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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元 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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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妖的意境。

  想到这些,小少年兴奋了。只可惜直到他远远瞧见出柳园的西门,也没遇见什么神仙jg怪。

  小少年也不失望,收起寻鬼遇妖的心思,加快了脚步。就在此时,谢青云迎面瞧见了三个人,正从西门外走进来。

  “咦,谢傻子?怎么是你。”为首的一人锦衣武帽,一副小公子哥模样。他一见着谢青云,显得有些吃惊。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冲着身边的光头嚷道:“这就是我说的那傻子,总躲在书院不肯出来,咱们不能收拾小粽子,还不能废了他么。”

  光头一听,便踏步上前,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谢青云,那目光就如恶狼看着嘴边的兔子一般,充满了谑笑。

  “谢傻子,前些天听说你去了少院,可惜咱们出街游玩,回来时你已经走了。”第三个人开腔了,有点咬牙切齿的,“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怪不得我们了。”

  这三个人,正是张召和他的马脸跟班,还有那位小胖子卫风嘴里说的,最近常和张召混在一起的外劲武徒。

  前些时ri,张召不仅被赶出天院,还被引荐他入天院的教习没来由的训斥了一顿,jg告他说去少院之后再不要惹事生非。

  整件事情张召都觉得莫名其妙,请人带信给家中的父亲,结果父亲就只回了三个字:“少惹事。”

  这让张召憋了一肚子气,去了少院之后,每次见到小粽子他们嬉嬉闹闹的样子,就更是气上加气,可惜他这个天院的弃员是想撒气也不敢了,小粽子今非昔比,已经成为少院教习重点培养的小天才。

  就这样憋屈的混着ri子,张召是越发的恨谢青云了。虽说他绝不相信,谢青云掐指一算就把他算出了天院,可从流马车上的怨气一直持续到现在都无处宣泄,他是恨不得扒了谢青云的皮。

  他一直觉得要是堂堂正正打一场,他一个人就能把谢青云给打残了,偏生从见到谢傻子开始,他就被这傻子玩得灰头土脸,哪怕离开了那到处都是该死机关的流马车,倒霉的还是他。

  要说带人冲进书院打人,张召还没这个胆子,他知道爹在衡首镇虽然算是有些势力,可是在郡城的三艺经院,还是要低人一头的。

  所以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谢青云离开书院落了单,再把谢青云揍成残废,也只有这样,才能平得下心中这口恶气。

  “原来是你二位。”谢青云不慌不忙的应声,跟着转眼看向那光头,问道:“这位师兄是谁,张武者你也不介绍一下……”

  说着话,谢青云冲那光头微微一笑,笑得光头一愣神的时候,谢青云就毫无征兆的撒腿就跑。

  外劲武徒有多厉害,谢青云十分清楚。在白龙镇,他常和秦动习练摔跤。身为内劲武徒,秦动通常只拿出一半的实力,照秦动的说法,这就相当于外劲武徒的力道了,可即便是这样,谢青云也只能偶尔赢个几次,但这也仅仅只是摔跤罢了。

  若是秦动与谢青云比拳脚,先莫说谢青云的力道完全不能集中,挥拳没有几下,身体就酸软了。单说秦动哪怕只是用上外劲武徒的力道,简简单单的一拳过来,那股拳风,就能逼得谢青云呼吸不畅。

  师娘说得好,所谓冤家路窄,打不过就跑。这话在《圣贤经》上也是有的,叫做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谢青云听师娘的话,书也读得好,所以撒腿就跑。

  没什么多想的,只要跑出柳园,到那人多的地方,这光头就不敢动手了。武院规定但凡生员相互切磋都要上擂台,禁止私斗。

  可就算是切磋,也多是境界相当之人。光头一个外劲武徒,去揍个书院的生员,若被众人瞧见,他可要丢尽颜面。

  至于找韩朝阳帮忙,谢青云是想也没想过,堂堂小狼卫被一个外劲武徒追得满世界乱跑的情景若是被韩朝阳瞧见,难保他不会生出怀疑。

  虽然西门就在眼前,可绕开张召他们容易,要绕开光头那就难了,外劲武徒的身法,谢青云是见过的。因此谢青云没有向前,他是转身而逃,朝着来时的路狂奔。

  可跑了没多久,小少年就发现身边冲过去一个锃光瓦亮的脑袋,这光头竟然跑到了他的前面,还扭过头冲他嘿嘿直笑。

  谢青云不犹豫,再度转向,东门、西门不能走,那就北门、南门。

  很可惜,无论是北面还是南面,都是跑不大一会儿,小少年就瞧见光头从自己身边嗖的一下冲了过去,然后回头,对着自己笑。

  “停。”说停就停,光头气力、速度远胜自己,谢青云累了,既然跑不出柳园,那便于事无补,所以他不跑了。

  “怎么不跑了?”光头笑看着谢青云,仍是那副戏谑的神情。

  “等他们。”谢青云长长的呼了口气,指了指还在远处,正哈哈尖笑着赶上来的张召和马脸。/dd

  正文 第十七章 山穷水尽,那便拼命

  撑住……,小少年的脑中只剩下两个字。跟着师娘,他读了很多书,也学了许多道理,镌刻在脑海深处的,却只有一个字,撑。

  在这荒兽肆虐的天下,人人都要撑,师父想与师娘归隐山林、游山玩水,可荒兽不许,乱法的武者匠师不许,师父要撑。

  师父离世,师娘想哭、想死,可仇人不许,她自己不许,她要复仇,更要为师父心中那没有荒兽、天下太平的梦想,去做该做的事。师娘也要撑。

  小少年好奇的xg子,可绝非天生就能坚持,若一有兴趣便能坚持到底,便能撑住,那就不是小娃娃,而是个老妖jg了。

  跟着父亲帮活帮累了要撑,练气力练得乏了要撑,读些枯燥的书读得脑袋要炸了,也要撑。想着自己没有元轮,一辈子都没办法习武、修匠,心境沮丧了,更要撑。

  这一切,不得不撑,因为不撑,就完了。

  撑着撑着,就找到了更多的乐趣。活做熟练了,能帮家中多挣些铜子,更能在不同的手艺中寻到不同的滋味。

  气力越练越强,做起事来都不容易困乏,常常事半功倍,更有意思的是,和秦大哥摔跤时,也偶尔能胜过几场,小少年很得意。

  书读的多,眼界开了,就有了新的想法,即便不能习武、修匠,小少年也要相信自己,总会成为像师父那般顶天立地的男子。

  撑住!谢青云很清楚,等自己晕了过去,张召这帮人会干什么,手、脚筋被挑断,意味着真的就废了,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去做。

  更何况,只要撑住了,就能找法子让张召这个混蛋知道:什么叫痛,一想到这个,谢青云就觉得畅快。

  沙包大的拳头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吴归发现谢青云死不松手,便直接半蹲身子,下了狠手。

  马脸也发了狠,几乎全身的力气都在用力的揪,揪谢青云的头发。在衡首镇,和张召欺负其他娃娃的时候,马脸没少这么做过,他知道这样有多痛,任何人被他揪住了,都会求饶。

  啪!吴归比马脸更y狠,拳头打了没用,他就对着谢青云已经伤了的腿骨又来了一次。

  “撑啊!”这一下撕心裂肺脑的巨痛,反让谢青云从半晕的状态下痛醒过来,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两个字,也从他口中凛然蹦出。

  跑不掉,坑了人,擒了王,山穷水尽了,还要输。怎么办?师娘说了,拼命!

  拼命,包括坑,也包括打,包括无所不用,包括不择手段。更重要的是,还多了一个字“狠”。

  小少年咬住牙,不管头发还被马脸揪着,就这么用尽全身的力气,带住张召猛然翻了个身,嗞啦一声,小少年一撮头发没了,留下了那痛得发麻的、渗血的头皮。

  而他和张召组成的肉球,也从他在上面,变成了他在下面,张召则成了他的挡箭牌。

  这个翻转发生的极快,可吴归不比马脸,他反应迅速,下意识的收拳住脚,总算没打在张召的身上。不过却没注意到,谢青云翻转的同时,在他的绑腿处摸了一把。

  马脸则呆住了,先是看看手中带血的头发,又抬起另一只手,看着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耷拉着的小指,忽然间惨嚎了一声“啊!”嚎过之后,他便咣的一下栽倒在地,不知是痛晕过去,还是吓晕过去。

  没有人瞧见,马脸的手指是怎么断的,却都看见了他那小指头恐怖的弯折程度,这事发生的太过突兀,张召懵了,连外劲武徒、光头吴归也懵了。

  断马脸手指的谢青云自然没懵,他趁张召愣神的时候,迅速扭动左臂换了个位置,抓住张召的左手,握住他的小指,语气冷森:“你,还敢动么!”

  张召正自发愣,冷不丁听见耳边传来这句话,忙要猛力挣扎,却一下子感觉到小指头被制住了。

  马脸之鉴在前,张召更觉得嗖嗖冷气自手指飙然升起,赶紧费力扭动,可以他现在的姿势却全然使不上力气,心中越发慌乱,只能大声嚷着:“吴归,快帮忙,十五粒淬骨丹!”

  啪!啊!

  小少年没再给他机会,。

  断骨声后,便是张召不亚于马脸的惨叫,小少年依样画葫芦,不等吴归行动,就掰断了堂堂烈武药阁小公子的左手小指。

  和马脸一般,张召也晕了过去。

  之前,只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没能彻底制住张召。原本打算用一次头槌就能撞得张召失力,再起身拖着这个混蛋,用来要挟光头和马脸。只要他们敢动一下,谢青云就揍张召一拳,如此这般,退出柳园,到人多的地方,再放了张召。

  现如今,动一下、揍一拳变成动一下、断一指。光头还没说话,不过向前走了半步,谢青云就毫无犹豫,再次掰断了张召左手的无名指。

  啊!惨痛令张召尝到了谢青云方才的滋味,痛醒的滋味,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再次痛晕过去。

  “你,你疯了么?”谢青云的狠,令光头再不敢妄动:“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青云表情有点怪异。腿骨的伤痛让他的脸都在哆嗦,可脸上又在笑,笑得让人发冷。

  “切他手指。”简单的四个字说过,一直扣住张召肩膀的手松了开来,随后在空中扬了扬,一把刻着“外”字的短匕亮在吴归的眼前。

  “什么?!”吴归大惊,急忙低头一瞧,才发觉自己的匕首竟被谢青云盗走了。这匕首是武院为每一位修至外劲武徒的生员发放的特制短匕,只此一把,哪怕修到内劲和先天武徒也不会更换,以此表明今后正式成为武徒,跨入武修的大门。

  谢青云在秦动那见过,知道它的锋利。

  拼命也要有拼命的本钱,从清醒过来的一瞬,小少年就想到了拼命的法子。翻身、掰断马脸的指头,摸取光头的匕首,两个呼吸间,三件事一气呵成。

  至于匕首的存在,谢青云在跑不过吴归,停下脚步面对他时,就瞧见了。从那时起小少年就一直提防着,也想着有机会便夺过来为己用。

  不等吴归再有反应,谢青云一咬牙,手起刀落,张召的食指就被齐根切下。对于张小公子来说,这一回算是幸运的,他没有痛醒,只在昏迷中受了这一刀。

  一脚蹬开指根处还在冒血的张召,不管吴归的目瞪口呆,谢青云就这么坐在原地休息。

  稳住气息之后,才扬了扬手中那根断指:“时间越久越难以续接,等我出了西门,便还给你。当然你也可以试试现在来夺,你看我会不会吞进肚里,张小公子的手指若是没了,你说烈武药阁的掌柜、也就是他的老爹在恨我入骨的时候,会不会连你这个保护不力的乌龟也给嫉恨了?”

  吴归被震住了,他见过欺负人的,也见过把人打的吐血的,更听闻过断人手脚的,可却从没见过谢青云这样,狠辣而无赖的。

  吴归没有犹豫,咬牙道:“你够狠,若裴元没闭关,你早就死定了!”

  一句话,表明吴归接受了条件,至于裴元,谢青云才不管他是谁,这和小孩子打架,输了的人总要说下回等着瞧一般,没多大意思。

  谢青云点头,又挠头,挠到没头发的头皮,痛得呲牙咧嘴。借着这股痛劲,小少年一鼓作气站起身来,那条被踩的腿似乎是断了,痛的他倒抽一口凉气。

  适应了一会儿还是不行,只好单脚跳行,向西门走去。走到门口,谢青云转过身,扬手向南面用力一甩,“快去吧,晚了接不上了。”

  吴归真怕接不上手指而被张召他爹找自己麻烦,所以他一直盯着谢青云的手。

  谢青云这么一甩,他便朝南面冲了过去。可惜冲出老远,也没见手指落下来,转头远远的再看谢青云时,这混蛋却说:“我怕你身法太快,又追出来,所以……”

  话没说完,小少年再一扬手,又朝北面猛甩,先是一把短匕飞出,随后才跟着一根断指。这次吴归没有立刻就跑,等清楚的瞧见指头远远的抛落到北面草丛时,他才骂骂咧咧的冲了过去。

  小孩儿逗趣的法子,在这时候用出来,吴归根本就没想到,上了当也只能大骂无耻。

  谢青云自然不会等他跑动,更不会等指头落地,甩出那断指过后,便单脚跳出柳园西门。行了许久,到人多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虽说谢青云的见识远胜过同龄孩子,听得故事也够多了,可亲身经历这般惨斗,还是第一次。

  若放在平ri,小少年连掰断人手指都不会去做,更别说切人手指这么残暴的事了。可既然是拼命,命都不要了,还顾得了许多么。

  何况在谢青云的眼中,这个才八岁的张召早不是初见时的纨绔子弟,也不是欺负小粽子时的恶人,而是个彻头彻尾的凶徒,虽然想着切手指的情景还有点后怕,可小少年不后悔。

  若师娘在的话,定会说张召小小年纪,就这般凶恶,若是习武有成,必为一大祸患,不如乘早杀了了事,省得狼卫们将来又要为此人奔波断案。

  其实,谢青云自从拜了师父,和紫婴师娘相处的久了,就觉得师娘和以前有点不大一样,少了些许文秀,多了几分……怎么说来着,虽然依旧正直良善,可偶尔的言谈中却有点爹说的书里,那些个妖女的味道。;/dd

  正文 第十八章 争命

  浑身的伤痛导致行走不便,回到书院时,已经过了正午。

  谢青云有些脱力,脸se也一片惨白,豆大的汗珠不断的滑落,正打算用井水洗个脸,再去见聂夫子的,可刚迈进前院,就看见聂夫子已然面se冷峻的坐在石凳之上。

  话说回来,聂夫子一直都是这样面se冷峻的,小少年丝毫不害怕。不过约好的时间过了,小少年觉得以聂夫子xg格,估摸着不会给自己更多的准备,立马就要考问那《圣贤经》的内容。

  瞧见谢青云头破腿瘸、狼狈不堪,手上身上都染了些残血,聂石毫不动容,待谢青云跳到近前,张口便问:“圣贤有云,水形避高而趋下,兵形何如?”

  一见面,不问为何受伤,也不管他伤势如何,三天前说过要考小少年《圣贤经》,时间过了,聂石不肯耽误。

  谢青云不慌、不乱,架已打完,伤晚些再治便是,过了聂夫子的问考,说不得书院求学的第三步又要近了些。

  不过气力有些不支,谢青云也不管其他,拱手施礼后,就大喇喇的在聂夫子对面坐下,跟着缓缓应道:“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势而流,兵因敌情而略。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以敌之变而谋胜者,谓之神。”

  聂石全不在意谢青云是坐是站,见他对答如流,也不停歇,当即又问:“此句出自何处,又有何解?”

  “出自圣贤经中《兵战,虚实篇》,为古贤者撰写的兵法战略。当今武皇征战天下,驱逐荒兽时,也多用其中计谋。这一句的意思说的是兵的形态就如水一般,水避开高处而流向低处,对敌用兵也要先避其强而击其弱处。水根据地势决定流向,用兵则根据敌情而制定方略,兵形万化没有常势,水形万种没有常态。能够根据敌人的变化而采用相应的谋略取胜的,可以称之为用兵如神。”

  “以前读过?”聂石有点不信,眉毛微微挑了挑。

  “读过。”谢青云那张惨白的脸上汗珠更多了,不过他却在笑。三天前聂夫子便因为他答应接受考问而面露异se,今天又一次为他答问而微有惊讶,这般一点点的来,聂夫子对他的兴趣自会越来越深。

  聂石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钓者敬,非为鱼也……”

  谢青云答:“饵鼠虫,非爱之也。出自《与人篇》,说的是钓鱼的人不是为了给鱼送吃的,捕鼠人以药饵喂鼠,也不是爱鼠。这意思是教人要学会分辨利诱,虽是与人篇,可放在兵战中,也是一样。”

  聂石咳了一声,眉毛又扬:“五se令人目盲……”

  “五味令人口爽,五音令人耳聋。”谢青云迅速接道:“出自《道篇》,五se虽漂亮、五味虽好吃、五音虽动听,可若无止境的追求这些,yu望便会令人xg情狂乱,这便是一些武者、匠师会做些为利而相互厮杀的原因。”

  聂石眉头再扬,这会儿,眼睛也瞪大了一些,随后又出一题。

  如此这般,谢青云连答十问,句句通透。直答得聂石眉毛扬了十次。

  “不错。”第十一问过后,聂石终于不再问了,似是轻轻叹了口气,眉毛也落了下来,简简单单的说道:“几个人揍你。”

  “三个,两个新生员,一个外劲武徒。”谢青云实话实说。

  聂石一挥手,不容置疑道:“走吧,出去学门手艺,不用在这里挨打。”考不倒谢青云,聂石索xg直说了。

  “夫子想赶我走?”谢青云笑,反问。

  原以为第三步还要许久,没想到早在不经意间就已成形,聂石这话似是冷漠,可谢青云却听得明白,聂夫子是怕耽误了他的前程。

  能让夫子为自己的前程着想,可见夫子果然如师娘所说,脾气太过直爽。直爽得令人难以接近,又直爽得让人容易相处,只要待他以诚,他便诚以待你。

  见谢青云笑,聂石眉头皱得更紧:“莫要再笑,伤在哪里?!我帮你治好,再送你离开。你不能习武,不能修匠,留在书院,好玩么?!”

  “文以武为基,武以文明道。”谢青云定是要笑:“我来读书,是为明道。同样我要读好书,也不能做个书呆子,必要习武。”

  聂石不屑:“没有了元轮,注定不能习武,还大言不惭。”

  小少年不笑了。注定了么,他不这么认为,低头凝思了片刻,复又抬起头,眸子清澈,语气认真:“我爹说过世人都道命中注定,可既然是老天爷定的,那谁也说了不算,因为谁都不是老天爷。”

  “我便想,既然无人知晓天命如何,那所谓没有元轮就不能习武、修匠,便不是天命,只是人命,人以为的命。没人瞧过没元轮的武者,不证明就没有,所以我要争。或许能寻得秘法重开元轮,或是另辟蹊径,修得武技。怎样都好,总之要争!”

  这一番话,谢青云从未对人说过,父母不知,秦动不知,师娘也不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若非聂石方才那句注定不能习武,若非刚才那一架打的惨烈,打得痛快,打得他现在浑身上下痛的厉害,便激不起他这股不服的心气,有了这股心气,他才明了自己的心境,原来自己一直在争,不是撑,是争!

  “争命?争命……”聂石摇头:“怎么争,争得一身伤来?”

  “输赢是常有的事,这次伤了,未必下次就要伤。原本他们是要断我手筋、脚筋的,可我不是争来了么?”

  “你赢了?”聂石不信:“一个打三个,还有个外劲武徒,怎么能赢?”

  “没赢,不过……”谢青云如实相告,细细说完这场惨斗的经过,又补充了一句:“争了就有希望,不争便就完了。”

  听谢青云说惨斗,聂石表情一直淡淡,直到这句“争了就有希望,不争便就完了”刚一说完。聂夫子便双目猛睁,忽地站起,粗大的手掌狠狠地拍在身旁的石桌之上。

  只听得“轰!”的一声,震天的隆响传遍整个书院,那石桌吃力不过,哗啦啦的四分五裂。

  “好一个争命,好一个争的就是希望!”聂石仰天怒啸。

  “好,好,好孩子!”怒啸过后,聂石只觉得长久以来积郁在胸中的闷气竟就这般一扫而空,心境也畅快了许多。再看谢青云时,小少年在咧嘴冲自己笑,然后就咕咚一声从石凳上栽了下来。

  谢青云再也撑不住伤腿之痛,晕了过去。/dd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什么因得什么果

  足足半柱香时间过去,聂石才猛然叹了口气,看向谢青云的眸子也亮了许多:“小丫头伶俐机巧,难怪能教出你这个心思通透的小子。你师娘说的没错,这几年我聂石人还在,心却废了,只剩下喝酒吃肉。和你师娘比,我自愧不如。”

  “恭喜兵王前辈归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诚诚恳恳说了这么多,谢青云终于喜上眉梢。

  “三天前,听到你那句争了才有希望,我便已经醒了。”聂石一挥袖袍:“还有,莫再称什么前辈,听着不顺,叫我老聂便是。”

  谢青云也不矫情:“哦,老聂。”不过听闻三天之说,不免有些惊疑:“三天前么,我晕了三天?”

  “自然。”聂石瞪着谢青云上下看看:“你小小年纪,却疯得很,腿骨都碎得扎入了皮肉,居然不吭一声,还与我在那答什么《圣贤经》。”

  “呃……”谢青云吓了一跳,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被吴归踩了两次,虽然痛得厉害,他却并不觉得很重,想着最多是骨头折了,敷上些骨伤药,也就没事了,不曾想却碎得这般可怕。

  聂石不理小少年的惊愕,微微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张口便问:“这些ri子你送我美食,还有前些天你对修文的见解,莫非都是你师娘教你,再由你背出来的?她算准了你这么做,我就能变回以前的我?”

  “读书的用处,师娘从两年前就教给我了。不只是读书,还有做人、许许多多的道理,师娘都教了,都是这两年里教给我的,这是替师父教导弟子,可不是专门为了两年后背给你听。”谢青云说着就笑了:“师娘倒是提过你好酒好吃,至于怎么做,多长时间能成,那全看我自己了。”

  “不过刚才……”谢青云笑得有点尴尬:“刚才老聂你进来问我要不要学武的时候,我倒是装傻来着,只等你亲口说出愿意教我,才心中笃定。”

  “嗯。”聂石全不管这个,反而拱手道歉:“你说的对,你跟着丫头修理,不至于专为背给我听,若只是个死记硬背的小子,那小丫头也不会代钟兄弟收你为徒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没想明白,还胡乱猜疑,对不住了。”

  兵王的xg子向来如此,即便是在后辈面前,错了就是错了,完全不会在意什么。

  谢青云听长辈道歉,倒是不好意思了,忙岔开话题,主动说起张召的事来,从流马车一直说到用游狼令骗了韩朝阳,再到三天前的那场柳园恶斗。

  聂石听完,不觉得有何jg彩,反而连连摇首:“可惜了游狼令,若我是你,既然用了令牌,那自然做到底,定会让韩朝阳把张召赶出三艺经院。这等心肠恶毒的小儿,少院也不能让他呆,真等他学了点武艺,那早晚是个祸害。如果他出了三艺经院,你又何必受这碎骨之痛。”

  谢青云先是点头,不过片刻,又连连摇头。

  “摇头作甚,我说的不对么?”聂石不解。

  “如果只论这件事,说得完全没错。”谢青云得意的笑:“不过,你可记得圣贤经中有一段高僧论因果的话?”

  “……”聂石不喜欢小少年老笑,皱眉,跟着又舒眉,他明白了小少年说的是什么:“不错,你倒是该多谢张召,也不对,要谢就谢你自己,什么因得什么果,什么xg子就争什么命。”

  若谢青云不管小粽子,便不会得罪张召。若谢青云心在狠些,直接要韩朝阳把张召赶出三艺经院,那也不会被拦在柳园。若没有柳园恶斗,谢青云更不会在问答圣贤经时,激起xg子,说出那番争命的话来。没有这番话,又何以让心如死灰的兵王重新找回那股子心气。

  以聂石来说,若不是谢青云这样一个天生没有元轮、读书却照样乐滋滋的小子,若不是谢青云这样一个挨了揍、痛得脸se惨白、直冒冷汗,还在那和他对答如流,进而说出一番慷慨争命之言的小子。

  但凡是换了他人,即便仍是同样的话说给他听,他也不会有丝毫感触,更找不回曾经有过的“争”的气魄。

  这便是因果,只有谢青云这样的xg子,才能种下这样的因,才能结下这样的果。

  聂石不是个喜欢慨叹之人,说过因果,话题即转,转得有些突兀:“你可知武徒三境有什么区别,又如何划分?”

  相处这些天,谢青云早就习惯了聂石说话的方式,听到这个,立刻jg神一震。

  他知道聂石这是要开始传武了,于是认真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力道过了百钧即为外劲武徒;过两百钧,就是内劲武徒;再到三百钧,便是先天武徒了。这里的力道说的是全力一击,而非普通的举力。”

  这些都是从秦动那儿听来的,紫婴师娘虽会指点他习练气力的法子,但却不会提那武修的境界,说是讲得多了,谢青云一颗心就都飘向武道了,可又不能习武,心境便容易郁郁,连读书也要耽误。

  “嗯。”聂石点头:“习武之人发力攻击,多是集力于一点,瞬间爆发,从而攻击敌人。我的法门则类似于摔跤,不需要集力于一点,多以身体的重量推、压、挤、绊,来摔倒对手。你可知三天前我击碎那石桌,有多大的力道?”

  “内劲?还是先天武徒?”谢青云虽然更喜欢聂石方才的身法,可对于击碎石桌的力气,他也一直好奇来着,按聂石所说他和自己一般不能将力集中于一点,那怎么可能打出那么重的一掌。

  “大约是先天,力有三百钧。”聂石自然看得懂谢青云的疑惑,点头解释:“我这一掌看似和寻常武徒全力一击没什么区别,可却是以骨力带动全身筋肉,甩出来的力道。”

  “甩?”谢青云眨了眨眼,似有所悟,当下以手为鞭,啪的一下甩在了地上,直砸得他手掌生痛,才苦脸摇头,道:“这般用力的确不需要集中于一点,可也没多少力道可用,比你差得远了。”

  “似模似样,却全然不对。”小少年初学,聂石却一点也不客气:“你这样甩,只是带动了胳膊,而我那一掌,却是全身的力道。”

  “全身?”谢青云凝神皱眉,越发不解:“怎么可能?若说摔跤时,矮身用肩撞人,或许能够借用到全身的大部分力道,可这甩掌……”

  “这正是我那法门的妙处,想学的话,先滚到这儿来。”聂石神情肃穆,双手交替,做了个滚动的姿势。

  “好。”小少年不明白为何要滚,可他清楚老聂的xg子,绝不会故意逗他玩。既然打定主意要和老聂学武,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恰好腿脚也行走不便,这就咕噜噜的滚到了聂石的旁边,靠坐在那根铁柱上。;/dd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疯劲

  聂石见谢青云没任何迟疑,就这么滚了过来,他也不说话,只微微一点头,便伸手在铁柱上摸来摸去。

  谢青云心思机敏,一见他这个动作,就猜到又要发动机关。于是饶有兴趣仔细去看,这才发觉铁柱中端嵌有一个铜钱大小的圆盘,聂石正在用手左右拨动那圆盘,这一次却没有那刺耳的咯啦声发出。

  谢青云抬头四望,想瞧瞧这机关发动后,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这一望,便瞧见前方的石壁上出现了某种变化,也就只是这么一瞬间,那石壁像是忽然漏了一般,刷刷的露出无穷无尽的密密麻麻的针眼。

  很快,谢青云又发现不只是前方,石室的其他三面石壁,连同室顶和地面也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眨眼的功夫,整个石室变了个样子,四面八方全都是细如毛发的针眼,看得人不只是瘆的慌,还有些晕,瘆的晕。

  谢青云迷糊了,问道:“老聂,这是什么,要漏沙埋人么?”谢青云父亲的故事中,有些古墓寻宝的段落,其中便有墓主设下的沙漏机关,是专门用来活埋那些盗墓贼的,小少年心中好奇,当下就想起了这事。

  聂石没理谢青云的话,而是将腿脚和身子缩成了一团,若大的一个人,缩得活像个球:“跟着我学。”

  “这是要一起滚么?”谢青云愣神,不过还是照做,只可惜他那一条断腿没法子弯过来,只好左挪又动,想尽力也像个球。

  这扭来移去的,还没成形,就听见聂石猛地一声断喝:“跟着我滚。”话音才落,就听见嗖嗖嗖的声音连绵不绝,前方石壁的针眼吐针如蝗般向外猛喷,也瞧不清是铁质是木质,多如牛毛的飞针就这么黑压压的一片朝着谢青云和聂石所在的位置激she而来。

  “这还真滚啊……”一个念头闪过,谢青云没时间顾忌断腿,瞧见聂石已经率先滚了出去,当即跟上就滚。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在无数飞针的逼迫下,滚如圆球。只不过大的那个滚得是悄然无声,小的那个则是大呼小叫。

  滚了才一圈,谢青云已经懵了。

  针刺之痛,尖酸难忍。

  身上少说被扎了也有数十针,小少年来不及去想这些针在翻滚过程中,因为着地的重压,还会被刺得更深的事了。因为他发现一面墙到另一面墙,包括石室的天顶,都开始喷针了,好像不要钱似的疯狂的向他喷起了飞针,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紧紧地跟着前面那个大人球,不停的滚。

  唯一庆幸的是,地面的那些针眼似乎并不会喷出飞针,一直没什么动静。

  “老聂,这还要多久。”从第十一根铁柱滚到了第一根铁柱,又从第一根铁柱滚回来,谢青云觉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

  只可惜聂石根本不理他,而那飞针还是依旧不停的吐着。

  “拼了。”谢青云恼了、狂了、疯了,骨血中天生的疯劲!

  他从来就知道习武可不是玩儿,没有元轮的人习武更不是儿戏,争命也绝不是嘴上说说、心中激昂一下而已。若受不得这点苦楚,那还用什么去争。

  所以,万针穿身,难忍、难当。可是小少年要忍,要当,要争!

  咬紧牙关,不再多发一言。滚了四五个来回,小少年的牙齿都咬出了血,身上已经是千疮百眼。尽管仍旧躲不开那些该死的飞针,可他已经冷静了许多,已然能够分心思考。

  他发觉飞针的喷she的方向很特别,追着老聂和他一起,逼着他们绕着十一根铁柱来滚,整个路线像是一条扭曲的蛇行。

  他还发现老聂虽然滚得轻松,可也时不时挥舞袖袍,扫开一些飞针。

  而最有趣的是,这些个没有刺到他身上,直接落地的飞针似乎都被地面的针眼给吸了进去。因为滚了数个来回,地上并没有堆积起哪怕一根飞针,那些个数量惊人的飞针大约是刚落下,就消失不见了,整个地面除了密密麻麻的针眼,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好消息,吸入地下的飞针多半会又重新扣入石室的机关槽中,反复发she,如此这般,若是机关不停,那针也便生生不息了。

  再滚了五六个来回,小少年气力不济,滚的身法越来越慢,身上挨的针也越来越多,可他又发现了更多的门道。

  原以为这么翻滚压迫,必然会令扎在身上的针刺得更深,可实际情况却是没有一根针刺进肉内,反而在他不断的翻滚中,身上的针都被地面的那些针眼所生出的吸力给吸入了地下。原本还在奇怪身上的针都去了哪里,直到其中的几次翻滚,莫名的感受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吸力,才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所以,尽管谢青云的全身到处是血点、针眼,痛麻挠心,可却并没有多少扎在身上,他也没有变成想象中的刺猬。

  再有,谢青云一直以为老聂挥动袖袍是替自己扫开近身的飞针,可现在却发觉老聂其实是在帮他,每一次挥动衣袖,那些可能刺入他头顶、面上、眼睛的飞针统统都偏向了一边,因为此,他的脑袋成了全身上下唯一没有被刺的部位。

  这也让谢青云震惊不已,老聂整个人都已经成球状了,应该根本看不见他才对。可老聂不仅能够算准飞针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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