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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 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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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了一下玄渊的意见,在他的赞同之下,才对六妮和来娣说:“我和太子殿下的屋里现在缺人照应,我看你们两个年龄虽小,却还算稳重,先提拔你们做二等宫女,等你们学好了规矩,就做大宫女,如何?”
六妮和来娣互相对视一眼,几乎是大喜过望,立即甸旬在地,连连向原嘉宁和玄渊磕头,齐声说:“奴婢谢谢太子和太子妃的提拔,日后一定尽心竭力伺候主子!”
玄渊面无表情,原嘉宁则是微微一笑,顺手从自己手腕上取下两只赤金手串,赏赐了她们一人一只,说:“权当见面礼吧。本太子妃原来有两个大丫矍名叫锦心和锦英,可惜无缘进宫,以后你们就随了她们的名字,六妮叫锦平,来娣叫锦安吧。”
回头她还要再选两名大宫女,分别叫锦喜、锦乐,毕竟身为太子妃了,最少也需要四名大宫女在身旁服侍。
锦平、锦安、锦喜、锦乐,寓意平安喜乐,这是玄渊对她的期望,也是她自己心底的期盼。
她和玄渊是皇帝皇后之外,天底下第二尊贵的夫妻了,人间的富贵荣华已不稀罕,她也只盼真的能拥有一份单纯的夫妻情,能够真正平安喜乐地相守一辈子。
短暂的内务风波之后,玄渊和原嘉宁穿好正式隆重的太子和太子妃礼服,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去拜见长辈,会见亲眷。
现在后宫里地位最尊崇的是太后郑氏,所以玄渊和原嘉宁最先要去太后所在的慈宁宫。
太子的东宫位于皇宫的东侧,太后所居住的慈宁宫位于皇宫的西侧,因为这两者一个是皇帝的晚辈,一个是皇帝的长辈,都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皇帝后宫,所以都住在皇宫的周边,平时与皇帝的后妃区分开来,各自关上宫门过各自的日子。
从东向西要穿门过廊,还要经过御花园,路途挺远,幸好太子和太子妃都有专门的銮驾。
原嘉宁内心有点忐忑不安,此时她更想与玄渊坐同一个銮驾,像普通的小夫妻一样能够牵一下小手,眼神交流一下,藉此获得一些支持的力量,只可惜皇宫内廷规矩繁琐又苛刻,最忌讳的就是“白日宣滛”,白日里皇帝夫妻见面都要如临大宾,规行矩步,更不要说是刚刚新婚的太子和太子妃了。如果原嘉宁白日里胆敢主动拉拉太子的手,恐怕就会有“不端庄、性滛媚”的流言传开。
原嘉宁捏了捏眉心,转头看看身旁紧跟着的小宫女锦平、锦安,暗暗叹了口气。平凡夫妻的平凡生活终究是远离了她,从今而后,她每天都要打起精神,与玄渊并肩“战斗”了。
太后的慈宁宫比太子东宫占地面积还广,因为里面除了太后居住的主殿,还有许多配殿,安置着先皇的其他妃嫔,而且还有一个相当广阔的独立花园,以供这些寂寞的老嫔妃游玩。
不过,今日慈宁宫里格外热闹,正殿里不仅太后高居上座,就连皇帝、皇后和有子女的嫔妃们也都来了。
原嘉宁倒是松了口气,看来皇上还是很体恤她的呀,大家都凑到了一块儿,也不用她一个个宫院逐一去拜见了。
郑太后这些年已经远离了政权,避居慈宁宫里礼佛修心,不管是否心甘情愿,起码她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复当年的气势凌人,反而显得慈眉善目,就像个真正慈祥和蔼的老人家了。
她把原嘉宁招到面前好生打量了一会儿,才笑道:“原本哀家就是你的姨奶奶,现在更是成了亲祖母,哀家看你是越看越喜欢,以后有时间要常来陪哀家说说话。”
原嘉宁的祖母也姓郑,和太后是嫡亲的姐妹,郑太后喜欢原嘉宁也是理所当然,而且因为原府郑老夫人的关系,郑太后才没有怪罪原府私养皇孙的罪贷。
原嘉宁甜甜地笑道:“太后,您要是不嫌弃,孙媳就天天来叨扰您,孙媳还想多跟您亲近亲近,沾点您的福泽呢。”
太后笑得越发和蔼,给原嘉宁的见面礼都是她珍藏多年的极品珠玉,就连皇后薛珍看了都忍不住心底有些嫉妒。
当年玄昱娶薛珍,郑太后可没有给她多珍贵的见面礼,反倒是冷言冷语给了不少,所以这些年来,婆媳俩关系也一直不是有多和睦。
原嘉宁讨得了郑太后的欢心,皇后心底就有些不快,虽然薛珍也是原嘉宁的表姨母,但是相比而言,薛珍更喜欢自己的嫡亲侄女薛冰莹,只可惜薛珍心底也明白,玄昱不可能允许薛家连出两代皇后,薛冰莹自然不能成为太子妃,但薛珍心里还是对原嘉宁有了芥蒂,所以她只赏了原嘉宁规格以内的礼物,脸上表情也是淡淡的。
原嘉宁也是无奈,大概天底下的婆媳都是天生的冤家吧,不管是皇家也好,民间也罢,婆媳关系都是最难相处的了。
第4章(2)
玄昱却很喜欢原嘉宁,同样赏赐给她丰厚的金银珠宝,还额外赐她一枚极品鸡血石私人印章,说:“听说你也爱收藏字画,就拿着这枚印章玩吧。”
那印章上面只有非常简单质朴的四个字:原氏嘉宁。
很显然,这真的是非常私人的印章,仅供原嘉宁一人使用,不代表她的婚后身分,也不代表任何官方身分。
昂贵的金银珠宝没让众人在意,反倒是这枚小小的印章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包括太后、皇后和众妃嫔,甚至包括太子殿下玄渊。
原嘉宁感受到众人炽热的视线,手拿着小小的鸡血石印章,就像捧着块烫手山芋,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枚小印章会惹来这么大的关注?这又不是象征后宫至高无上权力的凤印。
玄渊却暗中皱了皱眉,他还是低估了父皇随性的毛病,低估了他的荒唐。
这枚极品大红袍的鸡血石印章,是地方官员特别进献给皇帝的贡品,因为罕见难得,小小一块石头只能做一枚大印章,或者分作两枚小印章,玄昱就分作了两块,自己刻了一枚“大帝玄武”的私印,另一枚一直收藏着,众人猜测着他或者会自用,或者给皇后,或者给太子,却万万没想到他会给了太子妃。
说起来这两枚印章还算是一对的呢,在行话被称为“雌雄石”,可现在这对印章的拥有者却是皇帝和太子妃,是公公和儿媳妇,这……真是听起来就叫人尴尬。
而且,玄昱还已经把字都给刻好了,别人就算想改都不敢改,那可是皇帝的御制印章啊,谁敢乱动?
皇后薛珍暗自咬牙,她知道玄昱一直暗自垂涎原府的各色俊男美女,却奇怪地一个都没碰,现在居然还把目光放到晚辈身上?
真是岂有此理!
太后也是暗自皱眉,但是她不会当众质问自己的皇帝儿子,随便说笑几句便将场面圆了过去。
到此刻,就算原嘉宁再后知后觉,也明白了这场见面会并不令人满意,虽然她不清楚缘由,但也只能强撑着笑脸继续下去。
拜见皇帝、皇后之后,跟着要拜见的,是唯一的皇叔瑜亲王夫妇。按理说,皇叔这种关系远了一层,不应该今日正式拜见,但是玄显就这么一个皇弟了,而且这位皇弟还不容易请出门,所以才特地在今日把他也宣进了慈宁宫。先皇总共生育了七个儿子,夭折了两个,成年五个,但是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皇位之争中又“意外死去”了三个,最后就只剩下皇帝玄昱,以及这位最小的皇弟瑜亲王了。
瑜亲王的生母地位很低,而且早死,后来被郑太后养在膝下,和玄昱的感情据说还不错,但是瑜亲王这个人很内向,几乎一年四季地都待在自己的亲王府里,很少外出,低调到让金陵城里的人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位身分尊贵的皇叔存在。
原嘉宁也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瑜亲王一面,早已经忘记他是什么样子了,此时再见,不由略微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好美!
什么叫貌若好女?什么叫赛过潘安?什么叫唇红齿白眉目动人?眼前这位年过三旬却宛如十八九妙龄美人的瑜亲王就是绝佳的例子啊!
虽然玄氏皇族经过多少代美女的改良,家族中盛产俊男美女,可是瑜亲王绝对是俊男美女堆里的翘楚啊!
原嘉宁忍不住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瑜亲王,再转头看看端坐在亲王身边,腰身直挺,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亲王妃,眨了眨眼,再转头看看玄渊,她真的没有将王妃错看成王爷?
玄渊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他第一次见到皇叔、皇婶时,并不比原嘉宁好多少,非是他们少见多怪,实在是这对夫妻太罕见了,男的极为美貌,女的极为英俊,这实在是……该怎么形容才好呢?
阴阳错位,乾坤颠倒?
原嘉宁压下自己心头的好奇,屈膝行礼。
瑜亲王送了她一件百鸟尾羽做成的绮罗裙,王妃则送她一把镶嵌了珠宝的宝剑,这让原嘉宁也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
外界偶有传言,说瑜亲王喜欢穿女装,难道是真的?
在外界传言中,这位比千金闺秀还难得出门的亲王据说琴棋书画皆通,但他更热衷演戏,今天扮个思凡的小尼姑,明天扮个下凡的七仙女,后天又成了被无情夫君甩了的苦命黄脸婆。
没错,他扮演的都是女人,别人都怀疑他是不是有啥毛病,可也只敢闷在心里,不敢说出口。
说起来瑜王妃也是个传奇人物,出身某个没落了的将军府,家里只她一个女儿,从小当男孩子养,学了一身武艺,最爱穿男装四处游逛,后来遇到难得外出踏青的王爷,因他实在太过美貌又扮成村姑模样,所以自然就被人调戏了,王妃见义勇为,三拳两脚打跑了纨绔家伙,她自己反而也恋上了王爷的美貌,有事没事地就去招惹瑜王爷,两人因此渐渐有了感情。皇室最初嫌弃王妃出身不好,两人的婚事也经历了一些磨难,不过最终还是有情人终成了眷属。
原嘉宁在心底还是满欣赏和羡慕这对夫妻,他们过得多么自在逍遥啊。
原嘉宁收下他们的礼物,屈膝致谢,瑜亲王笑颜如花地说:“以后要是有什么美容养颜的秘方一定记得送我一份啊,人哪,一过了三十岁就得特别注意保养。”
原嘉宁脚下一软,皇叔,咱俩不是手帕交姐妹淘吧?
郑太后咳嗽了一声,瑜亲王这才懒洋洋地重新端坐好,摆出皇叔长辈的庄重样。
再之后,是原嘉宁与皇帝其他嫔妃的见礼,太子妃的地位很高,仅次于皇后,所以皇帝的那些小老婆要不得向她行礼,要不就是平礼相见。
其中,耿贵妃和原嘉宁很是亲热地说了几句话。
耿贵妃的爹爹耿信昌和原嘉宁的二叔原齐之是同袍之谊,在歼灭敌国的战争中合作无间,感情相当不错。而且之前原嘉宁本打算另外相亲,对象就是耿贵妃的亲侄子耿东临。虽然原嘉宁没有相亲成功,倒是她的二妹原嘉馨和耿东临看对了眼,议亲目前也正在进行。
所以耿贵妃对原嘉宁很亲热,再加上耿贵妃没有儿子,只生了个女儿,和太子殿下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以后搞不好还要在玄渊和原嘉宁夫妇俩底下讨生活,所以耿贵妃很买原嘉宁的面子。
生了三皇子的江淑妃性格开朗明快,她也是伺候皇帝多年的人了,比皇后薛珍进宫还早,能够多年保持圣宠不衰,自然有讨人喜欢之处,和原嘉宁说说笑笑很是爽快。
生了四皇子的田昭仪进宫稍晚,年龄比原嘉宁也大不了几岁,比较害羞,像一朵含羞草,有股楚楚动人的风韵。
皇后的端庄,贵妃的华美,淑妃的明媚,昭仪的柔婉,皇帝玄昱的后宫美人可真是环肥燕瘦,各有特色。
原嘉宁暗自感慨,皇上如此博爱,希望玄渊千千万万不要学他皇帝老爹在这方面的“嗜好”。
再之后,就是原嘉宁端坐着,等候玄渊的那些皇弟皇妹来拜见她了。
二弟玄潜很秀美,只可惜脸色苍白,眼底泛青,嘴唇血色很淡,明显就是体弱之症。玄潜文质彬彬,说话慢条斯理,不似皇子,倒更像一个小秀才。
三弟玄浩明显要比玄潜健康许多,比玄潜小两岁,个头却比玄潜还要高一点,也更健壮,皮肤是小麦色,浓眉大眼有几分江淑妃的样子,据说他很喜欢骑马射箭,平时也是爱好习武胜过学文。
四弟玄涟是个刚满五岁的小娃娃,粉脸圆嘟嘟的正逗人爱,只可惜性格也像他的生母,很怕生。今日人多,他忍耐了许久,终于在原嘉宁逗他说话的时候破功哭了起来,伸着双手找娘亲,让玄昱大皱眉头。
玄昱的女儿众多,倒没有什么特别爱挑剔或难相处的,拜见嫂子都颇有规矩,但原嘉宁要努力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和相貌,也很是费功夫,让她有些头疼。
她心中暗想,等会儿要把诸多公主和她们生母的名字、地位都记下来,以后千万不能因为叫不出哪个小公主的名字而无意中得罪了人。娘亲说过,在皇宫内生存,往往就是这些小细节决定了最后的生死。
至此,原嘉宁这位新任太子妃的见面仪式,在表面上总算是平安度过了。
第5章(1)
当夜,新婚的太子夫妇在交颈缠绵尽情欢爱之后,躺在一块儿闲聊。
“那枚印章到底是怎么回事?”原嘉宁心里最犯嘀咕的就是这件礼物了。
玄渊原本舒畅的表情顿时一敛,眼神幽暗,沉默了片刻,他才把这枚鸡血石印章的来历与象征意义详细说了一遍。
原嘉宁听了也是无语。
皇上到底在想什么啊?要置她于何地?
她从小就听父母私下说这位皇上有多不检点,现在才总算深深体会,更是深受其害。
原嘉宁霍地从床上翻身坐起,小脸气得发白。
玄渊赶紧拉住她的手,她正要跳下床,差点要一头栽下去,玄渊急忙喊:“嘉宁,你要做什么?”
原嘉宁回头怒视他,说:“你说我还能做什么?既然你知道那印章如此不妥,为什么不替我拒绝?原琅,你可是我的丈夫啊!我不懂其中内情,傻傻地接受了礼物,难道你就不会出面维护我?”
玄渊皱眉,“当时那种场合,能拒绝吗?”玄昱骨子里刚愎自用,如果当众驳了皇帝大人的面子,那才叫真正惹祸上身。而且这种事情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提,原本没什么事,真的只不过是玄昱疼爱晚辈,随手就从御案上抓了件礼物,因为玄昱一向喜爱原家人,所以对原府出来的太子妃也是爱屋及乌。他是好意啊,只不过随心所欲外加没想太多罢了,所以才送了印章,于是就被人误会至深了。
反正玄昱这辈子被人误会的事多了,而且还多是风月之事,玄昱虽然治国严谨,平素日常生活里却根本就不拘小节。
这本也不算太严重的事,不过就是长辈送晚辈一件礼物嘛,哪怕这件礼物有点特殊,也不能就非得说有暖昧什么的吧?只是大家太能联想了,而如果玄渊或者原嘉宁当场拒绝了,把“玄昱的慈爱之心”弄成大家都下不了台的尴尬事,说不定其他嫔妃会更想歪了呢。
这种事情,当事人越是若无其事,才越能抵挡流言蜚语。
原嘉宁恨恨地捶着枕头,说:“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那么一个烫手山芋,却又是御赐之物,我居然还那么欢欢喜喜地就接了过来,气死我了!”
玄昱淡淡地笑了笑。
原嘉宁瞪他,问:“你居然还笑?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玄昱将她搂进怀里,“放心,以后它不会再碍你的眼了。”
他心底里又是怜爱又是怀念,自己的妻子表面上稳重端庄,很有大姐姐样,其实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在脸上不会遮掩半分的傻丫头,当年小小的她居然会直接跑去问原修之她是不是他亲生的女儿,把一向修养绝佳的父亲都气得挥了她一巴掌。
玄渊还真怕自家媳妇跑去皇帝那里再质问一番,亲爹会原谅她,玄昱可不会那么好说话。
“你把它怎么了?”原嘉宁听出了玄渊的弦外之音,好奇地抱住他的胳膊问。
玄渊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阴庆,“不能怎样,只不过是将它磨成了粉而已。”原嘉宁的心陡然一跳,她瞪大眼睛盯着玄渊,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压低声音说:“天哪,你,你……”
玄渊低头吻上她还略微有些红肿的嫣唇,“没事,我有分寸。”
有些事,他可以暂时容忍,比如生母之死,因为他对于死亡无能为力,也因为生母留下遗书说她是自愿的,她希望她的牺牲能够换来他的登基,这是后来原修之交给他的叶姨娘的亲笔遗书,他知道不会有假。可是有些事,他绝不会忍,就比如印章之事,他不能容许任何人欺辱他的妻子,哪怕对方是他的生父,是当今皇帝,哪怕对方只是无心之举。
原嘉宁叹了口气,慢慢依偎到玄渊的怀里,说:“原琅,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我早该知道要在皇宫里生活,太不容易了。”
尤其遇到一个不检点的皇帝公公,这才真叫人郁闷。
“傻瓜,有气就对我发,我是你的夫君,我不受你的气,要谁来受?”玄渊的手开始在她的身上不规矩起来。
原嘉宁有些怕痒地躲闪,闷了好一会儿,才说:“当太子有什么好的?你看看历史上那些太子,个个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战战兢兢没一日自在,而且只能进不能退,否则废太子的前景更惨。说起来,我倒有点羡慕瑜亲王夫妇。”
“呵,他们还真是一对妙人。你大概想不到,我回到皇室之后,最先对我表达出友善之意的就是瑜亲王吧?”玄渊若有所思地说。
“真的啊?”原嘉宁不由得开心起来,只要是对玄渊好的人,在她眼里都是好人,她都喜欢。“我也很欣赏瑜王妃,以后倒是可以多和她来往。”
玄渊却摇摇头,说:“不,以后你要少和他们夫妇来往,保持应尽的礼仪就是了。”
“为什么?”
“为了避嫌,也为了保护他们。”
原嘉宁皱了皱眉头,她本就是个聪慧女子,只不过因为自幼被宠爱和娇养,性格比较率直而已,现在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玄渊的意思,叹道:“太子和太子妃连自己的私人朋友都不能拥有,唉。”
玄昱笑了笑,说:“人生有得必有失,许多人做梦都想着这个位置呢,人家或许还对你羡慕万分呢。”
原嘉宁笑起来,她想起了薛冰莹,现在那丫头大概会恨得牙痒痒的吧?
果然人要想过得快乐,就不能一味攀比自己得不到的,目光偶尔也要向后看看,想想那些还远不如自己的,自然也就心理平衡了。
卧室静谧了许久,就在原嘉宁快睡着时,玄渊忽然低声这样说:“做太子或许会有千万个不好,但是只要有一点好处,我也就甘愿做了。”
“嗯?”原嘉宁眨了几下惺松睡眼,意识其实已经半是迷糊。
“因为可以娶你。”
原嘉宁征忡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如果他一直是原琅,他也就只能一直做她的弟弟,哪怕两人并无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姐弟,也绝不可能成亲。
如今的宗族权力很大,同姓不婚是宗族里面明文规定的规矩,就算是收养的养子、义子、继子,其实和亲姐弟也都是一样的关系,绝对不能成亲,不允许因此而乱了纲常。
虽然玄渊愿意做原琅,也允诺只做原嘉宁一个人的原琅,但是如果他真的还只是原琅,那么这个原琅就无论如何也成为不了原嘉宁的丈夫。如果两人不顾世人非议,硬要在一起,那就会成为一桩姐弟相j的丑闻。
现在原琅变成了玄渊,做了太子,已经与原家没了任何关系,所以两人之间才能订婚成亲。
原嘉宁往玄渊的怀里钻了钻,她的眼底有些湿润,声音软软地带着几许娇柔,说:“原琅,虽然我现在依然很讨厌皇上,不过因为他,你才降生到了这个世上,所以我决定原谅他,不与他计较了。”
玄渊低低地“嗯”了一声。
虽然玄昱让他的诞生像个荒唐的闹剧与笑话,却也让他因此与原嘉宁自幼相亲相爱、青梅竹马,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够与自己的妻子自幼就一起长大,亲自见证了她的婴儿、幼儿、女孩、少女各个不同时期的样子呢?
而如今她又嫁给了他,那么他更会亲自见证她为人凄、为人母,甚至日后为人祖母的模样,能够将她的漫长一生都完整拥有,想想便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他同意了妻子的话,决定在对玄昱的仇恨上减去一笔。
我诞生了,然后认识了你,或许,这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幸运了。
新婚第三日,太子妃回原府省亲。
与普通的新娘回门相比,太子妃的回府自然是仪仗威风,随从浩浩荡荡,原府上下无论男女老少都隆重正装到大门口跪地迎接。
出嫁前,原嘉宁还只是原府的嫡长孙女,原府众人多是她的长辈;而如今她再回门,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代表了皇家媳妇的尊贵身分,她已经是原府中人的主子,有了君臣之分。
看着自家年迈的祖父祖母,看着自己自幼尊敬爱戴的父母都大礼跪倒在地迎接自己,原嘉宁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她是如此的难受,却还得端正坐在凤辇里,等待他们行礼完毕。
锦平趁人不注意塞一块手帕到原嘉宁手里,她低头擦拭眼泪,等她到了门口时,已经神色自然,谈笑自若了。
太子玄渊并没有陪同太子妃回门,他只是在午后亲自接了原嘉宁回东宫。
不管玄渊和原府的关系多么深厚,如今他是太子,就没有必要屈居身分以女婿之礼陪同原嘉宁回门。在以往的前朝历史上,各朝的太子们,有陪同太子妃回门的,也有没有陪同的,没有定例,所以谁也不能说玄渊这样做就不近人情。
只是原嘉宁从娘家回来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她虽然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但眼底的阴霾与忧愁却瞒不过玄渊分毫。
于是当晚,小夫妻俩虽然还是同寝了,却没有再交颈缠绵,原嘉宁背对着玄渊躺在大床里侧,紧闭着眼睛,可是眼睫毛却在频频颤动。
玄渊叹了口气,从背后揽住她的腰,低声问:“怪我没有陪你回娘家?”
原嘉宁没有吭声。
玄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气氛越发沉默,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玄渊想起身时,原嘉宁忽然说:“爹爹被封了忠靖侯,由原本的官居一品跃升为超品,而且又加封太子太傅和太子太师,据说这都是你的建议?”
玄渊一直不安的心如今反而安稳了,他仰面躺好,平静地说:“是啊,是我向皇上提议的,封了爵位给岳父。岳父那么聪明的人,自然明白了皇上的心意,自己立刻上书以病退为由请求致仕,皇上再三不准,他就再三上书请求,他们这对君臣最擅长演戏了,彼此都给足了面子,最后岳父从第一丞相之位上退了下来,只剩下爵位和太子太傅、太子太师的名誉官衔而已。”
原嘉宁想到今天父亲故意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无官一身轻”的模样,又想想他其实还没满四十岁,居然就要因为她嫁进皇家做了太子妃,而从此赋闲在家了,对于才华出众、能力过人又有着远大理想抱负的父亲来说,是何等的无奈和悲哀?
她不知道该怨谁,只是心底实在是难过,她以前觉得自己已经很懂事了,已经跟着娘亲学了许多管家理财的本领,现在才发现自己终究是个闺阁女流,很多影响着家族众人前途命运的大伏笔,她居然都看不清,而只能看到近在眼前的鸡毛蒜皮生活小事。
如此没有政治觉悟和敏感度的她,真的适合嫁入皇家,真的能做好一个合格的太子妃,甚至日后做一位合格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吗?
玄渊的目光越发深沉,带着淡淡的悲哀,说:“不做这个太子,不知道太子的难为。太子难做,太子的妻族会更难做。皇上需要太子英明有为,但是又不能羽翼丰满,所以他的妻族就必须要低调。我做了太子,岳父做丞相,再加上二叔手里的军权,三叔手中的钱财,呵,就算皇上再信任原家,恐怕也会担心什么时候会发生政变,会担心我会将他取而代之吧?”
听玄渊这么一分析,原嘉宁才知道原府已经被玄昱抬升到了如此势高权重的位置,如果她是玄昱,恐怕会更加容不下原府了吧?
“不仅皇上担心,其实我也担心,如果按照历来那些阴谋家的理论,一旦原府将我拱上皇位,到时候原府如果还有更大的野心,就可以让我早死,让你生下的儿子早早登基,做个”儿皇帝“,做原家的傀儡皇帝,或者甚至到最后,连我们的儿子都弄死,原府之人直接篡位就是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前朝早就有之。
“你胡说八道!”原嘉宁这次真急了,她再也躺不住,霍地坐起身,转过头来怒视着玄渊,“我爹不是这种人!我们原家也没有这种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原琅,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原府?”
玄渊眼神冷淡地看着她,说:“那你可知道,当我成为皇长子,继而又被立为太子之后,满朝人都是怎么议论岳父与原家人的吗?”
原嘉宁的心越来越下沉,她简直想塞住耳朵,想闭上眼睛,不听,不看,不要想!
她只在乎她与他的两情相悦,哪里会想到如此多的国家大事?
第5章(2)
可是玄渊冷我的出生是岳父十几年前就有意制造的阴谋,是他篡谋景国皇位的棋子。”
原嘉宁的脸色己苍白无血色,她甚至因为恐俱而身子颤抖起来,她虽然不爱政治,但毕竟出身高官贵族之家,从小耳濡目染也让她明白这段话到底有多么歹毒,那些制造流言蜚语的人根本就是要置父亲于死地,并且下手之狠之准,让历来雍容睿智的原修之都暂时束手无策,不得不退让,不得不致仕。
玄渊出自原府,这是不争的事实,怎么解释都说不清。
太子不是出自皇宫后院,而是成长于某一大臣之府邸,这个事实落到外人眼里,无论如何都免不了阴谋论。
玄渊说:“我相信岳父的为人,但是形势所迫,我不得不主动出手打压原府的权势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主动出手,最起码还可以保护原府的周全,虽然原府因此失去了实权,起码还能安享富贵。如果等到玄昱要亲自处置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权臣时,恐怕原府会不得善终。
“嘉宁,我不想让你这么早接触这种残酷,只是,没办法。”玄渊的声音越发低沉,低沉里带着更为深沉的无奈,远远超越了他这个年龄的少年人所能承受的。“所以,我不陪你回原府,我不能再和原府多亲近。”
以后,原府会是太子玄渊的隐性势力,再也不能抬到明面上来,这就是皇帝玄昱的意思。
什么是九五之尊,什么是天下之主?什么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玄昱用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给了自己的儿子最深刻的身教。
“或许你会觉得我无情,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只能继续走下去,为了你和原府的平安,嘉宁,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过问朝廷的政事。”
原嘉宁默默点了点头。
她已经哭不出声音,流不出眼泪。
她第一次觉得太子妃之位是如此地难做。
太子妃新上任,太子第一个对付的却是自己的岳丈,这叫她夹在其中,情何以堪?
但国事纷繁,并不容许原嘉宁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太子和太子妃大婚后不久,整个金陵城都忙碌喧闹起来。
景国建国以来,继统一天下之后,又一件大事发生了──皇帝要迁都。
对于世居金陵的达官贵人们来说,迁都的影响远比统一天下要大。统一天下,他们只在后方动动嘴皮子,顶多出点钱粮,可是迁都的话,那是要迁家移舍,大动根本的。
大部分的官员是一定要跟随着皇帝迁都的,否则日后远离了皇帝,谁知道会不会失宠?再说了,以后金陵不是京城了,无论政治经济还是文化娱乐各个方面都会逐渐衰落,不复今日的繁华热闹。
毕竟皇帝所居之地,才是整个国家真正的中心,一切的一切都围绕着这个中心,其他的城市无论多么努力发展,在其重要性上都无法和京城相提并论。
而迁都并不是简单的事,每个官员背后都有一个大家族,他们要先在新京城准备好房产,否则去了没地方住不是笑话吗?又要把金陵的田产处理妥当,以后天南地北的管理起来实在不便,不如把这里的卖掉,再到北方重新置产。
只有少数的官员,在新京城里会有皇帝钦赐的府邸,其他的官员都要自己安排家族的吃穿住行,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下子就让整个金陵城陷入了忙碌,而因为大家都集中出售房产地产,导致价格一下子就降低许多,有的甚至是赔本出售。
相对于众人的忙碌,太子和太子妃则显得优闲自在得多,因为皇帝早早就放下了话,太子要留守旧都,不必跟着去新京城燕京。
这个决定让许多人心里产生了不少想法,也让太子的地位显得很微妙。
皇上将旧都托付给太子管理,显然认可他的能力和忠诚,可是如果皇上真的很重视喜爱太子,又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迁都呢?一国之储君不能跟随去新京,而留守在金陵,是真正的托付重任呢?还是变相地冷遇呢?
在正式迁都之前,原嘉宁在东宫圣哲殿召见了自己的父亲原修之。
东宫为两进院,前殿后寝,前殿名兴龙殿,后寝名圣哲殿,都是玄昱亲自题的匾额。
原嘉宁在圣哲殿的正堂召见了父亲,当原修之要向她行君臣大礼时,她不顾身侧大宫女的阻拦和小太监的侧目,疾步走到父亲面前,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道:“爹爹,虽然礼不可废,但是我们父女私下见面就不必如此了吧。”
在公众场合她知道自己必须端起架子,但是这种私下场合,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撩袍对自己下跪?
原修之笑了笑,也不以为意,他向来在大事上坚持原则,小事上就随性些。父女俩分别坐下后,原嘉宁遣走了宫女太监,只是把门大大敞开,免得别人猜测他们父女私下有什么不轨密谋。
原嘉宁仔细打量父亲,见他依然是那副雍容典雅的样子,并没有消瘦樵悴,精神挺好,她才稍微安了心。
原修之何等精明,见女儿打量自己,便明白她一直在担心什么,不由一笑,“我致仕以后,空闲时间多了,你母亲不知有多高兴,就你还想太多。”
原嘉宁眨眨眼,还真无法想象自家清冷的娘亲和父亲甜蜜相处的场景,不过母亲最是兰心蕙质,想必能安慰父亲致仕之后的不平心态吧。
“你不必担心,就算你没有成为太子妃,就算玄渊没有成为太子,我也早就想着致仕了,原家实在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如果再不后退,就真的走上悬崖了。”
如今女儿身分敏感又危险,原修之也就敞开了心胸对她直言,免得她想太多,反而误了事。
“而且,这些年我只顾忙着公务,疏忽了你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如今有了闲暇正好多陪陪他们。你的小弟弟啊,太让人操心了,如果再不管教,真会成了败家的纨绔。”原修之叹了口气。
听父亲说了这么多,原嘉宁自然明白他是为了让她能安心,便笑道:“只要父亲有事情忙就好。”
“不管怎么说,我也还挂着太子太师和太子太傅的头衔,日后也能更名正言顺地监督太子,你完全不必担心我无事可做。”原修之想起来之前妻子的嘱托,又解释道:“你娘担心你有心结,以为我们非要把你许给太子,是为了贪权恋势,其实儿女的婚事,我们都以你们各自的喜好为优先考虑,你和太子能有今天,一方面是迫于皇上的压力,一方面也是成全你们,如果当初你有半分不乐意,我们也不会把你送进来。”
原家没有没落到需要卖女求荣的地步,更别说他们夫妇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原嘉宁急忙打断父亲的话语,说:“爹,您不必说了,我真的没有怪任何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婚姻,我感恩还来不及,怎么会无故怨尤?我归宁回家的时候有点难过,只不过是一时间不适应太子妃的身分而已。”
原修之点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