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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处男 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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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戛活佛失望之情完全显露在脸上:“为什么?”

  洛伟奇说:“其一,道不同不与为谋也。我是学农艺的,我早就答应若鹃姐,将来一定要走遍全云南挖掘新的物种,一定要成为农业专家。我不能违背我对若鹃姐许下的诺言改行当活佛;其二,在你对我讲述那个护身符的来历之前,我看在你是阿贡爷爷师弟的分上,又因为你为了救我,把心爱的藏獒杀了给我当药吃了,所以真想叫你一声活佛爷爷的。但现在我的主意变了,因为你爷爷和我爷爷是同辈,所以充其量我只能叫你一声大哥。”

  桑戛活佛勃然大怒:“你奶奶的,‘充其量只能叫我一声大哥’,如果不充其量,就只能叫一声小弟了?”

  洛伟奇:“嘿嘿。”

  桑戛活佛气得七窍冒烟,他一掌拍在实木板凳上,喀嚓一声把板凳拍成两段。他嚎叫起来:“你妈那个熊,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是政协委员,我是人见人怕的大活佛,我大喊一声大山都要抖三抖。是不是我赶着来给你治病,你反而瞧不起我了。还充其量才叫一声大哥。你妈那个臭包脚布的,不行,你今天非叫我一声爷爷不可,否则我跟你没完。快叫爷爷。”他声如洪钟,震荡得房顶直晃,房顶上的瓦片被震散,灰尘纷纷飘落。

  洛伟奇摇摇说:“不叫。”

  桑戛活佛在地上狠踏一脚,地面上的红砖被踩碎一大片,他站起来一掌拍在红木方桌上,哗的一声方桌打散,散落一地。他高声叫道:“快叫爷爷,不叫我把你揍成一摊泥。”

  洛伟奇:“就不叫。”

  桑戛活佛更生气了,他大吼一声 :“快叫爷爷,不叫我把拍成豆腐渣。”洛伟奇的胸口让声音震荡十分难受。桑戛活佛举起大手就要拍下。

  洛伟奇梗着脖子:“就是不叫。”

  眼看桑戛活佛的大手就要拍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小豆子跑进屋来一下子跳起,抱着桑戛活佛的脖子,在他的大脸上亲了一下说:“他不认你这个爷爷,我认。活佛爷爷,好爷爷,亲爷爷,你再把我举起来往床上摔下去好不好。摔过以后可舒服了,全身轻松。”

  洛伟奇不解:“小豆子,怎么回事?”

  桑戛活佛一边擦着脸上的唾沫,一边笑着说:“小豆子啊小豆子。你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一点悟性都没有,连这点小秘密都保不住,还想让我认你作孙子。来世吧。”

  阿贡老人把洛母带到洛伟奇的住处。母子见面,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洛母抱着儿子失声痛哭。小豆子也在一边陪着抹泪。

  为了不打扰他们母子说悄悄话,阿贡老人把小豆子叫住说:“走吧,人家母子相会,我等何必跟着悲伤。走,你背着我上桑戛那边,夺些助酒之物回来,好庆祝他们母子相聚,如何?”

  小豆子:“阿贡爷爷说得对。”

  洛伟奇一边给母亲抹眼泪一边说:“幸亏阿贡爷爷和桑戛活佛救了我的命,否则我再也见不着妈妈了。”

  洛母:“是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幸好世上还是好人多,否则我们这些受苦人真的没办法活了。”

  “妈,你老多了,头发变灰白了。都怪孩儿不孝,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洛母抽噎着说:“快别这样说。若鹃把你们的事都对我说了,到现在我还搞不明白你们错在哪里……对了,我想问你个事,你听了别往心里去。”

  洛伟奇:“妈,你说。”

  洛母:“你和若鹃结婚了吗?”

  洛伟奇:“没有,我被打成右派后,开除了党籍,若鹃还是党员,所以组织不批准我们结婚。”

  洛母:“那么你和若鹃入洞房了吗?”

  洛伟奇:“没有,因为你一直教导我,对女孩子要负责,没经批准,不举行婚礼,不准入洞房。”

  洛母:“那么,若鹃怀的孩子是你们俩的吗?”

  洛伟奇:“是。”

  洛母不解地:“那就怪了,这怎么可能呢?”

  洛伟奇:“妈,这件事你先别问了,容我以后再慢慢解释。”

  洛母点点头:“唉,只能怪我们的命不好。若鹃真是个好孩子,我对不起她。我没有这份好福气啊!”说着又痛哭起来。

  洛伟奇痛苦地说:“妈,我和若鹃姐从小在一起,早就心心相印,灵犀相通。为什么上天对我和若鹃姐这样不公平?我和若鹃姐都是胆小善良之辈,从来没有做过一点伤天害理的事啊,不应该遭到这样的打击。妈,是不是我的祖上有人做过缺德事,要报应于我?”

  洛母悲伤地:“你姥姥、你奶奶都是笃信我佛,长年吃素的。我就更不用说了,生下来就远离荤腥,从我懂事起就拜佛念经。我不晓得祖上有没有人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但上天有眼,就凭我们母子俩这份善心,也不应该受到报应的惩罚。”

  洛伟奇:“妈,我现在想通了,我一定要做出业绩来纪念我的好姐姐。希望若鹃姐在天之灵保佑我,让我发现一个新物种,我一定用姐的名字来命名它。”

  洛母:“难得你有这份心机,但愿我能活到那一天……”洛母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嘭”的一声,桑戛活佛把门推开,闯了进来。

  桑戛活佛大声说:“洛夫人来了,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早通知我?”跟着,阿贡老人和小豆子一起进到屋里。

  阿贡老人说:“人家母子说话,师弟如此冒失成何体统?”

  桑戛活佛对着洛母鞠躬到地:“洛夫人,桑戛和尚有礼了。”

  洛伟奇:“妈,这就是桑戛活佛。”

  洛母正要下跪,被桑戛活佛轻轻一扶,身体就飘飘然站了起来。

  桑戛活佛:“不可不可,切切不可,否则会折我的根基。走吧,大家到我家去。家里已经准备好斋饭和水酒,为洛夫人接风。”

  桑戛活佛的素斋宴实在可以大大吹嘘一番。什么罗汉什锦,冬笋烧海参,红烧鲤鱼, 麻婆豆腐,气锅鸡,麻辣蹄膀,酸笋腐竹,糖醋排骨……都是一顶一的佛家名菜。当然,所有的鱼啊肉啊鸡啊全是豆腐类食品加工而成。

  桑戛活佛说:“洛夫人不远百十里,来到鄙舍,使蓬荜生辉一回。贫僧知道洛夫人笃信我佛,毕生吃素,所以酒席上喝的是青稞酒,吃的是全素斋,为洛夫人接风。来,大家为洛夫人的贵体健康干杯。”

  阿贡老人和小豆子一边品尝各种斋菜,一边赞美:“味道实在地道。”桑戛活佛听到称赞,吃得大为开心,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食物,嘎嘎有声,无暇他顾。洛伟奇正要举筷,却被母亲止住了。桑戛活佛发现洛伟奇母子都停筷不动,不解地问:“洛夫人,这菜肴有什么问题吗?”

  洛母:“桑戛活佛的菜肴很好,闻这味道就知道这桌斋宴质量非同凡响。只是我和洛儿无福消受,我母子一吃豆腐类食品就过敏,全身浮肿。”

  桑戛活佛一拍脑门,大声说:“活佛该死,活佛该死。我怎么不问清楚就自作主张呢。得罪了。”他又大声说:“来人啊。”一个小喇嘛快步走出,毕恭毕敬地站在桑戛活佛面前。

  桑戛活佛说:“快去传话做饭喇嘛,下面的菜一律不许放豆腐、豆腐卤、豆腐干、豆腐皮、豆腐泡、豆腐乳。让他快把佛跳墙端上来。”

  小喇嘛:“知道了。”

  一会,一位年老的喇嘛端着一个铜锅快步走了上来,对洛夫人说:“小僧该死,小僧该死,没有照顾好夫人。”

  洛夫人站起来说:“不是佛爷的错,是我没有预先通知佛爷我有戒口。”

  桑戛活佛说:“不知者不罪也。下去吧。洛夫人请坐,来来,快尝尝我的杰作,这道佛跳墙可以说是集五湖四海山珍海味于一坛也,内中绝无豆腐,洛夫人和伟奇尽管放心品尝。”

  大家品尝这道桑戛活佛称之为杰作的名菜,果然名副其实。洛伟奇是个美食家,更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吃了不少。洛母年轻时什么菜未品尝过,也对这个菜赞不绝口。

  阿贡老人虽然走南闯北,也未曾吃过如此美味的斋肴,于是便产生了几分猜疑,他问:“桑戛师弟,你这佛跳墙确实是美味绝伦,但确实是全素斋乎?你刚才说,此菜集五湖四海,山珍海味于一坛,‘海味’二字如何解释,能否把内中的配置介绍介绍。”

  桑戛活佛开怀大笑,笑声震得大厅嗡嗡作响,他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这老道不怀好意, 第一, 是想在我这道菜中找出点不是全素斋的根据来; 第二是想把我这道菜的做法偷走。现在我就把这独特的配方告诉你,不怕你偷走以后去昆明开饭馆。其一,山珍首先要选新鲜的云雾冬笋、云雾木耳、云雾银耳、云雾金针花。为什么这些原料都要有‘云雾’两字呢,这是因为必须生长在高山云雾缭绕之处,长年少见阳光,其味才鲜美绝伦。其次,山珍中还有干猴头蘑、干金针菇、干牛肝菇、鲜松菇和发菜。其三,也是最难找到的是百年大海龟……你们别用眼睛瞪着我,我说的不是海龟肉、海龟肫、海龟蛋之类,而是百年大海龟背上长的海发菜。把这些东西洗净,煮成八成熟,记住,不是七成,也不是九成,而是刚好八成熟,放上适量的盐,存入坛中,用泥封好,再埋入三尺深的地下,起码两年后再取出,加热,就是我们现在吃的这道菜。”

  桑戛活佛这么一介绍,听得大家目瞪口呆:这样的做法,材料也太难找,特别是那个百年大海龟背上长的海发菜,上哪找啊?而且还要埋地两年,天啊,时间也太长了点。

  小豆子说:“桑戛活佛,我觉得你话中有假。”小豆子的话让大家一愣。

  桑戛活佛瞪起如同牛眼般大的眸子,问:“小豆子,我那句话有假?你信口胡言,小心我砸碎你的狗头。”

  小豆子笑着说:“桑戛活佛先别着急,我说话当然有根据。你说你的佛跳墙经过那么多的工序,还要埋在地下两年。现在问题来了,你怎么能知道今天洛妈妈要来,你的佛跳墙又刚好放够时间,洛妈妈一进你屋,就香喷喷端上来,难道你真的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

  桑戛活佛正颜厉色地说:“小豆子啊小豆子,我说你什么都灵,就是悟性不灵,真是千真万确。我几时说过这佛跳墙埋在地下不许超过两年了,我又几时说过我只在地上埋了一坛佛跳墙了。老实告诉你,这佛跳墙我平时根本舍不得吃,就是省长来了我也不用它作招待。你今天是沾了洛夫人的光。洛夫人何许人也?她是当年京城大御商魏子奇的千金,她的美貌曾震惊京城,让格格们羡慕不已。而且整个北京城,上至皇上,慈禧太后,下至黎民百姓,都吃他家生产的稻米。当年京城有句名言,说‘不食魏家米,不知百粮味’。”

  洛母笑笑说:“难得活佛记得我家的往事。俗语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好女不提当年俏’。我们家过去的事是‘丝弦提豆腐,提不起来了’。”

  桑戛活佛:“不必谦逊。我们席上的这一位洛伟奇公子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爷爷洛得荫也是当年京城的大贾,谁不知道‘洛家御酒醉万家’这句名言啊?我活佛还要预言,洛伟奇在大难之后,必是大富大贵之人。”

  洛母笑得更加畅快:“就借活佛一句吉言。如果伟奇今后遇到什么大难,还请活佛多多照应。”

  桑戛活佛:“这个自然。今天我还一件喜事告诉大家:经县政府研究,同意因病提前释放洛伟奇。”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非常高兴,举杯祝贺。

  洛夫人说:“谢谢桑戛活佛的关心。”

  桑戛活佛接着说:“本来伟奇的右派问题是可以一并解决的,可惜因为金云县与昌祥县合并成一个县时,把伟奇的档案弄丢了,所以右派帽子暂时不能摘,户口也只能落在本县,这些问题就等一等再想办法吧。关于伟奇的工作问题,刚巧县第二小学缺语文老师,我已经联系好,下星期一就去报到,不过只能当代课老师。”

  洛伟奇着急地:“那么小豆子呢?”

  桑戛活佛一本正经地说:“至于这个小豆子嘛。”桑戛活佛摇摇头,接着用悲伤的语调说:“大家在研究时也有人提议提前释放的,但是考虑到此人无灾无病,在监狱里也没有什么立功表现,找不出提前释放的充足理由。所以决定让他返回监狱继续改造一段时间,也好给监狱长有个交代。小豆子明天早上打好行装就回监狱去吧。”

  本来大家都为伟奇的提前释放感到高兴,可听到小豆子的事,心又沉了下来。

  洛伟奇恳求地:“桑戛活佛,你行行好,再想想办法,如果小豆子不出来,我心里不好受。”

  桑戛活佛眉头紧皱,惋惜地说:“是啊,我也不好受啊,多可怜的小豆子啊。但是没办法,这是组织上的决定。”

  洛母也说:“桑戛活佛,阿弥陀佛,行善积德,救苦救难。”

  桑戛活佛:“这个人太笨,无可救药。”

  小豆子哭着说:“别求他,越求他越来劲。他这个活佛坏透了,又臭又硬,是狗屎堆里抠出来的活佛,卖出去不值两毛钱的大胖猪头肉活佛。”

  桑戛活佛蹭地站了起来,举起大手,凶神恶煞地问:“你骂我是坏活佛、臭活佛、狗屎堆里抠出来的活佛也就算了,但骂我不值两毛钱的大胖猪头肉活佛太不应该。本活佛有生以来还没听到有如此经典的骂法,太让我生气了?难道我长得真的像煮熟的猪头那么丑吗?前两天阿贡老道还说我比伟奇还漂亮几分呢。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大家都以为这次小豆子非吃巴掌不可了,定定地看着活佛,伟奇站起,准备在小豆子挨打时挡上一挡。只有阿贡老人嘴角上挑,微微而笑,一言不发。

  桑戛活佛大声问小豆子:“你骂够了没有?”

  小豆子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说:“骂够了。”

  桑戛活佛说:“骂够了就好,你下星期一和伟奇一起去报到,做些力所能及的行政工作。平时抓紧时间向伟奇学文化。别太贪玩了。”

  1960年3月中,阿贡老人、洛母、伟奇和小豆子一起搬至县城第二小学附近的三间小屋子。平时,伟奇和小豆子去上班,洛母在屋后头开点荒地种点菜,养几只小鸡,阿贡老人就坐在板凳上,晒太阳,逗小鸡,打瞌睡。节假日一家四口到附近的风景区游乐玩耍,带些爱吃的小吃去野餐。其乐融融。

  可是阿贡老人显得心事重重,闷闷不乐。伟奇问他,他摇摇头不说话,小豆子问他,他还是不言语。只是饭量越来越减,语言也越来越少,睡觉时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人显得更消瘦了。心细的洛母看到阿贡老人越来越瘦,心中很是不忍,便不断变着花样做饭菜,做些老人爱吃的细软之食,但阿贡老人仍然提不起胃口,不断消瘦下去。伟奇和妈妈说起阿贡爷爷的情况,洛母说:“你阿贡爷有解不开的心事。让我和他谈谈。”

  这天,伟奇和小豆子上班了,阿贡老人又坐在板凳上晒太阳。洛母也搬了把小板凳坐在阿贡人旁边,亲切地说:“大叔,有解不开的心事吧?”

  阿贡老人点点头,没说话。

  洛母:“是想白露乡的乡亲们,又舍不得我们吧?”

  阿贡老人点点头说:“我年轻时,常有野象出没家乡,曾见过垂死之老象寻旧路回象坟过世。我这头老象亦然,然而……”

  洛母:“然而大叔想在归西之后葬于若鹃孙女之旁。”

  阿贡老人点点头说:“知我者洛夫人也……”说着就流出了眼泪,“我一生漂泊在外,从未尝到亲情之温暖,只有若鹃和伟奇待我亲如祖父。再说,这两个娃子的遭遇,都因我而起,自责之心,如巨石压顶。如今伟奇虽然安然无恙,但若鹃孙女一人在荒凉野外,很是寂寞,我不放心,想陪陪她,给她解闷。”

  洛母:“大叔你放心,我会把此事放在心中,待大叔百年之后,一定满足大叔的愿望。但你必须振作起来,多吃饭,养好身体。等学校放假,就让伟奇和小豆子送你回白露。”

  阿贡破涕为笑说:“谢谢洛夫人。今晚给我做一碗红烧肉如何?别忘了要选五花肉,多放辣子,烧烂些。”

  阿贡老人回白露乡之后,不到半年就过世了。洛母、伟奇和小豆子按照老人的愿望,把他葬在若鹃的墓旁。墓碑上刻着“白族道长阿贡爷爷之墓”。

  此后不久,小豆子向洛伟奇说:“伟奇哥,学校里的工作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都怪我文化程度太低,连钟表都不会看,上课下课打钟常打错。而且我自由自在惯了,特别怕别人管我。所以我想换个工作。”

  洛伟奇叹了口气说:“唉!你能干些什么呢?”

  小豆子:“我想,最好还是让我回家当农民,修补地球比较简单。”

  洛伟奇说:“修补地球也不容易噢。现在种地也需要文化知识……我看这样好不好,我跟妈说一下,我们一起凑些钱,你到大理开个小杂货铺算了,反正我家在大理的小屋空着也是空着。”

  小豆子:“伟奇哥,你看我这副德行,连算盘都不会打,能当小老板吗?”

  洛伟奇认真地:“我看行,你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待人诚恳,童叟无欺,说不定还真能混出个人样来。”

  洛伟奇把小豆子的情况和妈说了,洛母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如此这般,小豆子就回到大理开了个小杂货铺。没想到后来这小子居然发了,娶妻生子,很是风光。这都是后话了。

  洛伟奇在县第二小学一干就是三年,几次教育系统调整工资时,都因为他的右派问题没有解决而搁置了。但洛伟奇特别满足,从不向上级反映自己的情况。他准时到校,认真备课,认真上课,认真给学生批改作业,勤勤恳恳,从无怨言。如果有缺点,那就是心中没有把小学教育作为毕生奋斗的事业,也没有成为教育家的强烈愿望。他一有空就爬到山上去,或者是趴在桌子上写啊写啊,一方面是想发现新的物种,另一方面是他正在撰写一本名为《云南药用植物志》的专著。这本书吸取了前人对云南药用植物整理的养分,又总结了阿贡爷爷的用药经验,再把自己的发现三者融合为一,加上丰富的图解,内容详实,图文并茂。为了纪念阿贡爷爷和若鹃,他准备以阿贡和自己的名义发表。

  洛伟奇的生活既简单又充实,从不与女同志接触。洛母为此非常不乐意,她不断提醒伟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洛母不断地给伟奇介绍对象,还有些年轻姑娘借题上门示好,都被伟奇婉言谢绝了。洛母终于忍无可忍,在吃晚饭时发火了。她大声问儿子:“我每次和你谈到婚姻大事时,你总是搪塞,你是不是这辈子准备打光棍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身体也越来越差,我死了以后谁来照顾你。”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又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念念不忘若鹃,但若鹃都走了几年了。她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个不会料理自己生活的呆子,以后稀里糊涂过日子……”

  听到母亲的话,伟奇也哭了起来,他说:“妈,我很不愿意伤你的心。但是若鹃姐走了以后,我对她的思念不但没有淡漠,反而越来越深沉。我和她从小学到大学,到工作,一直在一起,朝夕相处,到了无需语言就能心领神会,灵感相交。她在世时,我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可是一旦我失去了她,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浮在我的脑海里,我脑子里全是她的形,她的象,我闭上眼睛是她,在梦里也是她。你叫我在这种心情下去和别的姑娘谈恋爱,岂不是欺骗人家吗?在这种心态下去谈恋爱,岂不是演戏吗?我的好妈妈呀,我生下来以后。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但就是没教我欺骗和演戏。你叫我怎么办?”

  洛母想了想,觉得这是天意,叹了口气说:“我懂了,今后不再逼你就是。”

  此后,洛母真的再也没有向伟奇谈起过找对象的事,然而心中总有一种不明不白的闷气,开始只觉得心中恹恹的,堵堵的,后来发展到茶饭不思,再后来发展到全身浮肿,全身乏力,半年下来,连做饭都没了力气。

  待伟奇这呆子发现母亲起不了床时才着急起来,马上去找桑戛活佛,不巧桑戛活佛到国外访问去了。只好借来大板车把母亲送县医院,医生会诊后把洛伟奇叫到办公室,对他说:“为什么这么晚才送来?病人已经是肝癌后期,全面扩散了”。

  洛伟奇给医生跪下说:“求求你们,救救我妈,我妈受过许多罪。”

  主任医生说:“起来吧,我们知道你的心情。说实在话,肝癌这种病,即使是早期发现,存活率也极低,后期全面扩散了,绝对是回天无力了。快快准备后事要紧,你母亲很快就会出现肝昏迷。”

  洛伟奇回到母亲的病房,洛母见伟奇眼睛红红的,就说:“真是傻孩子,一点小病就哭哭啼啼,让人家看到多丢人啊。不要紧的,过两天我就出院。这两天难为你了,自己煮点面条吃吧。”

  洛伟奇想了想说:“妈,我找到对象了,长得又好看,人品好,身体也不错。只是离家远了点,否则真应该让妈见见她。”

  洛母听说儿子找到对象,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马上坐起来说:“快,快,一定要让她来见见我。我好替你把把关。”

  洛伟奇说:“好的,我尽可能争取吧。”

  洛伟奇来到学校,推开校长室就给校长下跪:“校长,救救我。我妈病得快死了。你一定要帮我一件事。”

  校长说:“快起来。不就是救济金的事吗?这件事学校已经研究过了。决定救济你五十块钱。”

  洛伟奇说:“不是这件事,是请你借给我一个年轻点的姑娘。”

  校长惊诧地说:“你是不是急疯了,姑娘能借的吗?”

  洛伟奇说:“是这么回事,我妈因为我不肯找对象就急病了,已经报病危。现在我要骗我妈说我已经找到对象。所以请你借给我一个年轻点的姑娘,和我一起去让妈见见。好让我妈临死前完了这个梦。”

  校长理解地说:“这是件好事,应该帮忙。走,我和你一起去一、二年级教研室看看,让你挑一个年轻漂亮的。”

  校长和洛伟奇来到一二年级教研室,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不少,但是没有一个愿意做这件事的。一位未婚老师说:“要是真的我就去,做做样子我可不行。否则传出去多丢人啊。”

  洛伟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额角上立时渗出汗来。一位调来学校不久姓卢的老师看到洛伟奇急成这副样子,很是不忍,她脸红着犹豫了好长时间,开口说:“如果不嫌我长得丑,我就勉为其难吧,反正洛妈妈也不认识我。”

  洛伟奇说:“不丑,不丑,就麻烦卢老师走一趟吧。”

  洛母一看见伟奇带着卢老师进病房,就知道自己的病已经没指望了。为了伟奇的婚姻大事,平时她处处留心学校年轻女老师的情况,哪一位未婚,哪一位已婚,岁数有多大,姓名出身,性情长相,了如指掌。现在伟奇带来一位已婚的卢老师来看望,这呆子如果不到走投无路时,不会出此下策演戏给母亲看。洛母觉得这是上天对洛家和魏家过去伤天害理的报应。

  洛母装作十分欢喜的样子对伟奇说:“伟奇,好,好,祝你们幸福。”又对卢老师说:“姑娘,谢谢你来看我。”

  正在此时,小豆子接到电报也赶来了,见到洛母就伏在洛母身上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妈,你怎么啦,别吓我,呜呜呜……”

  洛母抚摸着小豆子的头说:“没事,没事,看你这副毛手毛脚的样子,桑戛活佛看见又该骂你了。”又说:“伟奇,你和姑娘先回去吧,我和小豆子有些话要说。”

  洛伟奇和卢老师出去后,洛母握着小豆子的手缓缓地说:“小豆子,你这个小老板当得怎么样啊?”

  小豆子:“还算可以,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有点剩钱,我准备多进些商品。”

  洛母费力地说:“好,这就好。小豆子,我今天对你说的话一定要好好记住。”

  小豆子:“妈,你说吧,我一定牢牢记住。”

  洛母说:“第一,无论遇到多大困难也不要灰心。第二,一定要跟桑戛活佛说,请他多关照你伟奇哥,因为他是个呆子,过去是,现在是,以后还是。第三,我死了以后,把我葬在你阿贡爷爷和若鹃姐一块。绝对不要把我和我丈夫合葬在一起。记住了吗?”

  小豆子又哭起来。

  洛母强打精神又问:“到底记住没有?”

  小豆子:“记住了。妈,你长命着呢,先不要说死不死的事,我心里难受。”

  洛母:“你先出去吧,我好累好累,让我安静一会。”

  一会儿,洛伟奇和小豆子回到病房,洛母已经安详地走了……

  不知不觉,洛伟奇在二小又度过了三年教书生涯。最近一段时间里,洛伟奇正在忙着校对他所撰写的《云南药用植物志》的专著,因为云南医药出版社催着要稿,争取今年10月1日与读者见面,这件事对洛伟奇来说太重要了。白天他要教课,只好挤晚上的时间了。

  1966年5月21日,晚上十点左右,外面正沥沥拉拉下着小雨。 忽然一阵急迫的敲门声把洛伟奇吓了一跳,他把门打开,只见一高一矮两个蒙面人闯进屋来。

  洛伟奇:“请问,你们要找谁?是不是走错门了?”一阵洪亮的欢笑声后,那两人脱去了蒙在头上的东西,原来是桑戛活佛和小豆子一齐到来。

  洛伟奇惊奇地问:“原来是桑戛活佛和小豆子大驾光临,是什么风把你们刮到一块,又刮到寒舍,让寒舍生辉一回。”

  桑戛活佛也不答话,他把门打开,轻轻拍了两下手,从门外又进来两个蒙面人,他们各提着好些东西进屋,放下东西后又走了。

  桑戛活佛一抬手,把饭桌提到房子中央,和小豆子一起把带来的东西麻利地摆放于桌子上。

  桑戛活佛这时才发话:“呆子,把你手头上的活放一放,今天我活佛同志做东请你们两个龟儿子。酒好是不好,菜好是不好,你们吃到嘴里,心知肚明,不必评论。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醉方休。” 桑戛活佛举起满碗的烧酒,咕嘟咕嘟便喝个碗底朝天。小豆子也模仿桑戛活佛,把满碗的酒喝完。只有洛伟奇无法照着办,喝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桑戛活佛笑了笑,也不勉强洛伟奇多喝。

  桑戛活佛说:“这坛佛跳墙才是真正的佛跳墙,才真正是集五湖四海山珍海味之原味。内中有百年山瑞、原汁深海大鲍鱼、南海石斑鱼头、冬笋、长白山黑木耳,金华狗腿,然后埋在杭州灵隐寺地下三年。你们说厉害不厉害。为此我特意去了一趟杭州。吃,趁热吃。大口吃才解气。”

  小豆子:“等等,活佛同志,我只听说有金华火腿,从来就没听说有什么金华狗腿的,你是不是又吹牛了?”

  桑戛活佛:“我说小豆子,好长时间不见面,怎么你还是那样不见长进啊?你知道为什么金华火腿如此出名吗?是因为当地腌制火腿时内中掺入了一条狗腿,这条狗腿好比老汤,是不卖的。而我偏偏不要他的火腿,而拿走了狗腿,你说这坛子里的东西诱不诱人,我看不仅佛要跳墙,连神仙也要跳墙、活佛也要跳墙了。小豆子,你吃还是不吃?再提问题,就不让你吃这道菜了。”

  小豆子:“吃,吃,吃。”

  伟奇和小豆子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令桑戛活佛高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桑戛活佛又说:“来,来,再尝尝这红烧麻辣蹄膀,从早上八点钟烧至下午五时,真是又香又滑又麻又辣,要大口大口吃才过瘾。” 桑戛活佛亲自示范,把大块蹄膀塞入嘴里,啧啧之声不绝,真是大快朵颐。洛伟奇和小豆子也不甘示弱,也大块大块往嘴里塞肉,满嘴流油。

  桑戛活佛光顾着吃,一直不谈正事,洛伟奇终于忍不住了,便问:“活佛同志,你那么晚带来一桌酒席,大概不仅仅是为了让我品尝你的美味吧?”

  桑戛活佛:“没别的意思,就是吃。”

  洛伟奇问小豆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小豆子:“是活佛同志派人把我从大理叫来的。”

  桑戛活佛:“我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没别的意思,民以吃为天嘛,吃饱了再谈别的事不行吗。别败了我的食兴好不好。”

  洛伟奇两手相搓:“我现在什么都不怕,穷不怕,饿不怕,冷不怕,热不怕,怕就怕又有什么祸事降临头上,打乱我的人生节奏。青春不再,时不我待啊!”

  桑戛活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洛伟奇惊恐地:“桑戛活佛,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听到什么消息?”

  桑戛活佛:“我急急忙从内地赶回来,就是要告诉你,现在各地在批斗地富反坏右,你还是个没摘帽的右派分子,还是同我到拉萨躲一躲。”

  洛伟奇想了想说:“我不能走开。第一,我撰写的《云南药用植物志》一书已经进入四校,马上就要开印了。这本书是我将近五年血汗的结晶,也是我纪念阿贡爷爷和若鹃姐最好的礼物。我一走就前功尽弃,我无论如何舍不得;第二,我想桑戛活佛是不是把情况看严重了。第三,我已经被发落到一无所有,再整我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决定不离开这里。谢谢桑戛活佛的关心。”

  小豆子望着桑戛活佛说:“你看怎么样?我说伟奇哥不会答应吧。”

  桑戛活佛摇摇头说:“怪不得你妈说你‘以前是呆子,现在是呆子,今后还是呆子’了。我看还应该加上一条:你是一个有理论、有原则、死不悔改、犟起来一百条牛也拉不回头的死犟头。不过,你一定要听好,无论如何你要远离政治,尽量少说话。好吧,暂且别过,有事别忘了找小豆子。我已经关照过我的手下人。”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如果真遇到险情恐怕也由不得你。”

  文化大革命之火一下子就烧到云南。革命群众立即分为对立的两大造反派。他们分派的根据是以“保”还是“反”省委书记吴有序为原则,一派说吴有序好得很,简称为“好派”,好派的头头叫毕以生;另一派说吴有序好个屁,简称“屁派”,屁派的头头叫周金锁。两派的头头原先都在省委办公室工作,是一对好朋友。现在他们成立了两大派,一派要揪吴有序,一派要保吴有序,白天两派喊打喊杀,这派手挽着手,挺起胸膛向前冲;那一派高唱《国际歌》,挡着不让揪。两派群众都激动得泪流满面,誓死保卫毛主席革命路线。有时还真的动起手来。可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两辆小轿车各拉着毕以生和周金锁,来到昆明西山一处秘密之处,一边吃着气锅鸡、炸滇池白虾、麻辣蹄膀、红烧洱海弓鱼,喝贵州茅台酒,一边泡女秘,顺便研究第二天的斗争方案。反正一切开销都由省委报销。所以云南地区的文化大革命开始时只听雷声响,不见雨下来。为此江青很不满意。

  话分两头说。这天,“刘记豆腐庄”的小工胡隆生从外边回来,对正在看小说的女老板刘瑞英说:“小姨,我听说现在全国一盘棋,开展革命大串联。只要手臂上戴一个写有‘红卫兵’的红布箍箍,就可以坐车不要钱、吃饭不要钱、住旅馆不要钱。这样的便宜事你干不干。”

  刘瑞英说:“去你娘的狗臭屁,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天上掉馅饼了不成?”

  胡隆生说:“阿姨,我丑话说在前面,这次你让我走我也走,不让我走我也走。今次去北京玩的机会如果失去了,一辈子也找不回来。”

  刘瑞英想了想,觉得上北京玩玩也挺有趣,就说:“那我们一块走吧。反正最近生意比较清淡,出去散散心也好。我们带些五香豆腐干在路上卖,不见得就会赔钱。不过你阿姨身体发虚,路上你得多多照顾我。”

  胡隆生:“你是我亲姨,我能不照顾你吗?”

  他们俩花了三毛钱买了两个印有“红卫兵”三个字的红袖章,带点简单行李就上路了。路上果然通行无阻,吃的、住的、行的,一路上都有人照顾。只是火车上人太多,座位上不用说,就是过道上、厕所里都塞满了人。好在人人都准备为革命献身,而且都能互相帮助帮助,所以还能将就。

  列车来到北京站,一下火车,马上就有红卫兵接待站的人来接洽,把他们送到北京石油学院学生宿舍。刘瑞英和胡隆生第一次来北京,原意是游览一下北京的名胜古迹,开开心就回去。颐和园、故宫、长城、王府井和前门上土街这些地方都是要去的,否则就不算来过北京,回去吹得天花乱坠也没人信。

  没想到睡到清晨三点多钟时,工作人员把大家叫醒了,通知说:“今天上午中央首长在工人体育场接见红卫兵,机会难得,不要错过。”还说:“因为来京的红卫兵太多,要提早入场,所以要求大家快快洗脸上车,早饭带到工人体育场再发给大家。”

  胡隆生有点犹豫地问:“小姨,我们去吗?”

  刘瑞英也有点犹豫:“我想……应该去看看。”

  胡隆生又问:“小姨,中央首长是什么名堂?”

  刘瑞英:“中央首长是指中共中央最高领导人和国家领导人,起码是毛、刘、周、朱、陈、林、邓。毛就是毛主席,刘就是刘少奇,周就是周总理,朱就是朱总司令,陈就是陈云,林就是林彪,邓就是邓小平。”

  胡隆生问:“那我们一定要去,万一有机会见到毛主席,那是多大的光荣啊,回去可以吹吹牛了。”

  刘瑞英笑笑说:“也是,如果能见到毛主席他老人家,咱们也就不白来北京一趟了。”在天朦朦胧胧中,刘瑞英和胡隆生就上了车,来到了体育场,在离主席台不太远的地方就座。

  天呀!整个体育场坐满了红卫兵,大约有十多万人,真是歌声如潮、口号声如潮、红旗如潮。生活在小县城的刘瑞英和胡隆生,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的人、见过这么宏大的架势?光是看到这样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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