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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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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小到大以来的所作所为,已足够让他信赖与喜爱。
玄渊其实是个防备心极重的人,很难信任别人。但是这种人一旦信任了一个人,往往就会在对方身上投注比一般人更多更深的感情,将对方看得比什么都重。
直到此时,原嘉宁才有了心思真正彻查东宫,而一直奉命暗中查办此事的卫四也将他手里的消息悉数交给了原嘉宁。
原嘉宁沉着脸将所有的内容从头到尾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直到她都能倒背如流了,才将这卷纸放到火盆里烧掉了。
然后,她派人叫来了牡丹、海棠、水晶、琥珀这四名大宫女。
四人跪在太子妃的脚下,牡丹、海棠面容平静,水晶有些惶恐,琥珀却面带笑容。
原嘉宁走到琥珀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直到她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一点一点消失掉,原嘉宁才冷冷地说:“那一天,你在花园里见过景儿,还说要送给他一件肚兜,景儿拿着那件绣了老虎的肚兜看了好一会儿,是不是?”
“是。”琥珀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那件肚兜是奴婢亲手做的,原本想作为小殿下两周岁的生日礼物,那天凑巧在花园遇到小殿下,小殿下看着老虎新鲜好玩,就说要拿着看看,所以奴婢就给了他。”
虽然新婚次日原嘉宁就把四名大宫女打发到了偏院里,视同冷遇,但并不是真正的囚禁,四人还是能出来走动,只是被剥夺了管事的权力,没有以前那样威风罢了。
“那你知道那块布料有问题吗?”原嘉宁越发冷声质问。
琥珀摇头,说:“这块布料原本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奴婢的,一直舍不得用,这回特地用来给小殿下做肚兜,之前浆洗过好几次,等柔软干净了才用,怎么会出问题?”
“你亲手浆洗的?”
“是奴婢身边的小宫女铃儿。”
“那个铃儿呢?”
“突然患病死了。”
“什么病?”
“奴婢也不知晓。”
“是被你杀人灭口了吧?”
“奴婢不敢!”琥珀依然没有半点慌乱,说:“奴婢就算曾经有过攀龙附凤之心,却怎么敢伤害皇子皇孙?”
可是琥珀也知道,当她身边的小宫女莫名死掉时,她就已经有理也说不清了,她已经注定被人栽赃,要做替死鬼。
今日琥珀之所以面带微笑而来,是因为她已经存了必死之心,来之前已经自己吞下了毒药。此刻她腹痛如绞,却还硬撑着,她不想替皇后娘娘惹上麻烦,皇后曾对她的家人有大恩大德啊。
琥珀曾经接到过三皇子妃薛冰莹的口信,要她将太子和太子妃的日常生活拒细靡遗地回报过去,但是随后琥珀又收到皇后的警告,要她乖乖待在东宫就好,太子宠幸也好,不宠幸也好,就是不许做蠢事,所以最终琥珀并没有做薛冰莹的暗探。
她却没想到,就算自己已经很乖了,也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摆布。
当琥珀最终死去时,原嘉宁盯着她因为疼痛抽搐而扭曲恐怖的面容,居然没有半分害怕,只要想到曾经有那么多心如蛇蝎之人想要害死她的儿子,她就恨不得让那些人统统死去。
为女弱,为母则强,每个护子的母亲都是很可怕的。
就原嘉宁手中掌握的消息来判断,她也知道琥珀是被人当了棋子,但是这并不能消除她对琥珀的怨念,如果不是她多事,藉机接近长生,长生又怎么会出事?
长生这次是命大,侥幸闯过死关,可如果有个万一呢?原嘉宁简直想都不敢想!
长生的身边虽然一直有嬷嬷、宫女和太监跟随着,但是也不能杜绝其他人与他接触,更何况偏院里的四大宫女一直被当做太子的女人看待,大家并不敢怠慢她们。
牡丹突然膝跪着向前两步,低声道:“太子妃,奴婢知道一些消息,那个铃儿其实有个远房亲戚,那人是田昭仪娘家田庄上的一个家奴。”
田昭仪?
除了皇后、三皇子妃,现在居然总是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田昭仪都冒出来了吗?
或者,田昭仪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利用薛冰莹和她之间的矛盾,挑唆起太子和三皇子的死斗,让他们两败俱伤,最后反而便宜了田昭仪的儿子玄涟?
如果真是这样,那田昭仪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可怕女人,她一直以来总是一副胆怯、温和、无辜的模样,真不知道骗过了多少人。
原嘉宁的心一窒,心思瞬间百转千回,同时略微诧异地打量着牡丹,牡丹微微低垂着头,只看见她颤如蝉翼的长睫毛。
铃儿的这个隐密关系连卫四都没有查出来,牡丹居然这么清楚,看来正如皇上所言,这个牡丹果然不简单。
这次随着太医和药材而来的,还有皇上新增派过来的两个暗卫褚七和谢九,褚七派给皇长孙玄景,谢九则负责保护太子妃原嘉宁。
谢九转了玄昱的口信给原嘉宁,说就算太子不将牡丹、海棠收房,太子妃也可以重用她们,闲置不用真的是浪费人才。
直到这时,原嘉宁才知道玄昱的手下不仅有暗卫这样的男人,还有牡丹、海棠这样的女人。
牡丹、海棠被指派到太子身边,身分定位是比较复杂,既负责保护太子的安全,同时兼任监视太子的日常行为通报给皇帝。
如果太子一直很乖,没有对皇帝造成威胁,那么她们保护太子的任务就显得更重要一些,而这也是玄昱让原嘉宁重用她们的原因。
小长生得病的那天,就是牡丹第一时间赶到花园,夺过了有问题的肚兜,拉走了琥珀,同时命奶娘带长生去找太子妃,立即请太医检查,这才没有耽误长生的病情。
原嘉宁看着牡丹如真正的牡丹花一般天香国色的面容,低低叹了口气,说:“以后你就做长生身边的大宫女吧,海棠到我身边来伺候。”
牡丹和海棠对视一眼,都有些喜悦,她们终于不用再被关了,不做太子的女人也好,以后做个皇宫里的管事姑姑,也是风光体面的啊。
皇宫中的女子,大凡有点姿色的,无不做过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牡丹和海棠也不例外。她们年幼就被选进宫,因为天资聪颖而被玄昱选中,作为暗子培训,后来又被送给太子做侍寝宫女,她们自然也曾想过得到太子的宠爱,得到真正高贵的身分地位,脱离为人奴婢的桎梏。只可惜太子不好女色,对宫中的美女一向冷淡,她们只能干着急。
后来太子和太子妃大婚,牡丹和海棠接到皇上玄昱的密令,看紧太子妃,不要让她凌驾于太子头上,玄昱毕竟担心原府出身的太子会受到原府的操纵,所以才下了这个指令。
而牡丹和海棠有了皇帝在背后撑腰,自然就想给太子妃一个下马威,正好皇后派来的水晶、琥珀两人也各怀目的,四名大宫女一拍即合,所以才上演了堂堂太子妃新婚次日无人伺候的闹剧。
只是她们四人都没想到太子妃竟然那样厉害,三言两语,轻轻松松地就把她们给打到冷宫去了。人家堂堂太子妃根本就无惧她们背后的皇帝和皇后,抓住她们一个小小的把柄,就足以打压得她们一辈子翻不了身。
牡丹和海棠那时候才真正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真的存在差距,有些时候不切实际的妄想,只会给自己带来莫大的灾祸,自那之后她们俩就变得现实、乖巧了许多。
这次太子妃肯重用她们,大概是皇帝将她们的所有身家背景和秘密都已经转交给了太子妃吧?她们以后的生死荣辱也就被原嘉宁一手掌控了。
皇帝其实对太子妃是很好的吧?当年要她们看紧太子妃,是不是其实还有另外一层目的呢?两人都忍不住在心底这样偷偷地想,却打死也不敢将这种念头说出口,只是更加意识到以后要讨好太子妃。
原嘉宁又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水晶,说:“你去兴龙殿的书房,伺候太子的笔墨吧。”
水晶不仅没有惊喜,反而越发害怕,说:“太子妃,奴婢笨手笨脚的,又不怎么识字,恐怕伺候不了笔墨,不如让奴婢做个洒水扫地的粗使宫女吧。”
水晶怎么会不明白太子的书房里不知道有多少秘密消息,她要真的进去伺候了,还有活路吗?
如今琥珀己死,她和琥珀这种有着皇后背景的人明显已经被东宫彻底排斥和厌恶了,只是因为她真的没有参与陷害小殿下的事,所以她才没有被立即处死吧?
原嘉宁看了她几眼,最后说:“你是母后指派给太子的人,怎好让你做贱役?正巧皇宫里缺少人手,你去做个管事姑姑吧。”
金陵城的皇宫还在,主人走了,如今就有些萧条,但是还是需要日常维护和管理,所以需要人手。
水晶大喜过望,急忙磕头谢恩,说:“是,奴婢一定尽职尽责。”
水晶在心底重重呼出一口气,总算侥幸逃过一死了,太子妃平时看着亲切和蔼,原来却能变了脸,气势如此迫人。
这皇宫里的主子们,真的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第8章(1)
东宫偏院被封锁了二十天,当太医们再三保证小殿下已经安全无虞之后,太子玄渊才命人打开了偏院的月洞门。
一直守候在门口的原嘉宁,看到玄渊抱着儿子走出来,父子两人都足足瘦了两圈还多,玄渊更是眼窝深陷,她的眼泪顿时就无声地滚落下来。
她听小太监禀告过,太子日夜衣不解带地照顾小殿下,为了防止小殿下抓皮肤,更是时时刻刻亲自握住小殿下的手,陪他唱歌、用尽各种方式转移小殿下的注意力。
原嘉宁走上前,轻轻握了握玄渊的手。
玄渊对她一笑,笑容中满是欣慰和愉悦,说:“嘉宁,咱们儿子好了,完全好了。”
长生熬过了出疹子时最搔痒难忍的阶段,如今只要好好调养便能恢复,整个人舒服了许多,此时看到母亲走近,不由开心地伸开双臂叫道:“娘!娘!”
原嘉宁伸手将他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长生软软嫩嫩的童音还在耳边唤着,她却已哭得无法自己。
她差一点就失去了他。
谁也无法了解她这些日子里所受的内心煎熬和悔恨,长生出事的时候,她正在处理宫务,她简直恨死了自己,为什么要让长生离开自己的视线?宫务交给管事宫女们就好了,有什么事能比亲自照顾自己的儿子还重要?
玄渊从后面伸开双臂拥抱住母子俩,轻声道:“傻瓜,还哭什么?现在要高兴才对,长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原嘉宁重重地点头。
玄渊又说:“你放心,我会替儿子出这口气的。”
他的面容平静,可是只有原嘉宁明白,那是愤怒到极点之后的平静。
小殿下玄景完全恢复了健康,东宫也重新恢复了欢笑。
可惜好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皇帝的一封来信又打破这难得的平静。皇帝立玄景为皇太孙,要玄景北上京城,皇帝要亲自抚养教导他。
原嘉宁看着这封信,久久无语,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捏着信纸的手在微微颤抖。
玄渊坐在她身旁,此时也正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原嘉宁过了许久,才慢慢放下书信,抬头看着玄渊,语调低沉压抑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皇帝直接立皇太孙的。”
皇太孙和皇孙,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待遇却犹如太子和皇子一样是天差地别,也就是说,皇太孙是继太子之后名列第二的皇位顺位继承人,对于一个仅仅两岁的小娃娃来说,这身分真的非常非常贵重了。
当然,也非常非常危险。
先是赐名为景,与国号相同,现在又早早立他为皇太孙,这是巴不得小长生早点成为众人嫉妒陷害的目标吗?
原嘉宁虽然知道皇帝未必对长生心存歹毒,可是皇帝对长生的这些做法,看起来是爱之宠之,结果却是把长生早早就推到了战场上,小小年纪就要面临各种阴谋诡计了。
原嘉宁不能不对玄昱暗生埋怨和恼怒,就算是任性也请有个限度吧?
你还有其他儿子,为什么不去理睬他们?
你的田昭仪巴不得你多宠宠她的儿子呢!
玄渊重新拿起信,又看了两遍,才低叹道:“或许,这也是父皇的苦心,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加强我的筹码,以及变相地保护长生吧。”
原嘉宁不解地挑了挑眉,问:“怎么说?”
“我的身分一直是别人攻击的目标,想将我取而代之的人,不在少数吧?父皇现在早早立了皇太孙,那就是更加强势地确定了我和长生父子两人的继承人身分,绝对容不得别人再打什么主意了。”
“可是,长生还这么小,这么早被推到台面上,这太危险了吧?怎么确保他能顺利平安地长大?”原嘉宁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
“所以父皇要将他接到身边亲自照顾和教养。”
原嘉宁冷笑一声,说:“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好好照顾,哪还能照顾好我们的长生?白天他要处理国事,晚上他要陪他的美人儿,又哪里有时间教养长生?”
玄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太小看皇上了,如果他真的想保护长生平安,那天底下就不会再有人比他能做得更好。”
原嘉宁说不出话反驳,许久才不是滋味地说:“看不出来,你倒是这么推崇父皇。”
玄渊无奈苦笑,他以前也曾经极为厌恶玄昱,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彼此之间越来越多的接触,他反而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并不寻常。
玄昱少年丧父,那时有其他皇子派系想夺权,有太后想掌权,有大臣倚老卖老要弄权,这些人居心不良地又弄了许多美女给他,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一路腥风血雨地走过来,同时又完成了前几代帝王都心心念念却始终没做到的天下一统,继而又迁都北上,从大体上说,他的文治武功已足以让他在史册上大书特书了。
这样一个男人,他的小节或许有亏,但是在大事上却从来没犯过半点胡涂,如果他真心将长生当做了皇太孙,那他就一定会把长生保护好、教养好。
而玄昱之所以下定决心立玄景为皇太孙,其实也恰恰和玄景平安熬过了天花有关系,这证明他以后不会再被这种病折磨,至少健康多少有了保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正是这个道理。
玄渊是男人,是太子,如今看问题的方式已经和原嘉宁这种内室妇人截然不同。他更理智,更冷静,也更会权衡利弊得失,所以他说:“把长生送过去吧。”
原嘉宁狠狠地盯着他,断然拒绝:“不行!”
“嘉宁!”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原嘉宁猛地站起身,不愿意再和他谈论这个话题。
玄渊上前拉住她,说:“嘉宁,你冷静点,这件事真的对长生好。”
“好?好在哪里?”原嘉宁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说:“你要把儿子送走,是真心为了儿子好,还是为了讨皇上的欢心,好稳固你的太子之位?长生送过去是被保护被教养,还是被当做了人质?你摸着你的良心回答我!”
玄渊脸色铁青,眉宇越发皱紧。
原嘉宁甩开他的手,说:“原琅,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你曾经用这个身分对我发过什么誓言?如今都忘了吗?是,皇位很可贵,可是可贵到值得你抛弃亲情,舍弃儿子吗?咱们的儿子,他才两岁啊,他才刚刚度过了一个生死难关啊!原琅,你就这么狠心吗?”
玄渊痛苦地揉了揉眉心,说:“我从未忘记过我的初衷,送儿子走,我也心痛,可是就因为知道儿子如今越发危险,才要把他送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太子,说起来是国之储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他的权力却受到很大约束,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目前的力量有限,所以他才狠心把儿子送到力量无限的皇帝那儿。
原嘉宁以为只要把儿子一天到晚地抱在怀里就安全那她实在太过单纯了,只要别人有心,就连原嘉宁身边的嬷嬷、宫女、太监,随便哪一个都可能叛变,要了儿子的命。
“不行!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同意!”原嘉宁心底也知道皇命难为,可是母子天性,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被夺走。
“嘉宁,别任性。”
“我就任性,我就任性,那是我儿子,那是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宝贝,我为什么要把他送给别人?呜……”
“那不是别人,是父皇,是长生的亲祖父啊。”
“我不管,呜……呜呜……”
玄渊无奈地将原嘉宁楼进怀里,难得看到他的宁姐姐任性,而她每次这样都是为了他们的儿子,这让玄渊也不免感慨,难怪人说慈母多败儿。
而且,他常感觉自从儿子出生以后,他在宁姐姐心中的地位便下降不少,难道是有了儿子就不要儿子爹了?如此说来,父皇把儿子接走,从这个角度来看,也算是好事一桩。
第8章(2)
为了玄昱的这封信,原嘉宁痛苦不堪,寝不安宁,食不下咽,玄渊请了太医为她诊脉,却未料太医把脉再三之后,笑容满面地对玄渊说:“恭喜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太子妃这是害喜了。”
这下连原嘉宁都惊讶了,暂时忘记了悲伤,再三向太医询问,直到确认无误,才心情复杂地发起呆来。
长生如今已两岁了,再次怀孕也算正好,可是一旦她怀了身孕,自然就多了许多避讳,体力也会大打折扣,那她还怎么一心一意地看顾长生?
如果因为她的体力不济而让长生有了什么闪失,她不是要后悔死了?
此时,京城再次传来的消息,终于让原嘉宁默许了皇帝接走长生的要求。
这个消息是原嘉宁的父亲原修之传来的,讲了最近燕京里的一些变动,比如三皇子被封了直郡王,但是没给他任何差事,三皇子妃被皇后叫去训斥了半天,被勒令一年之内不许踏出皇子府半步。比如四皇子被交给了耿贵妃教养,理由是田昭仪身体病弱,看管皇子不力,以及田昭仪的娘家被以侵占民田为由训斥一顿,田昭仪的父亲官降三级,兄弟被贬成庶民。而在朝廷之中,与田家走得近的官员也被贬摘了几个。
谁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大力打压非太子一系的皇子们了,警告他们要安分守己,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原嘉宁知道这是皇帝在为长生出气,安抚她心中的那份怨念。
虽然仍然有些怒意难平,但是她也明白,皇上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非常非常难得,历史上的皇帝也没有几个能做到如此。
大部分的皇帝在位时,往往会对自己所有的儿子都态度暖昧,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又重用那个,看起来是父爱是一视同仁,实则往往就是这样才会造成儿子们在他死后自相残杀互不相让,因为他本身摇摆的态度助长了所有儿子的野心。
玄昱显然不想犯这样的错误,他既然已经立了玄渊为太子,就尽量维护太子的利益和尊贵,只要太子不想着早早逼宫登基,那么玄显就会一直维护他。
皇帝已经如此示好,原嘉宁还能如何?就算心底再有不甘,也只能含泪将长生送去了燕京。
临走的时候,长生久久不肯从原嘉宁的怀抱里起来,他用小手紧紧抱着原嘉宁,嫩声嫩气地问:“娘,你会来看我吧?”
原嘉宁已经不敢开口,她怕自己一旦出声就会变成嚎陶大哭,会吓着了孩子,她硬咽地点了点头。
长生用小手为她擦泪,说:“爹爹说,我们会很快团聚的,长生先去京城,等着爹爹和娘来。”
原嘉宁重重地点头,再点头,然后将小家伙亲了再亲。
长生的离开,让原嘉宁心情非常低落,使得她第二次的怀孕非常辛苦,各种反应都比第一胎强烈,吃什么吐什么,很快就将她折磨得消瘦憔悴。
玄渊急在心底,每日却还得耐下心思好言好语地劝慰她,再加上此时皇上将江南的事务暂时都托付给太子处理,他也忙碌得不可开交,夫妻俩竟比第一次做父母时还要辛苦百倍。
这个时候,原嘉宁就格外地想念自己的母亲。
原嘉宁此刻才意识到,她和太子单独居住在金陵城里,虽然好像比较清闲,但其实这里也不是什么桃花源,反而他们小夫妻俩没有了长辈的照顾和提点,虽然身边有年长的嬷嬷,但是毕竟身分地位悬殊。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到此时,原嘉宁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居家过日子,不是两人世界追求浪漫那么简单。
原嘉宁在写给母亲的信中,提到了自己的思念和寂寞,虽然她很爱玄渊,但是这并不能取代她对亲情的渴望。
信写出后不久,东宫迎来了久违的客人,原嘉宁的二妹原嘉馨随同夫婿耿东临到江南任职,路过金陵,便来拜访亲戚了。
耿东临是耿贵妃的侄子,耿东临本人也是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虽然不如玄渊英俊,但是也比玄渊更多了几分英武阳刚之气,毕竟出身于军人世家,如今他也接任了江南的副督军之职,算是少年英才了。
原嘉宁没能参加原嘉馨的婚礼,虽然送去了贺礼,依然觉得遗憾,此时见到妹妹自然格外高兴,拉住了妹妹的手好好左右打量,这一看却看出了问题。
原嘉馨的脸色有些苍白,并没有新婚少妇的甜美娇柔,反而她原本就略显骄傲尖刻的性子越发彰显在脸上,让她看起来更难以亲近。
原嘉宁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她挥手斥退了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只留下两名大宫女守着门口,然后拉着妹妹和自己并肩在美人榻上坐下,原嘉宁才低声问:“你看起来不是很好?”
原嘉馨若有所思地同样打量着原嘉宁,见自己这位向来大方得体、惹人喜爱的姐姐如今也一副憔悴不堪模样,心底竟多少有了几分扭曲的快意。
看吧,她成了太子妃又怎样?不照样过得不如意?不照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嘉馨,究竟怎么了?是路途上累着了?还是……”
还是对这桩婚事并不怎么满意?
后面这句话原嘉馨却有些问不出口。
她自小就知道,这个妹妹和自己年纪相差只有一岁半,最爱和自己争东抢西,向来都要做第一。如今自己成了太子妃,身分地位就已经远远高过了她,怕是她心底多少有些不痛快吧?
原嘉馨不答反问:“姐姐怎么看起来也这么樵悴?听说你又怀孕了,不好好照顾身子,可是很危险啊。”
原嘉宁有点郁闷地叹口气,说:“前段时间长生出了点事,之后他又被送到了燕京,我很舍不得他,不过最近已经好多了。”
原嘉馨漫不经心地应道:“那就好,那就好。”
原嘉馨的态度让原嘉宁很是疑惑和失落,让她原本见到亲人的那份惊喜终于渐渐淡去。
她有些无奈地想,这究竟是怎么了?身分地位这些外在的东西,竞连姐妹之情都比不上了吗?
与原氏姐妹之间相见的冷淡相比,在前殿接待自家连襟的太子殿下就显得从容得多。
以前金陵城里的显赫贵族子弟也就那么多,玄渊在还是被叫做原琅的时候,就和耿东临认识,两人说起这些年国家的进展,以及南北两地的对比差异,倒是气氛热络,宾主皆欢。
不过话题说到各自的家庭时,耿东临明显沉默了许多。
玄渊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同样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耿东临才叹口气,说:“不瞒你说,原家二小姐的脾气我实在有些吃不消,小时候在一起也见过几面,并没有觉得她们姐妹性格差别这么大啊。当年,你为了我和原家大小姐的议亲来找我打架,我念着你已经是太子,身分尊贵,才对你忍让再三,可是如今,我是多么后悔,如果当初我不畏权势,如果我出手打赢了你,如果我娶了她……”
“没有如果!”玄渊猛然出声打断了他,眼神陡然凌厉。“打架不过是匹夫之勇,就算你出手打败了我,我依然有各种法子赢你,不该是你的,就不要再多想!东临,我喜欢你直爽的性子,但是这件事,我希望你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记住,是任何人。”
到了此刻,玄渊也已经看出来耿东临和原嘉馨的婚姻并不怎么美满和谐,或许根源就是因为耿东临还对原嘉宁念念不忘,娶不到姐姐就娶了妹妹,可是有了妹妹又不满足,反而经常想念得不到的姐姐,以原嘉馨骄傲泼辣的性子,怎么能容忍得了?
原嘉馨没有和耿东临彻底闹翻,已经是她识大体,顾虑到对各方面的影响,才强自忍耐了。
一个男人,如此拿不起放不下,在感情方面优柔寡断,该珍视的不珍视,该彻底放弃的不放弃,如何能成大器?如果真正让他掌握了军权,又会如何延误军机?
至此时,玄渊对耿东临的印象陡然变得极差。
玄渊继位以后,干脆彻底收回了耿东临的军权,给了他一个闲职养老,究其最终原因,也不过是因为耿东临几句未经深思的牢马蚤之言而已。
当然,是不是因为恼怒他对自家妻子的窥视,或是因为小心眼发作、嫉妒成狂,玄渊才不会承认呢。
第9章(1)
原嘉宁怀孕足月之后,也还算平安顺利地生下了她的长女。
刚出生的小婴儿都差不多模样,五官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巴掌大的小身体,玄渊比量了几次,说自己的靴子都能把她装进去。
原嘉宁叹了口气,说:“我本希望这一次也生个儿子呢,可惜是个女儿。”
玄渊倒是明白她的意思,并非重男轻女,而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如果这一次又生了儿子,那么长生就不再是独子,他虽然仍是皇太孙,但不再是唯一,如果他出了意外,太子依然还有儿子,而政敌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卑鄙无耻的伎俩,把太子的儿子们都暗杀光吧?
玄渊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说:“别这样说,虽然你是为了长生着想,可是毕竟对妞妞不公平是不是?如果她日后长大了,知道自己的出生不被父母期待,一定会很伤心。”
原嘉宁轻轻抱起女儿,低头亲了亲她红红的皱皱小脸,说:“我怎么会不心疼她?只是这世道对女人太苛刻了,哪怕出身皇家,也未必就能确保幸福,女儿可要比儿子娇贵难养了许多许多啊。”
玄渊笑起来,说:“不知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岳父岳母是否也说过这样的话?每个父母都是心疼自家儿女的,可是儿女长大了,自会有儿女各自的人生,现在就想安排好他们的一辈子,那你还不得愁死?再说了,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因为害怕女儿长大了不幸福,就不想要女儿,人人都只想要儿子,那儿子们长大了,都当光棍去?早就绝子绝孙了。”
原嘉宁轻轻白他一眼,说:“你也知道女人很重要。”
玄渊失笑,原来她是担心自己重男轻女、不疼女儿啊。
他从原嘉宁的怀里轻轻接过女儿,用手指轻轻拂了拂女儿的小鼻子尖,说:“那你万万不用担心,你不知道天下的父亲其实多是疼爱女儿的吗?那些一心想要儿子的,也多半不过把儿子当继承人而已,可没疼爱女儿那样用心。”
妞妞虽然是个女娃娃,但是毕竟也是皇长孙女的名衔,玄昱的赏赐依然如流水一般从燕京送到了金陵,并且同样难得地为妞妞赐了名字:玄静。
玄昱自己的女儿众多,前面几个他还有耐心亲自取名字,后面女儿多了不新鲜了,他也不耐烦了,干脆就让各个女儿的生母随便取个名字,然后登记到皇室名册上就算了。
与那些可怜的小公主相比,刚一出生就得到玄昱关注的妞妞,算是很幸运。原嘉宁抱着开始会笑的女儿,低声说:“你长大了可要争气呀,千万不能自认为是女孩,就处处被人欺负。”
玄渊说:“你大可不必为女儿操心,她啊,长大了一定反而让我们操心。”小妞妞虽然还没到百天,可是那聪明劲儿已经明显无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灵活得很,脾气也很大很坏,只要她尿了拉了就会立刻“嗯嗯”叫人,奶娘伺候得稍微慢一点,立刻就会嚎陶大哭,半天哄不好。
而且她特别喜欢被玄渊抱着,不管她原本有多生气、哭得多厉害,只要玄渊抱起她,她就会很快止住哭声,变得兴高采烈,呛呛呀呀地开始和自家太子爹爹说起神秘的婴儿语。
原嘉宁酸溜溜地说:“难道这小家伙知道我曾经说过希望她是个儿子,所以只跟你好,不跟我好?看她长大了我疼不疼她。”
玄渊哈哈大笑。
太子妃吃自家女儿的醋,大概也是一种另类的幸福了吧。
只是身在皇室,这种幸福注定不会持久,妞妞周岁的时候,东宫里再起波澜。先是突然有一位妙龄少女主动找上了玄渊,自称是叶姨娘的娘家侄女,因为家乡遭遇了水灾,所以才到金陵投奔姑母,结果辗转得知姑母已去世,而姑母的儿子却成了太子,所以就找到了自己的太子表哥,希望被收留。
这位少女叫刘香玲,据说是跟随商队从安徽乡下一路来到金陵的。
叶姨娘原本确实姓刘,小时候因为家中遭遇了洪水,和当时一起在外玩耍的表姐枝儿一起漂流在外,和家人失去了联系,后来又遇到人口贩子被辗转贩卖,直到被原嘉宁的母亲云青萝买下来,才算是过上了安稳日子。后来叶姨娘曾请人打听自己老家亲人的情形,但一直没得到消息,以为自家亲人都已经遇难,也就渐渐断了念头。
这个刘香玲此时突然冒出来,自称是叶姨娘弟弟的女儿,而且居然能将太子玄渊的身世和叶姨娘联系起来,她不过是个偏远乡下的村女,居然会知道“原琅就是太子”这连一般低阶官员都不知晓的秘密,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再加上这个刘香玲容貌美丽无比,杏眼桃腮,琼鼻瑶唇,身段窈窕,每次看着玄渊都深情脉脉、楚楚动人,与其说是找表哥,不如说是寻情哥。
原嘉宁越看她越讨厌,见了两次之后,就将她安排在原本安置四大宫女的偏院里,不愿再见到她。
原嘉宁对玄渊说:“你打算怎么办?”
且不说她到底是不是叶姨娘的亲侄女,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万万不能相认,因为在皇家的表面记录中,玄渊的生母与原府中的叶姨娘没有一点关系,那叶姨娘的侄女自然也和尊贵的太子殿下扯不上渊源。
玄渊说:“既然她被推到了台面上,那么无论派多少人去查证,恐怕她的身分都不会有问题,这是有人又不安分了,想利用我的出身大做文章。”
原嘉宁斜晚他问:“她可是美人呢,你收还是不收?”
玄渊同样斜晚她,不悦地说:“留个不安分的美人在身边,让她害我吗?你呀,以后少在这上面小心眼。”
原嘉宁也觉得自己小心眼了,这样下去只会惹人讨厌,便讪讪地笑了笑,可是心底终归是不舒服,忍不住又小声嘟嚷一句:“我还不是因为在意你!你看她盯着你的眼神,垂涎三尺,只差没明说想做你的女人,讨厌死了。”
玄渊无奈地苦笑。
原嘉宁平素端庄大方,可是只要一涉及到和他稍微亲近的妙龄女子,她就会特别紧张兮兮,全没了当年长姐和现在太子妃的风度,变成一个爱吃醋的小女人。好吧,他心底其实还是挺乐见她偶尔使使别扭的小样子,也别有风情呀。或者说,根本就是他在暗中纵容原嘉宁,让她越来越不想隐藏情绪,在他面前不会再摆出长姐的架子,而是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疼他,同时也想要独占他的小女人。
其实原嘉宁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如果刘香玲真是玄渊的表妹,依照玄渊格外看重亲情又很孝顺叶姨娘的性格,也难说他不会分心去照顾她,而孤独无依的美貌表妹依赖着表哥生活,对表哥生出倾慕之心,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只是原嘉宁并不知道,玄渊太子做久了,原本就极强的防备心现在更是登峰造极,别说什么来历不明的表妹了,就是他的亲妹妹,他也未必肯去分心照顾。他的血脉里,毕竞也继承了玄昱一部分的冷心绝情。
原嘉宁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该怎么处置刘香玲,这个女人既然知道了太子的真正身世,自然就不能再放她到民间去,谁知道如果她心怀怨念之后,会如何胡说八道?
老百姓向来就爱听有关皇室和达官贵人们的各种秘闻,越曲折离奇、越香艳背德越好。
按理说,将她秘密处死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