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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官道 第17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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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即被人制止。
金泽滔大步走向工棚,柳立海在后面低声说:“据施工方说,至少有十四人被埋在废墟下,大多数工人家属平时就住在工地,部分家属市委意见等现场清理后再通知,至于工人被埋方位,大致可以确定。”
至少十四人?金泽滔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样的事故可以定xg为重大安全事故,按规定,死亡十人以上的重大安全事故,必须在第一时间层层上报,直至国务院。
遇难者家属被集中在一个大工棚里居住,其余工人居住的工棚门前都有人巡视,市委还真准备要严防死守捂盖子。
在现在资讯落后的环境下,对普通民众来说,事实真相往往掩藏在谣言里得悉,但问题,这种事情瞒谁也瞒不过上级党委zheng fu。
消息都传递到京城,方省长也已经获悉,这事情能捂得住吗?
金泽滔骇然回头,柳立海低头说:“市委向省委汇报的是伤亡人数三至五人。”
金泽滔面se苍白,一把推开工棚大门,只见全副武装的公安干jg,虎视眈眈地看守着一群披头散发,神情麻木的妇孺老人,偶尔有人哭泣的声音大点,就有人大声喝斥。
公安干jg,很少有人不认识金泽滔的,大半夜的,金市长不是在京城参加全国劳模大会吗?今晚还听说上zhong yang台新闻联播了,现在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这些公安干jg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大工棚内的妇孺老人却一眼认出了南门大名鼎鼎的好人金市长,齐齐伏地恸哭:“金市长,大好人哪,你可要为我们作主,对zheng fu来说,楼塌了,可对我们家老少来说,那是天都塌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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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仅此而已
(世道之艰难,莫过于此!书写到这一刻,我不知道退路在哪?求君教我!)
老人们扑通跪在地上,椎心泣血,捶胸号啕:“求青天大老爷救救我家娃啊!救不了活人,也要给个囫囵尸啊,一个大活人,就被这堆砖石埋了,死无葬身之地,阎罗王都不收哇!”
妇人拉着小孩在金泽滔身边跪了一圈,硬摁着孩子的头,砰砰地在地上叩着响头:“求求金市长,给孩子他爹留个全尸,再压下去,这天气过不了一夜,就全成一堆烂肉了。”
孩子被家长嘴里的尸体,死亡,阎罗王等恐怖的字眼吓得惊恐万状,哇哇大哭,任由自家母亲按着头,结结实实地叩着响头。
一个!两个!三个!
地上铺的全是些工地用剩的断砖角石,走在上面都觉得硌脚,这一个头叩下去就鲜血淋漓,三个头叩下去,抬起头时,已经皮开肉绽,血流披面,状极狰狞。
金泽滔伸出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挥舞着,不知道该扶起哪个孩子,该阻止哪个母亲。
看着跪了一地的妇孺老小原本还死气沉沉的眼睛,此刻却炽热而疯狂地注视着自己,孩子的母亲还待要摁着孩子再叩头,金泽滔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一低,就要叩下去。
现场所有站着的人们都震惊了,唯有单纯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老人们连忙膝行几步,死死地抓着金泽滔的肩膀,有个老人伸出青筋暴绽的干瘦双手拼命托住金泽滔的头。死活不让他叩下去。凄厉地哭喊:“金市长。使不得,使不得啊,你这一头叩下去,我们生受不起,孩子他爹在地下都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金泽滔此刻内心,说不上是凄楚,还是悲恸,或者是愧疚。
他们忍耐。挣扎,如蝼蚁一样在人世间苟活。
甚至在亲人就被埋葬在不远处废墟下,还能压抑着悲痛,不敢大声地哭出声来,只因为公安跟他们说,注意控制情绪,不能影响周围居民休息。
他们可以克制自己的情感,哪怕是生离死别。
他们可以把泪水和悲痛一起埋葬进废墟,哪怕这痛是切肤之痛,这泪是泣血之泪。
他们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叩得血肉横飞。哪怕只是求得亲人一个全尸葬身。
他们捻灭了亲人还苟活在废墟某个角落里的最后一丝念想,他们只想做亲人最后的收尸者和掘墓人。
他们将金泽滔当作救星一样跪求。只是求zheng fu能给自己的亲人一个全尸,一具不过夜,不腐烂的全尸,仅此而已!
这就是地球上最朴素的一群农民最低微的奢望。
在金泽滔跪下时,他们心灵受到的冲击,甚至不亚于初悉亲人被埋废墟噩耗时的震惊。
他们当zheng fu是天,当官员是爹,但zheng fu却当他们是蚁!官员当他们是泥!
金泽滔此时所有念头都汇成一个决心,哪怕用手刨,也要为这些朴素人们的亲人留个全尸!
金泽滔缓缓地站了起来,低沉地说:“我是市委事故处理领导小组副组长,金泽滔,现在事故现场指挥权由我接管,所有人都听从我的指挥,有问题吗?”
大家面面相觑,齐刷刷地看向金泽滔身边的柳立海,他目前是现场施救副总指挥。
柳立海啪地一个立正敬礼,毫不犹豫高声说道:“报告副组长,我代表现场施救指挥部郑重表态,现场所有公安干jg,武jg官兵,愿意接受你的指挥!请指示!”
金泽滔也象征xg地行了个抬手礼,说:“我命令,重启事故搜救行动,打开事故现场所有照明设备,现场所有工人、家属、干部、官兵全都集中这里,一切行动听指挥。”
“立即通知未到现场值班的所有公安干jg,马上赶赴现场,接受搜救任务,这是命令!”
“立即通知市医院,消防大队,马上派出救护车,消防车现场待命,这是命令!”
“立即通知程真金,让他动员道口工地及绣服城工地所有工程队工人,携带所有挖掘工具赶赴这里,这是命令!”
“立即解除对工人及其家属的jg戒,带施工方熟悉现场情况的工人和施工员进入现场,这是命令。”
“立即跟地区边防支队海jg大队长徐法灵联系,请求边防武jg官兵支援。”
“通知市委及地委值班室,告知他们,事故现场重新启动搜救,现场指挥由我负责。”
金泽滔有条不紊地发布着一条条命令,翁承江快速地记录着,柳立海快速地落实着。
另一边,邱海山充任临时摄像师,单纯拿着话筒,简单捋了捋刘海,说:“各位观众,现在你们看到的是南门公安大楼倒塌事故现场,现在是凌晨二点四十分,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刻,在我身后的是紧急从京城赶回南门的南门市副市长,全国劳动模范,财政部劳动模范金泽滔。”
“从接到事故报告,到赶到现场,我们用时八个多小时,奔赴二千五百公里,金市长刚下飞机,就直奔事故现场,中间没有停顿,没有休息。”
“当我们赶到事故现场时,没有发现一位当地党委zheng fu的领导在现场,也没有任何人在现场搜救,什么都没有,安静得让人恐慌,让人不解,据现场了解,事故废墟埋葬着至少十四名工人。”
金泽滔既然带着单纯一起回南门,就不准备遮遮掩掩,方建军省长也应该有这方面的决心,对他们俩人来说,揭盖子比捂盖子更能争取主动。
“遇难工人的家属被当地公安部门以保护安全的名义集中看押,理由很强大,为了不影响周围市民的休息,我不知道市委作出这样的决定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
“现在,金泽滔副市长正在发布重启救援的命令,我们拭目以待,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是否会一如既往地创造奇迹!”
金泽滔此刻正随着柳立海赶往另一处工棚,了解事故发生原因。
据柳立海简单介绍,当初公安局找建筑公司时就要求带资进场,有实力的公司不愿接这种活,后来找了几个愿意垫资,又正巧没活干的建筑公司。
干了半年,这些公司看看实在没油水,连哄带骗又将活转包给其他不知内情的建筑公司。
这样层层转包,层层扣克,又加上公安局工程款拨款不是缺斤少两,就是拖欠不付,最后承包商心一狠,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开始在建筑材料上打主意。
倒塌的是裙楼,也许正因为是裙楼,承包商认为用木条竹片代替钢筋问题不大,主楼不敢假得太厉害,仅仅给钢筋标号瘦了一圈,还不敢用木条竹片替代。
等到了木棚,金泽滔也大致了解到,几家承包建筑公司主要责任人都已经被控制,最终承包工程队从老板到施工员,全都集中关押在其中一间工棚里。
从工棚出来,柳立海犹豫了一下,说:“金市长,虽然现在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当是朋友的劝告,现在的形势对金市长你是有利的,毕竟作出这个停止搜救决定的时候,你不在场,但如果重启救援,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脱不了干第,这是个有代价的决定,望你三思!”
柳立海讷于言而敏于行,从东源开始,一路跟着金泽滔从东源到浜海,再到南门,不离不弃,柳立海既是金泽滔创建的东源集团股东元老,又是他政治上最得力的助手。
柳立海向来对金泽滔言听计从,很少有反对的时候,但每每有不同意见时,总能一针见血,切中要害,金泽滔也很重视他的意见和建议,
但这回,金泽滔坚决地摇了摇头,说:“立海,我又何尝不想此刻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第二天醒来,若无其事地去上班,睁眼瞎,和稀泥,做个小官僚,皆大欢喜,这些我比你懂。”
说到这里,柳立海已经不期望他放弃重启救援,展颜一笑:“不管你作怎样的决定,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我保证。”
金泽滔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你心存疑虑,做人和做官,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你我都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但目睹了刚才工棚里的一幕,我忽然觉得,人在做,天在看,做官,应该常怀敬畏之心,”
“在这个世上,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敬畏——我们头上的星空,我们心中的道德法则,举头三尺有神明,逝者英魂尚未走远,我不敢亵渎,儿女尚在妻子腹中,我不敢欺瞒。”
“对生命,对群众,更要常怀敬畏之心,在貌为恭,在心为敬,立海,我们都是芸芸众生中的卑微生命,只是被上天青睐,才有现在的登高望远,指手划脚。”
“不是我们天生多么的高贵,而是我们踩在民众的肩头,所以才比他们站得高,看得远,仅此而已。”
金泽滔语气渐渐地高亢:“这些老人妇孺,他们奢求了什么,他们提过什么非分的要求,亲人都埋葬在这里,就是提一些我们zheng fu力所能及的要求,都不过分,但他们没有!他们只是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金泽滔回头凝视着柳立海,凌厉地发问:“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很艰难吗?”(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九章 事故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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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泽滔的命令迅速地被传达到南门的四面八方,很多人半夜被惊醒,很多人在抱怨和咒骂中起床。
但接到命令马上赶赴事故现场的人们,却没有人敢抗命不从,金泽滔在南门zheng fu部门中不能说一言九鼎,至少在面上没有人敢直撄其锋。
南门市委大院内外,人们的印象中,敢跟金泽滔对着干,并且还能活蹦乱跳的,几乎没有。
上至副市长葛敏松,下至地痞流氓,全都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正因为如此,金泽滔的命令迅速并有效地被贯彻了下去,公安武jg很快就从各自的家门汇聚向事故现场,救护车、消防车从各自单位的车库里,无声地驰向事故现场。
道口工地和服装城工地上的各种挖掘工程车辆,在程真金的调度下从四方汇向事故现场。
边防武jg全副武装从营房列队乘车从各自的驻防军营奔向事故现场。
接到电话的永州地委和南门市委值班电话,都不约而同地将第一个电话拨向各自的最高领导。
马速从事故现场回来没多久,刚刚和衣睡下,就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催醒,他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心里恼怒,接起电话,没有说话。
从电话里马速书记短促的呼吸声中。值班人员就可以相象马书记此刻一定满面怒容。值班室不敢怠慢。连忙报告说:“马书记,刚接到南门公安大楼事故现场电话,金泽滔副市长下了飞机就奔赴现场,目前已经全面接管现场指挥权,并重启事故搜救,特请示马书记,地委该如何答复?”
马速愣了一下,无意识地反问:“金泽滔回来了?很快啊。陈副书记心情十分迫切嘛!”
值班干部不敢说话,马速却忽然说:“折腾吧,使劲地折腾吧,如果事故现场再来电请示,就说地委没意见,如果没有电话,就算了。”
值班干部收线后,发了一会愣,使劲地折腾?晃了晃脑袋,大概是马书记也刚睡下。说话都迷糊了,他又连忙拨通了温重岳的电话。
温重岳好象很吃惊:“金泽滔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谁通知他的?”
让金泽滔回来。温重岳确实不知情。
或许在陈建华等人的算计中,处理公安大楼倒塌事故,他们并没有想要回避金泽滔,相反,还希望借助这次职务及分工调整的机会,不想使他置身事外,甚至,有机会还能栽上一赃。
但如果金泽滔是那么容易被栽赃的人,他早在浜海的时候就被陈建华扳倒,还等到如今?
他比陈建华、陈铁虎等人要了解金泽滔,难道他们就不担心金泽滔撕破脸皮,把事情搞大,这对现在的金泽滔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真要扒开烂疮疤,金泽滔能有什么责任,或者能让他损失什么?
直到现在,永州地委及南门市委都没有正式通知金泽滔职务调整,你以为任命他为事故处理领导小组副组长,就真能引君入彀,这话就连温重岳都不敢说。
看过事故现场,他也知道南门市委提出的冷处理事故现场,是眼前最妥当的办法。
现在清理塌楼废墟,不说天昏地黑,作业效率低下,缺乏大型工程车辆,半夜里调度cao作都很困难。
当然,最重要的是夜半挑灯作业,惊动全城百姓,影响面太广,这个时候,最怕就是动静太大。
南门市委提出的冷处理,就是淡化事故影响面,低调处理,低调上报,直至淡出人们的视线。
南门市委报上来的死亡人数要远远低于实际,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温重岳,最后还是无力地摇摇头,一言不发连同南门的处理意见一同报往马速书记。
马速书记和温重岳一样,对南门市委的事故初步报告及冷处理方案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不反对,那就是默许。
陈铁虎摸准了地委领导的脾气,你好我也好,大家一起捂盖子,大家都没事。
温重岳不明白,处理这种恶xg重大事故就要尽量减少变数,为什么偏要让金泽滔这个时候赶回南门。
在温重岳的印象里,金泽滔就是这个事故责任处理中最大的变数。
“什么?金泽滔全面接管现场指挥权,重启事故搜救?”温重岳失声惊叫,一向处惊不变的温重岳还是失了态。
事故废墟,只要金泽滔不动废墟里的一砖一瓦,无论这是个什么样xg质的事故,无论陈铁虎一伙怎样栽赃栽刺,最后追究责任时,都没有金泽滔什么事。
但只要金泽滔重新启动搜救,作为现场搜救总指挥,追究事故责任时,除非出现奇迹,那就是黄泥巴掉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他们倒是摸准了金泽滔的xg格,让他漏夜赶回南门,目的就是让他重新启动搜救,这个时间节点抓得很准啊,现在事故现场还在jg戒时间内。
陈建华他们的坑就挖在这里。
金泽滔,温重岳轻轻地念了一声他的名字,挥了挥手,象是祭奠过往,轻轻说一句:“我知道了。”就啪地盖了话筒。
与此同时,陈铁虎接到电话后勃然大怒:“乱弹琴,搞什么名堂嘛,他金泽滔难道一回来就要扰得全城不得安宁,他想干什么,要翻天覆地吗?”
南门市委值班人员还想问陈书记有什么重要指示,陈铁虎发了一通脾气,却什么话也没有。就挂了电话。
值班人员握着话筒不知所措。这挂了电话到底是啥意思。这是允许呢还是不允许呢。
他不敢去电询问,拨了个电话给杜建学,杜建学迷迷糊糊中被吵醒,握着话筒发愣了好久才明白过来,金泽滔回来了,他不是还在京城里参加劳模大会吗?
“重启搜救?谁允许的?陈书记同意的?”杜建华大声质问。
值班人员支吾良久,才说:“陈书记发了一通脾气,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杜建学什么话都没留下。也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
值班人员摇了摇头,今晚真是见鬼了,金市长一回来,怎么书记市长都象中了邪似的。
作为事故处理领导小组组长,值班室的电话第三个就打给沈向阳副书记。
沈副书记表现得比这两位领导要镇定得多,似乎早就知道金市长回到南门,但同样,对他黎明前赶赴事故现场,并重启搜救也感觉不可思议。
沈向阳确实知道金泽滔在今晚回南门,从事故现场回来。他一直没有入睡,作为领导小组组长。他最清楚,这个事故背后隐藏着什么。
无论是之前zheng fu口分管公安的常务副市长,还是现在党委线分管公安政法战线的副书记,沈向阳对南门公安局大楼倒塌事件,都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南门市委大院,谁都清楚这个公安大楼是个什么样的背景,也清楚目前上报省委的伤亡数据是怎么一回事。
正如远在京城夏新平专员告诫他的,紧密团结在市委主要领导身边,紧紧依靠党委zheng fu集体领导,坚决贯彻市委所有关于事故处理的决定,不要说闲话,更不能办坏事。
夏新平还告诉他,陈书记有意让金泽滔回去一起参与事故善后处理。
最后,夏新平隐隐jg告他,无论金泽滔怎样处理这个事故,务必要求沈向阳保持中立,既不插手,也不阻止。
夏新平知道沈向阳是个厚道人,也是个耿直人,在南门工作这么长时间,从来不拉帮结派,从来不搞y谋诡计,干部群众很信服他,但也仅止于此。
如果说群众威望,还不如后来居上的金泽滔,年纪不大,富有正义感,不缺乏手腕,灵活变通,什么事情在他手里,总能又快又好地完成,干部叫好,群众讨好。
即使如此,夏新平仍不看好金泽滔在这次公安大楼倒塌事故的作用。
而且,他很担心,以金泽滔和陈铁虎一贯来水火不容的关系,在这次事故处理中,沈向阳一直把持得很好的不偏不倚的政治取向是否会有所动摇。
沈向阳要在这次事故处理中安全脱身,必须牢牢地和陈铁虎站在同一阵线,在这一点上,两人有着共同的政治得失。
金泽滔要重启搜救,打乱了沈向阳的心理预期,他很清楚,金泽滔只要动了废墟现场的一砖一瓦意味着什么。
虽然这对他来说,有利无弊,或者这也正是陈铁虎书记期望的,但显然和他心里坚持的某些道德底线不符。
沈向阳仅是犹豫了片刻,就翻身起床。
夏新平不知道,沈向阳也不知道,就是他这个基于道义上的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却给他打开了一扇截然不同的大门。
等到沈向阳赶到事故现场时,工地废墟上已经是人声鼎沸,人山人海。
工地上所有的照明设备全部打开,特别在工人遇难的裙楼废墟,更是另外架起了大功率的太阳灯,废墟上纤毫毕现,恍如白昼。
废墟上的人群正纷纷散开,显然,金泽滔刚刚做过重启搜救的战前动员,然后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沉闷的大型机械车辆进场的声音。
沈向阳不关心这些,他很快就在人群中寻到了金泽滔,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个端着话筒的女记者。
沈向阳认出,女记者就是省台的美女记者单纯,给她扛相机的赫然是金泽滔的驾驶员邱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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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重逾泰山
金泽滔此刻也看到了沈向阳,这是从发布重启搜救命令以来,第一个赶赴现场的市委领导,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位领导。
他一直紧绷着的脸绽放出笑容,大步迎向憔悴的沈向阳,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等他说话,高声说:“同志们,沈副书记来看望大家了,希望大家jg诚团结,一鼓作气,为可能还存活在废墟底下某个角落的工人兄弟们争了个活命的机会!”
现场无论是干jg,工人,家属还是干部,不知道谁发了一声调:“齐心协力啊!”
所有正在接力搬运废墟瓦砾的人们齐声呐喊:“加油干唷!”
那人又喊了一声:“愚公移山啊!”
人们又是一声齐应:“敢换天唷!”
恍惚间,沈向阳仿佛回到了过去农业学大赛,农闲季节干部群众一起兴修水利,劳动大军齐声呐喊,惊天动地的劳动号声响彻云霄声的景况,感觉那么亲切,又那么遥远。
沈向阳连忙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金泽滔看了一眼热火朝天的施救现场,回头笑容就冷了下来,他说:“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我很感谢你大半夜跑到现场,但现在,我只希望,让这里人们的热血再一点,让这里人们的信心再旺盛一点。”
沈向阳看着他略有些疯狂的血红的眼睛,所有想要斥责劝说的话都融化在咽喉里,他喃喃说:“泽滔市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金泽滔咧嘴一笑:“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在救人。我在掘尸。我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向阳只觉得此刻金泽滔的笑容,看起来却是那样的碜人,他伸了伸干涩的喉管,艰难地说:“你不知道!你动了这里的土,你就入了某人的彀,停止吧,我们一起回去。我可以向市委报告,这是我沈向阳和你共同作出的决定。”
金泽滔回头看着不远处6续驶来的工程车,指着灯火辉煌的事故现场,说:“向阳书记,很辉煌,很热闹吧,就在这浮华下面,还有至少十四条不知死活的生命掩埋着,你没看到他们伸手向天空挣扎吗?”
沈向阳被他说得后背都凉飕飕的,两手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你被魇着了,醒醒吧。倾巢之下,焉有活命,即使是工人家属,都已经不抱希望,你难道还要逆天?”
“除非你在天亮前将这片废墟全部清理干净,或者,你能在这片瓦砾下,创造生命的奇迹,那么,你有功无过,否则,明天的事故责任人,必定有你的名字,你是继续还是放弃?”
沈向阳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只希望自己的棒喝,能换来金泽滔理智地放弃现场搜救。
金泽滔喃喃说:“我们都说,有一分的希望,就要花百分的努力,关于生命,我比你有更深刻的理解,你不懂,上天不会泯灭所有希望,祂总会开一丝缝隙,只有争取,才有希望,哪怕仅是一线的希望。”
沈向阳看着工程车此刻已经进场,程真金正往金泽滔奔来,他急切地握着金泽滔的手说:“泽滔市长,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你有头脑,有坚持,你不想在自己的履历上留下这笔抹不掉的污点吧,那么,就停手吧。”
金泽滔认真地看着他,平静地说:“向阳书记,你现在位置提升了,但你的境界下降了,你的厚道呢?你的耿直呢?你的正义感呢?是不是觉得和陈铁虎之流同处一个战壕,你就有安全感了?”
金泽滔突如其来的斥责让沈向阳面红耳赤,金泽滔瞪着眼说:“我们现在有些人病了,漠视生命,一闭眼,一咬牙,生命就可以轻描淡写地从我们的指缝间溜过,就象时间,无声无息,什么时候,当我们的干部眼里,百姓的生命都重逾泰山,不再轻若鸿毛时,那么,我们的党风,民风和社会风气才会彻底好转。”
金泽滔大步迎上程真金,边走边大声说:“挖掘不出生命,那我就去挖掘希望,挖掘不出希望,那我就埋葬绝望,这不是我们生者所应该做的吗?”
程真金尽管半夜起床,此刻仍然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他从高大的挖掘机上跳下来,昂首挺胸道:“金市长,我们来了,南门所有的大型工程车辆都集中在此,听从你的指挥,服从你的命令。”
金泽滔指着现场干部群众组成的手工挖掘队伍,说:“照这样的速度,要挖掘到工人遇难的地方,依你的估计,要多少时间?”
程真金目测了一下废墟的土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需要了解这些工人遇难前所处的位置,我还需要这片废墟的设计图纸。”
金泽滔一挥手,早有现场施工员拿着图纸等候,程真金又说:“刚才听翁主任的介绍,这片倒塌的裙楼都是用木条竹片代替钢筋,那么,我还要了解,哪里有钢筋,哪里是用木条竹片代替,我才能正确估算出大概的位置和需要清理的土方。”
金泽滔又一挥手,有几个公安干jg押解着几个面se灰败的事故主要责任人。
金泽滔说:“这些人我都交给你,什么情况,你向他们了解,我只要你将带来的工程车开进现场,加快挖掘速度,直到找到活人或者尸体。”
沈向阳大惊失se,这也太草率了吧,就这样把发掘事故现场的任务交给一群建筑工人,如果废墟底下还有生命迹象,那么由此造成的后果绝对不是金泽滔他能承担得了的,那就不是领导责任的问题了。
大型工程车辆虽然能加快挖掘清理速度,但同样它也具有强大的破坏力,一个估算不准确,就可能一步生,一步死。
沈向态度他坚决地拦在前面说:“泽滔市长,你要挖掘,我不拦你了,我和你一起,用双手去刨,但如果动用工程车直接挖掘事故现场,这个责任不是你,也不是我能负担的,我以事故处理领导小组组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停止作业!”
金泽滔冷笑着说:“其实你心里明白,下面应该没有活人了,其实你更明白,如果下面还有生命,挖了不如埋了,埋了不如埋结实点,开挖是要冒政治风险的。”
沈向阳看着咄咄逼人的金泽滔,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去反驳,金泽滔说:“你不是真的担心重型机械会伤着地底下的生命,你只是担心是不是会伤着自己的政治生命,就为这可能存在的生命,我们都不应该为这一丝微不足道的政治风险而犹豫,你不是政客,向阳书记。”
沈向阳茫然看着金泽滔拉着程真金给这些工程车分派任务去了。
柳立海担心地看着金泽滔,对沈向阳说:“向阳书记,还是有些不妥,小型工具挖掘事故现场,还不会导致太激烈的后果,如果这此大型工具车及机械进场,到时候论起责任来,百口莫辩,我们不得不防啊。”
说到这里,柳立海添了一句:“至少也要找几个领导集体商量定一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也能有个照应。”
柳立海的意思是让沈向阳和市里主要领导汇报一下,对陈铁虎书记他并不奢望,但杜建学在大多数事情上都和金泽滔保持高度一致,这件事上,应该也能支持金泽滔。
沈向阳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从家里出来,他跟市里两位主要领导都联系过,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电话都搁了,跟值班室联系,刚刚还通过电话。
这就表明,他们或者是任由金泽滔瞎折腾,等天亮了再来收拾残局。
或者是不想过问此事,你金泽滔好自为之吧。
沈向阳决定最后劝他一次,他大步追了上去,边走边说:“泽滔市长,你真下定决心了?你就不怕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事后会追究程真金的责任?”
沈向阳不敢威胁金泽滔,他现在已经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是一般人能劝得回首的。
但程真金,就他所知,刚娶了个南门的中副校长为妻,还怀了孩子,中年得子,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应该能被说动。
程真金沉默了一会,指着被公安干jg押着的工程队包工头,忽然笑了:“沈书记,我也是这样的的农村工程队包工头出身,有今天,固然有我自己的努力,但我想,如果没有金市长,或许在哪个角落里,我还在为明天能不能揽到活计而发愁,或许,我就是这片废墟下面的某个冤魂或者正等待着救援的某个人。”
沈向阳火辣辣地感觉脸在发烧,金泽滔严肃地对程真金说:“真金,我授权你为工程设备施救总指挥,以你的经验,你认为怎么救援就怎么救援,出了问题我负责,不要怕出事,因为我就站在你前面。”
程真金郑重地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去,金泽滔说:“你不是一直都对我深信不疑吗?那么,请你继续!要相信你一定能行,因为我坚信!”
金泽滔慈眉善目,活象教人积德行善的修行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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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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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有工人带着遇难工人的家属涌了上来,几个老人七手八脚地抓着金泽滔道:“金市长,你是好人,你指挥着大军救我们家娃儿十分情义,不知道zheng fu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们写了一封保证书,你看能不能用得上,你过目看看。”
金泽滔随手接过一看,题目就是“保证书”,下面寥寥一行字:“感谢金市长作主救我们家娃儿,死活不论,后果自负,违者天诛地灭。”
这一行字下面,是一长串名字,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识字的签个歪歪扭扭的名字,不识字的盖个手印,都是遇难者家属。
金泽滔翻转保证书,背面上还有密密麻麻一大串的签字画押,最上方,有三个字“证明人”,都是遇难工人的工友,这是为增加这份保证书的说明力。
金泽滔低垂着头,刚才无论是跪在地上,还是和柳立海论敬畏之心,他心里只有悲愤,没有伤心。
但此刻,看着这张保证书,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伤感,只觉得眼眶一热,泪水就扑簌簌地往下落。
即使这个时候,亲人生死还未卜,他们还在惦记着自己是否有什么难处,他们或许愚昧,但应该也注意到金泽滔和沈向阳的争执。
他们用一个天诛地灭这个农村对天发誓最厉害的诅咒,来表明他们愿意承担一切结果的决心,以减轻金泽滔的压力。
他们把zheng fu和官员看得比天高。比地厚。甚至超越自己的亲人。
金泽滔默立了一会。对着不远处的程真金一挥手,说:“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是救人,不是杀人,天塌不下来。”
边说着,边将手中的保证书递于沈向阳,说:“向阳书记。为这样的百姓,即使真的犯错误我也愿意,更何况,这算哪门子的错误,你没看到省台单记者一路在记录事故现场发生的一切吗?”
沈向阳借着灯光,认认真真将这个保证书读了一遍,仔仔细细看完每个名字,和金泽滔一样,感觉眼眶热哄哄地难受,一股说不出难受还是感动的热流从心底汹涌而出。
单纯亲自扛着摄像机。扫过金泽滔悲伤的脸,扫过沈向阳通红的眼。最后定格在他们手中的保证书。
这是一张从工地学生娃的练习簿上撕下的纸,保证书三个大字写得工工整整,应该是这本练习簿主人写下来的。
两人泪眼相对,家属们不知所措,难道保证书写得不够好,让两位领导都难过得哭了?
金泽滔勉强笑了笑,对那几个老人说:“老大爷,你们回工棚休息一下,伤心又伤神,很容易落下病根,实在睡不下,帮忙工地打些茶水什么的,这份保证书,写得很好,对我很有用,谢谢乡亲们。”
老人们无声地咧着黑洞洞的嘴笑,只是在金泽滔扭回头时,单纯分明看到他刚刚风干的眼睛,又飙落一行热泪。
金泽滔快步往事故现场走去,边走边竖起食指指天道:“工人家属们白纸黑字发了恶誓,违者天诛地灭,我金泽滔也在此发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不挖出埋在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