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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 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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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义调进学校时,李兰茹还在读书。对他有印象,也很敬重。听邱德成说他虽然出身不好,但个人表现不错,领导上很器重,已经是个党员,心里就悄悄默许了这件事。还有一个小秘密,她从未对人说过,那就是家义的口琴,在她记忆里一直留着印象。

  两人见了面,李兰茹还是称呼家义汪老师。邱德成说:“怕是要改口吧。”李兰茹羞红着脸不置可否。

  家义看她,人虽然长得结实,脸上却带着灵气。两只眼睛圆而明亮,嘴唇饱满,一头油黑的短发贴在耳后,显出她的健康和活力。她的长相,衣着,还有谈吐,确像邱德成说的,透着一种朴实。

  家义忐忑不安地问:“我家里的情况,邱德成都跟你说清楚了?”李兰茹率真地点点头。家义又问:“你条件这么好,跟我交往不怕吗?”李兰茹扬着脸反问:“怕啥?邱德成说你已经跟家里划清界限了,还入了党。”家义还不放心,又问:“要是有人拿这个说你,你咋办?”李兰茹倔强地说:“我走得直,行得端,谁嚼舌头也不怕。你们城里人就是这点不好,喜欢说是非。”家义笑了,说:“我们城里人不好,你还跟我交往?”李兰茹羞涩地低了头,轻声说:“我妈活着时,要我以后找婆家找个读书人。我觉得,你就是个读书人。”这几句话,让家义感到一丝温暖和踏实。

  分手时,两人客气地握手道别。李兰茹暗暗在心里感叹:到底是读书人,又生在城里,一个男人,竟长了一双棉花手,又软又温暖。家义则感觉到李兰茹的手骨节粗大,明显是过早用力造成的。

  相处了几次,邱德成就催他:“要是没啥意见,赶紧定下来,好请我们喝喜酒。”家义敷衍他:“想喝酒我请你下馆子。”邱德成说:“下馆子我还用你请?你赶紧给我句稳当话,我好去四姐那儿交差。”家义说:“再等等,这事急不得。你得让人家姑娘想好。”邱德成说:“我问过小李了,人家没意见。”家义还是说:“再等等,再等等。”邱德成说:“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到时候你要再这样模棱两可,我可就替你做主了。”

  家义觉得这件事也许真需要邱德成来做主。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恍恍惚惚,怅然若失。这段时间他时常做梦,总是在梦里跟梅秀玉纠缠不清。这一晚,他又梦见和梅秀玉在一起。两人旁若无人地穿街走巷,一路到了花溪河西边的鳌鱼背。

  花溪河水由西而来,在这儿迂回向前,圈出很大一片河滩,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有的灰白,有的青黑,浑圆朴拙地铺满了一河滩。再往上是荒草地,四季杂草丛生。从西边流放下来的木排或竹排,都在这里拢岸。这儿过去至今一直是处决死刑犯的地方。

  中国人自古有着看杀头的嗜好。逢枪毙人时,平日空寂的河滩上人头攒动。胆小的,站在远处哨两眼,听一声枪响。胆大的,则连死囚犯的眉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茅山人都说,一到夜晚,这里常有鬼魂出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或没有下巴,或没有后脑勺,一色地穿着玄青的褂子,在河滩上轻飘飘地游来荡去。人要不小心遇上,轻则被迷惑,重则会被鬼魅偷了魂魄,拿去做自己的替身。里面有个姑娘,不少人在月色黄昏时远远见过背影。都说穿着一件玄青色棉坎肩,无论早晚,四季,从不离身。茅山人都说她是冤死鬼,嫂子偷汉子,把丈夫药死了,却栽赃在她身上。杀她的那天,突然漫天黄沙。刽子手被沙迷了眼,一刀下去,以为已经取命。谁知尘埃落定后,却见那姑娘顶着半个脑袋,咧嘴冲着人笑。一河滩的人顿时被吓得失了声。有些胆小的,半个月后才能出声说话。平日一到夜晚,这里除了猫狗,难见半个人影。

  梅秀玉轻声细气说:“你领我到这儿来做啥?我怕得很。”家义拉着她的手,找到一处疯长的杂草堆坐下来,说:“这儿人少,没人看见我们。”梅秀玉眼波闪烁地说:“这段日子你去做啥了?总也找不见你。是不是有意躲着我?”

  家义看着她的眼睛,心里风起浪涌地不能平静。梅秀玉的脸庞像玉石一样细腻、润泽,颀长的脖颈子在夜色里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家义隔着衣服把手贴在她凸起的胸前,感觉到一股气流通过指尖传到身体里,使身上的每一丝肌肤都鼓胀起来。

  梅秀玉推开他的手,羞恼地说:“你不说清楚话,我再不许你碰我!”家义问:“你要我说啥呢?”梅秀玉低着头,扒开他的衣服,说:“让我看看你的心还在不在。”家义由着她把衣服解开,竟看见胸腔里空空的,啥也没有。梅秀玉怨艾地笑着,说:“看看你,连心都没了,还总哄我说心里装着我。”家义情急生智,说:“我的心整日整夜都在你身上,自然是找不到了。”梅秀玉便撩起衣服,果然见自己胸腔里有两颗心连在一起,这才转嗔为喜。

  益生堂 第一章(41)

  家义两手环住她的细腰,低头吻在她唇上,让两人的舌头厮缠在一起。梅秀玉倾倒在他怀里,两臂又像青藤一样绕上来,嘴里咿咿啊啊地呻唤着说:“你要了我!你要了我!你咋总不要我?”家义说:“我是想着要你呀。可我总在乡下忙着扫盲,没时间见你。”梅秀玉自己解开中式对襟褂子,抓住家义的手放在胸前,问道:“你在乡下想不想这个?”

  家义觉得自己被一股突然而至的潮水淹没了,人整个儿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忙不迭地说:“想!咋能不想?”梅秀玉说:“即是想着,就快拿去呀!还等着人家来请不成。”

  家义像一只气球直往上飘,正想找到一个地方降落下去,背后突然响起阚书记的声音:“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儿猫着。”家义头皮一炸惊跳起来,梅秀玉被他带倒在地。

  阚书记说:“不是通知开会吗?你咋不到?”家义心慌意乱,语无伦次地问:“你咋知道我在这儿?”阚书记不解地说:“这不是学校的后操场吗?老远我就看见你。”

  家义四周看看,果然是在光秃秃的操场上,学校老师几乎围成一圈站着,冉老师和柳老师都在。远处教学楼上还有几个学生靠着栏杆朝这边张望。他心里惊悚地泛起一丝剥光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窘迫和恐慌,身体里却依然充盈着一种意犹未尽的沮丧。突然想起梅秀玉还在地上敞胸露怀地躺着,弯腰去看时,竟是岳老师,扬着一张胖脸得意忘形地说:“我一直跟在你后头,是我跟阚书记说你在这儿的。”家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乍然睁开眼,才知是在梦里。

  李兰茹慢慢感觉到了家义的犹疑不定,她虽然没说什么,家义却从她眼里看出受到伤害的退缩和猜疑。他焦虑着,再三犹豫要不要把梅秀玉的事情告诉李兰茹。可是话到嘴边,始终没有勇气开口。他对自己说,没有结果的事,还是不说为好。

  他把抽屉里锁着的、没有寄出的信找出来,一根火柴烧了个干净。看着撮箕里一小堆黑色的灰烬,就像看见死去的梅秀玉,他觉得身上撕裂的那个地方又慢慢往外冒出苦水。

  他把通向梅秀玉的唯一的路堵上了。这条隐秘的心灵通道因为李兰茹的进入再也难以向前延伸。

  他突然对邱德成,甚至李兰茹都充满了一股怨愤。当他对邱德成说“你说咋办就咋办”时,他的表情好像在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邱德成看事情有了眉目,找到家慧,喜笑颜开地嚷嚷着:“四姐,你交给我的事儿,我可是当圣旨给你办了,这回就等你们益生堂准备轿子娶人啦。”家慧情急心切地问:“姑娘咋样?要不要找人讨个八字看看?”邱德成一摆手,说道:“这我可管不着了,你还是自己去问家义。”

  家慧催家义把姑娘领回去让家礼和玉芝看看。家义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过段时间再说。”家慧说:“你要看着好,就跟大哥他们合计合计,早些把婚事办了。”家义说:“你们急着要我找人,人一找回来,你们又催着结婚。”家慧说:“催你结婚还有错了?不是屋里人,谁替你操这个心。”家义不好再争,敷衍道:“行,行,我给组织上打报告。”

  16

  杨泗庙小学建在茅山城西门外。这里原有间单门独户的庙宇,供奉着杨泗老爷。传说他是专门保佑行船安全的神。茅山三面环水,向西到四川,向东到省城,都有水路相通。东西两个水口各建有一座杨泗庙。每年六月六是杨泗老爷生日。茅山船帮大小商号都要联合举行祭礼仪式,由众人推选一名全首筹备主持,请道士作法事,摆酒宴,唱大戏,形同过年。庙里更是四季香火不断。民国初年,因为年久失修,庙宇坍塌倒闭,地名却永久留存下来。校园内有棵樟树,已有几百年历史,树冠郁郁葱葱铺展开去,竟如一片绿莹莹的丘峦。繁丽一见这棵树,就喜欢上了这所学校。她喜欢在没有课的时候,站在树下,看着下面缓缓流淌的清澈的花溪河水,看着河水在回水湾里旋转,然后恋恋不舍地缓慢而去。水从遥远的西面而来,那里就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流动的水里,也许就有她母亲和兄长的凝望。花溪河让她入迷,又让她隐隐地有一种伤感的惆怅。

  小学校长叫刘玉堂,四十多岁,五短身材,上眼睑肉太厚,重重地垂着,总像睁不开眼似的。眼睛里黑的不黑,白的不白,眼角时常堆着两团黏糊糊的黄屎。他家里原是做生意的,后来破落了,到他父亲一代,只能一根扁担,两只竹筐,在乡下串乡卖货。他的媳妇,就是父亲串乡时给寻的。听说比他还大几岁,非常厉害。跟刘玉堂比,她什么地方都显得薄,脸皮薄,眼皮薄,嘴皮薄,身板也薄,两颊陷进去很深,使得颧骨高高地突出来。一身家织的青色土布衣服,宽宽大大地套在身上,显不出一点起伏。校长的家离学校不太远,他却不常回去,和学校多数老师一样,周末才回一趟家。

  杨泗庙小学只有繁丽一人说普通话,刘玉堂提出来拜她为师。繁丽说:“你是校长,我能教你吗?”刘玉堂眯缝着眼说:“能者为师,不拘长幼。你若把我教会了,我给你记一功。”

  他有间单独的寝室,遇到繁丽没课,两人就到寝室里一句一句地教学。繁丽总是选靠门的地方坐着,这样过来过去的人对屋里一切都能了然。一日,学生在外面上体育课,做完操因为没有器械就被老师放了羊,一堆一堆地在一起疯闹。刘玉堂嫌烦地说:“太吵了。”起身把门关上。繁丽觉得不妥,一时又不好反对。平房只有一扇窗,窗上又糊着厚纸,关了门,光线立刻暗下来。繁丽掩饰着不安,笑说:“门一关,人快变成瞎子了。”刘玉堂却说:“没事儿,没事儿,过一会儿啥都能看清白。”

  益生堂 第一章(42)

  繁丽手里拿着书,眼睛慢慢适应了屋里暗淡的光线,一抬头,愕然发现刘玉堂两只肉泡眼正死死盯着自己,心里禁不住有些慌乱,便说:“刘校长,今天不方便,改日再学吧。”正要起身,被刘玉堂伸手拦住,说道:“改日我还有事,就今天方便。”

  繁丽说:“屋里太黑,我看不见书上的字。”刘玉堂说:“我可啥都看得见。”繁丽还来不及反应,刘玉堂油黑的脸已经凑了上来,问道:“你没看出来吗?我想你想得跟猫抓似的缭乱。”说话间,一只手已到了繁丽胸前。

  繁丽惊得咯噔一声跳起来,又羞又恼地红着脸说:“你真荒唐!”转身要走,却被刘玉堂拦腰抱住。因为个子矮,够不着要亲吻的地方,他一张热烘烘的嘴竟在繁丽胸前蹭来蹭去,像猪似的一顿乱拱。

  繁丽厌恶地拼命把身体向后仰着,一只手抵住刘玉堂的下巴,另一只手摸索着去拉房门。她原本就靠近门口坐着,挣扎了几步,找到把手,哐啷一声把门拉开。

  阳光像水似的泻进来,刘玉堂惊得倏然松开手,乌紫着脸,愤愤地看着繁丽跑出去。孩子们还在外面疯闹,谁也没发现繁丽脸上流淌的眼泪。

  晚上到家,繁丽推说不舒服,饭也没吃,一个人关在屋里又洗头又洗澡。熄了灯上床,家廉摸出她还穿着内衣内裤,诧异地问:“咋不脱衣服?”繁丽脸朝墙躺着,支吾道:“我怕冷。”家廉把手伸进她怀里,说:“转过身,我给你暖暖。”繁丽把他的手拽出来,装出困倦至极的样子说:“睡吧,我太累了。”家廉想她晚饭没吃,以为是真的身体不适,便不再勉强,侧过身自己睡了。

  繁丽睁着眼,暗自埋怨自己没有早点看出刘玉堂的居心,把一个好色之徒看成了好学之人。自到茅山,她头一回想母亲想得流了泪。

  第二天去学校,刘玉堂又来找她,竟像啥事儿没发生一样神态坦然。“孟老师,你第四节没课,我等你来上课。”他把“上课”两个字咬得很重。办公室还有两个老师在改作业,繁丽不敢表露,含糊地支吾道:“我第四节还要背课,怕是没时间。”刘玉堂只好说:“那就改个日子吧。”

  接着两天,繁丽都是这样猫避耗子似的左躲右藏。谁知越是躲着,刘玉堂越发欲火难耐,两只肉泡眼追着繁丽滴溜溜乱转。繁丽躲躲闪闪的目光,既羞又恼的神情,都被他拿来和自己的媳妇比较,越比越觉得自己命运不济,越发生出一种不甘心的执拗。

  带着这种无法满足的欲望,周末回家和媳妇温存时,就莫名地带了一股子狠劲儿。媳妇气得骂他:“骟猪呢?”弄得他正要爆裂时突然软塌下来。媳妇又骂:“火烧得这么旺势还是煮不熟个东西。”刘玉堂心灰意冷地说:“你这兜头一瓢凉水浇过来,多旺的火也白瞎了。”媳妇说:“不浇咋的?别处引燃的火在我面前烧,你还有理了。”噎得刘玉堂灰溜溜地缩在被窝里不敢动弹。

  早晨坐在灶前烧火,不知不觉又走了神,想不起往灶里续柴火。媳妇察觉了,竖起两道眉毛,拿锅铲在锅沿上用力敲打,大声骂他:“昏天白日地,又在做你妈的春梦。我跟你说,你别吃了五谷想六谷,吃了白菜想豆腐。把老娘惹恼了,到你的学校去闹个鸡飞狗跳墙,叫你的校长都做不成。”刘玉堂被她打在七寸上,不敢分辩,下次连周末都不想回家了。

  17

  这天是周末,繁丽下班早些。到家就跟玉芝一起忙着做晚饭。家礼这天也从社里回来。玉芝说:“做两个好菜,叫他们哥俩甜甜嘴。”繁丽说:“我来做个麻婆豆腐吧。大哥跟家廉都爱吃。”玉芝说:“不光他俩爱吃,我也爱吃。”家廉回来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士霞、士兰看他进屋,哦一声抢着往厨房跑。士兰边跑边喊:“三爹回来了,三爹回来了。”

  家礼把水烟袋收起来,问他:“学校有事?”家廉没精打采地回了句:“没啥事儿,开会开到现在。”玉芝和繁丽把饭菜端出来。家廉顾自到一边儿的脸盆里洗手。

  繁丽说:“大哥跟嫂子等你等得饭菜都凉了。”家廉说:“往后吃饭别等我,我回来有啥吃啥。”家礼说:“屋里就这几个人吃饭,还先先后后的,不成个场面。”因为有两个好菜,士霞、士兰被美味调动得异常活跃。士兰说:“今天我要吃三碗饭。”士霞说:“你吃三碗,别人还吃不吃?”玉芝冲着她俩把眼一瞪。“要吵就把碗放下。”

  家廉不说话,坐下来端碗就吃。往常吃饭,他总是桌上最活跃的一个,一张嘴只要不被饭占着,就有说不完的话。今天一桌的人都想听他说点什么,他却一句话都没了,堂屋里只听见孩子们吧嗒嘴巴狼吞虎咽的声音。繁丽看他光吃白饭,想给他夹点菜,家礼和玉芝在,又不敢放肆,只好说:“你吃菜呀。”玉芝也说:“繁丽烧的麻婆豆腐,你快吃。”家廉却像没听见,闷头把一碗饭扒完,就把筷子放下了。玉芝赶紧叫士云:“去给三爹盛饭。”家廉抹抹嘴说:“你们慢吃,我回屋去了。”玉芝说:“饿到现在,咋才吃这一口?”

  家礼等他进屋了,悄声问繁丽:“老三最近都在忙啥?”繁丽说:“各学校这段都在整风,天天开会。”她看看几个孩子,压低声音说:“二哥他们学校又是画漫画,又是大字报,闹得热火朝天。”

  益生堂 第一章(43)

  家礼将声音压得更低,神情紧张地说:“我们在社里也是天天读报纸。有个老哥没念过书,听报上说给党整风,吓得悄悄问我:‘咋要把党给整疯呢?党到底是个啥人物?’”

  繁丽扑哧刚笑出声,又赶紧拿手把嘴捂住,说:“天哪,他可别拿这话到处问人。”家礼说:“我提醒他了。他是个胆小的人,不会信口开河。”

  玉芝说:“你别光说人家,自己也多留个心眼儿。”家礼说:“你知道啥?你以为自己不想说就不说了?你要闷头不说话,干部就要点你起来说,不说不行。”玉芝说:“嘴长在你自己身上,我不信他能给你撬开。”家礼说:“你就会说这种蛮话,有本事你自己去试试。”玉芝说:“至少,可说可不说的不说,能少说的少说。这总不要人教吧。”家礼呛她一句:“知道不要人教,你还教?”

  繁丽默默听他们争执,心里想着家廉,剩下半碗饭吃得索然无味。吃完饭,收拾好厨房,繁丽才回到后院的厢房。玉芝把碗柜里两个煮鸡蛋递给她,说:“把这拿给家廉,他今天吃得少。”

  房里没有开灯,繁丽摸索着找到门口的灯绳把灯打开。家廉和衣躺在床上。繁丽问他:“你吃鸡蛋吗?嫂子叫我拿给你的。”家廉闭着眼说:“搁着吧,我没胃口。”繁丽上前温柔地问道:“有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家廉把身体往床里挪挪,说道:“过来躺着。”繁丽就挨着他的身体躺下去。家廉在她脸上亲一口,伸出一只胳膊让她枕着,另一只手就进了她的怀里。

  繁丽拂了几下没有拂开,便把脸埋在他脖子底下,将身体偎紧他。家廉握着她柔软的乳房,一紧一松地揣捏着,两粒杨梅似的乳头渐渐坚挺起来,床间弥散着一股从繁丽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幽香。每当她熟睡或兴奋时,就会有一股浓郁的体香在屋里弥漫。那是一种混合着花草气息的奶香,甜丝丝的,又有点栀子花的清新,带着一股醉人的、缥缥缈缈的温热。这股体香,能像高级的印度香一样,把衣物的丝丝缕缕间都熏染得香气馥郁。家廉常常带了这股异香在学校里,趁下课的间隙,将头埋在胳膊上,自得其乐地享受着这份隐秘,体味着“红袖添香”的愉悦。他用牙轻轻咬住繁丽的耳垂,然后用舌尖一下一下舔着。

  “三爹,三爹,有人找你。”士兰突然在外面大声喊叫。两人慌张地从床上起来,繁丽跳下床,站在床边儿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服和头发,又帮着家廉把衣服的下摆抻平。

  来人是邱德成,进门就笑:“天还这么早,就关着门亲热。”繁丽脸红得像涂了胭脂,说声“我去倒茶”,趁机溜出去了。

  邱德成发现家廉情绪有些低沉,问道:“你们学校这几天咋样?”家廉把烟递给邱德成,又替他点燃,说:“一直开会,今天又是一天,天黑我才拢屋。”

  繁丽端着茶水进来,指着桌上的鸡蛋说:“邱先生,你吃鸡蛋。”邱德成打趣说:“咋的?请我吃鸡蛋了?”繁丽笑着看了家廉一眼,说:“你们说话吧。”她把门带上,自己躲到后面找玉芝去了。

  邱德成站起身,把虚掩着的门推紧扣上,然后把椅子拉近,凑近家廉,低声说:“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有啥事?”家廉说:“我能有啥事儿?叫提意见我就提,叫写材料我就写,一切按上面要求做。”邱德成说:“我不管你有事没事,我今儿来只为给你提个醒儿,往后不管别人说啥,你只记住,多用耳朵少用嘴。”家廉说:“为啥?动员来动员去,不就是叫提意见吗?我看不得有些人,说是叫放开了提,实际只想听好的,不想听坏的。”

  今天学校开会,他给校长提了两条意见,一是作风不够民主,办事独断专行;二是有宗派主义倾向,对跟自己关系好的人无原则地照顾。校长在会上一副笑脸,连说:“提得好,提得好。”还拿着本子认真记录。散了会下来,脸却板得跟块生铁一样,阴阳怪气地说他:“汪老师,你的意见提得深刻呀。”家廉心情不好,就是因为这个。

  邱德成急得皱眉说道:“你听我的没错。你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家廉冲动地说:“我还偏不!他越不愿听,我还越提。你想叫我做缩头乌龟,我做不来。”邱德成把烟屁股往地上一丢,用鞋底使劲擂灭了,点着家廉的脑门儿说:“你真是肉骨头打鼓——昏( 荤 )咚咚。像你我这样屁股后头拖条尾巴的,不伸头都还要遭人敲打,你可倒好,偏把头伸出去叫人当钉子锤。”他把椅子再往家廉跟前挪挪,先看看门窗,然后用低得近乎耳语似的声音说:“我跟你把实话都说了吧,这回运动,就是套猫子。你犯不上非往套子里钻。”

  家廉心里一震,狐疑地看着邱德成,问道:“套猫子?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邱德成说:“打哪儿听来的你先别问,你只说我们哥俩这么多年,玩笑归玩笑,我说话骗过你没有?”家廉说:“你是没骗我。可我就是这脾气,有话愿意说在当面。”邱德成急得又皱眉又摇头,说道:“我的汪先生,汪大学生,汪主任,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跟我谈脾气。你脾气大,也得看天气咋样。天要下雨,你能不打伞?天上下冰雹,谁头大谁吃亏。”家廉疑惑地说道:“我觉得你过于谨慎了。照你这么分析,这回整风,就是要先叫人说话,再打人嘴巴?”

  益生堂 第一章(44)

  邱德成紧张得脸色都变了,哀求似的连连对他摆手。“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家廉死不开窍的样子,让他十分气恼。“你真是长竹竿进城门——转不过弯。要不是看在我老丈人跟益生堂这么多年的交情,还有我俩同窗几年的情分上,我敢跟你说这个话?我告诉你,就这几天不远,可能要安排一批老师去上面参加学习。你到了那儿,还是要记住,话到嘴边留半句。”

  家廉嘴上说:“行,行,我听你的。”心里却依然觉得邱德成有些小题大做。邱德成像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你别以为啥事到不了你头上,真要来了,后悔来不及。”他边说边站起来。“老弟,听我一句话,守着如花似玉的媳妇,还是好好教你的书,过你的日子,别的都与你无关。”他把鸡蛋拿起来,使劲往桌面上一碰。“看见没,这是啥?”家廉说:“这是鸡蛋,我又不是鸡蛋。”德成指着他的脑袋说:“你以为你的头比鸡蛋还硬?”他走到门口,忽又停住,问道:“你看这事儿要不要跟家义说一声?”不等家廉回答,又说:“算了,算了,要说我自己去说,你去了还不知咋跟他扯。”

  家廉把他送出大门,邱德成再一次提醒他:“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能漏出半句。”他摸摸自己的头。“我这八斤半可都交给你了。”

  家廉转回来对繁丽说:“你先关门睡吧,我去姐夫那儿说点事。”繁丽说:“有啥事明天再说不行吗?这会儿昊昊都睡了。”家廉说:“昊昊睡了,我又不找昊昊。”话还没落音,人已经出了门。

  魏学贤家的院门虚掩着,没插门闩。家慧在哄魏昊睡觉,魏学贤还在看书。家廉说:“我说你们没睡吧。”魏学贤说:“平常我们都睡得晚。”家慧问:“繁丽呢,咋没跟你一起来?”家廉说:“我找姐夫说几句话,叫她先睡了。”

  怕吵着孩子,两人搬了椅子坐在葡萄架底下说话。家廉把邱德成的话学着说了一遍。魏学贤一直听着,没有出声。家廉说完了,问道:“你说邱德成的话是不是真的?”魏学贤说:“德成是个稳当人,不到非常时期,他不会跟你说这些。古人不也说吗?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家廉还在犟着劲儿,说道:“这是提意见,又不是说是非。”魏学贤反问他:“是与非,非与是,你能说得清楚?”家廉想到校长今天的态度,自言自语道:“照你们这么说,这天天忙来忙去都是假的?”魏学贤压低声说:“你看过《 红楼梦 》,还记不记得里面有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家廉紧张地问:“你是不是也听到啥了?”魏学贤一笑,说:“不会听,还不会想吗?有些事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家廉把身体仰靠在椅背上,两手抱着后脑勺,看着黑暗中像狂草似的葡萄藤,默然无语。邱德成和魏学贤越是把事情说得严重,他越想在心里把整个事情弄个条分缕析。可是越想弄清楚,越觉得心里是一团乱麻。他在魏家就这样闷坐了许久才告辞出来。

  魏学贤一直把他送出院外,说道:“老三,树欲静而风不止,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些话放在心里好好想想,你就明白了。”家廉说:“我真不愿意去想这些。”魏学贤看着他的背影渐去渐远,直到完全隐进夜色,才关了院门回屋。他知道家廉心里有很多疑惑,并正为这些疑惑苦恼着。他自己则因为比家廉多了一层透彻,苦恼里还夹杂了一丝悲凉和不安,心里有一种忽喇喇大厦将倾的不祥预感。

  从魏家告辞出来,家廉又拐到中学去找家义。老远看见屋里黑着灯,他怕家义已经睡了。走到门前细看,见门上挂着锁,人不知去了哪儿。他沮丧地在门前来回走,想等家义回来。巡夜的校工过来问:“那是谁呀?”听说是找汪老师的,便说:“你还是别等了,他们开会不知要开到啥时候。”家廉只得慢慢折身回去。在他身后,文庙的石头场子在溶溶月色中显得那么安静,空旷。一轮弦月在大成殿倾斜的屋顶上寂寞地睁着眼。牌楼后的月公池里,此起彼伏地一片蛙鸣。汉白玉的状元桥在夜色里只剩下灰蒙蒙的一个轮廓。

  家义的会一直开到凌晨三点。以后很多年,他都为这个晚上马拉松似的会议懊悔不已。

  18

  第二天,邱德成特意到学校找了家义。两人不敢在家义的寝室谈话,装做散步的样子,一直下了东门河。伴着哗哗流淌的水声,邱德成把给家廉说的话,又给家义交待一遍。

  家义联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的积极表现,差点急出一身冷汗,两手攥在一起,连叫:“这该咋办?这该咋办?”邱德成说:“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说啥要紧的话?”家义苦着脸想了半天,才说:“说过有些领导对出身不好的同志不够信任,不善于听取群众意见,还说过学校食堂伙食问题。最关紧的好像就这几句,其他的想不起来了。”邱德成宽慰他说:“已经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今后再不要多说就是。我担心的不是你,是家廉。你要有空,最好劝劝他。”家义锁着眉头,捡起一粒石子丢进水里,在水面溅起一朵水花,说道:“家廉是个直肠子,从小就拧,遇事不会拐弯儿。按说这么多年,就是看,也能看个###不离十。”他一根根掰着手指头,说道:“我们汪家的成分不用说了,就你知道的,我大嫂娘屋出了个严国梁,繁丽有个哥哥在台湾,我四姐、五姐嫁的也都是成分高的。我们这一家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平时我总劝家廉夹着尾巴做人,他不听,反说我杯弓蛇影。”邱德成看着湍急的河水,忧虑地说:“他这脾气真要不改,吃亏可是现成的。”家义问:“你看我现在要不要去找找校长和书记,跟他们聊聊?”邱德成说:“不用,先稳住不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二华人书香吧 bsp;益生堂 第一章(45)

  一个月后,果然像邱德成说的,茅山大多数中小学教师,由县委组织部长带队,到地委参加全区中小学教师肃反会议。繁丽没有去,不知是刘玉堂有意把她留下来,还是因为确实有事走不开。家廉、家义和魏学贤都去了。开始她和家慧都还像没事似的,只是作为女人挂念着出门在外的男人,怕他们不会照顾自己,受了饥寒。到报纸上公开点名批判罗隆基、章伯钧等人时,繁丽才有些慌了,天天抓着报纸看,隔一两天就要跑去和家慧通通消息。后来又听说在地委学习的人都在“洗澡”,谁谁已经从“澡盆”里出来了,谁谁还在里面泡着出不来。

  家慧很是纳闷,问她:“洗个澡还用上跑那么远的路?谁屋里不能洗?”繁丽笑着说:“不是你说的那个洗澡。”家慧说:“洗澡还有别的洗法?”繁丽便把报上内容念给她听。

  家慧说:“既是这样,你赶紧写封信去,叫他们仨早洗干净早上岸。”繁丽说:“洗没洗干净,可由不得他们说了算。”家慧说:“那就叫他们好好洗,胳肢窝,后脖梗子都别拉下。”繁丽笑着说:“好,好,我把你这些话都写在信上。”

  她果然隔两天往家廉那边写封信,打听三个人的情况。在外的三个人也就趁便,推举家廉一个人回信,把每天的大事小情像记流水账一样汇报给家里。

  收到平安信,繁丽就拿给家慧一起看。家慧还有些将信将疑,问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繁丽也怕他们避重就轻,故意隐瞒实情,同样不能释怀。“真不真也没办法知道,我就是担心家廉那脾气。”

  家慧看她一天天瘦下去,虽然心里也急,到底年纪大些,还能稳得住,反过来又安慰她:“有家义和你姐夫关照着,他不会咋样,你放心。”

  因为各自的家庭问题,三个人在水里泡的时间都不算短。好在旁枝末节芜杂,各人经历却都单纯,旮旮旯旯洗过之后,总算幸运过关。有些人就没有这么顺利。柳老师被人揭发出解放前夕曾跟着一群国民党逃兵乱窜的历史。柳老师说我是听信谣言,以为解放军真的都是青面獠牙。有人问他们为什么会封你做指导员,柳老师说因为我学历高,那个指导员完全是徒有虚名。没有人相信他的解释。柳老师又说我半道做了逃兵。我弃暗投明了。还是没人信。他于是不得不反复洗澡。一遍洗不干净,再洗。再洗了,还说有污垢,还要再洗,直洗得柳老师快要绝望了,才湿淋淋地被从澡盆里放出来,内定个“历史反革命”,不戴帽子,仍可工作。

  家廉这才有些相信邱德成提醒自己的话不是故弄玄虚。他对魏学贤说:“我被弄糊涂了。”魏学贤怕他意气用事,又找不到机会深谈,只能反复叮嘱他:“少说话,万不得已只说短话。”家义也说:“你可别傻里傻气把大家都害了。”

  繁丽虽没去集中“洗澡”,却也并不太平。刘玉堂私下对她说:“你的家庭情况我知道一些,也不是太干净吧。要‘洗澡’,也不是没东西可洗。”繁丽戒备地看着他,浑身紧绷着,不知他又会耍什么把戏。刘玉堂一步步把话题往深处引,说:“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哥孟繁荣解放前是个开商铺的,对吧?既是经商,还有铺面,成分不会低吧?”繁丽听出他话里明显带着威胁,低头不做声。

  刘玉堂青黄的脸上泛着油光,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还有个哥哥是不是在台湾?你们之间还有没有联系?”他像猫看着老鼠在自己爪子底下无奈挣扎一样,脸上带着得意,一双浑浊的肉眼兴奋地发着光。繁丽又气又怕,浑身直打哆嗦。刘玉堂凑近她,换了一种和缓,甚至亲昵的语气说:“其实啊,我这个人心肠特别软,看不得别人受苦。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同志,更不该受一点儿委屈。你想想,要不是我保你,你能有今天这么轻松?”

  繁丽厌恶地往一边儿躲着他。刘玉堂的话,使渐已淡忘的噩梦重又出现。她没想到自己的家世,越过千山万水,竟然成了刘玉堂降服自己的武器。她的哥哥是临近解放时,和逃离大陆的许多国民党官兵一起去的台湾,于是,他留在四川的亲人凭空多了一顶“台湾特务家属”的帽子,全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翻身做了主人的街邻们的监管之中。老实忠厚的父亲在惊吓和屈辱中很快死去。她随家廉来到茅山,也是因为不想跟母亲一样,戴着一顶“特属”帽子度过一生。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忘了,纵隔着千山万水,人人头顶上也只有一片青天。

  刘玉堂看她半天不说话,寻思自己的提醒起了作用,伪善地笑道:“你也别太害怕,有我在,人家不会把你咋样。”繁丽压抑着愤怒和恐惧,淡淡地回了句:“刘校长既然好心,那就看着办吧。”刘玉堂碰了个软钉子,还是涎着脸说:“好说,好说,只要你听我的话,表现好一点,我保证你不会有事儿。不过,你要是太叫我为难了,也别怪我老太太吃柿子——专拣软的捏哟。”

  19

  外出“洗澡”的人从地委回来后,各学校还是开会,搞大鸣大放。这段时间,家廉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回家了也很少说话。可是,晚上和繁丽两人独处时,他却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热情,他把所有的语言都变成了行动,而且让每一个动作都演化成火焰。繁丽在这团异常炽热的烈火里沉醉着,恐惧着,像受了一种魔力的驱使,身不由己地掉进一个被火焰美化了的深不可测的井里。她恐惧火焰的狂乱,却又身不由己地被它的热量和光彩吸引。一个狰狞、模糊的面孔在这团烈火面前时隐时现,她想伸手去抓时,它就倏然隐在火焰的后面,等她想放弃时,它却又在火焰前面狂乱地摇曳。她只能放任家廉把自己也同时点燃,无奈地看着燃烧的灰烬一点点坠落,将她内心那丝不祥的担忧也一并熔化。她把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展现在爱情里,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柔情与伤感。两人一次又一次将汗湿的肌肤粘贴在一起,倾听着彼此的呼吸,睁着两眼醒到天明。繁丽的眼神里有一种痴迷的沉醉,她的肌肤愈发地白里透红,可家廉的面色却泛着一层青灰,神情狂野而疲惫。

  益生堂 第一章(46)

  这天,玉芝拎着篮子下河洗衣服。刚坐下不一会儿,家慧也来了。玉芝说:“咋这巧?我这几天还正念叨你呢。”家慧看看她脚前堆的衣服,说:“今天洗这么多?”玉芝说:“老的小的个个都要换,膀子都洗酸了。”家慧问:“咋不叫士云帮你?”玉芝说:“她上一天班也怪累的,回来吃了饭就不想动。”她旁边正好有个洗石空出来,家慧赶紧过去占上,把衣服拿出来浸在水里,分出内外和上下,然后把篮子刷洗干净,架在石头上,开始按先男后女,先里后外,先上后下的程序洗起来。

  玉芝问:“家廉这一向没去你那儿吧?”家慧说:“没有,还是好几个月前来过一回。”玉芝说:“我总想把他的事跟你唠唠,总也腾不开身子。”家慧问:“咋啦?”玉芝左右望望,悄声把心里的隐忧说出来。“我也晓得他们年轻,可是,刚结婚时也没这样啊,跟拼命似的,眼窝都是青的。”

  家慧有点儿发窘,用棒槌使劲儿捶打着衣服。“他俩结婚这长时间,咋还不见动静?”玉芝也把衣服在水里摆得泼剌直响,说道:“繁丽总去你那儿,你没问她?”家慧说:“我没好问,我自己也是好多年才怀上。”

  玉芝说:“我倒不是说这个,我是怕他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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