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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恩公河 第 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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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世纪70年代末
其实,海黑头对桩子伯还暗怀另种情绪:虽然鸡公山劳改农场的日子不堪回首,但祸兮福所倚,他在这里认识了那位曾沉河盛先儿的刀客。
如果说,他行将大放异彩的命运,是通过番多米诺骨牌效应最终实现的话,那么,此刀客提供的信息,就是第张多米诺骨牌。
几十年后,海黑头居心叵测地翻腾起这连串的旧案。
盛女猝然别夫独自重返故里事,让海黑头疑窦丛生:她携桩子不远数千里寻亲,吃尽千辛万苦,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找到了身居高位的大哥。接下来的美满姻缘,相夫教子,不正是她希冀的结局吗可她为什么要拂袖离去其间必定有激烈的矛盾冲突,而且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的另方是她丈夫,还是她大哥
有关盛女之死,当时普遍认为她得罪了日本人,才招致杀身之祸。
因为她死于万家大院,海黑头找老面瓜旧调重弹。不经意间,他又得到了条重要信息:日本人放火烧万宅时,锁了大院铁门,这毋庸置疑。至于盛女被何人何时锁于住室就成了个谜,这绝不是万福祥父子所为。因为当时万福祥父子,把盛女当财神爷供着,除了不允许她走出大门之外,在偌大的万宅,她是可以自由行动的。至于盛传万福祥锁了盛女之说,纯属无中生有。是何人将盛女锁于住室,借日本人之手谋害盛女,还趁机嫁祸万家这团迷雾已在老面瓜心里憋闷了几十年。
海黑头灵机动,心里再次出现石光电闪:盛女被谋害,或许是鹰爷盛先儿笑弥佛相继被谋害的继续
这是何人所为是海水清吗不是他又会是谁他究竟要干啥
29村长吕叔1
公元20世纪50年代末
吕叔复员回恩公祠就干村长。
看了电影上甘岭后,水牛口咬定:“那个戴着眼罩,还瞎摸着朝机枪转盘里压子弹的,就是吕叔。”
狗子补充说:“就是在坑道里高喊**员跟我来的那个。”
我纠正道:“别瞎说,电影都是演员演的。”
水牛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演的就是吕叔,不信去问问吕婶。”
吕婶叫阿妈尼。用火头叔的话说:“你吕叔的三年仗没白打,赚回来个又白又漂亮的朝鲜老婆。”
上甘岭战,吕叔的面部受了重伤,勉强保住了左眼,右眼却永远留在了朝鲜。他在个叫南江的小村子养伤时,就住在阿妈尼家里,此间发生的故事嘟噜串串,且都有滋有味,如老家的甜瓜,让人听之回味无穷有不少精彩片段在大人中间盛传,却对我们“坚壁清野”,美其名曰“少儿不宜”。
后来我们也东鳞西爪地捕捉到了些细枝末节,因为这牵扯到革命老前辈的私生活和社会形象,我们也不敢胡扯八溜。不过,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吕叔年轻时够“花”的,阿妈尼也够“花”的,俩人对着“花”,也就“花”到块地里了。
还有个秘密,恩公祠的老辈人,守口如瓶了几十年。据说当时旦露馅儿,吕叔丢党籍不说,阿妈尼也会被遣返。
当时,为了把阿妈尼带过鸭绿江,吕叔绞尽脑汁,最后与开军用卡车的老乡龙青坡共同作弊,才如愿以偿。开始,吕叔对龙青坡说:“青坡,让你也跟着冒险了。”龙青坡说:“咱们多少人都牺牲在这里,永远都回不去了,他们支援咱个大姑娘,叫耶稣基督说也不犯法,我还真想拉卡车回去,给咱恩公河带的单身爷们儿发发呢”
他俩把阿妈尼藏在个汽油桶里,才算是通过了设在鸭绿江桥口的边防检查站。
吕叔虽然再也摘不掉副劣质的墨镜,但凭着胸前片闪闪发光的军功章,还有副连长的官衔,回到县上就被安排在民政局当了科长。全村的老少爷们儿为此好阵欢欣鼓舞,吕叔成了除海老之外,恩公祠在外边做事的头号大官。
吕叔还没有暖热那把科长椅子,恩公河就发了场脾气,将半拉县的庄稼地淹了个透。恩公祠受灾最重,几万亩抓满手油的庄稼地,如同揪起来,抖了抖,揉了揉,搓了搓。
抖出了深沟河汊子。
揉起了岗堆土包子。
搓出了大坑小洼子。
吕叔在县里的两间小平房,成了乡亲外出逃荒的第站。稠的吃完了,就喝稀的。稀的喝完了,吕叔就到处跑着借。吕叔劝大家说:“往外跑也不是办法,得掏真劲儿干。你不想法伺候地,地就欺哄你,不长粮食。人定胜天嘛”
火头婶说:“你这头瞎驴,躺着说话不腰疼。谁抱着铁饭碗吃皇粮,都会把话说得轻飘飘的像树叶。”
吕叔清楚镇里接连朝恩公祠派了三位村长,都是泡热尿没尿完便溜了号,恩公祠少的是领头雁。
这天夜里,吕叔说:“在这儿当个球科长没意思,生成的掏劲儿人,流不了痛汗,就憋屈得难受。”他抖抖尾巴,阿妈尼就知道他要放啥屁;他撅撅尾巴,她也知道他要拉啥屎。她没接他的话茬儿,却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了她的肚子上。这时,她的肚子已高高鼓起,如同口扣上去的小锅。
吕叔笑笑,无话。
此时,阿妈尼已经了解到了恩公祠的水深水浅,就对吕叔说:“谁不知道恩公祠是烂泥坑,恁些能打能跳的喝墨水人,还都躲得远远的哩。你倒好,想大睁两眼朝里跳,你比别人有能耐也不尿泡尿照照你的脸。”
吕叔龇牙笑着,不理阿妈尼的茬儿。在前线死过几次的人,当然没有把困难放在眼里。
29村长吕叔2
阿妈尼说:“别人把啃不动的骨头扔了,你想捡起来当宝贝,天底下没有你这号大傻蛋。”
吕叔拿阿妈尼的叨叨当耳旁风,整行李,打背包,做回老家的准备。
阿妈尼见硬的不行,便拖出了女人的常规武器,揉眼睛抹泪水地说:“你不为我想,也得为我肚里的孩子想想要回去你回去,反正俺娘儿俩不回去,死也不回去。”
吕叔轻抚着她那如小锅的肚子说:“你不回去,就还住在这里。科长的老婆没人来撵,将来小孩儿大了,在城里上学也方便,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吕叔当然清楚这是言不由衷的假话,对娘儿们该哄时就得哄,那样会少很多麻烦,少磨很多嘴皮子。
恩公祠呈椭圆状。吕叔曾准确地测量过,其面积为平方公里。清清亮亮的恩公河从它两侧绕过,将干燥携走,把湿润留下。与四周莽莽的大平原相比,这里地势最洼,素有“锅底”之称。被夏季的雨水灌得满当当的坑塘河道,到阴雨连绵的秋天就漫溢而出,哗哗的流水顺着四通八达的天然沟渎,从方圆几十里的地方汹涌而来,用不了多久这里就成了白茫茫的世界。
恩公祠的村舍,也就成了漂泊在大海上的孤岛。
等到洪水退完退尽时,已是深秋初冬时节了。乡亲们便把积蓄了几个月的精力,股脑儿地拿出来,不分昼夜地耕耘整地,急急忙忙地把麦种播下去,到来年五月,再匆匆把麦子收进仓。而此时,洪水就又该来临了。
周而复始。这就是当地老百姓所谓的“麦水地区”。
这是通常年景,也叫小洪小灾。若遇大洪水,恩公河决堤,泛滥成灾,恩公祠的村舍就保不住了,人们只能到保命岗上逃生。
当年,黄河大决口,洪水狂泻,恩公河横溢,百姓遂为鱼鳖。“锅底”恩公祠,眨眼工夫,就被荡了个无影无踪。这片荒芜的土地,从此就成了“黄泛区”。
恩公祠的村民有的外逃,有的在保命岗的临时窝棚里苟活。
莲池镇初建时,毕敬业率领支机耕队,轰轰隆隆地在这块盛产野草与盐碱的土地上,大干了个冬春。从此,莲池镇的版图上,又劫后重生了恩公祠。
五万亩显赫的拓荒政绩,使毕敬业下成了莲花山县的明星人物。海老亲自为他佩红戴花,朝下他便路顺风,入党提干,官运亨通,成了莲花山县最年轻的党委书记兼镇长。同时,个沉甸甸的包袱,也压在了他的肩上。用他的话说,是自己酿成的苦酒自己喝,没有法让别人陪着。原因是,恩公祠村占莲池镇小麦总面积的三分之,投资不少,产量很低,到了灾年,种葫芦打瓢。如果撇开恩公祠,莲池镇的小麦单产,早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长江”了。因为恩公祠,莲池镇不得不灰灰溜溜地蹲在“黄河”的北岸。与其说恩公祠拖了莲池镇的后腿,倒不如说恩公祠是块绊脚石,挡住了莲池镇领导晋升的道儿。
为此,毕敬业为恩公祠的每任村长,压担子加码儿。但事倍功半,结局大都是样的:群众被折腾苦了,村长败阵跑了。后来这个烂摊子干脆没人来接了。
就在这当口,吕叔转业到了县里,而且他竟心血来潮,非回原籍恩公祠当领头羊,干番事业不可。正愁“没米下锅”的毕敬业,看过吕叔的档案后,自然喜出望外,当即拍板,让吕叔填了恩公祠这个“眼子”。
吕叔将行李卷儿往恩公祠的地铺上铺,就把对阿妈尼甜蜜蜜的承诺扔到脑袋后边了。
火头婶说:“瞎驴,你这是想学蜻蜓点点水就飞呀”
吕叔说:“你咋知道”
火头婶说:“谁不知道你是城里飘来的叶风筝,线头牵在你老婆的手上。她那边拉,你驴蹄子尥,驴头就又缩回去了。”
29村长吕叔3
吕叔说:“要是不呢咱打个赌吧”
火头婶说:“打就打,尽你先说。”
吕叔说:“你要是赢了,就拽住我的眼睫毛,吐我脸的唾沫儿。你要是输了,就让我摸摸你的奶子。”
火头婶说:“摸就摸,又摸不掉醭儿。”
火头婶起初还认定这是稳拿把掐的事,后来才觉得这赌算是打到空地里了。吕叔每日顶头星星下地,披身月亮回来,看不出点儿回城的迹象。火头婶趁趁摸摸地问他:“瞎驴,你真把人家撂到城里就不管了”
吕叔笑笑说:“咱俩打的赌算不算你输要是算了,你可得兑现承诺,让我摸摸”他说着挽挽袖子捋捋手,朝火头婶胸前虚晃招儿,惊得火头婶退兵五十里。吕叔说:“这笔账,你跑到天边也赖不掉,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城里捎信说“阿妈尼快生了”时,吕叔正泡在冰碴儿水里,朝外甩泥巴呢。他朝捎信的人扬扬手说:“知道了。”就又把铁锨挥得上下翻飞。
小憩时,吕叔用报纸条儿和烟叶末儿拧了根“喇叭头”,吸得满口乌云翻滚。
火头婶说:“别抽闷烟了,该回城看看了。放心吧,我不会拽着你的眼睫毛朝你脸上吐唾沫的。”
吕叔说:“这生孩子坐月子,不是三天两晌午的事儿,我咋能在这关键时刻拍屁股溜号这样吧,咱俩换换工,反正这工地也不缺你这四两力,正月十五捡只兔子,有你没你都过年。也让火头哥歇上个把月,你那玩意儿荒不了也长不住。”
火头婶进城去了。
满月回来时,火头婶拉着辆架子车。车上除了用围巾缠着脑袋的阿妈尼和来到世上个月的小香外,还有吕叔走南闯北挣下的全部家当:只部队发的绿皮箱,两只纸板箱,筐叮咚着锅碗瓢盆交响曲的家什。
吕叔故意把脸嗔:“这是咋回事”
阿妈尼白吕叔眼,又把脸扭到边去了。
吕叔说:“还不理我呢这家可不是我搬的,将来后悔了别埋怨我。”
阿妈尼说:“你吹啥花胡哨子你的辞职报告早就递上去了,科长都没有了,还能存住科长老婆你瞎驴诡谲得不轻,拿俺娘儿们当猴耍”
后来,吕叔在摆他的女人经时说:“再好的女人也是贱人,对贱人就不能抬举。你把她举高容易,再按下去就难了。这治女人跟点豆腐差不多,得讲究个火候,紧了没豆腐,慢了锅浆。我从县上回来时,觉得小香她妈心里有疙瘩,我就不强扭。强扭的瓜不甜,把绳儿松给她,随她的便,结果咋样车头朝前跑了,拖斗还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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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种瓜得瓜1
公元20世纪50年代末
在吕叔当村长之前,恩公祠的孩子对麦地里的“乌梅穗”高粱地里的“九头鸟甜秆”红薯地里的“麻泡蛋”凡是带香味带甜味儿的野果,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对甜瓜西瓜之类的瓜果还相当生疏。
因为恩公祠世代以五谷杂粮为生,在上好的庄稼地种这些不能当饭吃的嘴面物,是会让人捣脊梁骨的。偶有瓜贩从外乡来,当家的也是经不住儿女们的缠磨,端碗玉米高粱豆子什么的去兑换。换回来后,家人极珍贵地围着瓜,先切成窄窄的牙儿,之后人牙儿,细细地品着吃,其乐融融,如同过大年。
这年土地平整完,正赶上“三月三,大瓜小瓜往地里钻”的节令。种麦耽误了,大秋又种不了那么多,吕叔就说:“种瓜吧,大家流恁多汗,也该好好过过瓜瘾。”
从此,恩公祠有了瓜园。
这是最令我们小孩儿欣喜若狂的事儿。
记得恩公祠的第个瓜是黄金瓜。它从开花到坐胎儿,再到终于露出亮色,直被我们群顽童所关注。当它那游丝般的香味儿钻入我们的鼻腔时,我们的心都在跟着怦怦跳动。
这只瓜终于熟了,在我们期盼的目光下成熟了。
这日,吕叔宣布明天让我们拨孩子共享这只黄金瓜。之后,他眼里闪动着坏笑问:“水牛你想吃不想”
水牛张口就答:“想。”
吕叔说:“那你得给我玩玩老虎。”
水牛愣说:“玩老虎玩老虎我可不会。”
吕叔收敛了坏笑,本正经地说:“你爹你娘最会玩老虎了”
水牛脸的纳闷:“我咋不知道”
吕叔拍拍水牛的脑瓜说:“傻孩子,那是你爹你娘怕吓着你了。天天晚上等你睡着了,他们才玩哩”
水牛轻轻地摇着头说:“不会吧,俺爹俺娘知道我胆子大得很。”
吕叔低声说:“你不信那你今天晚上先装睡着,之后”
第二天,吕叔领着帮子娘儿们在瓜地里干活。休息时,吕叔将我们召唤过来,指着那只刚摘下来的黄金瓜问水牛:“孩子乖,夜儿黑见玩老虎没有”
水牛说:“见了。”
吕叔忍着脸坏笑,打开钥匙串上的小刀,查查共七个小孩头,就把瓜分成了八牙儿,人牙儿,还剩牙儿。吕叔盯着大口咬瓜的水牛,伸手拍拍他的光脑袋说:“孩子乖,甜不甜”
水牛说:“甜”
吕叔提高嗓门说:“大声回答”
水牛便声高叫:“甜”
这响亮的问答,吸引来了在场的所有目光。成了焦点的吕叔,指着手里还剩的牙儿瓜说:“水牛,你比画比画老虎是咋玩哩,这牙儿还给你吃。”
水牛很痛快地抹拉下嘴,分别扮演两个角色,绘声绘色地作了番精彩的表演,逗得全场的人捧腹大笑不止
水牛的妈火头婶可不是省油灯。她挤眉弄眼地串联了几个帮手,瞅了个空子,齐下手把吕叔撂倒在地,捂着吕叔的眼睛,照吕叔的头脸嘴巴挤了通奶水。火头婶连声质问:“瞎驴,还赖不赖下回再敢赖,把蛋给你择了,扔到恩公河里喂鱼”
恩公祠百多户人家。细细的恩公河,绕村而过,与外壤衔接。声鸡啼狗叫,回旋荡漾,如同来自遥远的天际。
儿时的恩公祠小学,就安在莲花山教堂里。逢晴天上课,日头便从房顶残洞里,泻下柱柱金光,将墙上的幅幅圣画染亮。这些基督像圣母像天使飞天像,总让我上课时还想入非非,心旷神怡。
整天和我在块儿恋蛋蛋的是水牛和狗子。
每年盛夏酷暑,我们都脱得浑身上下不挂丝儿线,如同三条光溜溜的泥鳅。在瓜园填饱了,就捧着小鼓样的肚皮,鸭行鹅步到恩公河,个猛子扎进去。打完水仗,觉得肚子泡瘪了,再爬上来,朝湿漉漉的屁股阵猛拍,并随着拍打的节奏齐声高喊:
30种瓜得瓜2
拍,拍,拍麻秆,
你哩不干俺哩干。
你哩不干发老痫发疟疾,
俺哩干了怪舒坦。
拍干了,拍舒坦了,拍尽兴了,再返回瓜园,进行新轮的扫荡。水牛的个头儿大,不仅吃得多,而且有窍门。他能成晌不住气地抱住西瓜啃,上边吃着,下边哩哩啦啦地尿着,如没有关严的水龙头。他的这般能耐,让我和狗子眼气得不行。水牛泄露天机说:“吃瓜前闭着气喝大碗盐水就成了。”
我们试果然管用。有了这绝活儿,我们就不愁肚子盛不下。泡完恩公河,在瓜地找个阴凉处坐,上边是三张大肆啃嚼的嘴巴,下边是哗啦啦的水龙头。过足了瓜瘾后,水牛才说:“这绝活是吕叔教的。”
首先是托吕叔的福,再加上土质尤其适合种瓜。种出的瓜不仅形正质优,而且味道极佳。于是恩公祠不种瓜则已,种则声名远播。先甜了莲池镇,又甜了莲花山县,接着在莲州地区也有了名气。
恩公祠几乎成了甜瓜的代名词。
甜瓜光甜是很难有名的,原因是众口难调人个口味,恩公祠的甜瓜就是沾了品种品位品格齐全的光。爱吃脆甜的有黄金瓜王海瓜和牛角蜜,爱吃面的有老面头,爱吃香的有芝麻瓤
黄金瓜金黄发亮,没有丝杂色,个头大且圆,皮厚耐存放,放到冬天不坏,满屋子都是香气和甜味儿,整个个蜜世界。削皮后,露出粉红色的厚肉,那瓜肉由皮上的青绿色向粉红色过渡,看着就赏心悦目。而且那瓜肉耐咀嚼,汁啊水的满嘴流溢,越嚼越有味儿,那美味直叫人舍不得咽下,含糖样在嘴里慢慢地融化。
王海瓜玲珑剔透,底色为浅绿间以墨绿竖花道,皮极薄,肉莹白,酥脆。用手捧着觉得那汁水会破皮涌出,顺着指缝流淌,吃它时般都舍不得去皮。
牛角蜜是入谱的上乘货色,色泽纷杂,形状如同弯弯的牛角。凡瓜果,大家都通晓“歪瓜正枣疙瘩梨”之说。牛角蜜闻起来醇香浓厚,香得叫人闭气,吃起来蜜甜,甜得叫人起腻。
老面头味道纯正,长到九成时皮就开始翘裂,十成熟时皮便翘裂成鱼鳞状,摘下后吃时需将皮片片地揭去,肉质如同粉白的面沙包,稍有动静就簌簌地往下掉渣儿。牙口不好,肠胃不好的老人尤为喜爱。吃老面头性急不行,武吃不得,要文吃,就是要小口小口地抿着嘴慢慢地品尝,否则会堵噎喉咙,让你瞪眼伸脖哏哏地倒抽气。传说有只饿极了的大黄狗溜进瓜地,受不住老面头香味的诱惑,张嘴吞了口,咽到嗓子眼下不去了,吐又吐不出,竟被活活地噎死了,所谓“噎死狗的面甜瓜”之说即源于此。
芝麻瓤瓜肉美,瓤更美,刀切开,吮去附在瓤上的层薄膜,便是稀溜溜的瓤,蜜汁样的甜,瓤中的籽儿呈紫红色,形同芝麻,且比芝麻香。还去蒜味儿,除口臭,吃过芝麻瓤半天过去,仍有余香在口,令人回味无穷。更妙的是,芝麻瓤性情平和,其籽儿还可入药,治小儿食积,因香味独特,小儿爱吃,也就免了大人的喂药之难,更让人喜爱。
就是因为这些个甜瓜悄无声息地勾着我儿时的魂,长大后我谋生在外,每逢瓜季,都要从老远的外地往老家踅摸。
31禁园1
公元20世纪50年代末
恩公祠的老少爷们儿连续过了两年瓜瘾。开始敞开吃时,水牛狗子和我都吃得当场哇哇地往外倒,胃肠控净了,再重新吃。吃得开心极了,痛快极了,都快吃伤了。
到了第三年瓜季,吕叔掉屁股,来了个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把木牌子竖在了瓜园边上,上面写着:严禁进入瓜地,违者罚款。
吕叔的处世原则是,吃水不忘掘井人,幸福不忘**。于是恩公祠的瓜就盖着红纸,被送到了镇委镇政府,送到了县委县政府,还送到了地委行署。要不是碍于交通不便,吕叔还真动了让省长省委书记党中央**也品尝下恩公祠瓜的念头。
吕叔闹出这么大动静的结果是:张二指宽的条子批下来了,要恩公祠保证供应五万斤瓜,支援社会主义建设。
吕叔查了查棵数,算了算账,把这季儿的瓜全交上去,才能勉强凑够任务数。吕叔在大会上讲小会上说,上级的任务咱得完成,咱自己吃不吃都中,恁些年不吃不也过了吃了也不见得多长块肉,国家建设是大事。
从木牌子竖起的那天起,吕叔就把铺盖卷儿搬到瓜庵里了。
水牛狗子和我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了瓜香的诱惑,几次试图坏坏规矩,谁知还没有踩到瓜地的边儿,吕叔铜锣样的嗓门就响开了。
白天不行,我们就把偷袭的时间改在晚上。鬼知道吕叔哪来的那么多精神,每天晚上他就坐在瓜庵前吸“喇叭头”,那红火头闪闪,整夜都不灭。
偷袭的接连失败,我们开始记恨吕叔了,这头精力旺盛的瞎驴
这天,我们总结了失败的教训,蹲在坑塘边,用乌黑的臭腥泥糊遍全身,连脑袋面孔也不放过,活脱脱的三个“乌鬼”。
快到瓜地时,我们改为匍匐前进。被日头晒得快要冒烟的浮土,把肚皮烫得火烧火燎。蒺藜狗子坷垃蛋子,把膝盖和胳膊蹭得渗血。谁知道,我们刚接近目标,又被吕叔发现了。他眼睛不好使,耳朵挺管用,难怪人们都说“瞎子好耳性”。他乐呵呵地挥手,我们便前功尽弃,作鸟兽散。
为了发泄腔怨恨,我们蹲在不远的沟渠上,齐拍着手大喊:
南京到北京,枪打独眼龙。
打瞎只眼,补个黑补丁。
吕叔不气也不恼,边悠打着芭蕉扇边大笑:“你们这群小鳖子,馋虫变馋鬼。这瓜是支援国家建设哩,填你们鳖子肚里,尿泡尿出来了,济个屁事”
到了晚上,我们绕着瓜地用坷垃投他,同他玩起了捉迷藏,惹得他转着圆圈追我们。他看不清路,东头西头地乱撞,逗得我们乐不可支:
瞎驴儿瞎驴儿
俺们在这儿哩
俺拉瞎驴儿套磨哩
吕叔破口大骂道:“妈拉个巴子瞎驴是你们鳖子叫的回去问你们老娘,三间房子不点灯,我照样摸不错门儿”
瓜熟了,吕叔领着全村的劳力,顶着太阳卸了两天。香喷喷的瓜,堆成了座座五颜六色的小山。
镇里县里来了几辆大卡车,吕叔穿着印有“保家卫国”字样的烂汗衫,亮开了铜锣大嗓门,吆喝着大家装车。那座座瓜山,全填进了海般深的车厢里。
带着车来的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郭富贵,满脸是笑地摸出包“金旗”烟,抽出支硬塞到吕叔手里,还连声夸奖道:“老吕,干得不错嘛真是干得不错,不愧是朝鲜战场下来的英雄啊”
吕叔红着脸把那支烟夹在了耳背上,他这会儿舍不得吸,难得的好烟啊
卡车排着队开走了,眼前只剩下没膝深的荒草,衰败凋零的瓜秧子,还有从烂瓜里散出的酸腐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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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禁园2
水牛狗子和我,相互望了望湿漉漉的眼睛,终于忍不住齐放声大哭。
我们的哭声,使大人的面孔变了颜色,变了形状。那又青又长的脸和嘴巴,结构成的副副怒相,仿佛憋足了氢气的气球,触即破。
阿妈尼冲到吕叔跟前吆喝道:“这会儿你舒坦了吧喜欢透了吧大家爬明起早地跟着你干,孩娃们都馋成啥样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难怪人家说瞎狠瞎狠,真是点儿也不假”
吕叔想跟阿妈尼解释什么,嘴干张了几下,还是咽回去了。
火头婶上去拉住阿妈尼的胳膊说:“算了算了,老吕也不容易。他守了季儿瓜园,也没搞过回特殊,他也亏得很呢”
吕叔蹲在地上,把郭富贵犒赏的那支金旗烟点着了。他勾着头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吸烟,任凭阿妈尼狗血喷头地骂也不还嘴。他心里却直在抗衡:这全世界的娘儿们都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光讲那吃吃吃,吃到肚里到哪儿啦不吃也没见欠死你们现在不打仗了,上级的命令就不是命令指示就不是指示任务就不是任务了现在是建设新中国,建设社会主义哩就凭你们这些臭娘儿们的思想觉悟,还能不倒退到旧社会旧社会的日子还没有过够啊个人光想着为自己活着,还有什么劲儿明年再想法儿多种二亩瓜,紧着你们吃不就妥了。个外国娘儿们在中国大老爷们儿脸前叨叨地不停数落,最终使吕叔忍无可忍,他劈头盖脸地对阿妈尼吼道:“你以为惹烦了我,也没法儿把你撂到南江里了是不是你要知道恩公河可是没有盖盖子,恩公河里的鱼可不讲你是哪国人”
阿妈尼头撞在吕叔的胸口上撒泼:“你敢你敢借你个胆试试吓死你吓不死你我不是阿妈尼”
吕叔只好节节后退,心里却想: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你臭娘儿们般见识,现在是众怒难犯,当回哑巴也憋不死我
好多年后,我才体会到吕叔那会儿的狼狈相,是地道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那会儿唯上级领导的话是听又极容易满足于上级信口表扬的吕叔,是不在意乡亲们的口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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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芝麻叶面条1
公元20世纪50年代末
阿妈尼把吕叔弄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早已是轻车熟路,不过这切大都发生在家里,是关着门悄悄进行的。
据说,他俩曾达成过项君子协定:吕叔心甘情愿在家拉下风当孙子,阿妈尼可以在家为所欲为地做皇上;可在外边这得打个颠倒,吕叔是脸朝外的人,要的是脸面,阿妈尼要乖得像猫儿才行。
这次,阿妈尼当众撕开脸皮,可让乡亲们开了眼。火头婶算是抓住了小辫子,待大家都散后,火头婶对蹲在地上的吕叔说:“我说瞎驴,你整天晃荡得像大尾巴狼样,谁知道也是纸糊泥捏的,恐怕天天都得跪搓板吧”
吕叔全没了过去的装腔作势,也不再满嘴唾沫星儿地乱喷大侃“女儿经”了。他很勉强地龇了龇牙说:“怕老婆有酒喝。”
火头婶笑道:“你诡谲得不轻,还喝酒呢,喝阿妈尼的洗脚水吧起来,别哭丧着脸像丢了魂样,我给你团芝麻叶,回去下工夫擀顿面条儿。要不,阿妈尼得半月不叫你上床。”
吕叔立马来个坏笑说:“那我可有空儿,帮火头哥拉边套了。”
火头婶不懂这句关外的黑话,但清楚吕叔操这副腔调筐里肯定没好杏,脸红斥道:“瞎驴,你胡尥蹶子吧,听不懂好歹话不是再胡吣,看我把你的驴嘴撕叉”
吕叔在火头婶家讨得团芝麻叶后,看到院子里那棵香椿树梢儿上,还剩几片肥大的叶子旗子般高高招摇,就弯腰捡起块小砖头,随手吊了吊眼线,发打出去,便悠悠飘下片叶子,如此连中数元,准确率达百分之百。
火头婶说:“瞎驴,到底是当过兵的人,手头真准啊。”
吕叔又龇牙个坏笑道:“还有更准的,你想不想见识”
火头婶清楚他又要胡吣马蚤话,随手抓起把粪叉,高举着朝他拍来,吕叔见状乐颠颠儿地跑走了。
火头婶冲着吕叔的背影,给我们交代任务说:“跟着他,看他是咋给阿妈尼擀芝麻叶面条儿的”
恩公祠人老几辈子,盛传这么句顺口溜儿:沾沾恩公祠的水,就变成了面条儿鬼。
穿开裆裤时,对这句顺口溜,我是跟着瞎喊,瞎起哄。等我长大了,有本事了,满世界飞了,所到之处,免不了的则壮行,即是光顾面条铺。新疆的揪片子吃了,山西的刀削面吃了,北京的炸酱面吃了,武汉的热干面吃了,广州的清水捞面吃了,曲曲弯弯的方便面吃了,西北部山区用饸饹床子轧成的荞麦面条高粱面条红薯面条儿也都吃了。尝遍了这些高档的中档的低档的面条后,我得出的结论是:在恩公祠的芝麻叶面条儿跟前,那些花里胡哨的面条儿都是孙子。
恩公祠出产种芝麻叫霸王鞭,听名字就能想到它的形状:直捻捻的,高挺挺的,粗实实的,如同霸王项羽浴血沙场时使唤的物件。霸王鞭不仅出油多,它的叶子也墨染般的绿。叶片不大,呈桃叶状,但很厚实,掐股油。乡亲们掐芝麻叶,很讲究,也很挑剔。首先,讲究季节时辰天气。小暑的前三天后四天,是掐芝麻叶的最好季节。最好的时辰是寅时,还要选准气候:天阴不掐,下雨不掐,没露水不掐,有大雾不掐,出太阳后不掐。掐时不能见叶就揪,更不能把捋,要分出个头叶儿腰叶儿脚叶儿。“头叶儿嫩,脚叶儿老,要吃还是腰叶儿好”,头叶就是霸王鞭梢上的五六层叶,脚叶是鞭把处的五六层叶,撇去这两部分就是腰叶了。把那些被露水露了夜的腰叶掐下来,放在锅里用文火焯下,捞出来晾晒干即成。到吃时,再提前用温水泡发,去水,拌入葱花儿姜末儿,浇上小磨香油,浸透滋润之后,静等下锅。
再说面条,芝麻叶面条通常不用净麦面,而是用“擀汤面”。“擀汤面”是用六份麦子三份绿豆份黄豆,混磨而成,比净麦面不仅多出绿豆的清香,还多出黄豆的浓香。擀出的面筋软,细长,经煮,耐嚼。和面时如再甩入个鸡蛋,放小撮细盐,那面条成色就更佳。面条下锅,煮沸滚后,再把调制好的芝麻叶放进去,即刻香气四溢,满屋子墙旮旯,甚至连老鼠洞街上的杨树缝里,都荡漾着芝麻叶的香味儿。这芝麻叶面条,条儿香,叶儿香,汤儿更香,再配上小碟香椿捣辣椒,吃得满头热汗淋淋,痛快之极。那香味儿,能闹得人六神无主,只想样事,就是喝芝麻叶面条。恩公祠的老人祝寿吃,小孩过生日吃,给客人送行吃,说是吃“铺路面”,面条长,今后的路更长。这些说法,外地也有,大同小异,不新鲜。新鲜的是,恩公祠的夫妻两口,若刀兵相见了,都要精心擀顿芝麻叶面条,这叫“香叶子包包,长条子缠缠,两口子变成汤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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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芝麻叶面条2
火头婶为吕叔这般策划,就是让吕叔与阿妈尼成汤圆圆。据说,当年阿妈尼就是被吕叔做的芝麻叶面条儿给香晕了,才铁了心地朝汽油桶里钻的,为的是将来吃辈子芝麻叶面条。
吕叔从小就是恩公祠出了名的面条鬼,般人每天吃顿芝麻叶面条,就解馋了,吕叔得吃两顿。他的口头禅是:“好面卷子是俺的命,见了芝麻叶面条俺就不要命了。”
吕叔朝鸭绿江那边过时,没忘记往背包里打袋子芝麻叶,吃完了就让家里寄。在部队休整或战斗间歇,他总是在炊事班泡上晌,亲自下手擀顿芝麻叶面条,自己解解馋,也让战友们解解馋。
吕叔会这门手艺,若时间长不动擀面杖,他就觉得手指发痒。在阿妈尼家初次亮相时,阿妈尼惊叹他能把面和成石头蛋,用擀面杖擀成大片,用刀切成绺绺线,下到锅里团团转,面条与芝麻叶生死恋,舀到碗里是莲花瓣
当时在阿妈尼眼里,吕叔是魔术师般的人物。阿妈尼没想到天底下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有能做这么好吃东西的男人。这芝麻叶面条,吃了还想吃,辈子都吃不够,哪能会吃够
我们蹑手蹑脚,像猫样贴近吕叔家的窗下时,听到阿妈尼还在向吕叔打冷枪。阿妈尼说:“你这样做好嘛,到年根儿又能领回张大奖状。”
吕叔边朝案板上按揉着面团,边笑眯眯地答道:“把奖状糊到墙上,省得买年画了。”
阿妈尼说:“谁也不像你,这么铁板死筋。”
吕叔说:“有铁板的时候,也有软鼻子的时候。你今天当众撕了我的脸皮,我不是也没敢放个闲屁吗”
阿妈尼说:“我再撕你的脸皮不也白搭,瓜不都照样按你的意思全拉走了归根到底还是你胜。”
吕叔说:“嗨现在还论啥胜败哩。来,吃芝麻叶面条儿,香叶子包包,长条子缠缠,咱两口子变成汤圆圆。”
阿妈尼嘴巴上硬,但到底还是经不住芝麻叶面条儿的诱惑,伸手接过冒烟的面条碗说:“谁跟你变成汤圆圆想得美”
我们随着阿妈尼的话音在窗外大叫:
吃的啥饭尿面条子
谁擀的吊老嫂子
搁的啥菜芝麻叶
在哪儿吃吊枣树下
坐的是啥砖球头蛋儿
吃几碗扛球杠稠十来碗
33茅池协议1
公元20世纪50年代末
据说,闹大饥馑的那年年初,恩公祠有芝麻叶面条儿吃,是得济于那只大龟。这只地下的千年大龟,平常无动静,偶尔露峥嵘。所谓“平常”,是干天路响的时候;所谓“偶尔”,是指发大水。
在恩公河流域,恩公祠与莲花村的地势最洼,是这带的“锅底”。场大雨落下,周围几十里的积水,便顺着条条天然的沟渎“哗哗哗”地往这锅底倒。用不了多大会儿,这里就成了白茫茫的泽国水乡。大龟就在这时醒了过来,缓缓浮升,驮起这片茅舍草屋。恩公祠也就悠然浮荡,仿佛缥缈的海市蜃楼,水上世界。
这年,又遇秋洪,水还没有退完,上边通知开会。因无路可走,吕叔坐筏子到恩公河堤,又顺堤多绕了几十里。赶到莲池镇时,其他村的村长都已经到了。这次开的是粮食产量会,报明年的产量数字。看样子阵势很大,会场外边,停着溜吉普车。
吕叔刚露头,就被镇政府办公室主任龙青坡发现了。两人是战友,见面礼就是掏心窝的荤话。龙青坡直奔过来,搂住吕叔的肩膀压低嗓门说:“只顾日你那朝鲜娘儿们哩,看看啥时候了,你还知道来呀”
吕叔说:“你官不大,官僚得可不轻。你不知道泥水连天的我这村官如何能拎着比你这镇官的脖颈”
龙青坡斗不过吕叔,只好甘拜下风。他拉着吕叔边走边说:“地区来人了,县里也来人了,包括村里镇里,是四级干部现场会。刚才县委毕书记还特意问恩公祠的村长到没有”
吕叔说:“毕书记不会吧,俺恩公祠瞎子伸指头指啥呀会引起毕书记的关注”
龙青坡说:“向**保证你想啊,你们恩公祠是老苏维埃革命根据地,又是地委海书记的老家,这不就众目睽睽了再说你们恩公祠的瓜,可真是炮走红啊,那可真叫甜啊”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会场门口,龙青坡指了指前排的个空位说:“那就是给你留的,快过去。”
这时大会已经开始,吕叔猫着腰进去,怵怵地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