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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
作者:十三生
一个可怜人
深秋的风,虽不刺骨,却也凉的很。
墙上几根枯草瑟瑟的发着抖。
惨白的太阳,有气无力的挂在天上,没有一丝热量。
我把身上单薄的衣服裹了裹,缩成一团。
“小兰,过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
我木然顺着声音走过去,跪在那人面前。
“去美人坊,把这个东西交给云烁公子。”
“是,小姐。”我接过东西,头也不敢抬,倒退着走了出去。
走出门外,才抬起了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一个锦盒。
至于里面是什么,我管不着。
左不过是些手绢香袋或者时鲜吃食之类的。
天气清冷,大街上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
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哆嗦,看了看身上单薄的衣服,无奈的叹了口气,甩开步子,走向美人坊。
远远的,就看见美人坊门口站着两个彪悍的女子。
出门不顺,我心中哀叫。
但不去又不行。
我稍加镇定:“我…送…东西,给…云……烁…公子。”
刻意举了举手里的锦盒。
“啧,给云烁公子送东西的人多了,要是都放进去,美人坊就不用做生意了。”左边那个大婶冲我一顿吼。
“就照你这个寒酸样,你家小姐也强不到哪去,滚,别在这碍老娘的事。”右边的也不甘落后,狠狠推了我一下。
趔些了一下,却没跌倒,我强自站定,看样子,这美色坊我是进不去了。
要是东西送不出去,回去估计又得被揍一顿。
想想那个母夜叉扎人的竹签子,心狠狠的缩了一下。
另避蹊径吧。
围着美人坊转了转,看看从哪能不能爬进去。
转到后门,一位大婶拿着菜篮出来了,将门虚掩上。
看样子,是去买菜的。
盯着大婶走远了,我趴到门缝上往里瞅——里面没人。
我悄悄的推开门,溜了进去。
美人坊的后院不小,左边一溜平房,还飘着烟,估计是厨房。
右边也是平房,乱七八糟的,估计是柴房或放杂物的。
刚想进入前厅,就听见右边一间房子里传来低低的呻吟声。
这声音极低,看得出是在刻意压制,却又没压住。
看来,是某位公子不服老板的管教,被教训了。
这种事,在这种地方多了,管也管不了,何况,我根本就管了不了。
苦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嗤……”又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好象皮肤被撕裂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心中低声叹息,也是个可怜人。
一进那间屋子,我真的愣住了。
这间屋子根本就是一个小型刑房,烙铁,板子,鞭子还有不少我根本叫不上名也不知道用途的刑具,森森的挂在墙上。
屋子正中,躺着一个人,半裸着身子。
那身上,全是伤痕,被鞭子抽的地方肿的老高,被刀子划的地方,血肉往外翻着,还有几处黑糊糊的地方,怕是给烙铁烙的,已经焦了。
他身下,红灿灿的血,流了一地。
我愤怒了,这帮该死的畜生,怎么能这么折磨他。
人,真是这世界是最可怕的动物,一旦没了人性,比任何野兽都凶残。
蹲到那人前面,仔细看他,他一动也不动,怕是已晕过去了。
可能他刚才无意识的翻了个身,拽的伤口裂开了,新血又流了出来。
拨开他脸上纷乱的发,竟然意料之外的没有被毁容。
这里是妓院,容貌毁了可就没法赚钱了,怕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我仔细的打量这张脸。
我不知道倾国倾城是什么样子,但却知道什么是艳冠群芳。
纤细的眉似弯非弯,长长的睫毛象两排小扇子,安静的贴在脸上,直直的鼻梁,挺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紧紧闭着,苍白的小脸,倔强的皱着。
人长的美,并不是好事。
他也是吃了这个亏了。
强硬的个性,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要是没有财权的支撑,恐怕不是好事。
牢牢的记下这张脸,我站起身要走。
在转身的一刹那,却发现他的手指稍微动了下,看来,是要醒了。
我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等…我…来…接…你。”
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我又等了会,他却没有醒来。
院里,传来纷杂的声音。
我连忙快步出了屋子。
身后,有人喊道:“你是谁啊,怎么进来的?”
我也没看是谁,连跑带窜的进了前厅,直接冲上二楼。
楼道两侧,一溜两排房,我不知道云烁公子在哪间。
白天美人坊很清静,公子们都在睡觉,小厮们也跟主子一样在休息。
呆呆的站在走廊里,不知所措,想找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算了,随便进一间吧,找错了,大不了问个路。
我抬起手,轻轻敲了敲第一间左手边的门。
“进来。”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声音答到。
我轻轻推开门,地上铺着白色的羊毛毯,我看了看自己的鞋,没有进去。
“有事吗?”那个声音又问。
我抬起头,天青色的床幔低垂着,里面,隐隐躺着一个人:“你…是…云烁…公子…吗?”我低声问。
“有事?”他并未起身,看来,还没有睡醒。
“送…东…西。”我越发的小心翼翼。
“谁送的。”声音有一丝不耐烦。
“西…街…刘银花…小姐。”
“放下吧。”
管他是不是云烁公子呢,反正有人收就行。
我把锦盒放到地上,将门轻轻的带上。
仍是从后门溜出来,我狠狠心,没有再去那个小屋。
一笔买卖
回到刘府,先回复了小姐。
可能是云烁公子收了她的礼物吧,心情好象很高兴的样子,没有为难我,就叫我退下了。
估计是自己发情去了。
我回到自己的小屋,呆呆的坐到床上,眼前,全是那张倔强的脸。
我要救他。
我已然认了命,背叛,绝望,死亡,陌生的世界,卑微的身份,我苟且偷生着,早已没了生存下去的勇气,而这个人,已经丢了半条命,却仍是在支撑着。
也谈不上感动,更谈不上心动,我只想给他做点什么,算是对刚烈之人的一点敬意吧。
思量片刻,我暗暗打定主意。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了管家请辞。
我本不是卖身来的,刘府招工,把我招来的,来的时候说好,管吃管住,不给钱,想走就走。
我喜欢这份自由,而且当时也迫切需要一个地方来安身,就来这做了丫鬟。
管家只是客套了几句,却也爽快的答应了。
什么东西也没有,我净身出了府,又成了无业的自由人了。
左转右拐,走了好半天,都快中午了,我才来到了林锦庄。
林锦庄是这京城天化城最大的商家,经营的东西五花八门,每一种商品几乎都垄断了市场。
我走向前,对着门口站着的两个女人说:“麻烦,我…要…见…林之静…小…姐。”
“哎哟,我们小姐不是你这个小叫花子能见的,快滚。”那两个女人张着血盆大口,象赶苍蝇似的把我轰的远远的,好象我多站一会就会脏了他们家的地。
“不…见…我…是…她…的…损…失。”我冷冷一笑,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反正我也没打算一家就成功。
拨腿要走,却听见一声轻笑:“怎么见得是我的损失?”
我抬起头,一个女子坐在一匹白马上,凌厉的看着我,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我细细打量她,瘦长脸,单眼皮,小眼睛,薄嘴唇,大约二十七八岁,精神飒爽,透着一脸的精明。
这应该就是林之静了吧。
“和…你…谈…笔…生…意。”我对上她的眼睛,没有一点退缩。
她翻身下马,盯着我看了半天:“这位小姐,里面请。”
林锦庄不愧是京城第一庄,府里处处透着华丽,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难得的是虽然华丽却不失典雅,亭台楼阁点缀的都恰到好处,但又太过于精雕细琢。
待得坐定,她问我:“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袁惜。”
“听口音袁小姐不是我国人吧。”
“是的。”
“那袁小姐从哪国来的?”
“很远。”
“那你打算和我谈什么生意。”
“林小姐,你看。”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有什么用?”林之静拿过那样东西,左看右看。
“洗…衣…皂。”
“洗衣服用的?”她看来有点不相信。
我点点头:“比…皂…夹…强。”。
“拿下去,让洗衣婆试试。”一个仆妇拿着东西去了。
我拿出来的东西就是肥皂,在这个落后的地方,这个东西根本就没有,用得还是皂夹,我嫌皂夹不好用,来这以后,就自己偷偷做了些。
肥皂其实很好做,主要是用猪油、碱、盐这三样简单的材料熬成的,俗称:“水熬油”。
以前在家当家庭主妇的时候,实在太无聊了,就试着diy各种东西。
没想到,那时随便做的玩意竟然成了我保身立命的根本了。
皂夹虽然有去污功能,但是不太好用,一件衣服若是落了油什么的,根本洗不掉。
一会功夫,那个仆妇拿着件湿衣服走了进来:“小姐,你看,洗得真干净,连油迹都洗掉了,比皂夹好用多了。”
林之静掂过湿衣仔细看了看:“确实干净,我很有兴趣,说说你的条件。”
“配…方…卖…你,一…万…两…银…子。”不是我狮子大开口,这个东西如果是高价卖绝对是暴利,如果是薄利,也绝对是薄利多销,试问谁家不洗衣,这个东西的市场,我想这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林之静反复打量着我,算计了半天:“好,我买了。”
我对她笑笑:“你…绝…不…会…后…悔。”
林之静大笑:“我相信,袁小姐,天已晌午,吃过饭我向袁小姐讨教这洗衣皂的作法”。
我点头。
林之静叫人摆上饭,亲自陪我吃。
饭菜很好,我也饿了,当然没客气。
饭桌上,倒也安静,她问十句,我也不过能回答出三四句。
我还不会太说这里的话,只会简单的。
下午时候,教她熬出一锅肥皂,天色已经不早了。
我起身告辞,这笔交易算是完成了。
林之静客套的挽留了下,倒也痛痛快快的给了我一万两。
有了房子
我先去钱庄把银票换了点散碎银子,身上带了一千两银票,剩下的都存在钱庄了。
办完这些,天已经全黑了。
街上越发的清冷了,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本想买几件厚衣服,到处找了找,卖衣服的铺子都关门了。
我冷的弓腰缩背,在街上窜了半天,终于找着了个客栈,二话不说就进了去。
这家客栈人不多,看来生意不太好。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看我落魄的样子,小二一副带理不理的。
我没大理会他的态度,这种人,我看得多了。
“先…来…点…吃…的,也…住…店。”小二答应一声,去厨房吩咐了。
一会功夫,端上来两个菜一个汤一碗饭。
“小二,你…们…这…里…有…卖…房…的…吗?”我随身扔给小二一块银子。
小二的脸马上多云转晴。
“客官,你问我就问对了,这整个京城啊,还有谁比我更熟啊,不知客官要什么样的房子啊?”
我抄起筷子,夹了口菜放到嘴里,意料中的,难吃。
“稍…微…大…点。”
“这样啊,南街上薜府要卖,房子也不小,就是要价有点高。花鼓街上李府也要卖,房子一般,价格不高,还有,宣平街上张府的房子也要卖,这房子不错,要价也不高,张老夫人去世的早,张小姐天天混迹花街柳巷,把家败光了,这才要卖的。”
就是这张府了,明天去看看。
都说人要衣裳马要鞍,去买房的人要是穿的太破烂怕是人家不卖给。
去成衣铺买了几件现成的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也算是个清秀的小姐了。
打扮停当,问明了张府的方向,举步前往。
张府的位置还是不错的,位于京城的繁华处,买卖交通都很方便。
站在府外,大致打量了一下,房子还不算旧。
扣了扣门环,好久,里面才答应了一声。
又过了会,里面传来了疲惫的脚步声,门慢慢的开了,一张浮肿的脸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明显的纵欲过度。
“你是谁呀?找谁?”
“这…房…卖…吗?”我实在不喜欢这种败家子。
“卖,只要你买的起,前手交钱,我后脚就走人。”她倒是个利索人。
“先…看…看。”
“那请进吧。”败家子客客气气的将我让了进去。
这个院子乍一看象北京的四合院,两进两出,两旁是耳房,正房倒也有七八间,左手边一个月亮门,穿过去,是个花园,花园占地不是很大,却很精致,布置的也很精巧,看得出,以前的主人见识不凡。
“张…小姐…出…个…价…吧。”
“一千两,家具什么的一起都给你,我就收拾走细软,别的都留给你。”她看我很满意的样子,张口说了个价。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这里,一文钱买二个烧饼。
“八…百…两,可以…马…上…给…钱。”我估计这个价钱她能接受,八百两已经不少了。
她思量了一会,很爽快的答应了:“成交,不知这位小姐打算什么时候住。”
“越…快…越…好。”
“那好,我今天就搬出去。”
“你…有…地方…住?”
“云香楼就是我的家。”她笑的怎么看都有点淫荡。
青楼是什么地方,这八百两估计没两天就没了,这败家子,家都卖了,却还往那里跑,唉,不服不行啊。
“走,去衙门写地契去。”她积极的拉起我就走。
我哑然失笑,真没见过这么急色的人。
其实她不失是个爽快人,这爽快要是用在正经地方,怕是会交到好多朋友。
真是白瞎了这个人。
衙门口,向南开,没钱没权别进来。
那些官差一个个打着官腔,哼哼哈哈的,没一个肯办事。
五十两银子打赏出去后,不过一刻钟,手续办好了,我交出八百两银子给张小姐,房契和房钥匙就到了我的手里了。
从衙门出来,张小姐潇洒的和我道了别。
我问她要不要回去收拾点东西,她说不用,那房早就空了,她的东西早就收拾到云香楼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还真有点佩服她,毕竟,象她这么败家的人还是少见的,而且败家败到这么潇洒的程度,她也算个极品。
看看天上的太阳,还不到中午。
慢步踱回家,空荡荡的房中就我自己,还真有点落寞的感觉。
也不怪张小姐都不回来看最后一眼,看来,她也是怕这孤单的感觉。
每个屋都转了圈,各房里有都有家具,特别是客厅和主屋的家具,虽然不是很新,却也看得出质地不错,而且做工很讲究。
这个房子总得说,买的不亏。
转了半天,感觉有点饿,找了半天才找到厨房。
厨房很大,也很干净,锅碗瓢盆也都还在,却一点粮食都没有。
这个张小姐,怎么没有连锅都卖了呢,看来,她真是不会过日子的人。
午饭还是去外面解决了,吃完饭,买了些米面被褥什么的,叫人送到家里,自己又打扫出了一间房子暂住,家就这么有了。
这些忙完,天已过晌,估计是三点多点吧,我要去美人坊了。
赎身
美人坊门前仍站着那两个门神,这回看我穿的整齐倒是没有推我。
“这位小姐,我们这晚上才开门呢,现在还不到时间呢。”她们满脸堆笑。
“我…找…你们…老…板。”我冷冷开口,不再理她们,跨门而入。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老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年老色衰的老妓了。
“这位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么?”脸上的白粉随着说话簌簌的向下落,一会功夫地上就白了一层。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赎人。”
“小姐要赎哪位公子啊?”那张涂满胭脂的大嘴怎么看都象鲇鱼嘴。
“不…知…道…名…字。”
“哟,这可难找了。”他嗲声嗲气的边说边住我身上靠。
我靠,死人妖,想占老娘便宜,门都没有。
借着拿茶杯,我猛的住旁边一闪。
死人妖一下子靠空了,打了个趔些。
“请…老板…成全。”我随身站起,向他施了一礼。
死人妖翻着死鱼眼打量了我一番,突然张开鲇鱼嘴猛的向楼上大声喊了一声:“公子们下楼见客。”
就象平地一声雷在耳边炸响了,我一点防备也没有,被他这么蓦的一喊,吓得我腿一软,又坐回了椅子上。
楼上乒乒乓乓的响了半天,断断续续的下来了二十多个涂脂抹粉的男人。
来这个世界快一年了,我仍不能接受男人描眉画眼,妖娆做态。
我打量了一圈,那人自然没在其中,要是没被打死,现在应该也卧床不起呢。
“小姐,你要给哪位公子赎身呢?”死人妖矫揉造作的骚首弄姿。
一听到“赎身”二字,二十几个人,四十多只眼睛齐刷刷的聚集到我身上。
我知道,他们都想跳出这个火坑,我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可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啊?
我刚刚摘掉贫穷的帽子也不到二十四小时。
狠狠心,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对死人妖说:“没有,可…还…有…别人?”
死人妖围着我转来转去,仔仔细细的将我好好审视了一番:“小姐眼光挺高啊,莫非是看上了‘风云双璧’?”
“没…听…过,我…没…进…过…这…种…地…方。”
一干人连同死人妖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不相信没进过青楼的人会来这里赎人。
死人妖眼中倒是难得的闪过一丝别有深意的光,又张开他那血盆大口:“云烁,出来一下,看看是不是小姐要找的人”。
脚步轻响,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宋玉是怎么描写东邻之女的?
“增一分太高; 减一分太低; 著粉则太白; 施朱则太赤。”
我现在终于知道,天下,果有这般出众而完美的人物。
容貌俊雅,却不显女气。
身材不壮,却不是娇弱。
我收回目光,摇头:“不是。”
死人妖望着我苦笑:“小姐,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我想了想,用我会的有限的词向他描述:“昨天,后院…门…缝…见,几…个…人…架…着…一…个,我…要…那…个。”
我没直接说出是被打的那个,惹急了这个老家伙,怕没好果子吃。
毕竟,私自动刑是犯法的。
老板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小姐,你看错了吧。”
我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叫…他…来…见…我。”
老板的死鱼眼紧紧的盯着我,我估计他心里正在翻五味瓶。
象是狠了狠心,他打了个手势。
几个仆妇退到后院,抬着一个人进来了,轻轻放到地上。
我看了看,正是那日的那个人。
身上草草裹了一件破衣服,勉强盖住了身上的伤。
脸红的不象话,看样子是伤口感染引起了发烧。
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直直的看着我,却没有一丝表情。
我怔怔的盯着他身下,鲜血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下向外蔓延,一会功夫,在他身下聚了一小洼。
那群公子看到这情景,一个个张大眼睛,捂住嘴,同情的看着他。
我的心猛的一缩,狠狠的盯着死人妖:“就…是…他,多少…钱?”
死人妖被我毒辣的目光吓着了,垂下脸,不敢看我,却仍壮着胆小声说:“他是坊里的名牌,不准赎的。”
我冷冷一笑,伸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在嘴边沾了沾,又轻轻的放下:“不…结…实。”
桌上的茶杯“啪”的一声分成两瓣,茬口整齐的如刀割。
茶水四溢,洒了满桌。
厅里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吓傻了。
“他…能…赎…不?”我掸了掸衣袖,云淡风轻的给了死人妖一个淡淡的笑容。
死人妖的脸由红到白,又从白到青:“五千两。”
我冷哼:“找…个…时…间…来…抢,不…花…钱。”
不再理他,举步向外走。
几个结实的仆妇挡到门口,摆好了架势。
我面不改色,视若无睹,仍潇洒的向门口走去。
死人妖在后面用被抹了脖子的鸡一样难听的声音颤抖着说:“三千两,不能再少了。”
妈的,算你识趣,不然,老娘叫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从怀中掏出银票,数出三千两,轻飘飘的扔到桌上:“卖身契。”
死人妖连滚带爬的进了他的房间,一会攥着张纸出来了,战战兢兢的递给我。
我接过来,放到地上那人面前:“你的?”
他微微点点头。
把卖身契放到怀中,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来…接…你…了。”
他眼睛攸的一亮,愣愣的看着我。
我用了用劲,想把他抱起来,晕,还挺沉,我抱不动。
还是背吧。
我笨拙的将他扶起来,俯下身去,他却软软的和根面条一样,顺着我的身体滑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很显然是摔痛了伤口。
“我来扶他。”大帅哥云烁抱起了他,轻轻地把他放到我背上,血染红了他纯白的衣衫,他却毫不介意。
看来,也是个不幸的好人。
“谢谢。”我诚心诚意的说。
“依风就交给你了,请你好好待他。”他诚恳的对我说。
“宣…平…街…张…府,我…家,你…有…空…来…看…他。”我的话不通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狭长的丹凤眼闪闪的看着我:“会不会不方便?”
我对他浅浅一笑:“家,就…我…一…人。”
他低下头,俯在依风耳边说:“依风,你熬出头了,以后,一定要幸福啊。”
我看不到依风的表情,也没听到他说什么,他放在我肩膀上的头动了动,估计是点了点头。
那群公子们也围过来一一和依风告别,看得出,依风的人缘还不错。
等他们告别完,我背起依风,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美人坊。
云烁和那帮公子依依不舍的直送到门口,目送我们渐行渐远。
有了他,有了家
我把依风直接背去了医馆,一路上,遇到的人无不象躲瘟疫一样离我们远远的,很显然,把我们当成了当街打斗而不幸败北的小混混了。
开医馆的是个老女人,为人倒也热情。
一见依风这样子,二话不说利索的将依风扒了个干干净净,又利索的清洗了伤口,上了伤药。
药还挺管用,没多大一会时间,伤口就不流血了。
老女人又帮着开了好些药,内服的,外敷的,治伤口的,治感染的,治发烧的,弄了好大一堆。
幸好,老女人看我拿不了,叫个小徒弟跟着我把药送回家。
一番折腾,累得我够呛,在路上歇了好几回,终于把依风背回了家。
等我把他放到床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拽过床被子给他盖好,轻轻对他说:“你…先…睡…觉,我…去…做…饭。”
显然他也累极了,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在厨房里找了半天,也没找着药罐,又翻了好大一会,才在碗柜最里面找着了个砂锅,落的都是灰,看来好久没用过了。
打来井水,将砂锅里里外外的洗了十来遍,这才放进了药材,放到火上熬了起来。
趁熬药的功夫,洗米,切菜,刷锅,烧水,做饭,这些事情对我来说轻车熟路,没过多久,料理的停停当当。
他有伤在身,又发了烧,脾胃比较弱,只能给他喝粥。
将粥盛出,又烧了一大锅开水,看看药,里面水还挺多,接着熬吧。
我一走进屋,他就睁开了眼,不知是他根本没睡,还是睡了一觉刚醒来。
见我进来,他挣扎着要起来。
我端了粥坐在床头:“不用起,你…躺…着…吧。”
他看了看我,没再动。
我一勺一勺的把粥喂到他嘴里,他乖乖的一口一口的吃着,慢慢的,眼角却淌下泪来。
我一手端着碗,一手笨拙的帮他擦眼泪。
“别哭,以后…没…人…欺负…你…了。”
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放下碗,拽过手帕,轻轻的帮他擦眼泪。
“不要哭,过去的,不要想。”
从怀中掏出他的卖身契,放到烛火上,点着了。
那张纸在火舌里打着卷,变成了灰烬。
“你,是…自己…的…了。”我含笑望着他。
他默默的看着我的动作,泪,却越发多了。
我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帮他擦眼泪:“以后,不许哭了,我…叫…你…快乐。”
过了好久,他终于不哭了,眼睛却肿的红红的。
我又端起粥,他低低的说:“不吃了。”
我强迫将勺子挤入他嘴里:“吃的太少,再吃点。”
他也不再争辩,我喂一勺吃一勺,一碗粥,终于喂完了。
把碗收进厨房,看了看,药熬的差不多了。
他一看我又端着碗进来,小孩气的扭过头去,看样子,是拒喝了。
“药,退烧的。”扳过他的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他灌了下去。
他也没办法,只好一口气喝了,呛得直咳。
看他狼狈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手笑的都抖了,哆哆嗦嗦的帮他擦干了嘴色的药汁。
他有点恼怒的看着我,随即却又对我烂然一笑。
我的大脑自动罢了工,呆呆的看着他的脸。
他本来就很漂亮,这一笑,更是灿烂如阳,极是耀眼,却又很纯真。
我的心头,呼啦啦的涌出了两句诗:“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这,再恰当不过了。
我听到了坚冰了破碎的声音。
我夺门而逃。
屋外凉凉的秋风,吹到我滚烫的脸上,我却没感觉到凉意。
轻轻抚上脸颊,却换得两行清泪。
有多久,我没见到过这么真心的笑容了。
我的周围,一直都是虚伪和欺骗,冷漠和残忍。
我早已心冷如冰,麻木不仁。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听不懂他们的话,也不会讲他们的话,后来渐渐的能听明白他的语言了,又稍微会讲点话了,就投身了到刘府,却受尽了白眼和欺凌。
心已死,活着不活着对我来说没有一点意义。
所以,来到这里,我逆来顺受,苟且偷生。
依风,遇到他,纯属意外。
他的不幸,成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给他幸福,成了我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一个人了,这个世界,我有了第一个亲人。
擦干眼泪,抬起头,融融的月亮挂在天空中,散发出银白的光,冷冷清清照着大地。
亘古不变的,是这月亮。
端来一盆热水,将布巾润湿,我给他擦脸。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闭上了眼,任我摆布。
如花的容颜,如玉的肌肤,如画的眉目,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一边擦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
“我叫袁惜,异…国…人,无…父…无…母,也…没…成…亲。这里…只有…你…我。”
我说完这些,他明显的放了心,脸上有了毫不掩饰的笑容。
擦完脸,又拉过他的手,慢慢的擦去血渍和污泥。
“你…安心…养…病,这里,没人…来…打扰。”
将他稍微往床里挪了挪,把他的双腿垂下来,端过水盆,把他的脚泡进去,还好,脚上没有伤。
“你…多…和…我…说话,我…在…学…你们…的…语言。”这句话有点难度,我一边琢磨用词,一边艰难的说。
“好的,我尽量多说话。”他看着我,微微一笑。
看来,他的领悟力很强,我这么糟糕的话他都能听得懂。
擦干他的脚,扶他在床上躺好,看着他带血的破衣服皱眉头。
这里没给他的换洗衣服。
想了想,去外屋拿了上午我刚买的衬衣衬裤。
“给你换。”我把衣服放到床头,将他身上的脏衣服扒了下来。
他满是伤痕的身体暴露在了空气中。
他的脸刷的就红了,象只煮红的虾。
看到他身上仍有不少血渍,又换来一盆热水,一点一点的擦干净。
笨手笨脚的将衬衣衬裤帮他穿上,忙出了一身汗。
给他拉上被子,压紧被角:“好…好…睡,明天…伤…就…好…了。”
他回我一个安然的笑,却仍睁着黑宝石般的眼睛看着我。
“我…洗…漱。”我结结巴巴的说。
他这才闭上眼睛,我轻喘一口气,快步走了出去。
粥已经冷掉了,也懒得再热,就凉着吃了。
灭了灶里的火,草草洗了洗身上,又检查了一遍门窗,这才回到屋子里。
依风已经睡了,睡颜很安静,没有了刚见他时的倔强。
呆呆的在他床边坐了会,起身熄了灯,摸索着来到外屋,轻轻的躺到床上。
虽然忙了一天,很累,却了无睡意。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纸,照在我的床上,窗棂的格子一格一格的印在我的被子上,如棋盘。
窗外,不知名的小虫呜呜咽咽的唱着歌,越发显得夜静如水。
里屋,依风细细的有节奏的呼吸一声声传来。
心,竟然安静了下来,这种感觉很平淡,却让我感觉幸福。
两个人的相处
午饭也吃的极清淡,只用肉炖了个白菜,在这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时代,我也做不出什么珍馐佳肴来。
下午把花园的树用茅草暖上,那些矮小点的花就直接用草帘盖上了。
围墙屋顶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多大漏洞。
门上的锁都换了,门口张府的扁额也摘了下来,明天就去订个袁府的挂上。
折腾完这些,半天就过去了。
吃完晚饭,将火炉烧的旺旺的,等屋里暖了以后,我弄来一大桶热水,将我买的药泡进去,试试水温差不多,把依风轻轻放了进去。
依风脸都羞红了,一个劲的说:“我来,我自己来。”
我也没理他,不是我想占他便宜,只是他的伤口还没有长好,我怕他一动就又挣开了。
将他的长发散开,一绺一绺的揉搓着,他的头发很硬,很直,就如他的人一样。
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弥漫了全屋,整个屋子就象雾蒙蒙的。
一个帅哥裸体泡在水里洗澡,一个美女给他洗肩擦背,这气氛怎么说都有点暖昧。
依风轻咳一声,打破这尴尬:“你以前见过我?我不记得我见过你啊。”
呵呵,就知道他会问我给他赎身的原因。
我轻轻的用布巾将他洗好的头发擦干,用一根头绳绑好。
“大前天,我…去…替…人…送…东西…给…云烁…公子,看见…你…被…打,伤…得…厉害。我…就…想…让…你…离开…那。昨天,我…买…了…这…房子,买好…了…就…去…接…你…了。”
“这房子是昨天买的?”他声音有点轻颤。
“恩。”
“那你以前在哪住?”
“我…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我…受伤…晕…倒…了,醒…来…后,就…在…你们…这里…了。刚来,我…听…不…懂…你们…这里…的…人…说话,做…了…四个月…乞丐,后来…会…说…一点…了,就…去…西街…刘府…做…丫环,直…到…大前天,看见你。”
累死我了,学门外语可真不容易。
“那你的家是哪个国家的?”
“不是…这…里…的,我…的…家…没了,我…回不去…了。”这些话都是真的,我没有家了,在我跳进冰冷刺骨的河水的时候,我名义上的家,就已经真正消失了,而我也确实回不去我所在的时代了。
他转过身面向我,痛惜的看着我,紧紧握住我的手:“你受苦了。”
我温柔的看着他,缓缓说:“谢谢你,我…本来…没…想…活下去,有你,才…想…活的。”
他伸出双臂,将我环腰抱住,头紧紧的扎在我胸口,象是安慰我,又生怕我消失似的。
抚着他湿湿的头发,在他耳边轻轻说:“以后,我…不…会…那…么…想…了。”
水有些凉,我又加了点热水。
“那你哪来的钱买房,赎我?”
“卖…了…点…东西,卖…了…一…万…两…银子。”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把浴巾披在他身上,把他抱上床,拿了药膏,住他身上抹。
“很贵重的东西吧?”他默默的任我摆布,不时的呲牙裂嘴,看来我弄疼他了。
手上放轻了点力道:“对…我…来…说…没用,但…林之静…可…以…赚钱。”
“林之静?”看来那个精明女人的名字真是无人不晓。
“恩。”抹完药,把衬衣衬裤给他穿好,盖好被子。
把洗澡水倒掉,东西收拾好,我找出白天买的布,铺在桌子上比比划划。
先做套睡衣给他,我的衬衣衬裤他穿着有点小。
做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是小意思,我们家是开服装厂的,大学四年,我学的就是服装设计,本打算毕业以后去帮老爸老妈的忙,谁知道纪君泽死缠烂打了我四年,甫一毕业,我就嫁给了他。
布料是棉布的,这里棉花还没有广泛种植,棉布比丝绸还要贵。
“你会做衣服?”依风吃惊的看着我挥舞着剪刀。
“恩。”
“这里女人是不用做这些活的,这些都是男人的活,女人做衣服人家会笑话的。”
“你…没有…衣服…穿,外面…没有…卖…的。”
“等我好了,我自己做。”
“我来做,你好了,我们…自己…开…店,做…衣服…卖。”
“开店?”
“以后,我们…自己…过…日子…了,开店…赚钱…养家。”
听我这么说,依风没有再说话,平躺在床上,瞪着床顶发呆。
裁剪完,我翻出针线,坐在晕黄的烛光下,开始缝衣。
没有缝纫机,全靠手工制作,幸好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做,现在,倒也没觉得生疏。
经过一晚上,再经过半天,袁氏制衣在此地的第一套衣服终于光荣出世了,虽然只是一套睡衣。
样子嘛,就和我们平时穿的睡衣是一样,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绝不会勒得难受。
只可惜,没有熨斗,衣服怎么看也不熨贴。
听依风说这里也有熨斗,是在一个形似熨斗的铁器里放上烧红的炭。
家里没有,即使是有,我也不能确定那东西我会用,万一掌控不好温度,衣服就报废了。
为了辛苦一晚加半天做成的衣服的安全考虑,我放弃了这个方法。
在经过n次的精密思考后,我想了个办法,用平底的杯子盛上开水,来当熨斗。
这个办法虽然很慢,但也算能用,最主要的是,很安全。
把衣服给依风换上,不大不小,不肥不瘦,正合适。
不禁得意自己看人三围的本事没有退步。
上大学的时候,教我们裁剪入门的老师很变态,整天领着我们站在学校的大门口,过来一个人,就让我们用眼睛估量出人家的三围。
只要有人出现在门口,我们二十多个人就齐刷刷的把眼睛盯上去,而且专盯重点部位,一时间,学校里人心惶惶,传言校园内出现了n个变态偷窥狂,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