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官城扇 第1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作品相关
故事梗概
一个偏远的官城县,经历大跃进和十年浩劫的腥风血雨,派性斗争仍然阴魂不散;几十年社会变迁,这个县城经历了风雨飘摇;改革开放,面对市场经济的变革,一些为了权力之争的人倾轧斗狠;一群忠诚之士,经受时代洗礼,践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受到人民群众的拥戴……在官场和老百姓之间,又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婚姻和文化故事:一位名声风流,内心善良的母亲,诠释了沉重、平凡和高尚;一群俊俏的女人,她们的灵魂各异,用不同的人生解读恋爱、婚姻和挣脱;一千把代表中国扇子文化的白团扇,彰显手工业艺术深邃的底蕴,使官场、爱情、文化和历史在小说里形成了完美的结合,读来颇可玩味……
官城扇 第一章 导语
刘星辰刚刚下放到柳家湾劳动的时候,曾经语重心长地拉着官城宣传部柳荫功部长的手说说:“宣传部古代叫什么部呢,我们无从考证,党的宣传部就是党的喉舌,各种思潮、导向全凭宣传部这张口若悬河的嘴,口吐莲花色彩缤纷,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颜色,同一时期也五颜六色。我曾经在省委宣传部工作过,常会有困惑迷茫生发出来,刚刚肯定的忽然又否定,刚刚否定的,又否定之否定。但是尽管如此,宣传部仍不失之为重要部门,主管社会舆论文化,底下腿儿多,提拔安排干部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事情。但是我们一定要记住一点,那就是不能脱离实事求是的原则,谁背离了这个原则就要犯错误,人民群众就要跟着遭殃。”华人小说吧 电子站
官城扇 第一章(1)
古邑,地处中原,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古邑,明清时代是州府,国民党时期沦落成县,解放后成立地区,改革开放之初改名为市,几度繁荣,几度衰微。这里出产的白氏团扇也几度繁荣,几度衰微,见证了时代变迁带来的毁灭和痛苦。
古邑,自古一条街,所有的店铺都处在一条东西大街的两边。街上有百年老店韩家牛肉汤,有二百年老店马家羊肉汤,有三百年老店海家驴肉馆,有北宋年间就存在的老作坊白家团扇铺子和李师师当年接待皇帝的楼房……不过到了解放后,古邑的变化非常大,那些老铺子大都不存在了,有些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红卫兵毁掉的,白家团扇铺子当然也不能幸免,只有白家的部分扇子散落在官城民间,并且演绎出许多与官场,特别是和宣传部有牵连的故事……官城的名字据说是因为过去古邑有一个大官,他在这里建了个庄园一样的城堡,后来这地方就叫官城了,不过城堡早已经不复存在。
这不,1976年9月9日下午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准时向全国、也向全世界广播了《告各族人民书》,沉痛地宣告了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逝世的消息: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极其悲痛地向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宣告:我党我军我国各族人民敬爱的伟大领袖、国际无产阶级和被压迫民族被压迫人民的伟大导师、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名誉主席毛泽东同志,在患病后经过多方精心治疗,终因病情恶化,医治无效,于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零时十分在北京逝世。
毛泽东主席是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和英明领袖。毛主席领导我们党同党内右的和“左”的机会主义路线进行了长期尖锐复杂的斗争在毛主席的领导下,中国共产党经过曲折的道路,发展成为今天领导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政党。
……
毛泽东主席是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半个多世纪以来,他根据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和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原则,在同国内外、党内外阶级敌人的长期斗争中,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在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历史上写下了极其光辉的篇章。他把自己毕生的精力,全部贡献给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贡献给了全世界被压迫民族和被压迫人民的解放事业,贡献给了共产主义事业。他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伟大毅力,同疾病进行了顽强的斗争,在病中继续领导了全党全军和全国的工作,一直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他为中国人民、为国际无产阶级和全世界革命人民立下的丰功伟绩,是永存的。他赢得了中国人民和全世界革命人民衷心的热爱和无限的崇敬。
……
我们一定要继承毛主席的遗志,继续坚决贯彻执行毛主席的革命外交路线和政策。我们要坚持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加强我党同全世界真正的马列主义政党和组织的团结,加强我国人民同各国人民特别是第三世界各国人民的团结,联合国际上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把反对帝国主义、社会帝国主义和现代修正主义的斗争进行到底。我们永远不称霸,永远不做超级大国。
我们一定要继承毛主席的遗志,努力学习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刻苦攻读马列著作和毛主席著作,为彻底推翻资产阶级和一切剥削阶级,用无产阶级专政代替资产阶级专政,用社会主义战胜资本主义,为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争取对人类作出较大的贡献,为最终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
……
古邑人民也聆听了这个消息,也沉浸在失去领袖的悲痛之中,然而在1976年9月9日晚上发生的官城县委书记、革委会主任李虎彪被杀案却更让官城干部群众人心惶惶。当时在杀人现场经过的买油郎小白疙瘩就目睹了整个杀人经过,枪声差一点把他吓爬下。
被枪杀的官城县县委书记李虎彪,是刚刚在县委宣传部布置了毛泽东纪念活动的有关事宜,离开县委大院回家的途中遭遇不测的,当时李虎彪手里还拿着一把优美的扇子,很悠闲地出了县委大门,沿着人民大街从东往西走,街上到处都是“沉痛哀悼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表语,那些“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和“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的表语还没有来的及去掉,毛主席就真的逝世了。当时许多人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们觉得毛主席是神不是人,他怎么也会死呢?有些人甚至不敢说毛主席死了,害怕被打成反革命。刚刚听到消息李虎彪也不相信,但是后来他不能不相信了。他满脑子都是毛主席纪念活动的事情,进了县委家属院也没有抬头,差一点和卖油郎撞上。卖油郎从西往东走,他也不相信毛主席会死,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毛主席怎么会死呢?不可能,不可能……” 李虎彪听见这话,注视了一下那个卖油郎,本想说他几句,看他脏兮兮的样子就懒得理睬他。卖油郎看见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端详他,心里有些害怕,低下头准备赶紧离开。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从西边传过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一声,随着枪声李虎彪中弹倒下,卖油郎的挑子差一点吓掉。在李虎彪晃晃悠悠倒下的那一瞬间,竟然把手中的扇子抛进卖油郎的筐子里。卖油郎定了一下神赶紧离开,也没敢看那个人长的什么样子,更不知道筐子里边多了一把扇子,他不敢跑,害怕别人怀疑他,一边走一边暗暗庆幸子弹没有连累了他。
官城扇 第一章(2)
扇子的官场故事就是从这声枪响开始的,而扇子的情场故事应该说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卖油郎姓庄,他原来曾经姓白叫小白疙瘩,是柳家湾一个叫白疙瘩的养子,后来白疙瘩把他卖给一个姓庄的了,因此他就成为庄家的养子。他刚到庄家的时候别人问他叫什么,他说叫小白疙瘩,人们觉得挺有意思,就迅速传开了,不过在写名字的时候写成庄疙瘩,叫的时候叫小白疙瘩,也叫白疙瘩,很少有人叫他庄疙瘩,只有开玩笑的时候叫他庄小白疙瘩。小白疙瘩对于当年在柳家湾的岁月,是影影绰绰记得的。刚才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事情,他不敢直接回古邑,就绕道柳家湾回古邑。他站在柳家湾的村头,想起来姑姑白七娘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她那个闺女长得出奇的水灵,那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女人……他真想进村去看一看,拜访一下久别的姑姑,看一看姑姑那个女儿白团扇,可是这么多年不来往了,不知道姑姑白七娘是不是还认得他?见了面说些什么呢?姑姑如果再提前他当年被卖的事情就有些难堪了。再说那个白七娘可是当年古邑资本家的女儿,现在到处都在搞阶级斗争,人们见了成分高的坏分子躲还躲不及,去见姑姑和表妹又有什么好处呢?一旦受了连累影响儿子的前程怎么办?老实巴脚的小白疙瘩想了想还是没有进村,不过他忍不住多看了柳家湾几眼,似乎看到一个小脚老太太扭拧着腰从家里出来迎接他,后边跟了一个和姑姑一样漂亮的闺女向他叫哥哥……
小白疙瘩是从官城逃回古邑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筐子里边平白无故多了一把扇子,他想了又想,也想不起来扇子是哪里来的,忽然想起那个被枪打的人好像手里曾经拿过一把扇子。天哪!千万不要把自己和枪杀案联系起来,他想把扇子扔出去,又怕别人看见,把扇子留下又怕惹是生非,把扇子交给政府又怕说不清楚,他整整失眠了三天,最后决定把扇子悄悄藏起来。
过了几天儿子庄志酬从大学里边回来了,眼睛红红的,他问儿子眼睛怎么了,儿子说是哭毛主席哭得了。小白疙瘩老实,他儿子可是一个人精,他能够被推荐上大学完全是因为支部书记喜欢他,想培养接班人,谁知道后来工农兵大学生也不回农村了,让支部书记的梦也破灭了。
小白疙瘩是非常疼爱儿子的,听说儿子因为哭毛主席眼睛都哭红了,吃惊地问:“哭毛主席就哭成那个样子?当初你哭你娘也没有把眼睛哭红。”
庄志酬不好意思地说:“爹,你不知道,我有生以来,哭过无数次,碎着心明哭暗泣只有过两次,一次是哭俺娘,一次就是哭毛主席,哭俺娘的时候你眼睛比我还红,是你不记得了。爹,你是不知道啊,毛主席死的时候我都像断了线的风筝,我不知道没有毛主席中国会怎么样。”
小白疙瘩憨厚地笑了:“傻孩子,没有谁中国还是中国,哭也要悠着点。”
庄志酬觉得他爹的话简直有些反动,毛主席是全国人民的伟大领袖,难道不应该哭吗?庄志酬想起得知毛主逝世的消息好像是下午放学,听到了人家收音机里的哀乐。同学们互相问:“谁逝世了?谁逝世了?”没有一个人会用死这个词;因为配得上收音机里哀乐的人,是不可以说他们死了的。当有人说是毛主席逝世了,他的第一反应是:造谣,肯定是造谣,毛主席咋可能会死呢!后来确认老人家真的永远离开了他真的有天旋地转的感觉;无所适从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完了,完了;毛主席一死资本主义肯定要复辟了;我们革命群众要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了。他当时对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没有具体的认识,只知道那可是比洪水猛兽都厉害,脑子立即充满了周扒皮迫害长工,地主分子拿着变天账,两块银元买走两个活孩子做成死的金童玉女,刘文彩把农民关进水牢,江姐的手指被敌人钉竹签子的恐怖情节……好像只有毛主席能够领导人民和地富反坏右作斗争,能够把阶级敌人把彻底打垮,可是如今毛主席逝世了,阶级斗争还能够靠谁呢?年轻单纯的庄志酬想完之后是怕,怕完之后是悲伤。那种悲伤也是一点不带掺假的,就是他母亲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悲伤,在学校他和同学白蒲扇哭得理直气壮,哭得撕心裂肺,哭完第一遍,用袖子手背抹干眼泪擦了鼻涕再哭第二遍。现在当着爹的面他想到吃二茬苦,受二茬罪这个词就十分恐慌地问:“爹,万恶的旧社会劳动人民的悲惨生活到底怎么样?吃二茬苦,受二茬罪的滋味到底怎么样?”
刚才小白疙瘩本来是要劝儿子的;现在儿子不哭了,但是一脸恐惧,他叹了一声说:“孩子,你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假话?”
“当然是实话啊!”
“爹没有知识,旧社会我卖油,新社会我还卖油,你说什么是吃二茬苦,受二茬罪?要说吃二茬苦,受二茬罪啊,大跃进才是真正的吃二茬苦,受二茬罪呢?我就没有听说比那个还苦的,因此你也不要那么哭了!”
庄志酬当时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一个老贫农怎么会说出那样没有阶级感情的话,他在学校哭的时候,同学们说他是个好学生,老师也说他对毛主席阶级感情深厚,可是为什么爹和他们的观点不一样呢?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这个问题他是一直到上班以后才弄明白的,应该说他父亲当时的话更实用,即使他当时哭死了,只怕也不会成为什么英雄人物。
小白疙瘩不知道怎么有意无意地问道:“酬,在学校谈恋爱没有?”
“谈了,一个叫白蒲扇的同学。”
“白蒲扇?哪里的?”小白疙瘩有些吃惊的问道。
“官城县李师公社柳家湾大队的,是她去找同学的时候我们认识的,我们应该不是同学。”
“啊?她父母叫什么?” 小白疙瘩不大的眼睛已经瞪起来了。
“不知道她父母的名字,只知道她有一个姐姐好像叫白团扇,她们的名字好听,人也漂亮。”庄志酬不由得眼睛里边发出只有恋爱的人才有的光来。
“不是同学就不要谈了吧。”小白疙瘩说出平生第一次强硬的话,让庄志酬有些吃惊,父亲过去从来没有干涉过他的任何事情,现在怎么干涉起他的恋爱了?是他们家和白家有仇?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是因为门户观念吗?父亲并不了解白蒲扇,他怎么知道人家家里门户清不清?“天下女人多了,就在古邑找吧,不用到官城去找。”父亲的话仍然强硬。
庄志酬有些不理解,父亲平时是最好的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他一脸狐疑地问:“爹,到底怎么了?”
“没有原因,就是不想让你找那么远的媳妇。”小白疙瘩说罢出去了,父子两个的谈话到此为止。他其实已经不想和白家来往了,一怕说了他当年被卖的事情不光彩,二怕儿子因为和资本家来往影响前程,他想的都是一些实际问题。
李虎彪被枪杀的血案引起古邑地区区委和革委会的极大重视,立即组织公安破案,72小时后案件告破,主犯落网。9月13日《古邑日报》上刊登了这样一条消息:
经过古邑警方连续72小时的奋战,1976年9月12日18时, 随着3名犯罪嫌疑人的落网,在沉痛悼念毛主席逝世的日子里,官城县委书记、县革委会主任李虎彪被害案告破。
9月9日18时10分,官城县委住宿楼前,一个持火药枪男子向搭设毛主席纪念灵堂之后回家的县委书记、县革委会主任李虎彪背部连开两枪,然后迅速逃跑。李虎彪当即倒下,被问讯赶来的干部群众送往县医院抢救,李虎彪因伤势严重,流血过多,经抢救无效死亡。
案发后,古邑专区区委书记、区革委会主任李诗雅忍着失去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悲痛心情亲自打电话询问案情,强调这是阶级敌人疯狂反扑血淋淋的事实,要求警方迅速组织破案,保卫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省委有关领导、省公安厅领导当日赶赴现场,组织指挥侦破工作,省公安厅还派出案件侦破督查小组,要求公安战线上的同志们要站在阶级斗争和两条路线斗争的高度对待官城的枪杀县委书记、县革委会主任李虎彪大案。
据查,犯罪嫌疑人柳清河,官城县李师公社柳家湾人,原任官城县公安局局长,1967年曾经组织“井冈山”战斗队任造反派司令,与被害人李虎彪组织的“硬骨头”战斗队曾经多次发生冲突,积怨颇深,最近柳清河因为工作岗位变动,对县委书记、县革委会主任李虎彪调他到文教局当局长怀恨在心,曾多次与刑满释放人员柳飘平(系地主分子的亲属)密谋杀害李虎彪。柳清河的妻子为柳飘平提供了李虎彪的体貌特征、家庭住址等情况,柳清河为柳飘平提供了作案用的枪支、子弹。并且一次性付给柳飘平佣金1万元。柳飘平得到金钱的当天晚上就积极行动,在县委大院之内公然将县委书记、县革委会主任李虎彪杀害……
《古邑日报》上的报道根本没有提到扇子,人们慢慢就把李虎彪曾经用过的扇子给忘记了,扇子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庄志酬的祖传之物了,不会有人追根问底去研究他爹是怎么弄到扇子的……
官城,并没有因为失去一个县委书记而受到任何影响,人们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官城,过去隶属于古邑县,经冯玉祥将军手置县,听起来好像官城这地方很大很大,实际不大,全县也就三十万人,十个乡镇。在李虎彪被枪杀之后,上级派来了新的县委书记,接过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大旗,继续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当然,那些两个老婆的人,该照顾小老婆的时候照顾小的,该照顾大老婆的照顾大的,决不会顾此失彼……
庄志酬怎么也想不到白蒲扇的家和父亲有什么联系,但是他们确实有联系,当初的往事还需要从白团扇和她的母亲白七娘说起。
柳家湾确实有一个女人叫白团扇,她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也是柳家湾风风雨雨,岁月变迁的主要见证人,更是扇子故事的主要人物。
李师公社地盘上的蜈蚣山经历了几多风霜雨雪的侵蚀,仍旧傲然屹立;李师公社的柳家湾村历经过几番苦难挣扎,仍然生生不息,繁荣昌盛。
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柳家湾和李师村的人日出而作,日暮而息,面朝黄土,背驮青天,故事在平凡中诞生,伟大在平凡中铸就,正如在柳家湾一带流传着的那首歌曲一样苍凉豪壮——
不管他春耕有多忙,
不管他秋风有多凉,
不管他三伏有多热,
不管他九九有多长。
庄稼人做人办事都直爽,
天生就一副黑面庞,
天冷了穿上破棉袄,
天热了脱个赤脊梁,
想哭就放声哭个够,
想笑就开怀笑个狂,
有歌就对着高山唱,
有泪就顺着流水淌,
虽说俺是那庄稼汉,
个个都是热心肠。
庄稼人就是庄稼人,
土里生金那个路漫长。
柳家湾是官城县李师公社的一个村庄,和李师村只有一山之隔,坐落在蜈蚣山和织女河之间,蜈蚣山南是蜿蜒的织女河,织女河南边那个美丽的村庄是李师村,河北边就是柳家湾。
柳家湾人世世代代在这片土地上勤奋耕作,生生不息,演绎着欢乐、困难、无奈、耻辱、自豪……
岁月有口,讲述着白团扇沉重、苦闷、平凡、善良而又风流的人生经历;诠释着苦难、挫折、伟大而又高尚的崇高母爱——她就是白七娘和她的女儿白团扇。
世事动荡,寒暑更替,在能够产生慷慨悲壮故事的中原大地上,喜怒哀乐始终交织在心底善良而又历经磨难的人们心头,苦难编织成辛酸的故事,故事里包涵着白团扇的喜怒哀乐,故事里还记载着白团扇和她的女儿们的一切经历。
白团扇的母亲叫白七娘,白七娘的老家就是古邑那个做扇子的白家。
白七娘小的时候经常听见她母亲一边在精心刺绣丝绢团扇,一边在声音悲哀地背颂古诗:
新裂齐纨扇,
皎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
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
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
凉风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
恩情中道绝。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小说吧
官城扇 第一章(3)
七娘小时候并不知道诗句的具体含义,也不知道诗是谁写的,但她能够感觉到母亲是在埋怨父亲,是在感叹自己的命苦……
随着白七娘的长大,北伐战争也胜利了。北伐胜利那阵子男人们都奉命到古邑的大街上敲锣打鼓庆祝革命胜利,白家的女人们又因为生意萧条没有一个到扇房里来,只有黑娃和七娘在扇房里玩耍。两个人捉迷藏的时候,七娘终于捉住了黑娃,并且紧紧地把他抱住了,两个坚挺的乳房顶住了黑娃的胸膛,白黑娃一时有些不明白七娘胸前的突出是为什么鼓起来的,好奇地问:“七姐,你胸口是什么东西硬梆梆的?怎么了?是不是长包了?让我摸摸。”
七娘笑吟吟地说:“什么也没有,就是鼓起了两个肉包包,俺娘说是奶子,女人都有,将来养孩子的,男人没有。”
“让我摸摸吧,看看女孩子的奶子到底什么样子?”
“不,不能摸的。”
“让我摸摸吧?我想摸。”
“那……你摸吧,奶子没有什么好玩的?”白七娘说了这话自己的脸已经红了,可是憨厚的黑娃并不知道那里是禁区,真的伸手去摸了。
黑娃用颤抖的手隔着七娘的衣服在她的胸口一摸,原来是两个又软又硬的东西,他觉得很神秘,从来没有摸过那样的东西,也从来没有那样的特殊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一摸奶子,心里就热乎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胸口在里边扑腾,下边那个东西也莫名其妙地不太安分了。
七娘也感觉到黑娃的腰间有一根硬梆梆的棍儿在挑动,她还以为是黑娃偷了团扇,顺手去摸了一下,只觉得半软不硬的像一卷绸缎,她觉得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那样的手感,就好奇地说:“黑娃哥,我也想看看你腰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硬梆梆的。”
“不能看,那不是东西。”
“非要看,好像是你偷偷藏了丝绸,是不是?”
黑娃捂住那个硬东西红着脸不让看,嘴里嘟囔着说:“不是丝绸,也是肉,原来小,就这几年大了……”
七娘越发生疑,就说:“黑娃,你如果不让看,就是偷了东西,我告诉爹去,让爹打死你。”
“别,别,七姐,我让你看还不行吗?”黑娃怕了,羞答答地把裤子脱掉,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原来柔软的东西不知道怎么一瞬间就硬了起来。七娘看见一片黑茸茸的毛发中间有一根粉红色的东旭,前边有一个发青的半元的东西,就像半个将要成熟的桃子……天哪,那会不会就是男人的那东西啊,羞死人了。七娘急忙从扇房里跑了出来,心里突突直跳,就像一只兔子钻进了怀里。黑娃心里虽然害怕,但是此时终于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他根本没有偷丝绸,他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此后,七娘总是无意之间想起黑娃那个东西,有时候还做梦,她很想再看一次,但是她没法开口,见了黑娃就脸红;黑娃也经常想起七娘胸前那两个柔软的包包,真想再摸一次,可是他不敢提出那个要求,只有在梦中用两只手拼命的揉摸,梦醒的时候原来自己手里抓的却是被子……他碰到七娘的时候总想多看一眼,可是七娘总是低着头故意躲躲闪闪不肯多理他,他以为七娘真的生他的气了,想找机会解释,就是没有机会。
其实白七娘和黑娃的心思一样,每逢产生美梦的夜晚,她醒来的时候总会觉得这个夜晚比任何一个夜晚都美丽生动和宁静闲适,她在梦中听黑娃给她讲前所未闻的故事,她现在觉得什么都没有梦重要,在梦中她拥有和男人拥抱的自由和浪漫柔情的黄昏,她睡不着的时候,就沉浸在对梦的体味中让情怀激动不已,她曾经试图想闭上眼睛去继续刚才美丽的梦,可是再也睡不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浮躁、冲动、迷茫和期待,有时候会窃窃自笑,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泪流满面……
官城扇 第一章(4)
中原大战前夕,在白家做竹子活的黑娃竟然真的被白家三爷的独生女儿白七娘看中了,两个人偷偷跑到扇房里去私定终身,七娘大着胆子说:“黑娃哥,我想你想得晚上睡不着,我想再看一次你那个东西。”
黑娃说:“我也想你,我想向你解释……”
“不用解释,我就看你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七娘脸红了,羞答答说:“就你下边那个东西。”
黑娃的脸也红了,在那里磨蹭着不说话,也没有敢脱裤子,他现在已经知道那个东西不能随便让人看,尤其是不能让女人看。前几天听说一个男人和谁家的女儿看了那个东西,女人被逼上吊了,男人被沉到河里淹死了。想起这些黑娃打了一个寒战,他不敢轻易让七娘看,可是心里好像又特别想让她看。
七娘仍然坚持着说:“就看一次。”
黑娃憨厚地地摇摇头:“我真的不敢,怕你爹知道,怕咱们……”
“这里没有人,就你和我,没有人会知道的。”
黑娃推不过去,笑着脱了裤子,那个东西已经横在那里,一上一下地挑动着。他心里有些怕,有些激动,有些向往,他不敢多看七娘,就闭了自己的眼睛。
七娘发现黑娃的那个东西比三年前长大了许多,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一下,见黑娃打了个颤仍然如同雕塑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神不守舍地又去抚摸了那个东西,手感很好,仍然像在抚摸丝绸;黑娃也大着胆提出要求,想再看看七娘下边的东西,七娘没有拒绝,很听话地脱掉裙子,黑娃仔仔细细看了一阵子:一片黑茸茸的毛发下边是一个神奇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像嘴一样的东西,只是竖长着的……黑娃不敢用手去摸,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发呆,脸红得像猪肝子。
七娘本能地把黑娃紧紧地抱住了,黑娃又打了一个寒战才慢慢压了上去。
男上女下的姿势磨蹭了好一阵子,黑娃才非常笨拙地把自己的那个东西插进七娘的那个竖长着的、像嘴一样的洞子里边。黑娃身不由己地一用力,七娘轻轻“哎呀”了一声,把黑娃吓了一跳,他要起来,七娘却搂住了他的屁股。接下来七娘就发出低低的呻吟声,黑娃忽然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两个人都觉得这样的过程很愉快、很满足……
自此之后,白黑娃和白七娘对那个事情好像有了瘾,每天都抽出时间悄悄躲到扇房里去重复那个事情,每次都很快乐,只是头几次七娘说有些疼,后来慢慢就不疼了。白黑娃想,男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心驰神往的过程才喜欢女人、才和女人结婚的;白七娘想,女人可能就是因为那飘飘然的感觉才喜欢男人出嫁做媳妇的,每次做爱,她都会有一阵子抽筋的感觉,那个感觉是在心里的,嘴上却说不出究竟什么滋味。
黑娃和七娘在制作团扇的作坊里那个了究竟多少次,七娘说一共有五十次,黑娃说好像只有四十九次,有一次应该不算……
黑娃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是白七娘的爹在路上捡来的,当时只有三岁左右,因为他长得黑,白家人都叫他黑娃。
黑娃捡回来的当天白夫人生了个千金,因为白家团扇“七仙女下凡”那一种品牌过去最畅销,是白家团扇的传世绝品,因此这个小千金就取名叫七仙,也叫七娘,后来父母觉得七娘叫着顺口,就不再叫七仙了。因为七娘的父辈们抽大烟而且烟瘾很大,后来他们的夫人再也没有生孩子。七娘的父亲兄弟三个,三家都没有男孩子,只有一家也生了个女孩。黑娃没有姓,就姓了白,叫白黑娃,辛亥革命胜利的时候他已经长成一个敦实帅气的小伙子了。而白七娘天生丽质,聪颖乖巧,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官城一条街上出了名的美人儿。父亲原本是要将七娘许配给一位候补县长封登科的儿子封福临的,七娘是被封登科的大脚母亲看上的。
那一天候补县长封登科骑着大马,母亲坐着轿子来白家挑选团扇。老太太一眼就看中了白家千金白七娘,白七娘娴静、清秀、妩媚,令封家老太太看着可心心,不住嘴地夸奖说:“这姑娘真水灵,像一朵荷花亭亭玉立,你看看,洁白的绫裙,裙子上绣着鲜艳的各样花卉,好像还散发着幽幽清香似的,尤其是这双小脚呀,唉,真让人羡慕。”封老太太夸奖七娘脚小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的脚不够小可被人们议论了,因此她发誓儿媳孙媳必须脚小,不能再让人家指指点点说封家的媳妇脚大。
七娘的母亲急忙说:“老太太夸奖了,小家闺女,没有什么教养。”
老太太当时就对儿子说:“登科,应该聘白家这个小家碧玉做我的孙子媳妇。”
封登科看白家姑娘确实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尤其是那对金莲配上彩蝶飞舞的绣花鞋,好看,就点点头说:“母亲的眼力就是高。”
白家夫妻自然没有话说,能够和当官的攀上亲戚,也免得别人欺负。
候补县长封登科看白家小姐模样确实俊俏就说:“我听娘的话,过几天就来下聘礼。”
七娘的爹高兴得合不上嘴,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辈子能够和官宦之家攀上亲戚……
封家母子离开白家走在大街上,封家老太太不小心把一双大脚露在轿子的外边,那时代女人时兴小脚,脚以小为美,谁家的姑娘脚大是很难嫁出去的。候补县长封登科和母亲走在街上,就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那双大脚,有一些男男女女在叽叽喳喳议论那双大脚,封登科觉得有些脸红,就在马背上用马鞭悄悄推了一下母亲的大脚。谁知道老太太是个火爆性格,大骂道:“好你个封登科啊,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难得嫌母亲丑吗?嫌丢人我就让你丢个够!”老太太说罢从轿子上跳下来,昂首挺胸自己走了……
官城扇 第一章(5)
候补县长封登科的母亲因为生儿子的气,竟然把孙子媳妇的事也给忘了……
一个月照东墙,风吹杨柳的秋夜,太阳的余辉还没有褪尽,扇房外竹影斑驳,杜鹃在远处啼叫。白七娘未施脂粉,却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发不梳而秀。外边的晚霞慢慢暗了下来,微弱的月光从窗子透过来,照出一个娇媚如水的女人,也照出一个雄健如牛的男人。白七娘和白黑娃拥抱在一起,彼此心里忘乎所以、飘飘欲仙,身上的热乎乎的只有温暖,七娘依偎在黑娃的怀里,在黑娃的抚摸下,又一次轻褪罗裙,在扇房里尽情偷乐……
白三爷抽大烟从外边回来,路过扇房,忽然听见里边有响动,以为有贼,蹑手蹑脚来到房前,借着月光往里边看,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扇房里边有人。他借着酒力一脚把虚掩着的房门踢开,淡淡的月光下一个光屁股男人正爬在一个光身子女人身上一起一伏,他以为是自己的女人在和野男人偷情,上前抓住那个男人就要打,那个男人吓得啊了一声,他一看原来是黑娃,而下边光着身子的女人嘤嘤嗡嗡哭了起来,从声音听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白三爷气昏了头,抬手就给了黑娃几个耳光,又一脚踢在一丝不挂的女儿腿上,看见女儿吓呆了,他急忙从扇房里出来,然后对着身后说:“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了?看我不剥了你!”他恼羞成怒地在外边转,黑娃和七娘吓得不敢从房子里边出来。白三爷又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兔崽子,我女儿可是封老爷家的人,你竟敢欺负封老爷家的人?反天了,反天了,我把你这兔崽子送到官府去,我告你奸淫良家姑娘之罪!你这个不要脸的死妮子,我把你个败坏门风的女儿活埋掉,我不要你了。”
七娘的母亲听见丈夫的骂声赶来了,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跪在丈夫面前哭着替女儿求情:“她爹,咱可就这一个闺女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平时教女不严,要打你就打我吧,我情愿替女儿去死……啊……”老太太差点哭背过去。
七娘的父亲并没有因为妻子的苦苦哀求而宽恕女儿,一脚把老婆踢倒在地,七娘看见母亲挨打,急忙从扇房里冲出来护住母亲,白三爷更加恼怒,操起一根竹棍拼命地抽打七娘。黑娃看见七娘挨打,又冲出来用身子护着七娘说:“老爷,你要打就打死我吧,是我的错,不怪七娘,我该死。”
七娘听见黑娃这样说,就跪在父亲面前哭诉道:“爹,事情不怪黑娃哥,怪我,要打你就打死我吧,是我情愿的,你打我吧……”七娘和母亲已经哭成了泪人儿,眼中满是乞求的目光,黑娃这个时候好像不怕了,一个心思要替七娘去死,他觉得为心爱的女人死了也值。
白三爷看一对情人儿还相互争着承担责任,心中的怒火越来越大,没有因为女儿的乞求而原谅他们,而是咬牙切齿地说:“他妈的,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们败坏家风必须死。我现在就去叫族人来处置你们……”
七娘的母亲这个时候像护犊的母牛一样忽地站了起来:“要死我也死!家风?你还有什么家风?你一天到晚在外边嫖娼抽大烟,你自己就好了?女儿是我许配给黑娃的,我生的闺女我做主。”
“你……你这个没有规矩的臭娘们,你等着,老子连你的皮也扒了……我现在就去叫人!”白三爷气急败坏说了这话愤愤地走了。
七娘的母亲知道丈夫是个牛脾气,这一次他肯定不会饶恕女儿,于是赶紧拉起来女儿和黑娃说:“你们赶紧跟我来。”
白七娘和黑娃怯生生跟着母亲来到母亲的房子里,母亲把自己的首饰收拾了一下,然后让黑娃搬着个梯子来倒后院说:“闺女,官城南边七十里有个柳家湾,那里有你爷爷置办的一处田产,你爷爷曾经收养了一个孤儿,给他取名叫白疙瘩,他人很老实,今年也三四十岁了,还没有成家,在那里看护着宅院,地契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和黑娃逃出去就躲到那里去过日子吧,永远不要回来,你爹不杀你们封家也饶不了你们,你们就说黑娃是老人收养的孤儿,以前在亲戚家住,记住,不管娘是死是活,也不管你们在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永远都不要回古邑来……”
“娘——”七娘跪在母亲面前,撕心裂肺般地哭了。黑娃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他想叫娘,可是平生从来没有叫过娘他一时又叫不出口。
七娘的母亲用颤巍巍的手拉住黑娃交待说:“黑娃,娘知道你虽然老实,却是个好孩子,你以后可一定要待七娘好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把女儿就交给你了,哪怕是拉棍讨饭也要照顾她……”
黑娃扑通一下跪在老太太面前终于叫了娘:“娘,你就是我的亲娘啊!我就是买命也不会让七娘受苦的,我们将来来接你……” 黑娃也哭了。
“不,不,不要管娘!走吧,你们快点逃命去吧。”老太太说吧背过脸一个劲地擦泪。
黑娃和七娘对着母亲拜了三拜,然后依依不舍地向梯子上边攀爬,老太太突然对女儿小声说:“七娘,你千万要记住,古邑的老白家是不行了,但是白家团扇不能失传,柳家湾老宅里还有一千把白家白氏团扇的传世绝品,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保管好,白家只怕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