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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靡?鱼腥草卷》 鱼腥草卷?第一章《浴事》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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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芒种,喝茶清暑热,空气里冷热胶着,将要落雨。

  有着两颗大暴牙的朴子拐着脚,自城楼西侧的璎珞香水行步行至大街转角处的猪婆子饼舖。街道两侧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绫罗绸缎庄、香火纸马舖等店家,大夥儿正准备收舖打烊,夜晚好歇息。

  因跛脚走得缓,瞧猪婆子正将糕饼舖里的灯火给灭了,朴子赶紧地招招手,喊:「猪婆子!猪婆子喂!给咱家哥哥等等喂!」他喊,熟练地喊。

  他对京兆府极为熟悉,他可是在京兆府大街小巷里混大的,这里可没他不知的事,倘若不知,便差几个小叫化子去查探,那消息可灵通哩。

  「给哥哥我一袋新鲜的藕饼,还有呗!」他走近饼舖,朝年岁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圆润女人喊着。「没有马上给咱做!哥哥我就要新鲜的藕饼!」

  「唉唷,你大暴牙又来差遣我啦!当我猪婆子好欺负是吧!」女人笑笑,笑得肥大的双颊鼓起,就要瞧不见那细小的眼睛,看似早已惯了朴子的大声使唤,有如食着家常便饭般。

  「哟,哥哥我可是看你手艺好,才给你捧场,可别不知趣呀。」朴子身着宽松布衣,外头套了件青色的麻布外衫,头上汗巾一束,双手插腰,两颗大暴牙显显而露。

  女人手一挥,极为不屑。「呿,早给你准备好哩!」她转身朝竹编蒸笼里取出了数十块bainen的藕饼,朝一旁匣里抽了张油皮纸,将藕饼给裹住。

  朴子看看手中的铜钱,睁着豆眼,惊愕地道:「我没要那麽多,十枚铜钱只能换五块饼呢,你多给啦!」平时,一块藕饼是两枚铜钱,今日是怎麽啦

  女人笑笑,仍是不断地将蒸笼里的藕饼给包起。「瞧你是给那群小乞儿带去,就都给你啦!要不可浪费了!」她将全数的藕饼都给了朴子。

  「哟,猪婆子发慈悲心哩,鸾鸟菩萨会保佑你啊。」朴子笑,心想这女人真有人情味,和那些官人就是不一样,虽生得有些抱歉哎,咳咳。

  将油皮纸包系上提绳,猪婆子把藕饼递给了朴子,一脸正色地道:「若你是买给你家香水行娘子,我可是照原价算啊,别把我说得如此善心。」庶民和官人仍是有着天大的区别,那璎珞娘子还是有钱人呢。

  接过油皮纸包,朴子将手中的铜钱递给了猪婆子,可仍不忘道:「我告诉你啊,璎珞娘子可是个好人,是我的恩人,若你敢欺负她,我可和你没完!」一双小眼睁得吃力,他用尽性命也要来保他的恩人。

  「谁不知她是好人啊!」猪婆子挥挥手,又道:「就知道她是好人,才照原价,不讨价还价呀!」她执起一旁的布巾,擦拭着沾着面粉的桌面,咧牙道:「就你这种无赖,才讨价还价,要不就直接给便宜,省得麻烦。」

  「哟。」朴子感到惊奇地喊,这猪婆子可真了解他。

  「你可真了解我啊姐姐,那哥哥我先谢过哩。」他朝她作揖,以示感谢,可却又带着几分的玩笑与戏谑。

  「甭谢甭谢,我可还真不能习惯。」猪婆子甩甩手中的布巾,裹起的面粉忽地洒落,细粉纷飞,呛了自己一口。

  「咳咳,唉唷,真不留神。」她赶紧接住布巾,不能再甩。「我忙去啊,没时间陪你闲话家常。」

  「那哥哥我先走哩,再会啦姐姐。」朴子朝猪婆子招手,随後拐着脚,朝城中的暗街小巷内步去。

  雨味浓稠,朴子独自走於阴暗的小巷内,嘴里哼着小曲儿。

  「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唯有娘子最心软啊……」他随意地唱着曲儿,虽说右脚跛了,步行拐得辛苦异常,可仍是自得其乐。

  他仍记得,清楚地记得,他的右脚是让官人给打瘸的,那时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小乞儿,因偷了官人家膳房里的一笼河虾烧卖,当场让下人给抓住,那主子一声令下就是爆打,一打便将他的腿给打瘸,连牙都打歪哩。

  他生得这般模样,那人得负很大的责任呀。

  从此,他更加憎恨官人,憎恨那些名流贵族。

  他知晓,这些官人都有病,他们都有着秘密,尤其是打断他的腿的刑部尚书符雍,他是刑部都官司员外郎蛛童的义父,还是当今国后娘娘的父亲。

  都说了,没他朴子不知的事,他会将这些秘密给挖出,如狗啃咬骨头般,给好好地弄个清楚,好报那腿瘸牙暴之仇!

  细雨飘飘,哼唱声在赫然间猛地停止,朴子的身子瑟缩於生有苔藓的墙角边,观望着小巷另一头的景象。

  是一顶大轿,是都官司员外郎蛛童大人的大轿,他的大轿极好认,那帘上和轿顶涂绣上了几株生得朴实的草,听璎珞娘子言道,那是一株救命之草,叫鱼腥草,鱼腥草若不经煮烫,便会溢着一股鱼腥味,不讨人喜欢。

  他可真不明白,好端端的一顶大轿,没事让人绣上鱼腥草做什麽已经够让人厌恶了。

  难道,蛛童大人也有秘密

  哎,不管,他是刑部尚书的义子,同样是个坏胚子、坏东西,他就是看得不顺眼!明日还得伺候他洗浴呢!

  呸啊!朴子想吐口水。

  听,朴子躲於一旁偷听,用小小的眼珠子看,看那蛛童大人究竟在做些什麽。

  来人并未说话,只瞧蛛童大人的身後跟着一名身着奴役服饰的年轻男人,那男人垂着脸,有些卑微,和一般的奴仆没两样,可那发色却略显褐,一丝一丝的,未束上,披散着。

  下一秒,那发光的眼珠子刹然间朝朴子的方向望来,像是发现有人於不远处窥视。朴子双眼猛地一眨,差点让那两道自眸心里射出的强烈光芒给灼伤!

  那是一对会发光的眸子,如豹般,如琥珀般,谜样、深邃、千变万化。

  朴子想,那是琥珀阗之人,绝非密国的百姓。

  可为何会有琥珀阗之人在大街上呢他们不该都在大牢里竟还跟着「高贵」的都官司蛛童大人。

  随即,他瞧见蛛童大人是一脸的柔情,那细手牵握住男人的掌,好似几分疼爱,将那有些木讷与笨拙的男人领进了大轿,随之自己亦倾腰而入。

  伸手将嘴摀住,朴子睁着一双豆眼,心想,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蛛童大人真是个娘儿!还养娈童啊!当朝国后的兄长是个娘儿!

  那,蛛童大人戏蜘蛛吗朴子正思虑着这个问题。

  「孩子们!大头哥哥回来啦!」暗巷内,朴子手揣藕饼,笑容满面。

  这角阴暗之处,夜里之时无半点人烟,可让他尽情地喊,喊得那些小萝卜头们出来吃饼,好充饥呢。

  他一手举高,指头随着口里喊出的数字比划,带着大暴牙的嘴长长地喊:「三──二──一──,再不出来可就没藕饼吃啦!」他喊,喊得真切,喊得真情。

  「哇──」下一秒,只见一群身着褴褛破衫的孩子们自四面八方冲出,朝朴子的方向奔去,跑得如疯牛般。

  「大头哥哥!大头哥哥!我要吃藕饼!」一句句的大头哥哥在朴子的耳边徘徊不断,他不只是香水行的夥计,亦是这帮小乞儿的大头哥哥。因他年纪最为年长,成了这群小乞儿中的头头,大家所幸都称他为大头哥哥。

  「好好好,每个人都有,别抢啊!」朴子小心翼翼地将系於油皮纸包上的细麻绳给拆解下,随後扯开油皮纸。

  「别抢啊,大头哥哥发给每人一块,都有呢。」他笑,笑得欢心,笑得疼惜。

  他取出一块块bainen的藕饼,发给每个孩子。「来,这块给狗子,这块给笨石头,这块给小米子……」

  「最後一块给我自己,嘿嘿。」他捏起油皮纸里的最後一块藕饼,是最小的,该是猪婆子用剩余的粉团做的。

  只见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啃着手上的藕饼,吃得津津有味。

  朴子吞了吞口水,道:「你们可要感谢香水行的璎珞娘子啊,她可是咱们的恩人,这饼还是她托我买给你们吃的。」咬了口软嫩的藕饼,他又道:「下回在街上见着她,要唤她『恩人』,知晓吗!」

  孩子们嘴边沾了满满的碎屑,直道:「明白哩!」

  站於一旁年纪最小、仅有八岁的小米子,睁着一双童真无辜的大眼,手里仍握着吃了一半的藕饼,疑惑道:「大头哥哥,璎珞娘子那麽好,你为何不娶她当娘子呀」

  这句话将朴子问傻了。

  他是何等的身分啊,怎能娶户部尚书的女儿,况且她早已嫁予将作大匠扬舟大人,他一点机会也没有啊。

  他感到无地自容,将脸一垂,嘴里碎声念道:「命啊命,命生得不好啊……」

  「璎珞娘子让人抢走了吗」小米子天真地问。

  嘴角一扯,朴子无奈地点头,道:「早让人抢哩。」

  「那大头哥哥去把她抢过来啊,大头哥哥不是都这样教我们的吗」小米子道。

  这下,朴子睁大了双眼,朝小米子的头拍去,喝道:「说啥瞎话!你是盼我让将作大匠给劈了呀!」纵使他再喜欢璎珞娘子,却是半点的可能也没有。

  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朝着小米子和其他的孩子们咧牙道:「你们可不能抢!璎珞娘子不喜欢你们抢人家的东西!记住了!」抢,就是偷,是犯法。

  「哦。」孩子们似懂非懂地颔首,随後舔舔残留於指尖的藕粉。

  「好哩,让大头哥哥给你们唱首情歌,你们给我打拍子。」他清清喉,将脸仰起。

  「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唯有娘子最心软啊……」

  掌心在夜半里不断拍响,迟迟不止。

  不远处,璎珞和扬舟打着素伞,牵着马,步行於芒种的细雨中。

  他俩相视而笑,好似听着自另一头传来的幽咽唱腔。

  夜深了,却不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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