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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小调旧时光 第 11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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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夫向外套挥了挥手,它便被股强风吹开,露出地面的几张废纸和两个罐头瓶。但这次没有飞灰飘散,拉赫玛尼诺夫诧异道:

  “你什么时候会这手的”

  棕色皮肤的姑娘又在山谷的角落里出现了。她半跪在地上,肩上扛着早已不省人事的小伙子。

  “凭借异乡人的能力,短距离的空间穿行也能完成,你没想到我掌握了这招吧”她说,“尽管时灵时不灵,但关键时刻也有逃命的机会。”

  “我不杀你,你也不要再来硬碰了。”拉赫玛尼诺夫说,“其实我们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异乡人以前的所作所为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事情早没这么简单了。”棕色皮肤的姑娘喘着气,发出猫科动物般的呼噜声,“我们必须得到魔手,这关乎到生死存亡。我向你保证,钢琴师,下次你必将丧命。”

  拉赫玛尼诺夫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还有你,叛徒。”棕色皮肤的姑娘向动物般的女孩吼道,“没想到你会和他们联手,你已经背叛了族人,希望你能记住这点。”

  18夜袭8

  说完,她向后跳,竟然带着那个小伙子头扎进谷壁,像影子投射到墙上般,转瞬不见了。动物般的女孩声不吭,又举起只暖瓶向她消失的地方掷去,但暖瓶化成的白色光球还没打中谷壁,便被拉赫玛尼诺夫伸手挡住,落到地上。

  “不要毁掉这座山,还有九个年轻人在里面睡觉。”他说。

  动物般的女孩拉起我向山谷里跳去,呼呼风声在我耳边急掠而过,我还没有叫出声,却已经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这次放她走,以后就麻烦大了。”她对拉赫玛尼诺夫说,“也许所有的异乡人将集合起来,把我们置于死地,连逃命的希望都没有。”

  “这次没有你们,我已经死了,下次我相信,依然有绝处逢生的机会。”拉赫玛尼诺夫的身上竟被异乡人的血咒烧了透明窟窿,往外冒着黑烟。但他不但没有死,而且若无其事地和我们说话。我阵头晕目眩,动物般的女孩扶住我,让我靠在她的身上。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但也不再想看到谜底揭开了。”

  山谷之外的高空,风像呜咽般呼啸。

  19波罗乃兹远行记1

  那天晚上回到筒子楼,我就发起了高烧,反复梦到活生生的肉体化为灰尘的景象。

  张彻每天上午来看我次,给我们带些吃的。蛋糕也好牛奶也好热气腾腾的炒菜也好,我闻起来都索然无味,口也不想吃。我让他给我买点朗姆酒兑上可乐,每次灌下大杯才能换来片刻清醒。

  他找来塑料袋退烧药,我吃完了就出汗,出完汗继续发烧,反复几次,几乎虚脱。吃了几天不见效果,索性不吃了,全身上下也没有发炎的地方,病得莫名其妙。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开着波罗乃兹把我送到医院住了天,医生坚称我患的只是普通的感冒,开了两副中药,吃得我满嘴发苦也没有用。

  黑哥来看我时,我总让他照着乐谱弹段柴可夫斯基。四季改编成吉它曲后令人耳目新,加以他的演奏更是令人沉醉。但想起那绝妙的音色来自魔手,我又会心跳不止,四肢冰冷。

  我本来只是个普通的失意人,在现实世界中无可奈何地混着日子,梦想着到俄罗斯学钢琴,但不得不在无聊的生活中打发时光。自从魔手出现以后,整个世界为之改变,让我再也辨别不出真实与虚幻的界限。

  无论是在筒子楼里还是医院里卧床,动物般的女孩都刻不离地守护着我。她像是个来自虚假世界中的人,可在我眼中却又无比真实,让我感到除了她以外,世上再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

  总是我紧紧闭着眼睛,在片飞灰的可怕想像中发热不止,她握着我的手凝视窗外。

  到了夜晚,她会钻进被窝和我搂在起,由于高烧,我感到她的身体冰凉无比,便尽力搂住她,想要温暖她。她把头扎在我怀里,仿佛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我不出声她也不吭声,我叫她她就会马上答应。

  天晚上,我的体温奇迹般地降低了,如同泡在五月的春水之中,微风从头上吹过,凉爽之意沁人心扉。从得病到痊愈,都是莫名其妙。感到我体温消退,她立刻睁开眼睛笑着看我。

  我从窗帘缝里看到外面的黑夜,夜色辽远幽静。

  “胆儿够小的,”她说,“给吓成这样。”

  “确实想起来都觉得害怕,但不光是害怕,大概是不能理解的事情积郁已久,陡然喷发出来的原故。”

  “现在还想了解真相”

  “什么真相你异乡人拉赫玛尼诺夫魔手,没有件事的真相是清楚的。”

  “既然所有这些事纠缠在起,那么背后只会有个真相。这个真相我也不知道,即使告诉我和异乡人的真实身份,也不可能揭开全部谜底。”

  “真相也罢,谜底也罢,我现在全不关心了,反正真相只有个,必须面对的生活也只有种,只有耐心忍受而已。”

  “以前你也就是假装想得开,经过场大病,倒真看开了”

  “反正世事不为人类所左右,看不开也没办法。我只想知道,经过这件事,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常相厮守在起”

  她看着我郑重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过叛徒在组织的追杀下逃脱,但我向你保证,我会为了你尽力而为。”

  “你说过需要我的保护,我会竭尽全力,”我说,“即使世事不为人所改变。”

  “我相信你,”她说,“即使世事不为人所改变。”

  我仰起头吻她,脱下她的衬衫。我看着她的身体,发现她的r房又有了变化。维纳斯之乳上没有了鳞片,而又变成了荧光般的半鸟半兽的羽毛,异常柔软,闪闪发亮,就和在拉赫玛尼诺夫口袋里掉出来的羽毛样。

  “怎么又变成羽毛了”我抚摸着她的r房说。

  “这是我所属的种族成熟的标志。”她说,“我已经是个完成自我进化的异乡人了。”

  病好以后,我也坚决不去破烂山,那里就像脑海中储存可怕记忆的某个区间样,我妄图把它永远留在恶梦里,不再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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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波罗乃兹远行记2

  张彻和黑哥倒是经常借我的车过去转转,据他们说,那里和以前样,没有什么出过怪事的迹象。两个人已经变成了飞灰,“迹象”早已留在了记忆深处。拉赫玛尼诺夫也没再出现过,不知他将作何打算。

  我每天在房间里喝啤酒,弹钢琴,和动物般的女孩在窗前看夕阳,尝试将自己变成个只顾眼前无忧无虑的人。

  异乡人无影无踪,下落不明,她也不再提起那件事。这样平静地过了段日子,我甚至产生了幻觉,想像着切诡异邪恶的事情都是昨夜的恶梦,现实生活就像眼前那般平静,我和动物般的女孩是知根知底的老相识,她是我的同学或朋友或邻家女孩,我们自然而然的相亲相爱,等待着水到渠成地老去。

  直到要出远门的那天来临。那天我正在窗前窗前弹琴,她坐在床边翻看几个月前的爱乐杂志。窗外的风天比天冷,已经时近深秋,所有景物都想涂了层金粉般耀眼。张彻没敲门就进来,靠在钢琴上看我弹奏,旋即点上颗烟放到我嘴上。

  我叼起烟,被熏得直眯眼睛。他说:“这几天可能要出趟远门。”

  我像没听见样,歪着头个劲儿弹琴,烟灰长了也不敲下。

  倒是动物般的女孩问:“去哪儿啊,怎么直没说”

  “老流氓也刚告诉我,说要去山东,大家块儿去。”

  我还在半癫狂地敲着和弦,声不吭。

  动物般的女孩考虑了会儿,说道:“怎么去,飞机还是火车”

  “开车去,说是要拉批货。”

  我忽然停下不弹了,小心翼翼地转开身子,以免烟灰落到琴键上,也不理张彻,自顾自抽了几口烟。

  “怎么着,”张彻问我,“去之前把车保养下,头次跑长途,得换换润滑油。”

  我把烟头扔到地上:“谁跟你说我定得去了”

  “难道不是同志们块儿行动么你最近可有点儿脱离组织的倾向啊。”张彻意外地说。

  “他是在家养懒了,而且沾染了身伤春悲秋的恶习。”动物般的女孩说,“得出去跑趟,否则提不起精神头。”

  “就是,怎么能置同志们于不顾呢”张彻说,“你忘了你病的时候是谁给你端茶送水接屎接尿了”

  “别说得那么夸张,”我笑了,“我老婆给我端茶送水,接屎接尿的任务直就落在抽水马桶头上这么多年谁也没替代过。”

  “行行行,”动物般的女孩拍拍我,用哄小孩的口气说,“咱们去对吧这就乖确切什么时候走,到时你再告诉我们声。”

  “瞧你老婆多识大体,现在你是落后分子了。”张彻从墙角拎了瓶矿泉水边喝边出门,“瞧你还喝这么健康的饮料,多落后。”

  他走后我问动物般的女孩:“你那么积极干嘛不知道这事儿背后有文章么”

  动物般的女孩道:“我哪儿有那么傻不过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味逃避能躲到什么时候你以为在家呆着就安全么”

  “那你的意思是”

  “这趟出门的背后原因肯定是诺夫大叔,我们现在是和他绑在根绳上的蚂蚱了,必须得和他块儿去。我曾经和你说过,异乡人的组织绝对不会放过个叛徒,并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假如让他们把诺夫大叔干掉,我们更是难以自保,所以只能和他同进同退。”

  “只是世事不为人所改变”

  “世事不为人所改变,所以只能步步走下去。”

  动物般的女孩对生活充满了强烈的战斗精神,这点和我绝不样,她有时候就像个铁娘子。

  “假如定要去,希望我们能起回来。”晚上,我搂着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好说的。

  “即使所剩下的只有灵魂,也要起回来。”她靠在钢琴边对我说,“为我弹首什么曲子吧”

  我坐在琴前,弹起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尽管我没有魔手,无法掌握无与伦比的技巧,但从未有人将这首曲子演绎成情歌。

  19波罗乃兹远行记3

  第二天早上,张彻背着巨大的帆布包来找我,此时黑哥已经拎着吉他站在楼下。我们钻进波罗乃兹汽车,往破烂山开去。路上我心情抑郁,想着要从那样个地方出发,此行必然充满苍凉之感。

  老流氓已经将小卡车停在山脚等我们了。看见我们停住车,他便指挥几个呆傻青年将个两米见方的大箱子往波罗乃兹的后备箱上般。箱子似乎特别沉重,两个呆傻青年几乎搬不动它。把它放到后备箱里,轮胎被压扁了厘米左右。

  “什么东西”我问老流氓。

  “野生动物寻呼器。”他说。

  “再说遍,什么玩意儿”

  “也就是b机,都在箱子里,足有千多个。”

  “哪儿找的这么多”

  “是摩托罗拉公司的淘汰产品,现在没人用这玩意儿了,就索性给扔掉了。”老流氓说,“据说b机这种东西最开始就是呼叫动物用的,这次正好恢复原有功能,卖到山东的个牧场。”

  我拍了拍大箱子,看了看商品名称:“嗬,还是汉显的呢,动物识字么”

  老流氓边盖上后背箱盖边说:“千台,每台两百块钱,这趟可以赚二十万,而且还是全新的,用不着修理。那边的买家都说好了,就等着提货了。”

  我看着他那副让从天而降的馅饼砸着的表情,越发怀疑他的话的真实性。

  “这趟出门,应该还有其他的事吧这也不是你的主意吧”经过那天晚上,我觉得应该开门见山了。

  “我就管赚钱。”老流氓闷头说了这么句。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什么人去么”

  “还有二三四五六七。到牧场以后,他们负责把寻呼器套在牛身上。”

  “加起来简直有半个排的人,用得了那么多么”

  “说起来简单,干起来就知道有多麻烦了,光把牛头头地牵过来就挺费劲。所以b机放在你车里,呆傻青年坐在卡车斗里。”

  “那么远的路,非颠肛裂了不可。”

  我和动物般的女孩躲开老流氓,我问她:“看到拉赫玛尼诺夫了么他不可能不去吧”

  “按理说他肯定去。”她说,“但我想他不会在明处,可能会暗中跟踪,也可能早已到了目的地。”

  装好箱以后,老流氓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出发”

  我说:“问我干嘛这事儿你定。”

  “那就现在,千头牛等着现代化呢。”

  老流氓自己开着小卡车前头开路,我们和张彻黑哥随后跟着。小卡车颠簸起伏,呆傻青年像木偶样听话地坐在车斗里,随着车的走势弹上弹下。

  “老逼这趟又没少赚。”张彻哼哼着甲壳虫在后座说。

  “到时候得多跟丫要点儿。”我附和着,心里奇怪为什么要把张彻这个不明就里的人也带来。

  车在乡间公路上不紧不慢地开着,没到半天工夫已经绕过半个北京。老流氓在家附带垂钓的大饭馆门口停下。

  我们到饭馆里品尝了秋天肥美的红鳟鱼,每人用茶杯喝了二两白酒。在吃饭的时候,张彻指着门口停着的辆韩国“大宇”汽车说:

  “那车怎么样”

  “看它干嘛款式太老了。”那辆车身材魁梧,煞有介事,不过看得出来是十年前的产品了。

  张彻说:“甭管款式,里边的车载音响肯定不错。”

  我看看饭馆里的其他客人。个身穿双排扣西服和“梦特娇”牌毛衣的汉子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真心实意地和人说虚头巴脑的话。他大概是个乡镇企业家,很像老式大宇汽车的车主。

  张彻让黑哥坐到靠窗的座位,挡住乡镇企业家的视线,拉上我借故上厕所,来到门外。他猫着腰蹲到大宇车的驾驶舱门下方,掏出段小铁丝,没两下就捅开了车门。

  “时间太紧任务太重了吧”我回头看看屋里说。

  “没关系,很好办。老款汽车的音响都安在仪表盘附近,假如是新款就麻烦了,还得到后面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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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波罗乃兹远行记4

  他从兜里拿出改锥和刀片,屁股撅在车门外面忙乎着。随身带着作案工具,他真适合当个技术工程师而非吉他手。没过会儿,他已经拎着串叮当作响的电子设备爬了出来,酷似从汽车的芓宫里取出了个胎儿。

  我们关好大宇车的车门,把音响扔到波罗乃兹的后座上,回饭馆让老流氓结帐走人。

  把车开出几十公里以后,我们才重新停下车。其他人在野地里抽烟闲逛,张彻自己把音响装到车上。汽车的动静惊起了两只农村的土狗,它们从远处路狂吠着跑来,但看到动物般的女孩后,便声不吭,夹着尾巴低眉顺眼地坐在她脚边,好像见到老熟人样。

  “够有亲和力的。”我对她说。

  她言不发,把从饭馆里带出来准备当作下顿饭的红烧肉喂给狗吃。

  这时车里猛然响起了甲壳虫乐队的歌曲,声音震耳欲聋,两条狗被吓得叼起肉跑开了。张彻边跟着唱周八天,边得意洋洋地走过来问:“怎么样”

  “可以。”我说,“路上都清静不了了。”

  路上乐声不绝于耳,震得车窗直颤。张彻心满意足地喊道:“这才有旅游的味道呢。”

  开着马力强劲的旧汽车听甲壳虫,倒也真像“垮掉的代”结伴出游的架势。只是在道路的尽头不止有渺茫的前途,还有实实在在的危险。即将丰收的农田和冒着黑烟的工厂交替着闪而过,我把车开得飞快,时常把老流氓甩开很远再慢下来等他。九个呆傻青年茫然失措地望着陌生的大地,轮换着蹲起来揉屁股,或者你打我下我打你下地解闷。我们把罐头和汽水从车窗里扔过去给他们吃。

  张彻和黑哥干脆在后面喝起了烈酒,还把瓶子递到前面让我喝。出于安全,我拒绝了,只喝啤酒。

  直开到接近夜里,老流氓在找好落脚的地方停下车。此时我已经累得浑身虚脱,坐了天,腿几乎直不起来了。无论看什么东西,都感觉它们即将迎面扑来,完全适应不了站在平地的感觉。晚饭格外丰盛,我们在宾馆餐厅吃了满满两桌子鸡鸭鱼肉,呆傻男青年外带每人只肘子。张彻他们还要到县城上去闲逛,我坚称需要睡眠,黑哥也钻进了房间。

  和黑哥分别进房时,我问他:“这些天可曾看到那个拉赫玛尼诺夫”

  “见到了,他找过我。”

  “这趟出门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有没有对你说过”

  “没有。我不知道这趟出门还和他有关系。”

  “那他对你说什么”

  “只告诉我他不久就要走了,让我善待自己,保存好魔手。”

  拉赫玛尼诺夫要走了这倒是个意外。

  我问黑哥:“那你怎么打算要怎么处理魔手”

  “该自杀还自杀。”黑哥说,“音乐才能没有意义,什么魔手不魔手的对我来说也点意义也没有。你觉得卧轨怎么样临死前想像着派美好的景象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之类的。”

  张彻他们闹腾到半夜才回来,好像还和人家打了架,九个呆傻青年兴奋地大喊大叫,经久不绝,天快亮了才渐渐安静下去。我被吵得夜没睡好,迷迷糊糊间总感觉有人从屋外穿墙而入,站在床边插着兜看着我。

  我知道那人是拉赫玛尼诺夫,但等唤醒神智睁开双眼,床边早已空空如也。动物般女孩r房上的羽毛在被子里闪闪发光。

  第二天中午我们才起床洗脸,老流氓定好了午饭,催我们快点吃完上路。他的左眼肿了圈,显然是让本地流氓打的。

  当逐渐适应旅途以后,旅途也变得枯燥起来。甲壳虫的歌声遍复遍地重放,时间和空间好像静止了。张彻也把精力消耗得所剩无几,安安静静地听黑哥讲解基本的吉他技巧。动物般的女孩歪着头靠在车座上睡觉。

  只有小卡车车斗里的呆傻青年成不变,无所谓无聊不无聊,仿佛悟透了人生而无聊的哲理。

  19波罗乃兹远行记5

  北京早已被远远地抛在身后,我们正在山东境内行驶。无论路过哪个城市,都会在市郊看到荒野中的破烂山。比起老流氓那个,这些破烂山的体积要小得多,但外形和带给人的感受无二致。整个地球全是由浮光掠影的城市和荒凉的废墟组成的。

  我们在胶东半岛的北部住了夜,第二天中午到达了老流氓所说的牧场。牧场坐落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平原上,面积大约几千公顷,距离最近的城市有三百多公里,开车需要整天的时间。我们停车的地方是个带有砖墙的院落里,院里盖着幢二层小楼,楼体通身涂成土黄色,第二层还有个小露台,看起来很像富裕农民的家。

  个络腮胡子身穿半长皮外套的男人出来接我们。他用山东口音和我们热情地打招呼,硬要帮张彻拿行李,不停地重复“欢迎北京来的技术员”这么句话。

  我悄悄问老流氓:“咱们怎么成技术员了”

  他说:“我打的是家科贸公司的旗号。”

  络腮胡子的男人吼叫了阵,又叫下来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帮我们卸车搬行李。除了他们以外,我没看到楼里还有其他人。

  “你们这儿就俩人”我问那男人。

  “好几十个工人呢,都住在附近的两个村子里,平常直接到厂里去干活,不到办公室来。”

  “这儿也没养条狗”

  “用不着,这儿太偏僻了,轻易没外人来。”

  我走到院门口,遥望广阔的牧场。牧草的品种优良,到这时候还绿油油的,只不过不少地方已经被啃出了地皮,好像皮毛上的藓。近处是草,远处是草,远处的远处还是草,天际尽头似乎有两处炊烟,大概就是那男人所说的村子。

  “牛呢”我忽然想起来,“怎么没有牛”

  “牛每天上午到几里地以外的河边去,动物都喜欢靠近水源。”

  “共有多少头牛”

  “大概千来头。”

  千头牛轰鸣着跑向河边,景象自然异常壮观,不知那河有多宽,会不会被牛口气喝枯了。

  “那您是这牧场的什么人啊”我又问他。

  “我是业务部主任,负责牧场的日常工作。”他眼中似乎闪过丝异样的光,“您还挺有好奇心,又问狗又问牛又问我。”

  “不不,”我说,“您和狗牛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牧场的老板住在青岛,是我的亲戚,平常不来这里。几年以来,工人都是附近村里的村民,人手充裕,而且薪水不高。但最近政府要征用那两个村的土地,大部分村民都要迁到个县城里。到那时候人手肯定不够用,再雇工人的话价钱又太高,所以干脆尝试下现代化的畜牧设备,买些挤奶机寻呼器什么的,变成美国农场算了。”

  那男人负气般地口气介绍完了,不再开口。这样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不免有些尴尬,回去找张彻他们。

  张彻正指挥两个呆傻青年搬装寻呼机的大箱子,老流氓被牧场的小伙子带上楼去看房间,我们也走进楼里。走廊空洞潮湿,但腾给我们住的几间房却明亮宽敞,装修简单但也设备齐全,甚至还有电视机和冰箱。

  “电视只能看两个台,这儿地方太偏。冰箱里基本都是肉,啤酒也多得是。”那男人跟上来对我们说。

  “改装下,美国黄色电影台都能看。”张彻调着电视,信心十足地说。

  那男人欣喜道:“你们真是太热情了,不但送科技下乡,还送文化下乡。”

  我们分房间安顿好,旅途劳累,睡了个午觉。醒来以后,张彻要爬上屋顶看看。老流氓问:“干嘛”

  “呼叫器得配上寻呼台才能用,选个合适的地方安天线。”

  “你还真是技术员。”

  我确定老流氓和拉赫玛尼诺夫有勾结,而且这趟来绝不是做买卖的。哪有来卖呼叫器,却连寻呼台都没考虑的道理

  我无心看着张彻头热地乱忙活,便叫上动物般的女孩去牧场里看看。我们开上波罗乃兹,在望无际的草场上飞奔。车轮轧过草面的沙沙声窃窃在耳,风从洞开的车窗里灌进来如歌如咏。

  19波罗乃兹远行记6

  “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飞飞飞飞奔吧。”我踩着油门往地平线上的两处炊烟奔去。大约开了十分钟,前挡风玻璃里出现了个小村庄。像北方农村常见的小村庄样,这里由零零落落的几排红砖平房组成,村口摆放着农用机动车水井狗蹲在墙边晒太阳的老头等必备之物。

  我把车停下,到村里的供销社去买烟。这里只有两块多钱包的低档国产烤烟,货架上的可口可乐易拉罐铺满灰尘。

  “牛呢牛都在哪儿”我问供销社老板。

  那是个脑门被产钳夹得又歪又扁嘴里龅牙绽放的中年男人,他当空挥舞胳膊,含混不清地指着:“那边那边。”

  “哪儿哪儿”我随着他的手摇着头,“明确点儿行么”

  “只要往西北方向走,看见河,再往下游走就能看到了。”

  我在供销社门口点上颗烟,观察了会儿胡同里零星可见的村民。都是些风尘仆仆面相比实际年龄远为苍老的人,脸上带着既麻木且畏天畏地的神情。

  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农村都是这个样子。就像所有城市毫无区别样,所有的农村也像同原型的翻版。我对村子失去了兴趣,开着车向西北方驶去。

  没过多久,果然看到了条十米见宽的河流。大概是黄河支流的支流,也即孙子辈支流,河里的水不多,处于半干涸状态,而且毫不清澈。

  我们沿着河水向下游走去,牛的鸣叫和跺地声渐渐大了起来,盖过了本来就不响亮的水声。果然有好大群牛,河流的个拐弯处,牛山牛海,摩肩接踵。牛们无所事事地乱叫乱转,却时刻保持挤在起。几个农村小伙子骑着毛色斑驳的马,在牛群周围巡视。

  “点也不浪漫,”我对动物般的女孩说,“点也不像廊桥梦遗里的情景。”

  她却看着那无穷无尽的牛,出了半天的神。想来个普通人,陡然见到那么多的动物,也应该感到震撼。

  在回农场办公室的路上,我们果然遇到了拉赫玛尼诺夫。他像个迷路的旅人样,将粗呢外套搭在肩上,在草场上低着头行走。听到汽车的声音,他如同早知道我们要来,站住脚向我们挥挥手。

  我把车停在他跟前,说:“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二十天前就来了。”他说,“你生病的时候也没去看你,真不好意思,事情太忙啊。”

  “听说您最近要走,走到哪儿去”

  “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呗,我的任务就要完成了,不出意外的话,所有的事情将在这个农场上做个了结。三十年前被遗失的魔手已经全被找到,只要异乡人不来马蚤扰,我便可以带着它们回去了。但我不知道能不能闯过这关,带走魔手的步骤很复杂,万出了点差池就会前功尽弃。”

  “那么您找到这个牧场,也就是为了躲避异乡人了”

  “正是。他们已经发现了破烂山,那里不能久留。这里地广人稀,他们即使来了我也能立刻察觉。”

  想起异乡人夜袭破烂山那天夜里的场景,我仍然感到后怕。我对拉赫玛尼诺夫说:“魔手这东西,您还是赶快带走的好,实在太可怕了,留在人间为害不浅。”

  “其实也用不着太害怕,”拉赫玛尼诺夫说,“只要不用在歪门邪道的地方,它对于人类来说只是杰出的音乐才能而已。假如人类失去了魔手,那么音乐这东西也将失去灵魂,变得味如嚼蜡,这才是悲哀的事情。所以我还是决定冒险留下双魔手,让它为音乐出力。”

  “留下双假如它落到异乡人手里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只有双魔手,异乡人的力量不会因此膨胀到无法制服的地步。大不了我再麻烦次,从他们手里把魔手抢回来,还给人类。毕竟音乐这东西是种美,人为了美总会做些得不偿失的蠢事。”

  “留下的魔手,是黑哥体内的那双么”

  “就是它。我已经告诉了你那个朋友,让他善用魔手,致力于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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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波罗乃兹远行记7

  “可是黑哥未必认同你这个伟大使命,人家想自杀。”

  “那家伙的自杀说起来也真可笑,你放心,他死不了。我倒不是怀疑他自杀的诚意,只不过他患有这个时代人常见的心理病症,也就是强迫症,既想自杀又会感到任何种自杀方法都不完美,于是只能矛盾地活下去。而且即使他死掉了,魔手也会找到新的宿主,可能是你,可能是别人,依然能在地球上存活下去。”

  “对了,”我说,“你说的带走魔手的工作很复杂,将要如何进行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帮忙,但你愿意的话,可以来目睹全程。大功告成之后,我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告诉你我究竟是谁,从哪儿来。当然假如涉及到其他人,我也不会多说句。”他看看动物般的女孩,笑着说。动物般的女孩会心笑,不置可否。

  “然后你就走了”我忽然感到对眼前这个人恋恋不舍,虽然他给人的感觉过于不真实,并且我连他的底细无所知。

  “然后就再会了。假如有机会,我想我们定能再会。”

  “工作什么时候进行”

  “事不宜迟,明天夜里。成功了我就走,不成功则成仁。”

  “那明天夜里见。”

  “明天夜里见。”

  那天晚上,络腮胡子的男人招待我们吃了头乳羊,佐以山东名酒“孔府家酿”。大家尽欢而散,我和动物般的女孩勾肩搭背地回到房里,仰面躺在床上。

  我问她:“拉赫玛尼诺夫把魔手带走以后,异乡人再找你的麻烦怎么办他倒甩手跑了。”

  她说:“他告诉过我,会想办法把我保护起来。具体是什么法子我不知道,但钢琴师不会食言。”

  “你那么相信他”

  “异乡人既恨他,又敬畏他。钢琴师不会食言。”

  “那我也只能相信他。切顺利,万事大吉,我们应该再喝杯。”

  “睡觉睡觉。”

  不知为何她从在草场回来以后就显得疲倦又烦躁,大概是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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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魔手终结与动物般女孩的消失1

  第二天,张彻早就和络腮胡子的男人出门去,给牛的脖子挂上呼叫器。呼叫器的工作原理很简单:将呼机的波段调整在个固定的范围内,确保接收到总台发出的信号,再根据不同类型的信号给牛发出各种指令即可。但要想正常工作,光装上呼叫器设置好总台是不够的,还需要对牛们进行训练。比如说呼叫器响两声,是让牛们回圈睡觉,响三声是到河边喝水,响五声是找安全的地方避雨,络腮胡子的男人自称是个出色的驯兽师,他告诉我们:

  “动物的智商比想像的要高,假如不听指令,不见得是因为它们笨,而是他们认为人类的意图无聊透顶。”

  千头牛,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都挂上呼叫器。遥想二十年前,有多少剃着板寸蹬着尖头皮鞋的北京糙汉佩戴着这种呼叫器,守着胡同口的公用电话大干市场经济,他们逢人就侃“管儿钢二十车夜到山西钱到就发货哥们儿有条子建设部咱有人”。

  现在都挂牛脖子上了。

  张彻和络腮胡子的男人满牧场地追着牛,逮谁给谁发b机:“戴上吧哥们儿还是大汉显呢,过去三千多还不定买得着呢。”牛们表情傲慢,无可无不可地挂着那玩意埋头吃草。

  直挂到中午,才挂了两百多个。张彻已经累得不行了,浑身牛屎味,还被头母牛踢中了肚子,吐了半升白沫。看看天色不早,他不得不停下工作,急着开车进城去买呼叫台的必要设备:发报机天线和功率放大器。

  “你自己开车去好了,我又不懂,免得给你添麻烦。”我把车钥匙给他。开车进城需要往返近两百公里,回来时天肯定黑了,我不想误了给拉赫玛尼诺夫送行。

  张彻自己开着车出了牧场,我无所事事地站在院子门口看着秋草。草场犹如夜愁白的鬓发,已经在绿色之上覆盖了枯黄,平原上的风吹过,方圆十里内似乎回荡着悲鸣。

  晚上那顿饭,大家照例喝高了。虽然张彻不在,可老流氓兴致不减,个劲地灌黑哥喝酒。黑哥闷声闷气地像个无底洞样,喝了三四瓶三十八度的白酒也不动声色,黑脸上丝酒红也没泛上来。

  “牛逼,哥们儿你太牛逼了,”老流氓语无伦次地说,“是个司局级干部的料。”

  黑哥已经喝得机械了,都不用别人劝,咕咚又是杯进肚。

  我和动物般的女孩随便吃了几口羊肉,小杯沾唇地抿着酒,坐等夜色全部降临。老流氓还想灌我,被我像豹子样暴声喝开:

  “滚蛋啊,别招我,否则灌你老丫的。”

  他佯装无事地躲开,小声取笑:“你是不是到经期了,这两天脾气那么大”

  我扭过头去不理他,看着窗外泼了蓝墨水般的天色。

  络腮胡子的男人彬彬有礼地举杯和我碰了下,但我感到他神色古怪。看什么都不对劲,大概我也有点精神紧张了。我和他对笑了下,口把酒干了,反扣杯子,不再喝了。

  直到窗外完全漆黑片,草场的风吹进寒意,黑哥还是杯接杯地喝。我按住他的杯子说:“黑哥,没人劝你就别喝了。”

  他忽然奇怪地说:“你闻闻,这酒怎么没酒味儿啊”

  我接过杯子闻了闻,呛得抽了抽鼻子:“怎么会,曲酒,味儿挺冲的。”

  “不会吧,”他摇着头说,“我喝着明明就像白水样,白水样,白水样嘛”

  说着又喝了两杯,就像喝水样,品都没品就吞下去。我想坏了,喝不出酒味,大概就是喝得太多了,所以鼻子和舌头都麻木了。他的面前已经或立或倒地放了好几个空酒瓶子,用筷子敲,叮咚作响。

  我说:“黑哥,真别喝了,就是水也犯不着这么喝吧。”

  黑哥饱含热泪地大叫声:“让我喝,我心里苦”

  刚说完,他忽然轰隆声,仰面就倒。我低头看,何止是脸,他就连脖子都通红了起来。他仿佛醒悟般说道:“原来真是酒,有酒味了我的妈呀,怎么灌进去那么多酒啊”

  20魔手终结与动物般女孩的消失2

  然后黑哥便满地打起滚来,边滚,边哭诉自己想自杀,但又不知道怎么自杀。每打个滚,他就举例种死法,问我好不好:“上吊好不好跳河好不好吞金好不好喝农药好不好跳楼好不好”

  我只能说:“都挺好都挺好都挺好。”

  这么闹腾了半个钟头,人类的死法大约被穷尽了,黑哥忽然坐起来,像鹅样伸着脖子干嚎两声,对我说:“我想吐。”

  “那我躲开点。”我后退米,“就这儿吐吧,这儿不是咱们家,吐完咱还不用收拾。”

  “可我吐不出来,噎住了。”

  “噎住了那是咽不下去,不是吐不出来。”

  “反着噎住了,总之是堵着了憋着了管道不通了。”黑哥吼叫着,脸越涨越红,而且向吹了气样越涨越大,抓胸捶背,弯腰顿足,看起来十分痛苦。

  我看到他无比躁狂,眼见发疯,也手足无措。老流氓还在扯淡,问络腮胡子的男人要洗衣机水管“给丫灌肠”。

  我正想给他找点水喝,黑哥忽然暴吼声,拔地而起,破门而出,冲了出去,他边在原野上奔跑,边遥遥地喊道:“我要吐我要吐我要吐”

  远方传来的回声说道:“噎住了噎住了噎住了”

  我拉上动物般的女孩,说去追黑哥。但来到门外,黑漆漆的夜里已经空无人影。我们肩并肩地向昨天下午遇到拉赫玛尼诺夫的方向走去。

  夜风有如海浪,在耳边呼啸不停。我和她踏着齐膝的杂草,连星星都看不到,只得凭着感觉寻找方向。那么大的风竟然不能遮盖住她的呼吸和我的心跳,并且每走步,脚下草茎的呻吟声都清晰入耳。

  如果不开车的话,这段路真是遥远。我们失去了车厢的保护,仿佛赤身捰体地暴露在苍穹之下,去迎接世上最奇异的变化,每走步都危机四伏。

  大约走了个多小时,我才看到几百米外似乎有人影。逐渐走进,拉赫玛尼诺夫的身影显现出来,他孑然人,好像无所事事般插着兜,站在原野之上。

  我们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奔了过去。他看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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