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死命讨好 第4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需要时立刻拿到。通常我会说你可能不需要担心,但昂贵的礼物……非比寻常。”
“我也是那样想的。”她叹口气,揉揉太阳岤。“我讨厌这样。虽然目前没有真正发生什么事,但我觉得好像有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别让这件事影响到你。运用判断力,凡事小心;如果有新状况,打电话来。”
“好的。谢谢你的忠告。”
“不客气。”他挂断电话。
莎兰苦笑一声放回话筒。好啦,至少她搞清楚了一件事:寇警探或许单身,但对她毫无兴趣。他的态度再公事化不过。那就公事公办吧!
她回到客厅,注意到窗帘开着时,急忙把它拉上,一颗心怦怦直跳。那个怪胎在外面吗?他在监视她吗?
没有新状况;没有电话,没有更多的礼物,她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她。她怀疑过一辆白色积架,但开着拉风的跑车跟踪人未免太不聪明。不久之后,白色积架从她的后视镜里消失,淹没在拥挤的车阵里。也许那个人也住在山溪镇,只是正好行驶在同一段路。
除了妈妈以外,诺亚也打了电话来,所以他暂时平安。丹宁离开后还没有和家里联络,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珍妮在考虑生第三个孩子,但已经有两个儿子的姐夫并不热中。凭她对姐姐的了解,莎兰敢打赌她在一年内就会多一个外甥。
光是和妈妈讲电话就使她觉得好多了。家里一切正常,那正是她需要知道的。这里的一切似乎也很正常,除了每次看到那条项炼都会使她想到,有个怪胎认为送昂贵的礼物给不认识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妥。
这个星期六下午休假时,她先去美容院修剪头发和指甲,然后去看电影。她自始至终都在注意身边的人车,但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没有同一张面孔先后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出现,没有人跟踪她。她知道现在放松嫌太早,但回家时确实觉得好些了。
星期三的情形大同小异。她去道场、健身房和靶场时都没有人跟踪她。接着她去逛高峰购物中心,新衣服总是能使人觉得好过许多。
她在书店逛了一个小时,在其中一家餐厅吃晚餐,然后又去看电影。她喜欢看电影,每两个星期至少看一部新片。其实她知道自己是在制造机会让那个怪胎接近她。如果他还盯着她,她想要知道他是谁和长得是什么样。她不能疑神疑鬼地过一辈子,担心看到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他。她想诱他现身,使他不再是令她心神不宁的模糊形影。让他在她身旁坐下吧!让他接近她吧!
但无论是独自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或是散场走出电影院,和穿过停车场走向她的车子时,都没有人靠近搭讪,甚或与她擦身而过。
开车靠近罗家时,家里看来一切正常。前阳台和草坪的灯都亮着,她可以看到法官位在二楼的卧室亮着一盏灯。仪表板的数字钟显示现在将近十点,所以他可能在准备就寝。
她把车停在门廊下的老位子,从后门进入屋子。锁上后门后,她开始照例巡视门窗。走向屋子的前部时,她听到法官的书房里传出电视声,看到光线从书房流泻进幽暗的穿廊。如此看来,他一定还没睡。
双扇式的前门没有上锁,这一点有点反常。她锁好前门,回头去检查日光室的落地窗。
让楼上的灯亮着不是法官的作风。只要是离开一个房间,无论是否马上又要进去,他都会随手关掉房里的灯。她在后楼梯口停下,一股不安的战栗窜下她的背脊。也许他只是上楼一下,随即就会回到楼下来看十点的夜间新闻。她听不到楼上有任何声响,但话说回来,在书房的电视开着时,她想听到也难。
她走向敞开的书房门,探头往里瞧。房里亮着一盏灯,就像他看电视时喜欢的那样。他跟往常一样坐在躺椅里,头歪向一侧。他一定是在看电视时睡着了。
但楼上的灯为什么亮着?
接着她注意到那股说不出的气味,闻起来像是粪便混合着……别的东西。她皱皱鼻子,所有的本能顿时进入戒备状态。他是不是生病了,也许是中风之类的?她往房里跨一步。
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他使她浑身一僵。
糟了。哦,糟了。
大大小小的深色污迹喷溅得满房间都是,连在幽暗中她都可以看出某些污迹里有脑浆。她使劲吞咽一下,静止在原地倾听闯入者的声音。她可以听到时钟的滴答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但没有其他人在附近……除非他在楼上。
她想要过去扶正法官的脖子,擦掉从他头部侧面的弹孔里流下的鲜血,用东西盖住他头部另一侧缺了颅骨的大洞。她想要哭泣、尖叫,冲上楼去搜寻杀害他的凶手。只要找到他,她绝不会让他多活一分钟。
然而,她不但没有做那些事,反而小心翼翼地退出书房,避免碰到任何东西以防万一弄脏歹徒留下的指纹,然后循原路回厨房去拿她放在岛状流理枱上的皮包。她在到家时,把行动电话放进了皮包里,以为在家里不需要把它带在身上。
她错了。
她从皮包里拿出手机和手枪,倒退至墙角,以免被万一还在屋内的歹徒从背后偷袭。她按下开机键,等待手机接收到信号。平时短短的几秒现在感觉起来却像一辈子。与电信公司连上线后,她键入九一一,等待回应。
“九一一。”
她想要闭上眼睛,但不敢。她尝试说话,但发不出声音。
“九一一。喂?”
她使劲吞咽一下,勉强挤出声音说:“这里……这里是普乐梧路二七一三号。我的雇主遭到枪击,他中弹身亡了。”
不同于寇子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屋子里通火通明。车道、街道,甚至是人行道上都挤满了闪着警示灯的车辆。犯罪现场围起了封锁线阻止邻居靠近。街道两边的所有住家都亮着灯,人们聚集在黄铯封锁线外,失态地瞠目而视或窃窃私语。一个警察在对着人群摄影,因为许多时候凶手都会留下来看热闹。
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车纷纷赶到。寇子在被人拦下前从封锁线的黄带子下钻过去。
守在前门外的制服警员朝他点头,开门让他进入屋内。鉴识人员已经开始在现场搜证拍照。救护人员在一旁等待,暂时无事可做,因为没有生命需要抢救、没有伤口需要处理,只有一具尸体等待搬运。
凶杀案在山溪镇是大新闻。上一次发生是在……五年前?被害人是退休的联邦法官使这件命案更加轰动,侦办这件案子将承受极大的压力。
“谁报的案?”他问,但心里早已猜到。
“总管。她在那个房间。”警察指向左边与厨房相通的早餐室。
她捧着一杯咖啡坐在餐桌边,脸色苍白地凝视着桌布。这次她穿的不是睡衣,而是外出服,脸上还化着淡妆。
“你的车在外面吗?”他问。
“停在后门外的门廊下。”她没有抬头,用微弱、呆板的声音回答。
“哪一种?”
“雪佛兰的休旅车‘开路先锋’。”她的声音里没有兴趣或好奇。
他穿过厨房,找到后门。休旅车就在外面。他摸摸引擎盖;还是温的。
他回到屋内,自己动手倒了一杯咖啡。咖啡壶几乎还是满的,所以她显然是倒了咖啡却忘了喝。她的姿势仍然跟他刚才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拿走她手中的杯子,把温咖啡倒进厨房水槽里,重新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喝。”
她听话地啜了一口。
他在餐桌边坐下,掏出笔记本和笔。“告诉我事情的经过。”那是一个可随意回答的问题,没有指点她任何方向。
“今天是星期三。”她说,声音仍然微弱、呆板。
“对。”
“是我的休假日,我做了惯例的那些事──”
“哪些事?”
“去道场练空手道、上健身房练有氧搏击、去靶场练枪法。”
“分别是什么时间和在什么地方?”他问,仔细记录下她回答的时间地点。他会去查证她说的是否属实。“然后呢?”
“去逛高峰购物中心。”
“有没有买东西?”
“一套衣服和两本书。”
“有没有注意到那时是几点?”
“大概四点到五点之间,发票上会有正确的时间。”她依然低眉垂眼,但又啜了一口咖啡。
“然后就回家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我在外面吃晚餐。在……我想不起店名。就是高峰购物中心的那家义大利餐馆。我应该像往常一样在那时回家的,但我今晚去看了电影。”
“为什么应该在那时回家?”
“因为那样我就会在家,事情就不会发生。”
“你去看了哪部片子?”
这次她抬起了头,但眼神一片茫然。“不记得了。”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票根。“这一部。”
他记录下片名和时间。“我也考虑过要去看那一部。好看吗?”他用闲聊的语气说。
“还好。我去看电影是为了让他有机会接近我,如果他在监视的话。”
“什么?”她的回答令他摸不着头脑。“谁?”
“不知道。送我炼坠的那个人。”
“哦,对。”他决定等一下再追究那个。“你到家时是几点?”
“将近十点。法官的卧室亮着灯。他通常在十点左右就寝,但有时会先看夜间新闻。”
“他的卧室有没有电视?”
“没有。”她的嘴唇开始颤抖。“他说卧室是用来睡觉的。”
“所以他都在哪里看电视?”
“书房。我就是在那里发现他的。”
“让我们倒回去一点。你到家后做了什么?”他啜一口咖啡,她跟着啜了一口。
“开始检查门窗是不是都锁好了,我在就寝前都会那样做。前门没有上锁,这一点有点奇怪。我可以听到电视的声音,忍不住纳闷为什么他还在书房,楼上却亮着灯?”
“你接下来做了什么?”
“走到书房门口察看。他坐在躺椅上,睡着似地歪着头。”
他等她主动说下去,不想在这时诱导她。
“我注意到房里有股气味。”她低声说。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气味。“我以为他可能是中风或心脏病发作而失禁。房里只亮着一盏灯,所以光线不是很好;但在我踏进房间时,角度改变,我看到……鲜血。还有他的头部另一侧。喷溅的脑……”她越说越小声。
“我害怕他还在屋内,在楼上,所以那里亮着灯。我考虑上去……”她再次语不成声。
“希望你没有。”
“我没有。但我很想上去抓他。”她低声说。“结果我回到厨房拿手枪和手机,站在墙角打电话报警。”
“你的手枪现在在哪里?”
“第一辆警车到达时,我把它放进了皮包里。”
“可以让我看看吗?”
“皮包在岛状流理枱上。”
“麻烦你去拿来好吗?”
她像僵尸一样站起来走进厨房。他尾随在后,旁观她取出手枪。枪装在枪套里,他检查弹匣,发现它是满的。“我总是在练完靶后重新装弹。”她揉着额头说。
她还没有擦枪,枪里仍然残留着火药味。他知道弹道比对不会符合;她不会笨到犯那样的错误。他不认为人是她杀的,但不能完全不考虑那个可能性。人们最常遭到最亲近的人杀害,所以在能够排除她的嫌疑之前,她绝对在他不长的嫌犯名单上。
她面无表情、眼神茫然地看着他,显然用封闭自我来应付压力。
“我们回去坐下。”他建议,她照做。“有没有再收到邮寄来的礼物或接到怪电话?”
“没有其他的礼物,也没有怪电话。有一次我以为有人在跟踪我,但他不是。”
“你确定吗?”
“他转弯开走了,而且他开的是白色积架。没有人会开着白色积架跟踪别人。”
“除非他只有那一辆车。”但开得起积架的人绝对有其他种类的第二辆车。积架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所以说,她可能没有遭到跟踪。但那是她在入屋发现罗法官遇害时想到的第一件事。“你曾经提到罗法官收到过一些死亡恐吓,知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回事?”
“他的家人会知道细节。我只知道一些大概,但那都发生在我来替他工作之前。他的家人──天哪,我得打电话给他们。”
“我们会通知家属。”他说,看到她大惊失色令他心有不忍地放柔了声音。“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当然。”她再度按摩额头。“他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她报出他们的姓名和电话,又开始瞪着桌布发呆。
“我马上回来。”他说,从椅子里站起来。他想要亲自察看命案现场的书房和其余的房间。
她在他快走到门口时间:“他在楼上吗?”
他停下来。“巡逻警员察看时屋里没有别人。”他在途中就从无线电里得知那一点。
“他没有从楼上的窗户爬出去之类的?”
“没有迹象显示屋里有人。没有敞开的窗户或其他的异状。”他只能透露那么多。
“希望他不在楼上,”她自言自语。“希望我没有让他逃掉。我应该上去看看的。”
“不,你不该──”
“我应该杀了他的。”她直截了当地说。
第六章
翌日清晨六点,身心俱疲的莎兰到伯明罕机场接蓓若一家人。她手捧咖啡在楼下的行李领取处等待。自从发现法官的尸体后,她不知喝下了多少咖啡。但非常肯定全靠咖啡因的支持,她才没有倒下。
她没有睡觉,即使想睡也没有机会。除了寇子不停回来问她问题外,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因此忙得连一分钟也不得闲。她虽然不必通知家属,那个工作由警方负责,但必须打电话叫醒黎娜把噩耗告诉她,而不是让她从晨间新闻里听到。接着家属的电话蜂拥而至,她有好几次都不得不同时讲电话和手机。
她必须解决家属的住宿问题。蓝道和妻子艾咪的三个子女都已结婚生子。由于他们全部住在开车可达的杭斯维地区,所以只有蓝道和艾咪会在这里住到葬礼结束。但葬礼前夕,他们的三个子女及其配偶和四个孙子女都会在此过夜。
荣恩和妻子茱莉住在摩比尔。他们的两个孩子一个已婚一个单身。他们全部都要来住到葬礼结束。蓓若和迪维及他们的两个孩子住在达拉斯,一家四口也都要来住到葬礼结束。那表示莎兰必须在三更半夜为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十一个人安排好住处,以便大清早就能住进去。等葬礼筹备妥当之后,她再来伤脑筋蓝道的子女和孙子女要住在哪里。
她替他们所有人在温斐饭店订好了房间,因为温斐有客房服务可以在非用餐时段提供他们餐点,而相连的拱廊购物中心可以让青少年散心。她替自己在山溪客栈订了一个房间。她吃惊地发现她被禁止待在法官家,甚至被禁止自行收拾行李。她把必需品列成清单交给寇子,由他派人去替她拿那些东西。
她的手枪和法官锁在展示盒里的老式左轮手枪都被查扣。寇子说两把枪都会在调查完毕后归还,也就是警方必须鉴识它们是否为犯案的凶器。
她显然被列为嫌犯。她可以自由进出屋子,她拥有手枪,寇子亲眼见过她的枪法。虽然发票和票根都是她最佳的不在场证明,但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动机,所以她并不为自己担心;在法官惨死的画面不断在脑海浮现时,她无法为自己担心。
死后的他看来是那么的衰弱,仿佛他在生前全靠精神使人不觉得岁月对他的残酷。她非常庆幸发现他的不是别人,庆幸在陌生人接管他的尸体前,还有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最后片刻。死人没有尊严,但她知道他不会愿意让家人看到他失禁。他也不会愿意让她看到他失禁,但那是所有的可能性中最不令他难过的一个。
电扶梯开始吐出新近到站班机的乘客,蓓若及其家人就在第一批人群中。蓓若有苗条的身材和标致的脸蛋,金色短发里杂着迷人的银丝。她双眼红肿,脸色苍白,但还算坚强。她在电扶梯上就看到莎兰,一下电扶梯就过去抱住她。泪水刺痛莎兰的双眼;她一整夜都迫切需要有人拥抱她,使她不至觉得那么孤单。
“荣恩有没有跟你联络?”蓓若问,退后一步用面纸拭泪。
“他们凌晨两点左右从摩比尔出发,应该随时会到饭店。”
“希望他有小心开车。”
“我说服他让茱莉开车。”
“谢谢。”蓓若再度拥抱她。“你还是那么能干。警方有没有查出什么?”
莎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是家属,他们什么也不告诉我。”倒不是说寇子会告诉她什么,因为她仍然被列为嫌犯。
“我早就知道其中一个人渣会在出狱后找他算帐。”蓓若心烦意乱地说。“我早就知道。”
内疚再度袭向莎兰。“我应该在家的。”
“胡说。”蓓若斥责。“昨天是你的休假日,你没有理由在家。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他。也许那个人渣在监视屋子时,看到你出门。要怪就该怪我没有雇用全天候的守卫。责任不在你,我不准你有那种想法,听到没有?”
太迟了。那个念头每五分钟就会在莎兰的脑海里浮现一次。万一事情真的是像她在惊恐的头几分钟里想的那样,杀害法官的真是那个送她项炼的怪胎呢?万一他真的来找她了呢?杀害法官实在没道理,但话说回来,那种人做事原本就不合常理。明知道有个怪胎盯上她,她就该待在家里,而不是出去尝试引诱他现身。
直到寇子问到死亡恐吓的事,她才发觉那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她在理智上接受了那个推理,但在情感上还无法摆脱那个第一印象。
“责任也不在你,”她坚定地说。“该负责的是扣扳机的那个人。我们必须记得那一点。”但她还是应该在家的。要不是那条天杀的项炼,她就会在。
蓓若的丈夫迪维和十九岁的儿子晓修到行李传送带边拿他们的行李,十五岁的晓蕾可怜兮兮地独自站在一旁。她的金发挑染成蓝色,左眉现在穿了两个金环。
“哇塞!”莎兰说,走过去拥抱她。“两个眉环。另一个是什么时候穿的?”
“假的。”晓蕾说。“我想在下次见到外公时吓吓他,但──但现在没有机会了!”她的脸一垮,扑到莎兰肩上啜泣起来。
蓓若过去把女儿搂进怀里又劝又哄。迪维和晓修提着行李靠近,女性赤裸的情绪展现令他们一脸不自在。蓓若使晓蕾镇定下来后,他们一行人离开大厅走向莎兰的休旅车。蓓若和两个孩子坐进后座,迪维坐进前座、扣好安全带。
“蓝道和艾咪什么时候会到?”他问。
“十一点左右。他有一份法官的遗嘱放在他的银行保险箱里,而银行要到九点才营业。他认为可能会需要。”她把车缓缓驶向停车场出口。
蓓若按摩额头。“我现在不愿去想他的遗嘱。”
“也许里面有交代葬礼要怎么办。”迪维柔声道。
“我还是希望──”她叹口气。“算了。希望不会完成任何事。”她深吸口气。“莎兰,你知不知道警方什么时候会让我们进入屋子?”
“至少两、三天后吧!”在家属进入前,她必须找人把书房清理干净。她不愿意让他们看到书房现在到处都是血迹和污迹的景象。她多么希望自己没有看到那个景象,多么希望过去十二小时内发生的事不曾发生。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绝对不会在购物中心里磨蹭;她会回家去,当凶手到达时,她会处理,法官就不会死。
但时光不能倒流,没有人能够回到过去。
“警探会去饭店找你们。”她温和地说。“如果能够,试着睡一下。”
“你会在场吗?警探跟我们谈的时候?”蓓若的声音有点颤抖。
“如果你们希望我在场。”就像不久前迫切需要拥抱一样,她迫切需要独处以便释放积压的悲伤和泪水。她克制了所有的情绪,大部分是因为震惊,但现在震惊渐渐消褪,可怕的现实步步逼近。
“麻烦你。我太……我没办法清楚地思考。”
莎兰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的思绪有多清楚,但只要蓓若希望她在场,她就会在场。如果寇子给他们几个小时,那么她至少能洗个澡、换套衣服,甚至小睡一下和吃个早餐。一想到食物。她就感到恶心、反胃和喉咙发紧。不要食物,还不要。也许明天吧!
明天。明天她要做什么?大概是家属需要她做的事;只要是他们觉得无法处理的事,她都会替他们处理。等他们不再需要她效劳时呢?
她还没有准备好。她以为她还会有两年的时间来准备实现她的“计划”。她以为法官会慢慢衰弱,直到心脏病或中风结束他的生命。她仍然会悲伤,他的家属们也都会,但不会是这种生命骤逝的椎心之痛。没有人准备好要让他离开人世,不是这种离开法。
她把蓓若一家安顿在饭店,正要离开时,荣恩一家抵达。于是她又留下来帮忙,回答荣恩的问题。蓓若一家过来相聚,等莎兰终于离开时,他们全部含泪挤在套房的客厅里互相安慰。法官的后事要如何处理得等蓝道到达后一起作决定,但蓓若已经开始用饭店提供的纸笔列出必须做的事。
天空阴阴的,气温比前几天低了许多。莎兰迎着凉风走向她的休旅车。暂时无事可做的感觉好奇怪。蓓若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和她在山溪客栈的房间号码,会打电话告诉她何时要和寇警探见面。莎兰可能有两个小时的空档,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洗个澡。
等她终于进入客栈房间时,房里的寂静几乎令她无法承受。几个小时来,她一直很忙,一直被人、声音和灯光围绕。现在她独自一人,暂时没有人需要她效劳。
她打开简单的行李,把洋装挂进浴室让洗澡时的水蒸气除去衣服上的绉纹。站在令人放松的热水下时,她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靠在浴缸边,把脸埋在手掌里放声大哭。积压了几个小时的压力和悲伤倾泻而出,她想要砸东西、想要揍人、想要……想要法官死而复生,但那是不可能的。
许久之后,痛哭变成啜泣,啜泣变成麻木的接受。她把澡洗完,用大毛巾包住湿头发,一丝不挂地倒在床上。房间里阴暗凉爽,筋疲力竭的她几乎是立刻睡着了。
电话铃声在十点把她吵醒。她摸索到手机,努力恢复警觉。
“喂,我是莎兰。”
“莎兰,我是蓓若。寇警探十一点会到饭店,你赶得过来吗?”
“可以。”她说,已经在翻身下床。
她的头发又湿又乱。她把房间内的小咖啡壶插上电,进入浴室迅速用吹风机吹干头发。等她刷完牙时,咖啡已经煮好了。她倒了一杯啜了几口,回到浴室继续打扮。她并不在意她今天看来是何模样,所以只擦了|乳|液和涂点唇蜜就算了。
在服装方面,她没有多少选择。一件洋装和两套日常的总管服,连一件今天会需要的外套都没有。她只好将就平时的白衬衫、黑长裤和黑背心了。如果明天她还不能进屋子,也许寇子可以找人替她再拿些衣服来。
阴沈的天空开始飘起细雨,走到车子边的短短路程都令她感到寒意刺骨。她发动引擎后,立刻打开暖气,然后戴上墨镜遮掩双眼的红肿。
平时从山溪客栈开到温斐饭店只须十到十五分钟,但车祸造成二八o号公路堵车,因此她在十一点五分左右才抵达温斐饭店。幸好寇子在同时进入大厅。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粗声问。
“因为家属叫我来的。”她有点惊讶自己的声音竟然那么嗄哑。
他点点头,在他们走向电梯时没有再开口。疲惫和木然使她说不出适当、甚或不适当的话。如果他还有话要对她说,八成是问更多的问题,所以她很高兴他没有开口。平心而论,他一定和她一样累,也许更累。
她斜睨他一眼,发现他已经梳洗更衣过。如果他筋疲力竭,那么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或许他也乘机小睡过。
他穿着外套,打着领带。看到他的外套使她想起自己很冷。“可不可以麻烦你找人去屋里拿件外套给我?”她问。“随便哪一件都行。”
他转头迅速打量了她一番。也许他注意到她在发抖。“包在我身上。”
“谢谢。”
家属全部聚集在蓓若的套房。蓝道和艾咪已经到了。莎兰感到一阵内疚,她应该在场帮忙安顿他们的。蓝道和她握手;沉默寡言的艾咪拥抱她,使她再度热泪盈眶。
蓓若已经叫饭店送来了水果盘、小西点、矿泉水和热咖啡。莎兰询问每个人想喝什么,然后安静地开始供应。记住每个人要怎样的咖啡是她在总管学校里学到的专长。有些总管可以应付五、六个人,有些总管必须写下来,但她的脑袋可以把这些资料自动分类归档。例如要她形容蓝道时,她会说身高一七八、灰色头发、淡褐色眼睛、咖啡加大量奶精。艾咪则是身高一七o、深红色头发、褐色眼睛、两颗糖不加奶精。
她记得昨夜寇子喝的都是不加糖、不加奶的纯咖啡。
她把他要的咖啡放在茶几上时,他点头致谢,然后问:“你觉得房间里太亮吗?”
她忘了自己还戴着墨镜。“对不起。”她低声说,拿下墨镜。“我忘了。”她红肿的双眼在房间里丝毫不显得突兀。
“吃过东西没有?”蓓若问,上前把手放在莎兰的肩膀上。
“还没有。”
“那么坐下来吃一点。如果我做得到,你也做得到。”
在蓓若的坚持下,她把一些水果和饼干放在小盘子上,然后找位子坐。蓓若已经叫饭店送来额外的椅子给大家坐;家属自然是坐在一起,只剩寇子身旁还有空位。她坐下来,在蓓若锐利的目光下叉起一小片凤梨送进嘴里。
她强迫自己咀嚼,凤梨片开始膨胀。如果没有旁人在,她会把它吐出来。她闭一下眼睛,努力抗拒喉咙的紧缩。她咀嚼着。
“吞下去。”寇子用只有她能听见的低声说。
她试着吞咽。在试第二次时,凤梨竟然被她吞下去了。凭着坚强的决心,她掰下一小块饼干送进嘴里。听着寇子实事求是地回答家属的问题时,她专心地咀嚼、吞咽。
寇子的在场令人安心。虽然她不记得山溪镇在她居住的这三年里发生过凶杀案,但他给人的感觉是他见过人死于非命,知道这种事该如何处理。他实事求是的态度使家属在不自觉地仿效他时,跳脱情绪的漩涡。连莎兰都从他的存在里得到不少宽慰;有他在场,一切由他掌控,她只需要负责咀嚼、吞咽。
他冷静、中肯地询问法官以前收到的死亡恐吓。蓓若竟然把那件事做成档案,使莎兰想到他们父女的个性和风格有多么相似。蓓若把档案交给寇子,他翻阅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这个可以暂时交给我保管吗?”
“当然。”蓓若的双手紧抓住大腿。“问这个问题很困难,但……爸爸在哪里?我们需要安排他的后事。”
“法医室在保管他。”寇子回答。“尸体剖验完毕后,就会发还给你们。”
所有的人都猛然抬头。“剖验?”蓝道说。“为什么要剖验?”
“凶杀案都必须剖验尸体。法律规定的。”
“荒唐!”蓓若说。“不知道死因时验尸还有道理,但爸爸是被枪杀的。他的死因很明显。”她在说到“死”这个字时,声音略微颤抖。
“死因看起来很明显,但有时被害人遭枪击或焚烧是为了隐藏真正的死因,例如被毒杀或勒毙。”
“事到如今,那还要紧吗?”茱莉问。
“死亡方式可以告诉我们许多关于加害人的事。例如,什么人有办法取得特定的毒药?什么人有力气勒毙成年男人?我认为令尊的死因清楚明确,枪弹造成的伤口。但最后还是要看法医如何断定。”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领回爸爸?”蓓若声音微颤地问。
“我无法确切地回答你,夫人。但我猜最快也要明天。”
“好吧!”蓓若捏捏鼻梁,然后望向两个哥哥。“今天星期四。如果明天发还,我们可以在星期六或星期天举行葬礼。你们意下如何?”
“星期天。”蓝道立刻说。“那样比较方便人参加。”
“我赞成。”荣恩说。
“那就星期天。”蓓若写下日期。
寇子望向蓝道。“罗先生,你提过你有一份令尊的遗嘱副本。有没有带来?”
“有,在我的公事包里。”
“你知道内容吗?”
“不知道,它被密封起来了。我是说,我们都知道大概,但不知道细节。”
“可以让我看看吗?”
蓝道耸起眉毛。“请问原因?”
“遗产有时会构成动机。”
蓓若猛地倒吸口气。“你在暗示我们之中的一个杀害我们的父亲吗?”房里的人无不勃然大怒。
“不是,夫人;没有证据显示有那个可能。我只是不想忽略任何有助破案的线索。”
蓝道拿来一个大小适合于法律文件的信封。就像他说的一样,信封是密封的。寇子以目光征求同意,蓝道点头。寇子以果断的动作撕开封口,抽出厚厚的文件。
他迅速翻阅,接着突然停下来,抬起头以锐利的蓝眸盯着莎兰。
“席小姐,你知不知道根据这份遗嘱的条款,你可以继承到一大笔钱?”
莎兰眨眨眼,与其说惊讶不如说困惑。她感觉十分疲劳且有点昏昏沉沈,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她甚至环视四周,好像房间里可能有另一个席小姐。她再度望向寇子,发现他还在凝视她。“你指的是我吗?”她问,仍然无法把两者连在一起。
“罗法官的总管席莎兰,就是你。”
她点头,抬手按摩额头。也许是缺乏睡眠,也许是咖啡喝太多,她感到头疼欲裂。“他留下东西给我?”她颤声问,连忙咬住颤抖的下唇,但对眼中泛起的泪光却无能为力。
“那当然。”蓓若说。“他跟我们说过。”
“他……他什么也没跟我提过。”
“他认为你会反对。”荣恩解释。
“对不起。”莎兰突然站起来冲向浴室,以免自己当众嚎啕哭泣。一关上浴室门,泪水就夺眶而出,她抓起毛巾捂在嘴上遮住哭泣声。
凭着意志力,她恢复自制、忍住啜泣,用面纸按住眼角不让泪水落下。几次深呼吸后,她平静了不少。
得知法官给她留下一笔遗产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感动。她的薪水很高,也喜欢照顾他。她敬爱他,爱他的慈祥幽默和善良有礼。她没有料到他会留下遗产给她,如果知道,确实会反对争辩。她替他工作不满三年,怎么能在任何方面跟他的子女和一辈子的朋友相比?
但他和他的家人显然不是那样想的。想到他们的慷慨,她不禁又热泪盈眶。她用力擦掉眼泪,叫自己不要哭,至少别在此时此地。家属已经够悲伤了,不需要她来加重他们的情感负担。
她绞了一条冷毛巾擦脸,把毛巾敷在额头上来减轻头疼。她想要躺下来用冰袋敷头,但那和哭泣一样得延后。
觉得比较能控制自己时,她回到客厅。“对不起。”她低声说,坐回寇子身旁。
“想来你不知道。”
她摇头。无论他信或不信,她都没有力气去在乎。
“爸爸要我们发誓保密。”蓓若说,唇边浮起悲伤的微笑。“他以瞒着你偷偷摸摸为乐,他说那是他唯一成功瞒过你的事。”
“他说你没收了他的巧克力棒。”晓修插嘴,脸上绽开真正的笑容,赶走了哀伤和压力。“他每次来我们家时都大吃特吃,因为他知道回家后就吃不到了。”
“还有鲜奶油海绵蛋糕,我来看他时都会偷偷带给他。”晓蕾招认。
莎兰呻吟一声,望向房里那一张张愧疚却突然有了笑容的脸孔。“难怪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才使他的胆固醇降下来!”
蓓若轻拍她的膝盖。“他喜欢你照顾他,我们喜欢你照顾他。他提到要把你列入遗嘱时,我们都举双手赞成。”
寇子清清喉咙,使众人再度把注意力转向他。“谢谢你们提供的资料。”他站起来。“我知道你们都很难过,谢谢你们的帮忙。令尊的事我深感遗憾,我们会努力找出凶手。我会调查档案里的这些人,运气好的话,我们会发现其中一人在这个地区。”
其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