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公子,医女好逑 第 7 部分阅读

    　　弟，这几个都是忒能闹腾的，自不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裴彦书被闹得连续喝了好几杯，过不了多时便脸颊通红，看桌上的菜都自动旋转起来。裴映风看他样子不对头，低声对大漠说了几句，大漠yi拍桌子豪气道：“来书儿不行了，当娘的替他喝”

　　长河大笑道：“就等你自投罗网喝”

　　大漠却yi把挽过孤烟，笑得分外狡黠：“现在书儿的娘可不只我yi个了”

　　孤烟接过她递来的酒杯，笑道：“都yi样，长河，我敬你”

　　长河这才明白上了大漠的当，高声嚷道：“不行不行还没过门的不算” 谁要和孤烟喝啊，那么烈的茅酒，五坛下去连面色都不改的

　　师嫂钱静容笑着打圆场：“争什么争呢亲娘岳母yi个都怠慢不得长河，你两个yi起敬，绝对不吃亏”

　　长河yi楞：“这话说得倒好像我是女婿了”

　　桌上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裴彦书头晕晕的，也跟着傻笑，笑了yi阵，头更晕了，便自觉拿手支额倚着。他撑着右手，正朝着左手边若惜的方向，于是便很自然地瞧起来，瞧着瞧着，渐渐有些呆了：若惜的侧面原来很好看。她五官偏似卫叔，长眉大眼，翘鼻薄唇，面部线条却跟烟姨yi样流畅柔和。柔和裴彦书猛打了个寒战，酒意也yi下子散去了些，定睛再yi看，哪儿有什么柔和卫若惜面容冷俊，正襟危坐。整个席间始终都没有转头看过他yi眼。

　　很饿夜里，刚躺到床上，裴彦书的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这也难怪，日间在席上喝了几口酒便醉了，也再没胃口吃东西。现下酒意稍散，五脏六腑便开始抗议了。

　　他慢悠悠地坐起，心里寻思着，不知现在厨房可还有东西吃慢慢跺到门口开门迈出，酒意支配下仍感头重脚轻，身形难免有些虚晃。

　　“小心。”yi只胳膊从后伸过扶稳他。

　　他听声音不由惊喜：“若惜”猛回过头去。

　　这样yi来就有些尴尬。因为若惜原是yi时情急从后面环过来，形成个半抱的姿势。而他这样yi转，她尚来不及收势，两人顿时便似紧抱在yi处，脸挨脸，眼对眼。

　　他眼瞳明亮如星子，清晰映着近在咫尺的她，眼儿同样睁得大大的。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却敏锐感受到他温热鼻息。

　　夜色沉吟，月影朦胧。

　　不知对视对久，他忽然低低喃道：“若惜” 俊美如铸的面容慢慢靠近

　　她的心跳猛然漏了yi拍，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

　　薄唇快要覆上的yi瞬，裴彦书忽然yi楞，跟着猛用力扳开对面那人脸，转向月光之下，吓道：“若惜你怎么脸色铁青呢”

　　卫若惜闻言面色顿时由青转白，忙yi掌拍开他手，大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要命，刚才忘记在屏息了

　　她再深呼吸几下，待得气息平稳yi些，便不迭松手立到yi边，隔开他好几个身位的距离。心下却不可避免地仍是想着刚才的事情，面上不由染上淡淡yi层红晕。

　　裴彦书却在喋喋不休地追问：“若惜，你没事吧怎么刚才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他自己吓自己，还非又拉她过来，越瞧越心焦，“怎么又变这么红若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若惜推开他探来摸她额头的手，不耐道：“我没事”真是气死人了她顿时没什么继续跟他对话的耐心，把yi直拿在另yi只手上的托盘递给他道：“我回去了。”

　　“哎”裴彦书唤她不住，抿了抿唇，低头看手上的托盘，yi碟糕点，还有yi碗浓茶yi样的东西。好像曾经见过，是醒酒汤

　　他心下yi动，忙把托盘放到地上，追了过去。

　　“干吗”若惜被人半途留下，心情越发恶劣。

　　裴彦书还未开口，俊颜就先红了起来，“我”

　　她瞧他面红，也顿时只觉周身不自在，等了半晌等不到下文，便想道：“让开，我要回去。”开口却放柔道：“有话直说就是了。”

　　他被催，yi急，忽然紧紧抓住她手握住，很快道：“我今日所说的都是真的”

　　若惜原本对着他眼睛，连忙便垂下头。过了yi会儿，才重又板着脸对他道：“我知道。你早点睡吧。”

　　说完，不待他回应，用劲抽回手快步向前走去。走了好远，她忽然伸手抚上心口，面上便如暖洋破冰，慢慢地，慢慢地绽放出yi朵笑靥来。

　　这样静谧美好的夜晚，各怀甜蜜心思的年轻男女显然很难再入睡。而在不远处的厢房，也有人因为同样的原因担忧挂心，难以入眠。

　　孤烟披衣坐起，走到依窗站立的夫君身边。

　　卫冷回头，淡淡道：“还没睡”

　　孤烟笑道：“这话该是我说才对。怎么还不睡”

　　他不语。

　　她猜测：“为了惜儿的事情你不喜欢书儿。”用的是肯定句，她知道，他yi向不喜欢大漠，连带的也不喜欢书儿。

　　果然，提到裴彦书，卫冷终于有了反应，冷道：“不学无术，诈诈呼呼。”

　　孤烟忍不住yi笑，他对书儿的评价还真是yi针见血，不过，“我想，书儿是怎样的人，惜儿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在外人眼中，书儿就算有再多的缺点，那必定都不是全部。否则，为何惜儿会喜欢

　　卫冷皱眉，显然也很想不通，惜儿向来独立聪慧，为何会喜欢那样yi个人简直yi无是处，连娘娘腔的长相都很讨人烦

　　“他们从小yi起长大”他沉吟半晌，试图判断原因。心中已有些懊恼，当年就不该让惜儿来学医的惜儿生性冷淡，很难得接触什么人与事物。大概除了大漠这个不正常的儿子，就没更多接触过其他异性了。没有比较，自然无从选择。

　　孤烟笑叹道：“不就跟我们yi样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卫冷脸色yi沉：“怎么会yi样我们当然不同。”

　　“是，总不会全然相同。可是，当初我想与你在yi起时，大漠也并不答应，她认为我是在赎罪，弥补过错。”孤烟微笑，伸手抚平夫君眉间郁结，“你不必这么多年仍耿耿于怀的。大漠那样说，也是担心我。只是，我自己很清楚，喜欢与愧疚是完全不同的。”

　　“卫冷，我喜欢你。不管旁人怎么说，我坚定自己的心意。而惜儿是我们的女儿，你难道不相信她吗她已经长大成人了，知道怎样分辨和处理自己的感情。”

　　卫冷未开口，神色间却可见松动。

　　孤烟柔声道：“我知道，你yi直觉得对惜儿心怀愧疚，觉得没有尽到父亲照顾她的责任。那么，我们不是更应该尊重惜儿的选择吗毕竟，在她最需要关心与呵护的年纪，陪伴在她身边的并不是我们。除了惜儿自己，没有人可以替她决定，谁是对她最好的，谁又是她最需要的。”

　　卫冷面朝窗外冷月，凝目无声。半晌冷冷道：“要是他对惜儿有yi点不好，就算是大漠，我也绝不会讲情面。”

　　孤烟笑道：“你放心。如果真有那么yi天，恐怕第yi个不放过书儿的，就是大漠。”

　　卫冷冷哼yi声道：“我怒气定甚她。她若折他yi肢，我定打断其他三肢。”

　　廿玖

　　同yi时间，另yi厢房。浑然不觉自己正被挪作话题的某人，显然心情极好。多年夙愿终于得偿，心情很难不好啊

　　坐在她对面的夫君，yi贯温和儒雅，连无奈都无奈得很优美：“小漠，你要傻笑到什么时候”

　　她瞥他yi眼，心情很愉快，所以并不介意这种在她看来很愚蠢的问题：“当然是笑到我不想笑为止。”

　　知道他这娘子有多随心所欲，他实在怀疑她会yi整夜地这样持续傻笑下去，裴映风叹口气，决定主动出击，把话题引到可以正常交流的层面上来：“我知道你很高兴。我也很喜欢惜儿，她若能和书儿在yi起，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卫将军那边”

　　这个名字终于成功地引起了大漠的关注，她很快不悦地从喉间“嗤”了yi声，眼鼻朝天不屑道，“谁理那个死冰块，阴阳脸他要有这个胆子敢阻我们家书儿和惜儿的好事，我保证让他能滚多远就滚多远，yi辈子都别想再回京师碍手碍脚”

　　裴映风闻言长舒了口气，他倒不是怀疑她的能力，不过“小漠，卫将军好歹是惜儿的父亲，我们还是找个机会与他谈yi谈为好。”可以想见必定是场持久之战。长着眼睛的都看得出，卫将军yi向不喜欢书儿。

　　大漠看他微微皱眉，有些许担忧的样子，不禁笑道：“映风，你担心什么呢我跟你打个赌如何就赌明日，卫冷这家伙yi定对亲事没有异议。”

　　裴映风微讶看她，她挑眉，yi派胸有成竹的样子，“怎样，赌不赌”

　　他顿时放下心来，柔声笑道：“好啊。赌什么”

　　大漠瞪着他，良久yi摆手，不高兴道：“算了跟你赌最没意思了”他还没赌，脸上就先写了个“甘愿认输”摆明了明知道会输，为了让她高兴还是故意答应。扫兴死了

　　裴映风微微yi笑，“小漠，你跟卫将军老是水火不容似的，倒也了解他。”她为人最狡猾了，每次拿来与人打赌的事情，必定是十拿九稳的。

　　大漠顿时像被人踩了尾巴，跳起叫道，“谁要了解死冰块哼”

　　裴映风嘴角噙笑，想起当务之急，转念道：“那既然卫将军没有异议，是不是要趁着他与苏姑娘在京，商量yi下婚事”

　　他说出这话，原以为以大漠急切的性子yi定会立即附和，谁知道她却yi反常态沉默了yi瞬，缓缓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到成亲的时候。”

　　裴映风讶道：“为何”

　　大漠抿了抿唇，忽而烦躁地yi捋头发，站起来在桌边转了yi圈。转完yi圈又yi圈。

　　裴映风也不明白她突然之间在烦什么，便只静静地看着她走来走去，她很快转累，像尊石像yi样杵在他面前，脸色青紫交错难看得狠。他安静看着她，她忽然用力皱了下眉头，忿忿道：“欲速则不达”

　　他了然：“你是说，书儿与惜儿”

　　“不错。” 大漠复坐下，脸色难得懊恼，“是我先前逼得太紧，适得其反。”她很少犯错误，更少承认错误。而且，这个错误还是关系到自己至亲的人

　　裴映风看她yi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着承认错误的话，心中心疼又好笑，伸手握住她手，柔声劝道：“你也是担心他们而已。他们都明白的。”

　　大漠倒也没花太多时间在懊恼过错上，反思并迅速找到解决之道，这才是她为人处事的行动准则。她略yi沉吟道：“从今日起，我不会再提yi句与婚事相关的话。”

　　“这样又会不会太过yi点”虽然逼得太紧是不好，但婚姻大事毕竟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两个孩子已经两情相悦，也就走个过场而已。他们却又忽然不闻不问，这样并不妥当吧

　　大漠趴在桌上，显然主意已定心情也随之转好，懒洋洋道：“有何不妥你什么都不必想，只需跟我yi道耐心等着。”

　　“等什么”

　　“等着”她眼角yi挑，阴险笑道，“等着书儿自己来跟我们提婚事”她倒要看看，那个臭小子能忍到什么时候

　　裴映风yi楞，“这”书儿的迟钝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若要由着他的性子，要等到何年何月他是不介意，可不能耗着若惜yi道等啊

　　大漠如何看不穿他心思笑嘻嘻扬起三根指头：“三个月，绝对不超过三个月。”她也懒得跟他打赌了，其实老是赢也没意思。

　　“你这么有把握”

　　“十成。”

　　裴映风颔首道：“那好吧。我也不提就是了。”

　　大漠静了yi刻，突然道：“明日我们要与孤烟yi道上路。”

　　裴映风骤听此言，难掩惊讶：“我们要去塞外”

　　“不错。”她伸指无聊扣着桌面，漫不经心道，“我答应过风见澈，不与太子为敌。”

　　“你”朝堂上的事他所知不多，不过也知道她向来很反对当今皇上立皇兄遗腹子为太子，所以皇上才会要她当朝立下誓言，绝不与太子为敌。

　　不过以她的个性，绝不会乖乖受缚于誓言。

　　“你yi直暗中相助四皇子”他虽然是询问，但心中已有充足把握。若她心中无愧，为何要远走避嫌

　　“不错。”她承认得相当爽快。虽然从不在他面前谈起朝政，但只是没兴趣提而已，倒也没有故意瞒他避忌的意思。

　　“那你如今出走避嫌，可是朝中要起大变”他想到yi处，忽然变了脸色，“难道四皇子”

　　大漠淡淡道：“我告病回乡，朝中的事情，短期内都与我们无关。”

　　他沉默，确实，朝堂的事情也不是他能管的，再说，她自然心中有数。“那孩子们留下来会不会有危险”

　　她抬眸瞪他：“你以为呢”

　　他讪笑，知她断不会让他们陷入险境，但总是难免担心不是

　　“你若不放心，也可以留下来陪他们。”她斟酌道，分析情况给他听，“丞相府不可能举家搬迁，我无理由向风见澈和那帮子老顽固交代。而且，如此也会让老四生疑，嫌隙yi生，日后就很难弥补了。不过，我虽有把握，你若留下来，总会更放心些。”

　　他寻思yi阵，还是道：“不必了。我信你。”她说无事，他yi定信。

　　大漠盯着他，许久忽然伸手摸上他面颊细细抚摩，嘴唇yi勾邪气笑道：“是信我，还是舍不得我啊”

　　裴映风任她戏谑，浅浅笑道：“皆有。”毕竟他们成亲数十年，从未分开过的。若是几个月没有她的生活，他实在想象不了。

　　大漠微眯眼，半晌闷道：“无趣”悻悻松手。记得刚认识那时，她yi逗他，他就脸红。现在在她面前都见不到那么可爱的表情了

　　“唉。” 她趴回桌面，手指玩着他头发，“生活真无趣我等等书儿那小子来求我。哼，yi直给老娘摆谱儿说不娶不娶现在想娶啦可没这么容易。”养了他十几年，婚前给他亲爱的娘亲提供点生活乐趣，也是应该的嘛。

　　卅拾

　　这yi夜，裴彦书的心情很像窗外云层遮掩的月光，yi时很清晰，yi时又混混沌沌。白日的场景像走马灯yi样在面前依次回放，就算他再怎么闭紧双目也无法将那些喧闹的念想驱逐出境。他想到若惜，便觉得心下yi阵说不出的萌动，好似怀中揣着yi只小毛鼠，痒痒地闹心。yi时烦得翻来覆去。可辗转少时，不知为何又忽然感到yi阵欢喜，莫名抓着被子痴痴笑起来。

　　傻笑了yi刻，又忽然想到他娘，复皱起眉头。娘，到了明日，会不会立即要他与若惜成亲成亲他想到这处，十指不由牢扣住被子，唇瓣紧抿。虽然他是喜欢若惜没错，但是，骤然想到成亲，总觉得心中七上八下，惶恐之余隐生抗拒。

　　明日若娘真提亲事，该如何是好

　　他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安分，脑中也乱七八糟地充斥着yi大堆繁杂思绪，时而欢喜时而又担忧。这样折腾了大半夜，直到五更时分东方天空微露白隙，他才耐不住困倦昏乏睡去。

　　待到再睁开眼时，已然日上三杆。洒入屋内的日光颇为明晃刺眼，他略微抬手挡过，撑着另yi臂坐起。

　　现在是什么时辰裴彦书yi边穿衣，yi边心下忖度。正午了么为何都没有人叫他起身

　　这个疑惑yi直持续到他走进大厅，非但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愈发强烈。

　　他原本以为，会如昨日yi样看到济济yi堂的景象。孰料，大厅却是迥然不同的寂静空荡，甚至连个伺候的仆人都没看到。

　　他正无比惊讶，所幸，很快便见到若惜与李管家yi道走了进来。

　　“若惜”他忙快步迎上去。

　　卫若惜抬头看来，淡淡道：“起了”

　　他急切道：“怎么府中这么冷清，娘和烟姨她们呢”

　　“走了。”

　　他yi时傻住：“走了”

　　若惜点头，“yi大早就走了。漠姨裴叔叔与我爹娘yi道回草原做客了。”

　　裴彦书有yi种被人当头打了yi闷棍的感觉。昨夜，他还在翻来覆去地烦恼，如果娘今日逼他成亲怎么办忽然就被告知，他娘走了调笑没有，逼婚没有，什么都没有。在他还处于睡梦中的时候，那yi大帮子人像来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就好像他们的存在和昨天那yi幕都只是梦境

　　惊讶是肯定的，毕竟漠姨走得很突然，只是有必要yi副突遭大创失魂落魄的表情吗卫若惜瞥了裴彦书化成的木桩yi眼，觉得自己还真是很难理解他的思维。

　　理解不了，她也不打算花时间去探询。反正，他时常古古怪怪异于常人。

　　她直接越过他，朝向后院厢房走去。很快便从自己房中找到特地回府来取的东西，揣入怀中，又快步沿来路，后院大厅大门，折返。

　　不过在途径大厅的时候，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碍。某根木桩在她试图擦身而过的瞬间，忽然yi把用力拽住她，激动道：“若惜你去哪儿”

　　若惜被他吓了yi跳，虽然不明白他激动的原因，还是顺意回答道：“我有事要去保生堂。”

　　“你要去找小安子” 男声比往常高了yi调，尖锐得刺耳。

　　若惜眉目几不可闻地yi动，末了，点了点头。她向来很不能苟同他把别人的名字叫得跟宫里的公公yi样。不过，屡次说了他也不听。

　　“你你找他干吗呀”

　　她耐心道，“我要去找他商量yi下太医院考核的事情。”往年这些事情都是裴叔叔在办的，今年裴叔叔不在，她着手办的话，自然要先请教yi下有经验的人。

　　“哦”他淡淡应了yi声，似乎没什么问题要问了，却仍是抓着她的胳膊不放手，且还有越抓越紧的趋势。

　　若惜等了yi会儿，他既不说话也不松手，只是看着她眼神闪烁，yi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遂猜测：“你要跟我yi道去吗”

　　裴彦书忙点头。

　　“那走吧。”

　　她说出这话，以为解决了症结所在。可是，他握住她胳膊的手略微松了松，却仍旧站在原处没有动。

　　“你”若惜终于蹙起眉头，“有话不妨直说。”医馆yi大堆事情等着她处理，她就算有耐心，可也没时间陪他耗着。

　　裴彦书最怕看见她皱眉头，当下也不敢看她的眼睛，拽着她袖子磨蹭yi阵，硬着头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昨天说过什么”

　　她yi怔，又看他低头赧颜的样子，忽然便感好气又好笑，“别胡说了。快走吧”她要是不记得，会yi直这么耐心地回答他，还允许他陪着yi起去医馆

　　“那到底记不记得”裴彦书睁着yi双乌亮的大眼，期待又扭捏地看着她。

　　她yi寒，咬牙：“记，得。”

　　真无聊啊这人那种话，用得着反反复复地提起吗昨天当众说了yi遍不够，晚上又要再强调，现在yi见她又提

　　她更无聊。竟然还回答他若惜摇头，掰开他手指转身朝外走。

　　“若惜”裴彦书忙快走几步，喜滋滋地跟上她。她说“记得”，他才放心了昨天的事情，随着那大帮子人的突然出现又离开，好像梦境yi样不真实。而她先前视而不见全不在乎的态度，又让他觉得愈发地怅然若失。唉他心中不由长叹口气，昨夜还在担心亲娘逼婚，结果现在，他老娘什么表示都没有就遁跑了他，他，他心里很不塌实啊

　　卅壹

　　在天朝，每三年都会由太医院统yi安排，对全国上下所有从业的大夫进行考核。按照各人治病疗效和行医差错情况，评定其优劣。大凡不合格者，成绩殿末者，多会取消其日后行医资格，如此既能杜绝庸医滥竽充数，又可激励所有大夫兢兢业业认真诊治，同时下苦功钻研医术。

　　而为管理方便，原先所有获有行医资格的大夫资料，yi般都交由太医院及各地分部统yi收管。及至稍后为哪家医馆所聘，则将记录随之转入医馆名下。因此，天朝从业大夫实际分为两类，yi类是直接隶属太医院旗下的众散医，对这类人等管理较严，他们多在朝廷各地所开善堂坐诊，依据医疗质量分为五等，薪俸也每三年评定yi次。而第二类有所属医馆的大夫，平时则由各地医馆行会统yi管理，考核时也以医馆为单位，集体参与评定。

　　“朝廷对医馆平素的管制较松，所以考核时便要比散医更严格yi些。考核分为两部分，yi是记录，二是呈案。记录就是，各大夫平日里所整治过病人的总量，痊愈情况。十全为上，失yi次之，失二次之，失三次之，失四便为下等了。这些记录都需要病人的手印或笔迹为证。如果当时未及留下凭证，现在务必要清查补齐。而”

　　“嗤有手印或者笔迹就必定是真的了要弄虚作假还不容易”

　　讲解那人正说得顺畅，听的那人也是相当专注，却忽然被尖锐的男声不识相地打断。卫若惜停下手中疾书的笔，不悦地看过去这是第几次了

　　原本还很不屑的俊颜被她那么yi瞥，立即醒悟过来：他他又多嘴了

　　冒着热气的茶杯被端到唇边小心吹了吹，再恭敬地呈到她面前，他适时谄媚笑道：“若惜，写了这么久也累了吧来，喝口水歇歇。”

　　若惜接过水微抿了yi口，神色颇有些无奈道：“你若无聊，可以去后院坐会儿。”她也知道他杵在这边难免无聊，可自己正与赵明安商量正事，他老这么打岔儿也不是办法啊。

　　裴彦书立即肃颜道：“不无聊yi点也不无聊我我磨墨呢”抓着墨磅的手作势在砚台上墨了几下，他很体贴道，“你们不用管我，继续，继续。” 开玩笑让他去后院这个该死的小安子早承认了对若惜有不轨的企图，他傻啊放他们独处

　　赵明安看着好笑：“裴兄，有没有人说过，你有什么心事都会直接写在脸上”

　　啊

　　赵明安继续道：“还有，你先前所说弄虚作假这回事，也是甚有风险的。因为太医院每次考核过程中都会组织人对送交的记录进行抽查验证，yi经发现作假，那么医馆主人终生都不得再从医。所以，”他笑得促狭，“做人还是坦率yi点好。”

　　裴彦书过了好yi阵子才反应过来：他，他在嘲笑他可恶的小安子

　　而赵明安已经跟卫若惜说到下yi处问题：“第二部分，呈案，也就是医馆馆主三年来的从医心得。整个医馆只需yi份既可，字数随意。yi般以经年所遇疑难杂症及相应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为主，或是yi些行医过程中的感悟也可。呈案与记录相比，虽然不及后者重要，但是，若能在病情或者疗法方面有重大发现，那么对于赢得太医院的特殊嘉奖极有帮助。”

　　若惜想了想道：“先前那场瘟疫。”

　　赵明安赞同道：“不错。那是必须重点写的部分。能不能得到嘉奖还是其次，最重要，把这样的疫情完整翔实地记录下来，有利于其他人警惕预防。”

　　若惜点头，她也正是此意，“那我先回去整理，明日再过来。”那场瘟疫是由他们两家医馆联手负责的，因此也可以递交请求合作yi份呈案。这样有助于更好地记录与研究当时疫情。

　　赵明安还未应声，便听yi旁借口磨墨实际yi直伸长脖子在偷听的某人尖叫道：“明天还要来不行我我明天有事”

　　赵明安忍不住笑：“裴兄有何事”

　　“我晚晴约了我去铺子”这也不算说谎，他确实很久没去了。

　　若惜抬头不解道：“你自去铺子好了。”她来医馆，他去铺子，有什么问题

　　裴彦书闻言气得眉毛拧成个倒八字：他去铺子让她跟居心叵测的小安子独处想都不要想虽然他是很不喜欢三个人待着，每每她跟小安子聊得起劲，都把自己丢在yi旁当幕景他是裴彦书哎应该是众人视线永恒的焦点偏偏这两人都习惯对他视而不见不过他们对他视而不见是yi回事，他真的消失不见又是另yi回事了，该死的小安子，休想有任何可趁之机

　　他忿忿想着，面上已熟悉换上yi副颠倒众生的笑容：“其实yi天不去也没关系我知道如果我不在的话，小惜惜你yi定想我想得没心思做事。那怎么行呢”说话间，忽然yi把揽住若惜肩膀，两人亲热地靠在yi处，裴彦书冲赵明安甜甜笑道：“我牺牲yi下没关系的，还是小惜惜的正事要紧赵兄，你说是吧”

　　赵明安与卫若惜同时yi僵。然后，两个人脸色又同时转青，yi个是憋笑憋的，另yi个是因为强忍恶寒小惜惜她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石化，耳边却还听见那人愉快的欢笑声，卫若惜正想发怒，眼角忽然瞥到yi个从外边踱步进来的人影，顿时心中yi沉，yi时无暇再顾及其他情绪。

　　赵明安也看见了赵冬雪，神色同yi时刻转为凝重。

　　赵冬雪的目光先是惊喜地落在裴彦书面上，然后缓缓下移，长久地停留在他揽着卫若惜肩膀的手上。

　　而裴彦书，虽然是四个人中最稀里糊涂的yi个，不知怎的却是被她的目光看得发毛，连到了嘴边的招呼都忘记说出来。

　　四个人都不说话，屋内气氛yi时肃静得很古怪。

　　“雪儿，回来啦”还是赵明安先打破沉默，口气yi径平和，心中却是忐忑。上次与她那yi次简略地交谈之后，她就不肯再进yi步交流。他知道她多年心结轻易难解，只是，别人的姻缘已成定局，她总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的

　　冬雪未答他，目光仍是直直落在裴彦书身上。裴彦书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若惜冷冷沉默，赵明安在心中叹气。

　　“哥，裴公子，我进去做饭了。”她忽然开口，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

　　若惜目送她身影，转头看着赵明安，黑眸寒意逼人。

　　赵明安摇头轻叹：“随她去吧。”现在去劝，只会火上浇油。

　　卫若惜在大街上走得飞快。跟得不擅徒步的他上气不接下气：“等等”

　　她仿若未闻，健步如飞。

　　他深吸yi口气，忽然拔腿yi阵狂奔，气喘吁吁挡在她面前：“停”

　　她终于停下，黑眸像深不见底的寒谭，冷冰冰地看着他。

　　裴彦书躬身按着膝盖大口喘粗气，好半天才能正常开口说话，仍是有些断断续续地：“你你生的哪门子气气呀”

　　她不说话。

　　“好啦，别生闷气了。你气什么跟我说说”

　　沉默。

　　“说说嘛。闷在心里小心闷坏了”

　　安静。

　　他只好主动猜测：“是气我刚才叫你小惜惜”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更不开口。

　　裴彦书握着她手，摇yi摇：“是我错啦若惜，若惜，我以后不乱叫了我给你道歉，别气啦”

　　若惜被他软语温声这么yi闹，就算本来生他气现在也气不起来了。更何况，她原就不是生他气。

　　她收回手，淡淡道：“我没气你。”

　　她继续快步走，裴彦书小跑跟着，跟了yi段，他小声嘀咕道：“不是气我，那就是气自己喽”她打小就这样，生别人气时不理人，生自己气时更是不理人。反正无论有什么问题，都先把自己冰冻起来再说。

　　“喂”他又蹿到她面前，伸展双臂拦住她去路。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你生自己气，干吗不理我啊错的人又不是我你你这是用自己的过错惩罚别人很不道德唉”

　　她终于不冰他了，改为瞪着他。

　　裴彦书凭着多年来对“敌”斗争的经验，深协软硬兼施之道，立即又柔和下来，挽着她胳膊道：“若惜，你生闷气也没用啊。你告诉我，你气什么我yi定帮你想办法”她这莫名其妙地生的什么气刚才不还好好儿地在和小安子商量医馆的事情。

　　卫若惜也不知道自己生的什么气。总之就是很气。从冬雪进来，看到他们，然后沉默，再然后明显对她视若不见的态度。她能理解那种心情，所以忽然就很气自己。

　　赵明安说不要劝。她什么都做不了。间接造成伤害，却什么都做不了。

　　很气。

　　只是，气归气，她其实也明白，感情的事情是没办法勉强的。她帮不了她。

　　除了冬雪自己，没人帮得了她。

　　卫若惜的气来得突然，本就是yi时心中郁结，现下被裴彦书这么yi搅和，慢慢也就淡下去了。心中徒留yi股惆怅烦躁。只觉得：感情这回事，真是个麻烦

　　卅贰

　　她脸色晦暗不明，慢慢沉静下来。裴彦书知她不气了，欢喜道：“若惜，我们去醉仙楼海吃yi顿那里新近换了yi位大厨，听说原先是宫中御膳房的，厨艺可了不得了”提到吃，那可是他的长项。今天让小安子显摆了yi下午，也该轮到他露露脸了

　　若惜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那是她刚才在保生堂与赵明安做的记录。

　　俊颜立刻yi垮：“你要回去整理啊”

　　“恩，我今晚留宿医馆，就不回府了。”要把这三年的记录翻查整理，时间紧迫，怕是不得不熬通宵了。

　　“那我陪你”他想了想，很快又高兴起来，迫不及待拉她，“走吧”

　　嘿，不回府，夜里的医馆就他和若惜，独处，嘿嘿。

　　医馆。

　　裴彦书眼大如铜铃，震惊地瞪着面前的yi堆人，“他们今晚都留下”

　　若惜理所当然道：“是啊。除了明日坐诊的苏大夫。”各人的出诊记录自然由自己整理为好，以免出错。

　　他闻言，欲哭无泪。他的独处，他的二人时光飞了

　　若惜把门厅的桌子草草收拾yi下，对他道：“你就坐这边吧。”

　　他吸了吸鼻子，勉强接受多人行的现状，开始争取最大福利：“那你坐对面吧”虽然有yi堆闲杂人等甲乙丙丁，好歹可以近距离接触下。

　　若惜诧异道：“我不在这边。”抬手yi指后院：“我们其他人都在后厅整理记录。你在这边看门，若有病人来的话，就去后面叫我们。”

　　裴彦书：

　　熬夜，是保养皮肤的大忌。他这yi辈子，还是第yi次熬夜。

　　再加上昨夜忧心过虑睡眠不足，是以他独自在前厅杵了yi会儿，很快就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

　　三更时分，若惜不放心来前厅看看，便见到裴彦书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她摇头，转身回后院。很快抱着yi条毛毯出来。

　　凑近了看，他连坐着的睡相都不好。手臂伸长，横扒着整个桌子，头枕在右臂上，侧歪着。整个人四仰八叉的。

　　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好事情，睡梦中嘴角还噙着笑意。朝向她的yi侧面颊淡淡现出yi个小梨涡。

　　若惜把毯子给他盖好，直起身子的yi瞬，余光瞥到他压在臂下的纸张yi角。

　　她微yi怔，下意识看去。

　　竟是yi幅画。画上，yi名女子侧身而坐，偏头静思执笔而书。

　　眉眼如山黛，姣姣面容，脉脉含笑。

　　那熟悉的眉目，卫若惜在镜中见过千百次，自然不会认不出。只是，她是笑着的吗今日在保生堂，她那时竟是笑着的吗

　　她恍然，不觉便伸手摸上那画中女子含笑的眼。

　　身旁的人忽然动了动，吓了她yi跳。也不知突然间这种仿佛做贼的心情是为何。

　　裴彦书却没醒，无意识挠了挠酒窝，翻了个身继续睡。

　　正好松开了原先压着的那画。

　　那画，画中人，清清楚楚映入她眼中。看似专注入神，静默肃敛。眼角眉梢的淡漠中，那不经意偏目睥去的些许春情在朦胧暧昧的月色中却是如此清晰和触目惊心。

　　卫若惜的脑子“嗡”yi声炸开。在有意识之前，她已经伸手抓住那画火速揣入怀中，逃命yi样离开前厅。

　　第二日。裴彦书yi早醒来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他的画。活见鬼了昨天他睡着前还压在手臂下的睡了yi觉醒来就消失不见了

　　周大夫捧着木桌进来，看他的样子便问道：“找什么呢”

　　“画我昨天画的画”

　　“你放在何处的”

　　“桌上”

　　他了然道：“怕是夜里让风刮走了吧。”

　　裴彦书郁闷：“夜里有风吗”他连门都没开过，哪儿来的风。“对了，谁给我盖的毯子”是不是有人进来拿走了

　　周大夫在内室拾掇锅碗瓢盆，边回答他道：“不晓得。yi会儿他们出来吃早饭，你问问就知道了。”

　　正说着，并卫若惜在内的yi干人等就走了进来。

　　周大夫笑道：“你们昨夜谁给裴公子盖的毯子”

　　他话音yi落，众人便齐刷刷看向卫若惜，面上都不由带着几分笑意。

　　裴彦书忙叫道：“若惜，你看到我的画没”

　　若惜面色yi僵，有yi会儿没说话，然后很不自然道：“我扔了。”

　　裴彦书跳起来：“你扔了你干吗扔我的画”

　　若惜面上没什么表情，伸手从周大夫手中接过饭碗，顾左右而言他：“先吃饭了。今日辛苦大家了，还要去各家把没有手印和笔迹的记录补全。”

　　众大夫很快围成yi桌坐下，周大夫盛饭过来，裴彦书坐在卫若惜身边，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为何扔我的画”

　　若惜扒了几口饭，被他问得烦，余光瞥到众人，都在做端饭碗状，耳朵却高高竖着。

　　她心头暗恼，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道：“你画得太难看了。”

　　什么他腾的站起，怒气冲天地嚷嚷道：“你说我画得难看”这是裸的侮辱谁不知道他京师第yi翩翩公子裴彦书，除了样貌出众，琴棋书画也是样样惊绝，她竟然说他画得难看

　　卫若惜没料到他这么大发应，心中叫苦不迭。

　　众大夫楞了楞，交换了个了然的目光，纷纷埋头专心吃饭。原来是画画像闹上意见了，这种专属小俩口的情趣，其他人还是少沾边为妙。

　　“恩，若惜，我吃完了，先去了。”

　　“啊，我也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孙大夫，黄大夫，等我yi起”

　　还有人临走前还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若惜的肩膀：“孩子啊，差不多得了。画得再难看，也是为你画的不是不比他出去鬼混，给别的女人画要好”

　　若惜目瞪口呆，呆呆看着瞬间只剩下她和裴彦书的前厅这不是真的吧她，卫若惜，向来不苟言笑，保持着冷若冰霜的形象，现在竟然沦为众人调笑的对象了

　　想当然，卫若惜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都很郁卒。尤其是当她在医馆里，面对着众大夫那意味深长的不明微笑时。

　　即使等到月末把太医院的考核记录和呈案交上去，她那种整日如坐针毡的感觉也并没有彻底消失。

　　而裴彦书的日子也不比她好过多少。少年少女别扭又懵懂的恋情，比甜蜜更多的是烦恼和磨合的不适感。

　　裴彦书的烦恼很多，且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