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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乱冷王追妃 第7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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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盘旋,身上原本喜庆的红色反而越发衬托颓靡,乍一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很。
“青叶!”齐墨抱着她就地坐下来,将她放在的臂弯间用力摇晃了几下,焦急的想要唤醒她,钟青叶头上的朱钗玉坠叮叮当当的撞在一起,犹如此刻杂乱无章的心境。
“皇上,皇后娘娘情况不明,您不能这么摇晃她!”百官中黑鹰一下子跳了出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慌忙伸手抓住了齐墨的衣袍。
“娘娘!”秋儿踉跄而出,一下子扑到钟青叶面前,跪在地上伸手去捧她的脸,脸色急的发白,眼圈却倏然红了。“怎么回事?娘娘的身子怎么这样凉?这脸色……太医呢?找太医啊!!娘娘……”
经过她这么一哭喊,齐墨才突然想起这一层,也顾不上群臣的眼光,一下子将钟青叶打横抱起。“太医何在?!”
“微臣在!”数十个中年男人急急从人群中挣脱而出,扑通扑通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来看。
“随朕来!”齐墨抱着钟青叶就朝太庙后面走,太庙后有几间备用的厢房,现在情况不明,还是先得把钟青叶放下,让太医诊断了才好做打算。
可怜那司仪的宫人,被这么一个情况完全弄懵了,在封后大典如此严肃的场面上突然晕厥,这只怕唯天泽皇后一人了!
但是皇上的心明显都在她身上,好在典礼已成,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也不算太过敷衍了这宗庙的祖先前辈。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知道皇后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再怎么于礼不合,也得先放在一边了。
一场原本浩浩荡荡严肃至极的典礼就这么乱七八糟的结束了,司仪无奈,只好草草打发了宫人将册封的金泥印和金册送到钟青叶的未央宫里去,又酌情疏散了太庙中的百官,只留下紫鹰红鹰等人。
秋儿是一早就跟着进去了,根本就不听那司仪的吩咐,她现在是一品将军夫人,司仪也不好多说什么,见皇上也没有在意,便不再留意。
太庙后的厢房是做临时之用的,布置简单摆放朴素,因为长久没有人居住,屋子里有了一股难闻的尘土味道,连较厚的棉被都没有准备,齐墨将钟青叶放在床上,看着她几乎发青的脸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不敢再多耽搁,忙让太医过来诊断。
数十名太医虽然穿着朝服,却因为是参加大典而没有一人携带药箱,其中一名最为年老者上前跪地请脉,哪知手刚刚搭到覆盖在钟青叶手腕上的薄纱上,脸色登时就变了,整个人一个哆嗦,连浅绿色的蝉翼薄纱都被撞的掉了下来。
老太医跪着往后挪动数步,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扑通扑通的磕起头来,一边磕头一边颤声道:“皇上,请赶送皇后娘娘回宫!越越好!”
齐墨大为不解,却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一看太医这神色心中已是猜到了什么,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从暖阳下掉进了冰窟窿里,天堂和地狱的感觉在一瞬间尝了个透,惊震了好一会还没回过神来。
“你……”他突然上前一步,猛地一把揪住太医的衣襟,一双狭长的目猛然间瞪圆了,眼角处撑开,几乎要溢出血来一般。“你-说-什-么?!”
他一字一顿,骇的人心神俱颤,老太医吓得全身都软了,要不是齐墨提着,一定软趴到地上去了,整张脸涨的通红,也不知道是憋的还是吓得,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别提多可怜了。
随后跟进来的紫鹰与白鹰见此情景,急忙上前伸手拉住齐墨,太医这才得以呼吸,趴在地上咳嗽得惊天动地。
秋儿连眼泪都掉下来了,紧紧拉着钟青叶冰凉的手,哭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
她的话说不下去,声音陷在一片呜咽里,黑鹰眸色不忍,上前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低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齐墨整张脸铁青,几乎要变成黑炭一样的颜色,眼神阴鸷,是一种毒蛇般的怨毒,死死的盯着那个太医,胸口一起一伏,显然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紫鹰和白鹰牢牢的拉着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会控制不住。
另一群太医哪见过皇上这个模样,早已经吓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瑟瑟发抖的跪成一片,一句话也不敢说。
地上的老太医咳嗽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没等呼吸两口,就手足无措的大声哀求道:“皇上,请赶送娘娘回宫,这房子阴冷,娘娘是绝对承受不住的,要是晚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啊!”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也没人理解他说得来不及是怎么回事,白鹰铁面一寒,冷言呵斥了一句,道:“胡说什么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不说清楚了!?”
老太医是真急了,抓耳挠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见床上的钟青叶脸色愈发素青,吓得更是脸色惨白,差点没连眼泪一起掉下来,不管不顾的爬到齐墨脚边,扑通扑通的不要命的磕起头来,几乎是哭喊一般道。
“皇上,这事微臣一时也说不清楚,只求皇上能赶送娘娘回宫,若是晚了……只怕娘娘和腹中的胎儿……都要不保了!”
他这一声哭喊出来,满屋子里的人都停滞了,惧怒交错的齐墨呆了,拉着齐墨的白鹰紫鹰傻了,安慰秋儿的黑鹰唰的一下抬起了头,连拉着钟青叶呜咽不已的秋儿都愣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统统凝聚到那老太医急的发白的脸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四年前,被风瑾断定日后不能再怀孕的钟青叶……
怀孕了?!
418、重蹈的五年前的覆辙
倒下去的那一刻,钟青叶不知她是怎么了,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整个人好像漂浮在云层中,上上下下的浮动,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朦朦胧胧中,她听到很多人的嘈杂声,却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
渐渐的,连这一点仅有的知觉都离她远去,她的身子开始下坠,一直一直的下坠,身前身后都是浓的化不开的黑墨,什么都看不清楚。终于,彻底失去了神智。
犹如睡眠一般的昏迷,一片宁静中,她甚至做了个诡异的梦。
梦里的背景是这个季节极难看见的赤红夕阳,如火如荼,就像一朵开到了极致的茶靡花,炽红的圆球斜挂在西边天界,浮云被带出或红或橘或金或紫的绵长云带,一丝一缕,犹如年轻少女手中五彩斑斓的丝线,明艳的惊心动魄。
光线挥洒泅染,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血红的纱。钟青叶从未见过如此红艳的夕阳,真真宛若血一般的颜色,让人从心底里发出沉重的不安。
她一个人站在土坡上,身后大树密闭,抽枝的嫩芽在红光下闪烁出怪异的光彩,似红不红,似绿不绿,一幢犹如童话般的精致小屋,暗灰的影子被拉的极长,遥遥远在身后。
离她不远处的前方,长身玉立的站着一个男子,深紫色的衣袂被长风拂动,吹出宽大的弧度,隐约可以看见上面精致繁琐的针脚纹路,绣的是一朵莲花,亭亭玉玉的模样,腰肢舒张犹如狐尾一般。
男子背对她而立,遥遥迎着艳红夕阳,似乎在说什么,却又听不清楚,脸盘拢着光,五官都被模糊稀疏看不分明,钟青叶隐约听到他的叹息,满是洗尽铅华后的缠绵和绝望。
然后,眼前的一切渐渐扭曲朦胧起来,就像一张油彩画被沉入了水底,上面五彩斑斓的浓郁颜色化作一条条彩线,被水渐渐稀疏黯淡,男子的身影消失在朦胧中,意识重归于黑暗,钟青叶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声音。
最先回归的是触觉,她只感到一阵极寒的冷,流转全身,不放过任何一点温暖,然后是知觉,喉咙里一阵火烧一般的干涩,几乎泛起了药汁一般的苦,声音渐渐在耳边清晰起来,挣扎了许久,沉重如百斤的睫羽终于抬起了一些。
有朦胧挥散的橘色光芒映入眼眸中,眼睛干涩的就像十数年没有睁开一样,钟青叶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好不容易将眼睛再撑开一些,眼前的事物才渐渐清明。
头顶居然是未央宫中的牙床拢帐,细白如象牙一般的颜色,裹着明艳的红,相对交错极为美丽,一直鎏金盘花凤头灯盏遥遥放在床对面的小桌上,火苗在工笔流畅的美人纱中跳动,安逸的让人心中宁静。
钟青叶想要支撑着坐起来,可是她连自己的手在哪里都感觉不到,只能如瘫痪一般平坦着,用力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慢慢回想起。
记忆开始回笼,沐浴、梳妆、更衣、出行、大典、祭祀等等一一回到脑子里,最后停顿在倒地前的那一刻,她似乎记得有个人抱住了自己,在大声说着什么,只是她太疲倦了,完全做不出反应。
现在想想,那个人应该就是齐墨,她现在会出现在未央宫里,想必也是齐墨把她带回来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不安起来,她在大典上突然昏迷,那些在场的大臣会不会觉得她太失礼,没有资格站在齐墨身边,从而对齐墨造成什么麻烦?更重要的是,她的突然昏迷会不会让齐墨意识到了什么?有没有太医检查过她的身体,她的真实情况,齐墨都知道了?
所有的不安都来源于一个齐墨,钟青叶迫不及待的想要起来去找他,可是她完全没力气,连翻身都无力自做,如何能站的起来。
钟青叶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没用过,就像一个废人一样,呆呆的躺着什么也做不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有什么声音,从挡在床前的一扇十二幅的乌梨木折翘金压翠雕花屏风后传过来。
她急忙静下心神,专心去听。
先是紫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着,不缓不急得道:“皇上,您准备怎么办?皇后她……”
然后是黑鹰,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暴躁,更夹杂了难以言喻的惊恸。“还能怎么办?难道五年前的两难选择还要再来一次吗?!但是这一次的话……”
白鹰声音肃穆,比起紫鹰更多了些郑重的味道。“大约再过不久皇后就要醒了,太医们的滑胎药已经准备好了,如果真的要打掉孩子,就得马上给她灌下去,要不然她若是醒来,一定不会同意的,到时候又是一场混乱。”
“可是……皇后的身体……”红鹰的声音倏尔响起,夹杂了说不清的复杂情感。
“还没有联系到风公子吗?”问话的人是钟浩宇,语气比起其他人要焦躁的多。“不是不能怀孕了吗?不是说身体已经好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浩宇哥,你冷静点。”齐颜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皇嫂一定会没事的。”
“娘娘……”秋儿的呜咽同时响起,听在耳力只觉得惊心不已。
…………
然而从始至终,都没有听到齐墨的声音,钟青叶明知道他在外面,却只觉得身体寒意和暖意同时翻滚不安,不知从哪恢复的知觉,厚被下的手,颤悠悠的按在自己的腹部上。
她……有孩子了……?!
可是,他们却不想让她留下这个孩子,原因是,她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个孩子的存在。
钟青叶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双手收缩,牢牢抓住腹部上的衣服,用力之大,保养的纤长指甲几乎立刻喀嚓折断,脆生生的疼。
这种疼痛,唤醒了她五年前的记忆,那铺天盖地的血腥味道,几乎熏的人作呕。
那个时候,她没能护住那个孩子,现在,还要再失去一次吗?
她不要!
419、她要这个孩子!
时间已晚,未央宫灯火通明,外间或站或坐或沉默或掩面的人丝毫没有发现,内室中那个被他们挂在口中婉转叹息的女子已经悄然苏醒,将他们的谈话全数听入耳中,然后双手张开,在腹部形成保护的姿势。
失去过一次,她已经了解那种疼痛和撕心裂肺,饱尝了五年的不敢回想,这一次她即清醒,无论如何,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钟青叶原本晦涩无光的瞳孔倏然晶亮,犹如黑夜中闪烁的夜明珠一般熠熠,火样的光芒燃烧在她的瞳孔深处,满心满意,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外室,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齐墨默然的坐在黄花梨透雕鸾凤纹玫瑰椅上,红艳艳的软枕放在身后,越发衬托脸色的肃穆惨败。
有脚步声匆匆从外传来,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大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了,却是徐子谦和夏儿,夏儿跛着一只脚,走起路来颇为吃力,一张脸急的通红,一进门就直扑研紫春儿的等人,脱口惊叫道:“娘娘呢?怎么样了?娘娘没事吧?”
研紫、春儿和秋儿的脸色也是惨白的,眼睛红肿一圈,瞳孔水润润的,还存着没有落下的泪,秋儿伸手扶住她,听到夏儿的话也是鼻尖一酸,三个丫头纷纷低头咬住了下唇,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夏儿越发焦急了,徐子谦赶回去将消息告诉她,正在刺绣的她差点把针刺进自己的手心里,吓得一跳而起,连孩子都忘了吩咐,不管不顾的就直冲皇宫而来,一进未央宫门便看到跪了一地的丫头内监,还有太医脸色焦躁的来来去去,越发让她心中不安,此刻一见三人的表情,还以为在钟青叶怎么了,脸色刷的一下子就惨白了,豆大的眼泪簌簌而下。
研紫伸手拉住她,轻声道:“娘娘还在里面睡,放心,暂时还没什么事。”
暂时还没有,但是下一秒,就谁也不知道了。
“我去看看她。”夏儿说着,便要朝内室而去,徐子谦拦不住,秋儿和春儿只得伸手扶过她,步朝内室而去。
刚刚拐过屏风,三人几乎同一时刻看到床上已经苏醒的钟青叶,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经思考的惊叫一声。“娘娘!”
夏儿立刻挣脱了春儿和秋儿,跛着脚步走过去,一下子扑到她的床边,又哭又笑的道:“娘娘,你吓死夏儿了……”
钟青叶脸色平静,或者说一点表情都没有,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中泛着素青,褪去华衣彩妆,她的憔悴虚弱清晰的没有半点遮拦。
听到惊叫的一群男人匆忙跑进来,为首的正是齐墨,一见钟青叶醒了,惊喜在脸盘上绽开,然而还没有一瞬,却突然沉重下来。“青叶,你……你醒了多久了?”
他们的谈话就在屏风外,如果钟青叶早就醒了,只怕他们苦力想要隐瞒的事情已经被她知道了。
一想到她知道后可能发生的事情,齐墨的脸色就是说不出来的复杂,一方面他当然是想要一个孩子,由钟青叶生下来的他的骨肉,另一方面,他又绝对不能失去钟青叶,和她相比,舍弃孩子也不是做不出来的事情。
但是钟青叶醒来,以她的脾气,她是绝对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舍弃孩子的。想到这一点,齐墨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钟青叶没有说话,只是看到他进来,身体下意识的朝床铺内缩了缩,护在腹部上的双手越发用力,牢牢的,犹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
女子苍白的脸上,瞳孔明亮的犹如一束火苗,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表情就像护雏的母兽,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尖锐。
齐墨的心,猛然间沉了下去,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有些选择太过沉重,他经历过一次,不代表就能再经历第二次,那种无法言语的伤痕和疲倦,就像一道沉重的十字架,连同他第一个已经失去生命的孩子,牢牢的捆扎在他的心间。
齐墨眼眸越发复杂,一贯清透的瞳也沉淀了无数的杂质。
不需要钟青叶的回答了,他对她的了解和她对他的一样多,单看她现在的模样,齐墨就知道她全部都听见了,而她警惕的神情和姿势,已是清清楚楚的告诉了所有人。
她要这个孩子!哪怕怀孕会让她失去生命!
不单单是齐墨,五鹰、钟浩宇、徐子谦等等人都同时露出复杂的表情,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紫鹰和白鹰静静的往后,红鹰拉扯着研紫,黄鹰扶起了春儿,黑鹰轻拍秋儿的肩膀,徐子谦更是直接抱起了夏儿。
连同钟浩宇和齐颜,所有人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吱呀的门响声,将空间完全留给了钟青叶和齐墨两个人。
钟青叶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众人的离开而有所松懈,她一动不动的看着齐墨,眼眸里的警惕让人感觉难受,齐墨眼瞳发涩,忍不住伸出手想要上前一步,尽量放柔的声音轻轻唤道。“青叶……”
“你别过来!”
钟青叶尖利的打断他的话,眼睛瞪的老大,血丝在眼白中清晰可见,神情越发紧张,整个人犹如一根紧绷的弦,再稍稍一用力,就要断裂了去。
大概是精神太过紧张,她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平躺着的姿势让咳嗽越发艰难,只一瞬间,脸色就猛地发涨起来,红的发紫。
“青叶!”齐墨焦急的想要上前,钟青叶怒目圆睁,青筋微凸的脸上居然有了惊恐的表情,瞪圆了的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东西,歇斯底里一般尖叫出声。
“别过来!!……咳咳……”
她尖吼的那么用力,皓白的牙齿上顿时有了丝丝缕缕的艳红。
42o、真是拿你没办法
齐墨吓了一跳,急的直摆手,好言好语的安慰道:“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千万别激动……”
钟青叶咳的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脸颊轮廓滴落在衣服领子上,沁出淡淡的一圈水印,她的脸色红里泛青,额头处青筋都起来了,可就是不放松,死死的盯着齐墨,眼里的光,警惕如小兽一般。
齐墨心中悲恸难容,他如何不清楚钟青叶此刻的恐惧。倏然间他猛然明白,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的她,再也不能承受第二个孩子的离开,否则,就算她好好的,心只怕也会跟着死去了。
可是,若真的任凭她留下这个孩子,以她现在的身体……
齐墨的眸色复杂,被钟青叶看在眼里,心中又悲又痛又怒,他心疼她自然是好事,可是他们的孩子,他就不要管了吗?!
他不要,她要!
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越是如此想,情绪起伏越大,咳嗽越发难以克制,钟青叶整个人在床上缩成一团,侧脸贴在润白的软枕上,渐渐有血丝从嘴角溢流下来,染成一朵艳红的牡丹。
齐墨吓得魂飞魄散,脱口就叫太医,原本就留在屋外没走的人一窝蜂的全涌了进来,太医手忙脚乱的拨开人群走到床边,许是想到没有齐墨的命令太医不敢胡来,钟青叶总算没有拒绝太医的靠近,这多少让齐墨安心了一些。
太医模仿了当年风瑾用过的办法,用银针刺激|岤位来停止她的咳嗽,好不容易钟青叶平静下来,太医给她诊了脉,摇头微微叹息了一句,对她道:“皇后娘娘,您现在是一人的身子两人的命,就算是为了腹中的胎儿,您也千万不要再如此波动情绪了。”
钟青叶疲倦的躺在床上,脸颊边的润白软枕红润了一片,乍一看上去就像她耳边戴着的艳红花朵,细看之下,方觉触目惊心。咳嗽停歇了,她的脸色逐渐褪去原本不正常的涨红,慢慢透出一线苍白,配上额头湿漉漉的头发,越发显得纤弱异常。
春儿看不过去,红着眼睛从衣柜里拿了新的软枕,小心翼翼的靠近她,一边走一边说:“娘娘,春儿给您换个枕头。”谨慎至极的模样,生怕有一点刺激了她。
好在钟青叶没有在意,任凭春儿在研紫的帮助下扶起她的头,小心翼翼的换上新的枕头,秋儿湿了软巾,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心疼的眼泪巴巴。
钟青叶轻轻喘了几口气,让力气稍微恢复了一点,方才问太医道:“我的孩子……没事吧?”
她的声音很轻,表情上的小心翼翼让人不忍直视,齐墨无声的看着,双手几乎捏碎骨头。
太医擦了把头上的汗,跪在床边轻声道:“娘娘放心,胎儿才两个多月,一切安好,不过娘娘也要注意,保持身心愉悦,不要动怒也不要波动情绪,更不许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好好休息,养着便是。”
钟青叶细细的听了,不时点点头,毫无血色的唇边漾起一抹轻薄的笑容,虽然寡淡,在素白的脸上却有别样的美丽,充满即为人母的欢愉和激动,轻声道:“我记住了。”
一群人看着,钟青叶的情绪鲜明的表现在眼里,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老太医欣慰的一笑,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转头对齐墨道。“那皇上,微臣去给娘娘准备安胎药了。”
齐墨还没回答,钟青叶却瞬间紧张起来,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力气,居然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鸭绒白的略大了一些,空荡荡的越发显得身躯消瘦,牢牢抓起的被褥拢在面前,双手岔开护住自己的腹部,表情顷刻间血色全无,惊恐满满的充斥了她的大眼睛,几乎要溢出眼泪来。
“药?!不,我不要喝药!我不要喝药!!”
她一边说,一边不断的往床铺里面走去,脸上的恐惧和失措从未有过的密集,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不是现代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特工,也再不是齐墨身边行事果决的女人,这个时候的她,不过是一个满心恐惧、拼命想要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
如此平凡,如此娇弱,却比以往任何一次危中求生,都要伟大数百倍。
同样生过孩子的秋儿和夏儿忍不住泪流满脸,坐在床边伸手握住她不停发颤的手臂。
秋儿泪雨滂沱,哭的难以自制。“娘娘,我知道你现在害怕……当初东儿和南儿出生的时候我难产,心里也是这样的恐惧……唯一的想法就是我死了也要保住那两个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娘娘,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里的肉啊……”
夏儿声音沙哑,早已经说不出话来,牢牢抓着钟青叶的手臂,泪水簌簌而下。
三个女人挤在一张床上,钟青叶的恐惧和失措,秋儿的声泪俱下,夏儿的呜咽难言,犹如形成了一把无形的大锤,不停的敲击在屋内众人的心间。
黑鹰瞳中晦涩,似乎也想起了数年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夜,无不感叹道:“当时秋儿怀着双生子难产,差点没了命,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孩子,我当时差点就给她跪下了……她生下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也是我和她生命的延续啊……”
生命的延续……
齐墨的瞳孔剧颤,他何尝不是如此在期待钟青叶腹中的孩儿?
五年前,他杀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五年后,还要再夺去第二个吗?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孩子,比起他这个爹,钟青叶是否更有权力来选择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孩子啊……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
太医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一屋子的安静中,只能听到几个丫头无声的啜泣,钟青叶一动不动的表情,僵硬警惕犹如一只母豹。
齐墨的脸上闪过数道说不清的神情,最终化为一声绵长的叹息,摇了摇头,他的唇边露出和往日一模一样无奈笑容,宠溺的看着钟青叶。
“真是拿你没办法。”
421、相公,一切平安!
一屋子的人缓缓退出门外,看着闭合起来的紫梨木雕花大门,红鹰怔了半晌,最终长叹一声,摇摇头,朝外走去。
“红鹰!”黄鹰急忙叫住他,步赶了上去。“你去哪?”
才不过一日,红鹰的神色和早晨时分已有了天壤之别,神色颓靡而憔悴,眼眸却光亮着,犹如星辰一般。他道:“娘娘的身体一直是风瑾在照顾,这天下没有比他更清楚娘娘身体情况的人,现在皇上和娘娘都要保住那个孩子,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终归有了他在,心里也能安心一点。”
听了他的话,在场的几人都露出赞同的表情,黑鹰扶着秋儿的肩膀,无不担忧的道:“但是从娘娘回来后,风瑾就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你要上哪去找他?”
紫鹰冷着脸走上前来,沉吟了一声,缓缓道:“去调查拜月教的行踪!”
红鹰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和我想的一样。”
风瑾的身份在五鹰眼里已经不再是秘密,既然知道他是拜月教的大长老,亲生弟弟又是拜月教的教主,别人不知道风瑾在哪,风昀总该知道吧。更何况,据钟青叶的说法,风昀的医术不在风瑾之下,就算运气不好没有找到风瑾,找到了风昀也是一样的。
掌管情报部门的白鹰眉头皱了皱,缓缓道:“最近南宋和东商的战争好像有平息的预兆了,上官宗介吃了大亏,折损兵力上十万,听说上官宁和上官宇都开始对他的后方进行围攻了,这场战场似乎也有拜月教参与其中,从这里着手,应该更容易一些。”
黑鹰眯起眼睛,表情似笑非笑。
“上官宁和上官宇,这两人一个是狐狸一个是野豹,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一次难得因为上官宗介这个傻子联合在一起,有他们在,上官宗介这次是玩完了,南宋的格局大概也会重洗,我会密切注意这一点,让你们腾出手来办事。”
红鹰重重的点点头,看了看众人,严肃道:“这件事不仅关乎皇上和皇后,更是有关我们北齐第一个皇子的降生,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更要仔细着去办。黄鹰,你和黑鹰一个照看宫里,一个注意南宋,我和紫鹰从上官宁和上官宇那边查起,白鹰前往南域,那里毕竟是拜月教的老家,又盛产巫蛊之术,说不定会得到什么意外的收获。怎么样?”
红鹰是五鹰中长期陪伴在齐墨身边的,平日看上去和其他四鹰没什么区别,但是一到关键时候,他性格中沉着果决的一面就清晰呈现,短短时间,便将分工精准的明确下来,几乎面面俱到,无任何纰漏。
黑、白、紫、黄四鹰同时点头。“没问题。”
红鹰点点头,又转头对齐颜道:“平王爷这次没有进宫,不过以他的性格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他毕竟是你的五哥,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不等齐颜反应过来,转头又对黑鹰和徐子谦道:“秋儿和夏儿都是娘娘身边的贴心人,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娘娘更加需要人照顾,我希望你们能让她们留在皇后里照顾娘娘,但是你们也有自己的孩子需要照顾,所以要问问你们的意见。”
黑鹰还没说话,秋儿便抢着道:“东儿和南儿都有||乳|母||乳|娘照顾,我没问题,娘娘现在这么缺人,我一定要留在宫里!”她看了一眼黑鹰,“你反对也没用!”
黑鹰好笑了一声,拍拍她的肩膀。“我了解你的心情,你想做的,尽管去做吧。”
秋儿一喜,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春色花。
熙儿最近感染了风寒,是最需要娘亲照顾的时候,但是夏儿也放心不下钟青叶,有些犹豫的看着徐子谦。
徐子谦剃掉了脸上的大胡子,整个人年轻了不少,轮廓分明的脸上也有几分俊朗,见状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熙儿那边,我会亲自看顾的,你们虽是主仆,感情却像姐妹,你照顾她是应该的,我不会反对。”
夏儿眼圈一红,难为情的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蝇,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见他们都没问题,红鹰又看向钟浩宇。“虽然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但娘娘到底是你的亲妹妹,如果你想留下来,我可以让公公给你准备住的地方。”
钟浩宇尚未来得及说话,齐颜便急不可耐的开口道:“这自然是要的,浩宇哥和皇嫂是亲生兄妹,血浓于水的情分,更何况现在娘娘身边就浩宇哥这么一个至亲亲人了,浩宇哥也是担心皇嫂,怎么能不留在皇宫里?”
钟浩宇含着谢意看了一眼齐颜,点点头郑重道:“公主所说的,也正是浩宇想说的,虽然她现在贵为皇后,但是在我的眼里,她还是我的青儿,她遇到如此凶险,我做哥哥的人,如何能不陪在她身边?我要留下来!”
红鹰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扫视了一眼众人。“既然如此,时间紧急,大家各就各位,皇上现在在里面陪着娘娘,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要进去打扰,我们五个人也要去忙自己的事了,公主,夏儿、秋儿和浩宇的居住问题,就麻烦您吩咐宫人酌情去办,具体的细节,您自己拿主意,可好?”
齐颜巴不得自己为钟浩宇布置住所,自然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郑重道:“我一定会为浩宇哥……还有夏儿和秋儿好好布置的,红鹰你就放心吧。”
“既然这样,那我们走了。”红鹰微微一拱手,和其他四鹰步走出了宫门。
秋儿痴痴的看着黑鹰的背影,突然冲上前去用力挥手,大声唤道:“相公!一切平安!我在宫里等你!”
黑鹰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挥挥手。“我会的,你也要保重!”
422、齐墨,对不起
屋内,钟青叶缩坐在床角里,一脸的警惕丝毫未退,齐墨则站在床边,一脸的无可奈何。“青叶,你还有防我到什么时候?”
钟青叶眼睛一瞪。“你要伤害我的孩子!”
“我什么时候要……”看到钟青叶鼓起来的眼睛,齐墨的后半句话自动消声,百般无奈的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道歉好不好?你别缩着了,小心曲着肚里的孩子!”
钟青叶狠狠的瞪了一眼,啐道:“乌鸦嘴!我的孩子才没那么虚弱呢!”
话虽是这么说,她却是触电一般舒展了身体,白的几乎透明的双手隔着被褥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腹部,一脸不悦的看着他。“你还要站在这里到什么时候,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齐墨摆出一张无赖一般的笑脸,微微弯下身子,双手撑在膝盖处,讨好又赖皮道:“你不想看到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想看到爹爹呢,你总不能不让孩子看吧?”
不说还好,一说钟青叶更加不高兴了,甚至十分孩子气的拿过枕头挡在肚子前面,一脸赌气道:“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他才没有你这样的爹,居然还想伤害他!我不想看到你,孩子也不想看到你!”
齐墨直起身子,双手往胸前那么一交叉,歪着脑袋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钟青叶,目光趣味的让钟青叶全身发毛,忍不住吼道;“你给我闭上眼睛,看什么看!?”
齐墨噗嗤一笑,挤挤眼睛笑的无不促狭。“青叶,以前还没发现,原来你口是心非起来……这么可爱啊…哈哈哈~~~”
说完了还连着一大串的笑声,直笑的钟青叶脸颊鼓起,双目瞪的就像猫一样,一把抓起肚子前的枕头就朝他砸过去,一边砸一边骂道:“你才可爱呢!你才口是心非了!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你给我出去!”
齐墨吓了一跳,忙伸手接住她扔过来的枕头,好险没被砸到脸上,他差点就忘了自家这位娘子可是个飞刀高手,要是她刚刚甩的是匕首……
齐墨暗自吐了吐舌头,刚要说话,正好研紫端着一碗褐墨色的汤药进来,红红的眼睛硬是挤出一抹笑容,走到钟青叶面前轻声道:“娘娘,该喝安胎药了。”
钟青叶神色倏变,猛地往后一缩,直摇脑袋。“我不要!”
研紫好言劝道:“娘娘,你别怕,这是安胎药不是滑胎药,是用来保护你腹中宝宝的,每个女人怀孕时都要喝的,您怎么能不喝呢?”
无论她怎么说,钟青叶就是一个劲的摇头,死也不肯接过喝下去,齐墨在一旁看的直皱眉毛,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钟青叶的心理阴影很深。
到底还是他的错。
齐墨轻叹了一声,接过药碗道:“你先出去吧,我来劝她。”
研紫担忧的看了一眼钟青叶,见她两只眼睛都盯着药碗上的警惕模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转身走出了屋内。
研紫一走,钟青叶更加紧张了,一动不动的看着齐墨,身体几乎绷了起来。
齐墨看着眼里,除了心疼更是自责,端着药碗在床边坐下来,轻声软语的道:“青叶,这真的是安胎药,是为了稳固你的胎气的,你乖乖喝下去,好不好?”
“不要!”钟青叶一口回绝,半点犹豫都没有。
齐墨皱了皱眉毛,再接再厉道:“青叶,我向你保证,我绝对再不会伤害你腹中的孩子,他也是我的孩子啊,这真的是安胎药,你不喝,孩子怎么能好呢?就算是为了孩子好,你也要喝药不是吗?”
“……”钟青叶不语,眼睛只盯着那碗药,神情依然紧绷,但是眼里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动摇。
齐墨一看有效果,急忙继续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那我把夏儿和秋儿叫进来试药好不好?她们俩都是你的贴身丫头,和你的感情又好,自然不?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