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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靡?鱼腥草卷》 鱼腥草卷?第五章《窥阴》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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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池内,弥诺强扯出一抹笑意,可气息却是奄奄。

  如雾般的水气蒸着人的双眼,顿时瞧不清眼里积的是雾是泪。

  弥诺抿着泛白的双唇,瘦弱的身子让结实的牧奴给搂着,冰冷和热意掺杂。

  两人褪下一身掩饰「狗」的身分的粗糙衣裳,浸於热烫的汤池内,牧奴自弥诺的背後将他给环抱住,让苦命的王子安逸地倚於他那宽阔的胸膛前。

  浴间里唯有他俩,璎珞将空间腾给了他。

  他们不说话,只是聆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听着彼此的惆怅。

  有太多的心事,不知该如何说起。

  牧奴的心紧贴着弥诺的背脊,灼热的胸前感受到了那锐利的骨自弥诺的皮下窜出。

  弥诺太瘦了,瘦得就要见骨,瘦得没了力气。

  心异常地酸涩,隐隐地扯动,牧奴的眼里有泪,在下一秒,心如刀绞。

  他以略略粗糙的指尖拂过弥诺臂上尚未痊癒的伤痂与血痕,一旁仍有如小丘隆起的肉疤,软软凸凸的,是之时让蛛童给抽打的。

  本是白净的身子,在短短数月内成了血肉模糊,没一处是安然完好的。

  没让蛛童抽死,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问自己,许得不到一个解答。

  心难以承受眼前的一片不堪,牧奴吐了口气,那口热气湿湿地撞於弥诺的颈肩。

  鼻音极重,弥诺忍着满腔悲意地道:「牧奴,你为何叹息」小的时候,他们唯有欢笑,没有悲叹,一同在琥珀谷上放着牧,与月黄色的羊群为伍。

  牧奴松开弥诺,双手拨水,将那带有草药香的香汤浇上弥诺的肩,哽住哭腔。「没事,我没事,我们都会没事的。」两只如琥珀石的眼,泪光在闪,彷如艳阳照射般,盈盈亮亮。

  「你在蛛童大人那里,过得好吗」弥诺问得轻轻,可语意却是凝重。

  将竹笲里的鱼腥草胰子取出,牧奴将胰子沾沾水,抹於弥诺的背上,动作极是温柔,彷如怕手下的那层皮破了,如纤柔的蚕丝般,得小心地呵护。

  心一揣,牧奴强颜欢笑,将本是郁郁不乐的神情一改,道:「我,还好。」

  他以有劲的十指搓揉着弥诺背上的泡沫,柔柔地滑过那道道伤痂,以鱼腥草藏於心底的那点慈悲沁过那一条条的血痕。

  静默不语,牧奴仔细地替弥诺洗着身子,将皮肤的每一处给洗净。

  他的手指抚到了、摸到了,就连弥诺的大腿内侧,亦是一块块浮起的口子,肌肤不再如以前光滑柔软。

  泪水,自他的眼角落下,一行行,与热气胶着,刹时分不清是水是泪。

  见弥诺的青丝纠缠成硬块,如钢丝般乾涩坚韧,牧奴执起水勺,将弥诺的长发给润湿,随後抹上胰子,以香水行备的冬瓜青玉梳小心翼翼地梳弄,欲将那解不开的发给梳软、梳顺。

  望着那一绺绺褐色的发,睨着手上呈冬瓜青色的玉梳由上往下滑动,牧奴的思绪不禁被带回从前,带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

  小小的弥诺,生得纤细,皮肤白皙,自十岁懂得世事後,便让琥珀阗国王送至郊野的琥珀谷,要他学习以及适应平凡人的苦日子,为的,只是等待成为缜密两国侍子的那一日。

  护送弥诺至琥珀谷的队伍不过寥寥数人,他彷若个被遗弃的孩子,从此失了家庭的温暖与父母的关爱。

  师婆以那双慈悲的手按住弥诺的肩,弥诺则是睁着一双眼,望着队伍远去的背影。

  他没哭,可却也没笑,只是不说话,只是一脸的茫然与懵懂。

  他的命运,早因政治的纷乱而写下,注定是坎坷、多舛。

  那年的牧奴与弥诺同岁,他们同是将师婆当成最亲之人,因此成了极为要好的夥伴,两人坐於木拚的矮栅栏上,头戴着皮袄帽,相互握手拉勾,欲作对方胳膊上的图腾,是一辈子的朋友。

  琥珀阗的月亮极圆,晕黄显得醉人,外围笼着一圈光芒,是一曲优柔的挽歌,浅浅的,却是令人着迷。月的清辉照於暗黑的小丘上,两人双手抱膝,一同数着挂於夜空中的澄亮星子,一颗、两颗、三颗,怎麽也数不尽,彷若满溢的珠宝盒,让人看得眼花撩乱。

  日子极是平静,两抹不大亦不小的身影,一同躺於齐齐的青翠草皮上,望着那片没有边际的天,啃着羊奶酪,凝视着仍是个未知数的未来。

  本是沉默不语的二人,在相伴的十年内,成了彼此身上的虫子,成了吐露心事的对象,直到十年後,年岁二十的弥诺离开了琥珀阗,因政治因素而被送至密国。

  弥诺走後,牧奴不再说话了,面对的只有丘上的绵羊,唯独能自那轮皎洁的明月中依稀瞧见弥诺的笑脸,瞧见当年两人偷骑着绵羊,自小丘滚落的那个春季。

  指头拉的勾,他刻於心扉,不曾忘却。

  朋友,是烙刻於胳膊上的图腾,无法轻易地将其洗去。

  除非──以刀割剜去那抹回忆、那寸光阴。

  「牧奴,你也这麽对蛛童大人吗……他,是你的朋友吗……」弥诺问得黯黯,神色极是落寞,将牧奴自回忆中给拉出。

  梳弄着长发的双手忽地僵住,手一颤,使得握於掌心的冬瓜青玉梳落入了香汤池内,水纹隐隐地波动。

  微微的啜泣声传入牧奴的耳底,心上的肉似一片片地让人削下,牧奴控制不住自己哽於心扉的情绪,将臂膀一张,搂住了暗暗哭泣的弥诺。

  他们只能用拥抱来疼惜着彼此,只能用这种方式使其得到痛苦中的一丝丝安慰。

  牧奴落下了泪,哽咽地道:「弥诺,我讨厌自己,讨厌自己……」他厌恶自己,厌恶来了密国的自己。

  「我觉得自己像只肮脏的狗,下贱,龌龊,卑劣……」泪水滚滚地滑落,牧奴头一回在他人面前哭泣,虽说弥诺背对着他。

  弥诺的双眼亦是红肿,可却强扯出一抹笑,说:「牧奴,你怎麽了若你有心事,可以像小时候那般,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忧愁。」自己,又何尝不苦却只能忍着、捱着,半句怨言也没有。

  汤池间是一片宁静,独剩水声流淌,沁着悲伤人的心房。

  沉寂半晌,牧奴止住眼眶里的泪水,叹道:「我没事,许是想家,想故乡了。」他不该惹弥诺落泪,这只会使心更加地脆弱。

  「嗯……」弥诺轻应声,轻轻地挣脱了牧奴的怀抱,身子一转,看向阳刚许多的朋友。

  他伸起细长的指头,柔柔地轻抚过牧奴那僵硬可却热烫的脸颊,喉头蠕动着,双眼略眯,显得朦胧。

  「牧奴,我们唱首家乡的歌吧……是师婆教咱们唱的……」弥诺忆起了童年天真的日子,那个美丽的草原。

  牧奴抽了口气,双唇一抿,才点头。「嗯……」

  香汤内,两人握紧彼此的手,唱着家乡悠扬的小曲,哼响那阳光弥散的午後、那飞花不止的花谷,以及烙刻於心底深处的情感。

  丘上的羊儿啊,你可曾听我说

  杜鹃湖上的云啊,溜溜地转啊;

  拂过花谷的溪水,拂过光滑的石子,是我最深的眷恋。

  天上的星子啊,你可曾听我的秘事

  心里有个姑娘,她笑笑说我傻啊;

  我不言不句,是那娇羞的情郎,等姑娘脸红红来嫁。

  牧奴唱的是家乡的歌,那蛛童唱的,是否亦是他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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