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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靡?鱼腥草卷》 鱼腥草卷?第十章《死离》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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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奴以吃奶的力气奔回了废弃的小矿场。

  大雪纷纷扬扬,是天生着怒气,怒得油毛毡屋的屋口积起了一团雪。

  手里紧揣街上买来的药材和上路的乾粮,牧奴以穿着破皮靴的脚踢开了厚厚的积雪,费了一番力气才可冲至屋内瞧瞧弥诺如今的状况。

  本是昏沉欲睡的弥诺在听着急促的脚步声後,半睁开了疲惫的双眼,望向那略微朦胧的熟悉身影。

  没力气,他在飘,眼前的画面在移动,飘浮不定,弥诺觉得自己已不是自己。

  「弥诺,你还好吗身子若有不适定要告诉我。」将采买来的物品搁至一旁黑亮的石块上,牧奴替弥诺拨了拨乾涩已无滋润的发,随後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测着身体的温度。

  话才说话,牧奴掌心的温热随即让弥诺额上的冰寒给取代,冷得窜进人的骨子里。

  冰,只有冰。

  牧奴惊愕地将手伸起,见弥诺的脸色不只是虚弱的苍白,而是泛着黯淡的青紫,就像是要僵硬去的屍体,独剩一口气堵於咽喉,残喘着微弱的命。

  心头狂震,粒粒毛孔绽开,寒毛竖起,牧奴的心彷若让爪牙给紧紧地捏扯住,扯得就要爆开,血肉就要模糊碎去。

  有些旁徨,有些不知所措,牧奴慌乱地抓来一旁让油皮纸裹起的药材,话语颤抖:「我、我替你煎药!我替你煎药!你等、等等我!」慌了手脚,乱了神智,可眼前没有半滴的水可替弥诺煎药,他们拮据得连水都没有。

  方才的那碗饺汤没了,能替弥诺暖暖身子的汤也没了。

  他恨自己,恨自己的疏忽,恨自己的大意。

  见那抹壮硕之影来回地飘荡,双脚踩着不安的步伐,弥诺吃力地扯起嗓音,说得萎弱:「牧奴……你别瞎忙了……咳……」他咳,用力地咳了几声。

  是血,弥诺的嘴里吐出了一团血,可却没有能力去擦拭它。

  那道虚弱的声响唤醒了於慌乱中迷失的牧奴,他赶紧地蹲跪於弥诺的身侧,替他擦拭着嘴边呈暗红色如瘀的血,急迫可却带着安慰地道:「我会想办法的,就算没有水可煎药,我也会背你上大街看郎中,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丢下你的,别怕,别怕,有我在。」心在扯,袍袖上的血彷若是在示意着什麽。

  发紫的双唇一抿,心难受地泛起酸涩,弥诺於牧奴的耳边轻道:「我不要你救我,你快逃吧,你快走,趁还有力气和盘缠时快走,别理我了……」他撑不过这个大寒,他心中有数,甚至是撑不过这两三日。

  「呵。」牧奴强扯出苦涩的笑意,攥紧了弥诺那发软至瘫痪之手,执迷地摇了摇头,不愿听那丧气之话。「你说什麽啊,我说我会想办法的,我等会儿就会生出水来,就可替你煎药了,要不上街去买水也行,你不用担心,真的。」

  知晓牧奴在故作坚强,外头天色早已暗下,上街还得花许多的时间,弥诺不要牧奴再为他奔波。「牧奴,我已活不了多久,你听我的话,快走吧……」再不走,他会拖累他,会使两人都回不了琥珀阗。

  眼里含着苦泪,可牧奴要自己忍下,不能於弥诺的面前流泪,那会让病着的他感到不安。「你说什麽傻话,我们要一起回琥珀阗的,要回琥珀谷一同放牧,绵羊还在那儿等我们呢,你别傻了。」他摩娑着弥诺那双如骨无肉的手,欲熨热那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

  「牧奴……」弥诺唤,唤着执迷的牧奴,唤着他那一生的挚友。

  望着那双恳求又无助的眼,牧奴随即将弥诺的手放回破旧的袍子内,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愿再看那双迷离的眼。「我去煎药,你先歇下,等会儿就好。」

  一切只是徒劳,弥诺想伸手唤住牧奴,可却施不上半点的力,只能气愤地作罢,以那将近瞧不清的眼凝望注视着那抹影子的一举一动。

  风刮得无情,雪落得苍茫,牧奴跑出了油毛毡屋,双手凹成了一个弧,朝雪地里捧来一团白雪,将雪放入废弃的锅盆内,随後钻着遗留下的斑驳木枝,欲升火将白雪给化成水。

  弥诺自那朦胧的眸心里瞧见,牧奴那粗大的掌心与手指已冻成了深深的肉红色,他不畏寒冻地取木升火,以受了伤的掌不断地将枝木打圆搓揉,可却仍是不见半点的火星子闪烁。

  来回试了好几次,牧奴冻伤的手已让粗糙的枝木给剐出了血痕,皮肉一丝丝地裂开,正沁着一滴滴的血水。

  泪水自眼角滑落,弥诺连chuanxi都极是吃力,心一跳,浑身便痛一下,如一身的骨骼让无情的利刃给刨着,刨得酸且麻、苦且痛,连同下体的命亦撕扯得如於口子上洒盐腌渍般。

  这下,他明白了骟马和阉羊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原来,人和畜牲是一样的,低贱得只能遭受这样的刑罚与凌虐。

  人道这世上许没「人道」这二字,只有畜牲,只有豺狼虎豹。

  掌心里溢满了鲜血,牧奴终在努力的最後一刻见着乾柴起了微弱的白烟。

  「太好了!」牧奴欢喜地叫出,额上不知沁过了多少汗水,正一滴滴地滑落。

  迅速地将药材倒入盛着雪水的锅盆内,牧奴以屋内遗留下的废铜条搅着药材,盼雪水能赶紧地将草药内的汁液和效用逼出,化为补身的药汁。

  搅至一半,他忽见锅盆里的水越来越少,渐渐转为褐色的药汁正悄悄地流失中。

  赤手地将锅盆给拎起,手让触火燃烧的锅盆给烫得就要撕了一层皮,牧奴赶紧地扔下,捏捏耳朵,以除去灼热刺疼的感觉,可却心烦锅盆底的破洞会让药汁流得一滴也不剩。

  下一瞬,只见锅盆狠狠地爆裂开,而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好不容易煎出的汤药在他的面前淋落至柴火上。

  火熄了,独剩微弱的白烟飘缈,冷空气再次凝结。

  眼眶里积着惊愕的泪水,眼白之处已让红色的血丝给覆盖,牧奴心中苦涩得说不出话来,双手的疼痛似已麻木,唯有心像是无法chuanxi般地哽住,哽得就要没了命。

  瞠着一双再也无法眨的眼,牧奴的心一抽,仓惶间转过了身子,彷若失心疯般地朝弥诺奔去,欲将病入膏肓的他背於背上,领着他上街找郎中。

  「没关系!我背你去!郎中可以救你的!没事的!」牧奴无法控制自己欲崩溃的情绪,他失控地将弥诺给背起,可弥诺却浑身瘫软,无力地摔回了草蓆上。

  不放弃,不泄气,牧奴蹲下,双膝抵於冰凉的石地上,欲再次背起憔悴的弥诺。

  弥诺让牧奴扯得疼,亦不愿见牧奴做这徒劳无功的事,於是用尽全身之力狠狠地道:「牧奴!你放开我!我受够了!受够了!」他不愿再受折磨了,不愿见牧奴再为他受苦了。

  够了!够了!他是王子!他不要苟延残喘地活着!这没尊严!

  那坚决的喊声回响於牧奴的耳底,反覆地鸣嗡,迟迟挥之不去。

  双腿一软,牧奴跌坐於石地上,脸上写满了绝望,写满了失魂落魄,神情是愣住的,是无魂的。

  他又何尝不知弥诺的命已危在旦夕,只是他不让自己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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