堆上,垂下的头发遮住了脸颊。他连头也不抬,满不在乎地回道:“是我杀的。”

  “什么你你怎么敢杀他他是姚大人的心腹”梅向怒道。

  梅辰英冷笑一声:“心腹又如何我连他老婆也敢杀,还有什么不敢杀的”

  “你你这丧心病狂的逆子,你还敢说欣若是你的妹妹,她”

  “妹妹又如何,嫁了人还不是她夫家的人。谁让姚云海居然妄想倾吞我梅家的家产”梅辰英猛地站起身,走到牢门处恶狠狠地看着梅向,“爹,如今我杀了他老婆,我们已经绝裂了。爹,梅家的遗产是我的,全是我的你以后不用理那个姓姚的。欣若死了,他没有借口来染指我梅家的东西了。爹,梅家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你你这个不孝的狗东西”梅向气得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一拍牢门怒道:“你以为杀了欣若,梅家的家产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你这个烂泥糊不上墙的东西枉我一直相信你本质是好的我告诉你,本来我还为你留了后路,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可现在,你一个子儿也别想拿,我梅向没有你这种丧心病狂的儿子”

  说着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脚下却不稳地蹒跚了两步,扶着墙稳住身体之后,梅向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梅向刚一离开,梅辰英马上停住了呼天抢地的呼喊,又沉默下来,一个人默默地回到角落里的干草堆上坐了下来。

  君书影与楚飞扬对视一眼,楚飞扬上前开口道:“梅公子,你何必这样故意气梅老爷”

  梅辰英动也没动,如同什么也没听到一般。楚飞扬也不介意,继续走到牢门前,静静地看了梅辰英片刻,又道:“梅公子,其实你没有杀欣若姑娘,是么”

  梅辰英动了动,抬头看了楚飞扬一眼,撇嘴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楚飞扬,你不用如此假意惺惺。我知道,我那时把你的丑事大肆宣扬,坏了你的名声,你一定怀恨在心。这种时候,你又何必来管我的闲事。”

  君书影听后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不知好歹。”

  梅辰英看向他,也哼了一声:“我梅家来了一只豺狼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多两只虎豹。”

  “欣若姑娘到底在哪里”楚飞扬静静地看着他,沉声地问道。

  “你就那么不愿意相信她死了的事实楚大侠还真是重情重义嘛。”梅辰英叫嚣道,“可惜我只是个卑鄙小人,为了梅家的家产可以杀害亲妹妹的小人。楚大侠,如果你后悔那时没有娶欣若的话,不若立刻跟她去了,到黄泉之下跟她做一对鬼夫妻,不也惬意”

  楚飞扬看着他的双眼,与他对视了片刻。梅辰英张狂地放肆着,楚飞扬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拉起君书影:“我们走。”

  二人出了地牢,来到院子的一处小花园里。

  君书影默不作声了半天。楚飞扬走在他的左边,扭过头看了看他,抬手搂住他的肩膀:“喂,想什么呢”

  君书影摇了摇头。

  “介意我太在乎梅姑娘的生死么”楚飞扬笑道。

  君书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在乎你就不是楚大侠了。”

  楚飞扬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微凉光滑的皮肤亲起来就不想离开。君书影推开他的脸,看到那双微微弯起的带笑的双眼在自己脸前,眼眸中满是自己的身影。

  “啊”君书影看了片刻,恍然大悟般地叹了一声。

  “怎么了”楚飞扬疑道,眼中仍旧带着笑意。

  “小石头和麟儿的眼睛,都像你啊。”君书影啧啧叹道。

  “”楚飞扬默然。

  那俩孩子都多大了,你才发现么。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娘”。

  当然,这种话,楚大侠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33

  楚飞扬与君书影说了一会话,便有梅家总管前来领二人往安排好的客房去了。

  穿过一个园子,总管将两人领到一个雅致的院子前,笑说着请两人自便,就带着下人离去了。

  楚飞扬进了院门,四下一看,扭头向身后的君书影道:“书影啊,你说咱们要哪间房”

  君书影道:“你爱去哪去哪,问我做什么。这里房间那么多,我不跟你挤一间。我今晚要好好睡觉。”

  楚飞扬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挨了君书影一个冷眼,才忍笑道:“你你是想说我每晚都不让你好好睡觉么可我看你哪次完事后不是睡得死沉,叫都叫不醒。”

  君书影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你说。”说着就向一间房走去。

  楚飞扬粘了过去,口里不依不饶道:“书影,来来,跟我说说。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满意了,没法好好睡觉了呢。”

  “滚,你还没完没了了。”君书影愤愤道。两人推推搡搡地进了门,楚飞扬在后面一抬脚将门合上了。

  晚间时,下人来喊二人去饭厅吃饭,说梅老爷和另两个客人都已经在厅里等着了。君书影将下人打发走,又到邻着的房间门前抬手敲了两下:“飞扬,出来吃饭。”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想是下午时把他赶出房间话说重了,惹得他不高兴了君书影踌躇了片刻,又叩了叩门:“飞扬”

  依旧没有声音,看样子是没在房里。君书影想不出他会去哪。自己就在旁边,他也没有来知会一声,心里就有些不快,便一个人往饭厅去了。

  谁知到了饭厅时,却看到楚飞扬已经在了,正和江三说着话。看他走进来,楚飞扬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面色如常。君书影有点郁闷地走了过去,刚刚坐下,却感到两道视线冲着自己而来,一转头正对上楚云飞眉眼耷拉着苦瓜似的一张脸。君书影一怔,又狠狠地瞪了回去。楚云飞委委屈屈地低下脸,摆弄着碗筷。

  楚飞扬看了看楚云飞,不快地冲江三道:“你以后少带云飞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江三哼了一声道:“我早先也是跟他天山派有些渊源的,算起来我也是他祖师爷一辈的了。我只是带徒孙去明白一下他该明白的事,楚大侠别管得太宽。”

  “你跟天山派有渊源”楚飞扬还未开口,却听君书影不屑地道:“你的渊源该不是要饭要到天山派门前吧。”

  “你”江三瞪了瞪眼睛,最后还是把满腹憋屈咽回肚里,叹道:“罢了罢了,我老人家不跟你计较。君大公子这张嘴就是厉害,真能让人吃憋,也就楚大侠能受得了你。”

  君书影神色复杂地看了楚飞扬一眼,楚飞扬冲他一笑,在桌面下握住他的手。

  “我也受得了啊”楚云飞仍旧低着头,把筷子在碗里搅了好几圈,低声嘀咕了一句。江三拍了他一下:“有你什么事啊,闭嘴等着吃饭。多吃点”

  梅向愁眉苦脸地坐在上位,也没管下面几人说些什么,只管自己唉声叹气。

  不多时厨房里张罗着上了菜,梅向这才回过神来,嘴里让道:“吃菜,吃菜。”自己夹了两筷子,却再也吃不下去,也顾不上招待客人的礼数,放下筷子继续唉声叹气。

  一顿饭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下吃完了,饭后楚飞扬四人告别了梅向,一起往落脚的院子走去。

  江三不满道:“楚大侠,我们到底要在这呆到什么时候。这老狐狸一看就是个守财奴,想让他开仓放粮简直比登天还难。现在又出了这种事,他更有理由一直拖着。想等他救济灾民,等到明年冬天也等不着。”

  楚飞扬道:“不会的,你只管耐心等着就是了。”

  江三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君书影问道:“你下午去哪了”

  楚飞扬道:“我始终觉得梅姑娘的死有蹊跷,所以下午去查了一下,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君书影低下头不吭声了。楚飞扬也没觉察,继续说道:“我问过梅老爷关于那尸身,梅老爷咬定了那是梅姑娘。那尸体是保存好准备送回姚家的。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去检查尸体。不过,以我对梅辰英的了解,他若真杀了梅姑娘,不会是这样的。今天地牢里发生的事更让我相信,梅姑娘一定没死。只要能找到梅姑娘的下落,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楚飞扬说完后,却没有人接话。楚云飞左右看了看,点头道:“唔,很好,我们接下来就找梅小姐的下落。”

  几人说着话时就已经进了院子,江三和楚云飞招呼了一声就往各自的房间走去了。楚云飞还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君书影,看到君书影和楚飞扬继续往前走去,心里一酸,低下头快步走进了屋子。

  君书影和楚飞扬走到房门外,楚飞扬两手握着君书影的肩膀拍了拍,笑着道了晚安,便向自己房间走去。毫不留恋的样子让君书影心里微微失落。

  “飞扬。”君书影突然出声。

  楚飞扬回过头来,挑眉看向他:“还有什么事”

  “没事。”君书影转身走进房间。楚飞扬望着那扇重重合上的门板,摇头笑了笑,也进房去了。

  34

  一连几天,楚飞扬都忙着去找梅欣若的下落,要么就是去地牢里跟梅辰英套话,或者去催促梅向开仓放粮。他知道君书影一向不喜梅家,所以并不像以往一样缠着他同进同出。君书影镇日里无所事事,一天到晚也见不到楚飞扬几面,有些百无聊赖。他知道楚飞扬在等那个姚云海的到来。那时才是梅家之事彻底解决的时机。

  楚云飞整天换着法儿地弄些有趣的东西来讨君书影欢心,缠人的功夫比楚飞扬当年不减。君书影冷眼相对几次,没什么成效,也实在是无奈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君书影干脆就由他去了,一方面又活动起另外的心思。

  他虽然已经不是天一教教主,当初也曾被天一教上下一致排斥,不过如今经过青狼的整顿,天一教早已与当初大不相同。青狼一直抱着玩乐的心态经营天一教,最大的乐趣在于赚钱当初君书影走时,高放暗地里帮他搜刮走不少教中财宝,让青狼每想起来就心痛不已。经过几年下来,他钱赚多了,天一教的名声也比从前好了很多。

  青狼不知为何,一直刻意拉拢君书影,因此这两年便将天一教的一些职权送给君书影,主要是将天一教在各地的眼线都报给君书影知道。君书影虽已对那些没有兴趣,但这些眼线对他还是极有用处的。他也不推辞,该用的时候绝不手软,反正不是他付钱。况且青狼生意能作这么大,楚飞扬帮了他不少。青狼却因此收到底下人许多抱怨的信函,也只能提高月饷安抚军心。每次试图向君书影兴师问罪时,却总能被君书影说出的话噎死,让他特别后悔不该多管闲事,早该知道对这个人做什么都是吃力不讨好,只能回教里默默吐血,在燕其的倾力配合下对教中长老们使用悲情攻势,争取克扣回一点余粮。

  青狼经营天一教的苦处君书影自然不知。他只在每每楚飞扬又树大招风地树了敌,或者又要对付什么人时,便利用天一教探子暗中查探。只要不触及天一教和青狼,这些眼线还算尽心尽力,知无不言。这也让君书影省了很多事。君书影每次提供的及时准确的情报让楚飞扬也渐渐把原先养的眼线搁置,仅这一项便省了每年好大一笔银两。

  如今这里就是江南首富的大门前,依青狼那奸商本性,这里的探子必定少不了。

  君书影独自一人到街上随意地走了几圈,便看到一家醒目的客栈,大大的牌匾上除了题字之外,侧面又有一行小字:青燕氏其。

  君书影对这种联络方式实在头疼,还是走了进去。他知道青狼必定还有秘级更高的探子,不过只要青狼不与他和楚飞扬为敌,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君书影要了一间雅间,小二来侍候茶水时便与他对了暗号。

  长相端正却一脸殷勤笑容的店小二尽职尽责地将所有暗号一一对来。

  小二道:“这位客官,天”

  “苍。”

  “青”

  “燕。”

  “燕”

  君书影忍不住皱眉道:“你差不多就够了。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小二客气地弯了弯腰,依旧笑道:“这位客官,这是规矩,这请您务必对完吧。”

  君书影忍住不耐道:“快说。”

  “这位客官,我们对到燕了。燕”

  君书影没好气地道:“狼。”

  “其”

  “”

  “这位客官,其”

  “美人。”

  “君”

  君书影终于忍不住了,一掌拍到案上,横眉怒道:“你哪来那么多规矩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小二一看人真恼了,连连点头道:“这位客官,您稍等,稍等。”说着一溜烟地出去了。

  君书影等了片刻,门外进来一人,恭敬道:“君公子久候了。请问公子有何吩咐。”

  君书影抬头一看,那张脸分明还是刚才那店小二,只是面容肃整,衣服也不是刚才那一套。

  他也不管这人搞的什么鬼,只吩咐道:“我有事让你去查。”

  不过一夜,君书影便收到密报。梅欣若果然没死。

  君书影叹了一声,拿着密报去找楚飞扬,他却已经早早地离了房间,不知去向。

  君书影微一沉吟,又看了看密报上的地点,便将密报放在楚飞扬房间,也出门去了。

  反正只是将梅欣若送回梅家,再逼梅向那老狐狸开仓放粮,他们便可功成身退了。至于梅家和姚云海的那些家事,不管也罢。

  君书影不想管,也不想让楚飞扬管。

  35

  楚飞扬一早拉着楚云飞在一间客栈里喝酒。楚云飞不知楚飞扬打的什么算盘,问他他又不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

  楚飞扬看着心不在焉把玩酒杯的楚云飞,心里一哼。不拉你出来,留你在梅家纠缠他么

  酒至酣时,楚云飞忍不住问道:“楚大哥,你找姚夫人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找到,会不会其实她真的”

  楚飞扬笑了笑道:“谁说我在找她了。”

  楚云飞疑道:“不找姚夫人,那我们在这里等这么久是要做什么。江三都快急疯了。”

  楚飞扬耐心解释道:“姚夫人没死,这件事确认无疑了。只是现在不能把她找出来,否则梅公子的一番苦心就要白费了。”看楚云飞依旧一头雾水的模样,楚飞扬又道:“据我所知,梅辰英曾向姚夫人说起过姚云海的一些事,具体是什么事,我还不太清楚,但肯定不是好事。可是姚夫人完全不相信他,还怨他胡乱抵毁。毕竟姚云海待她是真的不错。所以梅辰英这次做戏全是他一人,连姚夫人也蒙在鼓里。上次在地牢里,梅辰英又谎称梅向还留了后手。姚云海不把梅辰英当回事,却一向忌惮梅向。他早就来了这里,只是他迟迟不现身,看样子对梅辰英起疑的不只我们。我想他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要胁梅辰英说出那所谓的秘密,姚夫人绝对是他最好的筹码。如果我们先一步找出姚夫人,就算洗清了梅辰英杀人的罪名,他为了家产陷害亲妹的事,可就百口莫辨了。”

  楚云飞听了恍然大悟道:“然后姚云海就坐享渔人之利了。”

  楚飞扬点了点头,晃着杯中的酒叹道:“是啊。所以梅辰英和姚云海比起来,还是嫩了点。这一点姚云海一定也想到了。所以他也在等,等我们先找出姚夫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暗中监视姚云海,等他先动。他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必定是忍不了太久的。”

  “可是这样让姚夫人一人在外,不是很危险为何不先救了她,再谎称仍未找到,不是更好或者我们带她回梅家,向梅老爷说明真相。”楚云飞不解道。

  楚飞扬摇了摇头,不赞成道:“如果我们劫走姚夫人,且不说梅辰英会有什么行动不好估量,姚云海失去这个筹码,一定也不愿轻举妄动,到时候陷入僵局,就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再说向梅老头说明真相这事说起来也是他们家的家事,他们到底有什么恩怨你敢说自己很清楚我们又能有什么真相。”

  楚云飞想了想又道:“那你又假装去找姚夫人”

  “配合梅公子做场戏嘛。让姚大人放宽心,也有立场去逼梅向尽快开仓放粮。”楚飞扬笑道。

  楚云飞想到梅向那老头自从知道女儿没死之后,精神是立刻就好了起来,只是见到楚飞扬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避之惟恐不及,原来是在被人逼债。

  “楚大哥,我怎么觉得,你比那两只老狐狸还老奸巨猾”楚云飞觉得自己心目中从小敬仰向往的光明磊落的英雄形象有了污点,有些失望地幽幽说道。

  楚飞扬一口酒呛了下去,咳了两声:“你这小子,明明是你自己只有一根筋当好人也要三思而后行,一根筋就容易好心做坏事,好心做的坏事也叫坏事,懂么”说着抓过楚云飞的脑袋揉了一通,“好好学着点”

  “哦。”楚云飞摸着脑袋哀怨地应了一声。

  天近午时,一个不起眼的小商贩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向楚飞扬耳语了些什么,楚飞扬的眉间微微一皱,摆了摆手,小商贩一躬身,又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楚云飞问道。

  楚飞扬叹道:“没什么,你等下自己回去,我要去办些事。”

  君书影一人走过繁华的大街,转入一道偏僻的小巷。

  巷口堆着几堆未清除的垃圾,荫暗的巷道里静寂无声,破旧的院墙与门板静立在两旁,寒风穿巷而过。

  君书影皱了皱眉头,没想到梅辰英竟舍得将他妹妹藏在这种地方。不过这地方虽然残破,也比楚飞扬前两天去寻的那些秦楼楚馆来得好。

  他非要说什么人员杂乱的烟花之地是最好隐藏人,最不易被人搜到的安全处所,却也不想想,梅辰英哪有他那通天本事,在那些红袖招摇的地方也有无数红粉知已愿意为他卖命,要将一个良家女子安全地藏在那种地方,谈何容易。

  君书影一边腹诽着,一边绕过垃圾向里走去。他在巷子最里面的一扇木板门前停下。

  门板残破不堪,只有锁是崭新的。君书影伸手拉了拉,冰凉的感觉沿着手心向身上散发开去。他放开门锁,向后退了一步,纵身跃过墙头。

  墙里也是简单到简陋的屋子,旁边用圆木搭起一个小房子,权当灶房,一个缺口的水缸靠在门边。

  君书影正准备探寻屋中有没有武功高强难以对付的人,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看到院中的君书影,瞬间竟然愣住了。

  君书影微一挑眉,不待他们出声,两根银针飞去,那两人重重倒地,扑起一地灰尘。

  君书影越过二人昏迷的身体,走进门里。一脚刚刚踏进门内,却听一声粗狂喝道:“什么人”

  小小的一间屋子聚满了十几个地痞流氓样貌的看守,君书影无法识别刚才那一声是出自何方。这些人提起身边的武器,慢慢聚拢过来。

  君书影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冷笑一声,左手一甩,左边离得最近的一人应声倒地,君书影顺手将那人手中的刀隔空拿过,便飞身冲向离得最近的几个看守。

  这一切都是瞬间。屋中的人没有想到这人前一刻还在一脸戒备地与他们对峙,居然出手如此之前,一时没有防备,有些乱了阵脚。

  一阵武器碰撞之声中,君书影又放倒几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梅辰英布下的,也无意取他们性命,要震晕却比杀人慢了许多。等到一屋子的人都倒下时,也已经过了不少时间。

  君书影扔下钢刀,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屋子只有一间内室,里面空无一人。如果天一教的情报给的不错,梅欣若被关在此处,那这里必定有机关。君书影耐下性子四下察看,沿着墙面轻轻敲击过来。

  梅辰英布下的这个地方乍一看只是地痞聚集之地,用来藏人倒也隐敝,如果没有确切的情报,很容易被人忽略。

  君书影不多时就找到了机关,轻轻转动机钮,地面陷下一块,露出入口。

  君书影到洞口边一看,有一道狭窄的楼梯向下伸去,却在一人多高的地方断了开来。他顺着楼梯走下去,到尽头处轻轻一跃,无声无息地落了地。却见这地下的房间被布置成卧房的形式,所用的物品皆是上乘,比上面的破败好了不知多少。

  看来这梅辰英对自己妹妹倒是真的很有心。君书影挑了挑眉,右手一抓,正抓到一根打过来的木棒,轻轻一扯,梅欣若轻呼一声,踉跄着从藏身的角落跌了出来。

  “夫人,夫人。”梅欣若的贴身小丫鬟哭哭啼啼地也从角落里扑了出来,扔了手里的棍子,扑到梅欣若身边。

  “你是你楚大哥呢楚大哥也来了吗”梅欣若轻拍着小丫鬟,看清来人的脸时,虽仍旧有些惊怕,却还是欣喜地问道。

  君书影将手中的木棍扔下,皱了皱眉道:“他没来。我来带你们回梅家,走吧。”说着便飞身上了断梯。

  走了几步不见有人跟上,君书影回头看了看。梅欣若在底下仰头看着他,面上仍旧有些怯怯地,半晌道:“你是来救我的谢谢你。我被人抓到这里,还以为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君书影不知道梅辰英是如何处置的,会让她以为自己是被抓来的。不过那些和他没有关系。

  “上来。”君书影弯下腰伸出手去。

  梅欣若上前走了两步,犹疑了片刻,抬手搭上君书影伸出的手。

  君书影轻轻一拉,梅欣若只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向上扯去,脸色煞白,却闭紧了嘴巴没有出声。

  君书影将她推到身后,又同样将小丫鬟拉了上来。小丫鬟轻呼了一声,站稳之后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别人的手,又于昏暗之中看到身前那张俊雅的脸,脸上一红,慌忙松开。

  君书影带着二人出了地牢,走出门外。小丫鬟扶着梅欣若急急地向大门外走去,君书影却突然感到四周隐藏着几个内力不凡之人,与刚才那些大多只会外家功夫的看守大不相同。

  “慢着,退回屋里去。”君书影轻喝一声。梅欣若虽然不明白,却还是依言带着小丫鬟躲回了屋子里。

  君书影一人负手站在院中,微微垂首而立。以他以前对梅辰英的了解,这些隐在暗处的人不像他能调得动的,屋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才是他的水准。

  不管是谁,这些不安好意的窥视都让君书影心生厌恶,多天以来郁结在心中的不悦这时全部凝成了一股无法压制的暴戾,让他的指尖都对鲜血产生了颤栗的渴望。

  藏在暗处的人互相之间看了看,不明白那人安静地站在那里,是想做什么。

  为首之人用手势打出信号,指使一人离开:回去报知姚大人,夫人已被救走。

  那人一点头,身形刚动,却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藏身的树上跌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了,七窍中却缓缓流出黑色的血来。

  楚飞扬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君书影一脸无情地大开杀戒的场面。他不用自己常用的毒针,却随手捡了一把剑,利落地穿梭在围攻而上的杀手之间,所过之处带起一簇簇鲜艳的血花。

  “书影”楚飞扬着急地大喊一声。

  君书影正将一个从后面偷袭而来的人反手制住,这一声听在耳里,竟似有着责备的意味。

  君书影看向楚飞扬,倔强地瞪着双眼,抿了抿唇。身后被他制住的人还在大叫,君书影眼睛挑衅地看着楚飞扬,反手一剑,那人便没了声息。

  还活着的十几个杀手越战越勇,竟没有丝毫退缩,被君书影逼退了之后,又一次红着双眼围攻过来。

  君书影却在杀了那一个人之后将剑一扔,赤手站在包围圈中。楚飞扬只见一人的剑已经快要撩到君书影的脖间,他却仍旧不避。楚飞扬只觉心中猛地一紧,紧得都疼了起来,暴睁的双眼外面青筋鼓凸。

  几乎是一霎之间,众人眼前只见一道黑影闪过

  楚飞扬右手将君书影紧紧地拥在怀里,左手却伸出去,暴涨的内力震断了长剑,同样青筋凸出的左手如鹰爪般狠狠扣住那人脖子,微一用力,随着卡嚓一声轻微的碎裂声,那人的脖子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形状,直直地倒了下去。

  “傻了吗,为什么不避”楚飞扬拥着君书影,在他耳边怒道。

  君书影举起指间钢针,若无其事地将它收回袖中。

  原本士气高涨的杀手被楚飞扬过强的内力震摄住,一时都站在原地无法进攻,却仍旧红着双眼虎视耽耽。

  “这些不是好人。”君书影低声说了一句。

  楚飞扬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向自己解释杀人的事情。楚飞扬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双手紧紧拥住君书影,亲了亲他的头顶,闭上双眼道:“我知道,我知道。”

  藏在屋中的梅欣若早已呆住。他不是为这一刻楚飞扬毫不遮掩的亲密动作,而是刚才那一刹那,那个一手杀人的楚飞扬,浑身的暴戾让她无法控制地恐惧着。那是她在楚飞扬身上从未见过的,如同洪荒猛兽的震怒,带着古经书上修罗一般的杀戮气息,让人颤栗,让人惊恐。

  可是他拥着那个人的另一只手,却那样紧密,那样轻柔。

  这才是楚飞扬的极致温柔。她到今天才知道,她原来竟从未进入过他的眼,他的心。

  一滴泪水滑过脸颊。从少女时代就只为那个人才会跳乱的一颗真心,到此时终于彻底沉寂。

  外面的杀声震天唤回梅欣若的神智。那两人并肩作战的身影是那样般配,一招一式间也亲密无间,从来也容不得第三个人的插足。身旁的小丫鬟脸蛋微红着用双眼追逐着那个人的身影,梅欣若轻叹一声,带着小丫鬟离开了窗边。

  36

  二人很快将杀手一一解决。

  楚飞扬的如意算盘全被君书影打乱,看着旁边两个睁着一双水润大眼怯怯看着他的女子,楚飞扬也只能轻叹一声,摆了摆手道:“走吧,我带你们回家。”说着又走到君书影面前,抬手用食指把他脸颊上的一点血迹蹭去:“你呀,就是不能让我省心。”

  梅欣若低垂下脸,不去看那连眼神相交间都尽是亲密的二人。

  回到梅家之后,楚飞扬将梅欣若交给一时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来的梅向,拍了拍他的肩膀:“梅老爷,梅姑娘毫无发伤,你向她解释一下梅公子的事吧。”说着走到门外,看着乖乖站在门边的君书影。君书影有些不服气地横了他一眼,又转开目光。楚飞扬眼皮一耷拉,手指点了点:“你,跟我来。”

  君书影皱起眉尖,想要斥责他这个不敬的口气,却见楚飞扬背着手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只能将快要出口的话化作一声冷哼,气冲冲地跟了过去。

  楚飞扬在前面带路,到了几人暂住的院子,走到自己门前,打开门,让到一边:“进去。”

  君书影有些警惕起来:“做什么有话这里说,我等一下就回房。”

  楚飞扬好气又好笑,一伸手将他扯进去,又反手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楚飞扬一步步逼近君书影,面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君书影很配合地一步步后退,后退,直到哐啷一声,撞到了身后的木桌。

  楚飞扬一步跨上前去,他的脸离得太近,以致君书影要直着脖子向后撤了撤。楚飞扬将左手撑在桌边,右手也慢慢向后伸去,唇边仍旧挑着一抹诡异的笑容,过近地逼视着君书影的双眼。

  “紧张什么,这种事不是做过很多次了么”楚飞扬低笑道。

  君书影眼睫动了动,飘忽地将眼神微微一转,不与楚飞扬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

  楚飞扬的右手从后面收回他端起了一碗茶。

  君书影的视线从楚飞扬挺直的鼻梁延伸向那碗茶,滞了片刻,又看向楚飞扬带笑的双眼,眼中轰地烧起两簇火苗。

  “你”

  楚飞扬及时地在眼前那双薄唇上“啾”了一下,堵住他要发的火,把茶碗塞到君书影手上:“忙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来,先喝茶。”

  君书影哼了两声,端过茶碗一饮而尽。从早晨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的确是很渴了。

  楚飞扬耐心地等他喝完三大碗茶水,终于呼了一口气放下茶碗之后,便走了几步,靠在窗边的小桌旁,抱起双手,抬了抬下巴道:“现在,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对你今天的行动。”

  君书影不悦道:“我帮你救人,你不说感谢,还敢来质问我”

  楚飞扬抚着额头道:“唉,我的计划本不是这样”

  “你的计划”君书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楚大侠心里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根本从未向我提起过怎么,现在是要向我兴师问罪了是,我是擅自行动了,那又如何你想讨伐什么尽管来啊”

  楚飞扬看君书影横眉竖目地怒视着他,似乎动了真怒。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让他如此生气,连忙收起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冲上前去就要安抚:“我知道你一向厌恶梅家之事,我只是不想拿这些事烦你而已”

  “滚开”君书影一把推开他,转头看到桌面上有一张纸条,正是自己早上放在楚飞扬桌上的。他一把抓起来,揉成一团砸到楚飞扬身上:“是我多事,是我枉作小人我君书影以后再管你的事,我跟你姓”

  “本来就跟我姓嘛”楚飞扬嘀咕着,坚决缠住君书影不让他走。他知道这时候如果放任君书影走了,他就真的伤害他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无耻之徒你放开我”君书影兀自挣扎着,要挣脱楚飞扬的纠缠,甚至不惜用上了内力。

  楚飞扬一手将刚刚接住的纸团展开一看,上面是君书影清正的字体,写着梅欣若被关押的地点。

  “书影,小君,不要生气,这次真的是我错了,我向你认罪。”楚飞扬紧紧抱住君书影的肩膀,不让他挣开,只用蛮力不使内力,用皮肉结结实实地挨着君书影的掌力,在君书影耳边一遍遍地说道。

  君书影打了几掌,觉察出楚飞扬没用内力抵抗,虽然心里仍旧愤恨,却也下不去手了。

  37

  楚飞扬知道君书影虽然生气,对自己还是下不了狠手,心下也不禁一阵得意,又一阵甜蜜。

  他双手环住君书影,把人拉到圈椅边,按他坐下,自己却双手扶在椅子把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君书影。

  “别生气,听我解释。”楚飞扬弯起食指在君书影脸颊上轻轻抚了抚,“我这几天冷落了你,你是不是心里怨我”

  “没有的事。”君书影侧了侧脸躲过楚飞扬的手,不悦地道。

  楚飞扬轻叹一声,蹲下身来握住君书影的双手,诚恳道:“这一次是我考虑不周,自作主张了。我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你,让你一人胡乱猜测。你怎么怨我都是应该的。”

  君书影被那样一双满含真挚情意的双眼灼灼地注视着,火气也就慢慢消去了大半。他自然知道楚飞扬这一次什么都不告诉他就是因为他一直都不喜欢梅家的人,可是知道归知道,楚飞扬的刻意隐瞒仍然让他心有芥蒂。一想到又是因为梅家之事让楚飞扬如此,他就更加气不顺了。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的双眼,早就将他心中的想法了解了大半。这么多年的同床共枕,他早已连君书影一颦眉一叹气间的情绪都能了然于心了。君书影这时的心情又怎能瞒得住他。何况君书影也并没有想要向他隐瞒。

  “书影,你是不是怨我总是为梅家之事拂你的心意”楚飞扬说道,口气中却没有询问的意思。

  君书影皱了皱眉,却并不答话。

  楚飞扬继续道:“你也知道,早些年梅家与清风剑派和我的关系我不可能把梅家当成不相干的路人处理。”

  君书影听了,立刻就沉了脸色。

  “你跟谁好跟谁不好,于我何干你犯不着刻意向我摆明,我懒得听”君书影抽回原本乖乖让楚飞扬握着的双手,猛地站起身来,“如果你想站在他们的立场来跟我讲道理,那你省省力气吧。我就是厌恶梅家,不需要道理你可以滚了”

  楚飞扬站起身来,无奈地看着君书影叹了口气,转身向门边走去。

  君书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却紧紧地握了起来,咬紧了牙关,修得圆润光滑的指甲也几乎要陷进手心里。

  楚飞扬走到门前,却只是抬手将门栓插好,又转身走了回来。

  君书影看着他走近的身影,原来他并不是要离去,心中的怨气蓦地散了,又酸涩着沉重起来,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楚飞扬拉起君书影的手腕,向房间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跟在身后的君书影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轻笑道:“你啊,一脸凶狠赶人走的是你。我要真走了吧,委屈的也是你。啧,真难伺候。”

  楚飞扬说完,果然挨了君书影一记凶恶的眼刀,牵在手中的手也不老实起来,才又解释道:“我们去里面说。在外面说那些,被外人听到也不好。”

  “你哪里是外人,你不是跟梅家亲昵得很。”君书影冷声道。

  楚飞扬将君书影带到里间,又倒了杯热茶放到君书影手上,笑道:“再亲昵也是表面,外人就是外人。”

  君书影双手捧着茶碗,对他的话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我原本是想,帮梅老爷解决了姚云海那个狐狸,让梅姑娘也好摆脱那种奸邪之人。”楚飞扬坐在椅上,拉了拉衣领,轻叹一声,又道:“现在想来,的确是有些多管闲事了。说到底,人家是翁婿和夫妻,是一家人。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又岂是我们这些外人说得清楚的。”

  “那你到底打算如何”君书影不耐烦听楚飞扬的那些感慨,直接说道:“你若还想跟他们掺和下去,恕我不奉陪了。再说,你要杀了姚云海,难道让梅欣若守寡吗人家到时候不见得会感激你。”

  “是是,君公子教训得对。”楚飞扬伸手扯着君书影的衣摆把他拉过来,“反正我的计划都已经被你给败坏了,我也懒得再管了。剩下的,就看梅辰英那个二世祖大少爷有没有本事对付得了姚云海那只老狐狸了。咱们不管了,再也不管了”说着在君书影耳根后狠狠地亲了一口。

  “书影,你饿不饿”楚飞扬突兀地问道。

  君书影对他突然转变的话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说再也不管梅家那堆烂事还是让君书影心情爽快起来,也配合地回答道:“是有点饿了。”

  楚飞扬从君书影手中将茶碗端过,一口喝光,对君书影笑道:“我们现在去酒楼,今晚也不回来了。不然梅老爷一定还有事要求我。明天让梅姑娘作主开仓放粮,我们明天就可以离开了。”

  君书影听他如此干脆利落的安排,心里也高兴起来,愉快地跟着楚飞扬一起绕过梅家下人,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

  两人开开心心地酒足饭饱之后,君书影跟着楚飞扬进了他事先安排好的客房,看到屏风之后热气萦绕的一大桶热水之后,心里才后知后觉地涌上一丝危机感。

  38

  楚飞扬一脸悠哉地关门落锁,微笑着看向君书影,迈步走近。

  “天色还这么早,你锁门做什么”君书影看了看那紧闭的的门扉,一脸警惕地道。

  楚飞扬哧地笑出声来,摇头道:“我想做什么每次都问这句,你也不嫌麻烦。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啊。赶紧的,快去洗澡。”

  “你我不洗”君书影满心愤懑地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楚飞扬无所谓的哦了一声:“不洗也行,我反正无所谓。那来吧。”话音未落就一脸涎笑地扑到君书影身上。

  君书影七手八脚地挣脱他,扯了扯被他闹乱的衣裳,无奈道:“你别乱了,明天还有事做。谁知道明天会有什么变故,今晚老老实实休息吧。”

  楚飞扬一翻身斜坐到另一边的椅上,捡起木桌上的一粒坚果扔进嘴里,嚼了两下,道:“不行。你要么现在去洗澡,要么去床上躺平。自己选吧。”

  君书影被他故作无赖的嘴脸惹得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楚飞扬你别得寸进尺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飞扬凑近他,一双纯黑的眸子闪动着,带着毫不遮掩的笑意,轻佻道:“哦不知道君公子的敬酒是如何,罚酒又是如何”

  君书影脸色不悦地与他对视着,心里气恼着此人不愿意正经交流的时候实在让人难以跟他沟通。

  却不知从哪一个时刻开始,不知是谁的眼神率先柔和下来,正经起来,视线间的胶着便多了些温柔粘连的暧昧意味。

  楚飞扬伸手摸上君书影的脸颊,又顺着滑到了耳后,脖颈间,细细地温情无比地摩挲着。

  君书影着实不想今夜与他翻云覆雨,他是实在地为着明天的事情忧虑,总怕不能尽如人意,不能尽快离开梅家。

  但是这时的气氛过于温柔了,温柔得让他舍不得打断楚飞扬膜拜一般的触摸。

  总是带笑的薄唇慢慢靠近过来,那双深黑的眼眸也越来越近,无比专注地看着他。君书影的眼睫疾动了两下,便闭上了双眼。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君书影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角,却在下一刻便感受到柔软轻柔的亲吻。

  楚飞扬的吻一触即离,从唇边蔓延到脸颊,耳后,尤如春风轻拂,喷洒在皮肤上的气息也是温暖柔和的。

  君书影感到一双手捧起他的脸庞,楚飞扬在他额头上深深地印下了一吻,长久而深刻。即便几年来早已有过了无数次的肌肤相亲肢体交缠的亲密接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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