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福书网 > 肉文小说 > 不灭的村庄(上部)最新章节 > 第4部分阅读
加入书架 错误举报
换源:

不灭的村庄(上部) 第4部分阅读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轻轻松松地应付着酸杏、茂林俩人的轮番进攻,反到把他俩喝得脸红脖子粗的,眼珠儿上布满了血丝丝儿,说话打颤儿,走路打晃儿。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过晌儿。

  杨贤德很高兴,一个劲儿地许诺说,今后要是有啥事,公家的也好,私家的也罢,尽管说话。

  酸杏和茂林俩儿巴不得他说这句话,一边嚷道,饭后酒自来有嘛,一边又硬生生地劝下了一碗酒。

  临走的时候,酸杏还没忘了把茂林拽到一边,问还有牛肉么。

  茂林半睁着红眼道,叫都分了呀,恐怕连块骨头渣儿也没留下。

  酸杏叹道,就没有个长脑子的,杨秘书和老崔来了,让空着包儿回去,是咋个看相儿嘛。

  茂林瞪大了血红的眼睛,一时没了话。

  酸杏就让他把自家分得的肉包了两份,在杨贤德和老崔的推让中,揣进他俩带来的提包里,又跌跌撞撞地把他们一直送到村头出山的路口上。直到看不见身影了,俩人立时各自奔回家去,倒头就睡,阴阳间的任何事体,便都与己无关了。

  疯狂的杏林(9)

  正是在酸杏们喝酒喝到了兴致处,杨贤德连连许诺的那个时段,满头大汗挥刀砍肉的喜桂趁人不注意,偷偷削下一块牛肉,极快地掖进耕牛的草料堆里。

  待牛肉分得一点儿不剩,众人也都喜滋滋儿地奔回家烧火炖骨肉了,喜桂急忙把藏起的牛肉掏出来,在牛草堆里寻出块破纸胡乱地一包,顺手塞进怀里,对着屋里正伤心落泪的酸枣喊一句:二叔,你的肉放了挂在墙上的篮子里,一会儿记着拿回屋哦。说罢,便兴冲冲地出了西院。

  他没有直接往村东的家里走,而是出了门往右拐,沿着杏树遮掩起来的小路,穿过村西那条银链子般日夜欢腾不休的溪涧,转向上坡的小路,就来到一户单门独院人家的屋前。

  这里的地势相比河东岸要高些,虽有茂密的杏林遮掩着四周,但放眼望去,高低错落的东岸住户尽收眼底,视野很是开阔。

  从河边往上走,坡不是很陡,路也不是很宽,且路面上被雨水冲出了一道道的沟沟愣愣。又有一块块的碎石头镶嵌散布在路面上,路便不是很好走。也可能是因了走路或搬运物件省力气的缘故,这路修得并不直坦,顺着山势左转一下右转一下,似乎前方只有密林没有出路的样子,一扭头,眼前又豁然开朗起来。

  一块平坦坦的坡坎儿上,座落着一栋方方正正的小院。虽是石墙草苫,院墙垒砌得整齐而不死板,屋草厚实而不凌乱。

  门前一小块平整整的场地上,不见一丝儿草屑。有石条搭起的石桌安稳地立在大门的对面,供主人日常闲坐,白日喝茶小憩或是纳鞋底补衣服,夜晚通风乘凉或是听溪涧的水声看坡下的人事。

  院里也生长着杏树,还有一棵高大的石榴树,都探出摇摇摆摆的树头,四处打量着山上坡下的景致,探听着四下里的响动。

  整个院落安静地占据在清幽的环境里,把无限的生机和主人火热的激情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藏进自己的怀里,不愿展示给外人看见。这院落虽不新,也不热闹,却不显破旧寂然,不经意间时时透露出主人顺畅的心情和殷实的家境来。

  这就是振书三儿子四方的家,座落在与村里住户相对集中区域仅一河之隔的西山脚上。

  选中这块基地建宅子,是李振书穷尽自己脑中的所有学问,集手中偷藏着几本发霉泛黄的书籍精华,精心设计建造的。当初选址的时候,村人都不理解他的眼光,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有啥好。振富也曾偷偷地劝道,老弟你也别光想着照书本上的瞎套,那地儿人户少,人气差,有个啥事也看护不过来,儿女放那儿能安心?振书只笑不答。

  随着三儿子四方在这儿成家立业,振书的秘技渐渐显露出来。

  先是四方结婚的当年,去镇子西南上建水库,因了勤快好学,偷偷掌握了一手蒸炸烹饪的手艺,让供销社干部看中了。水库刚建完,便被招到了供销社饭店干厨师。而且,婚后的几年,三儿媳妇金莲接连生下了孙子斌斌和孙女儿文文。常言道,一儿一女一枝花儿嘛。四方的小日子红红火火地过了起来,在杏花村的界面上,是人人仰慕个个伸大拇指的后生榜样。

  此时,四方媳妇金莲正在锅屋里忙着烧火炖肉。

  灶膛里的干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窜出的火焰映照着金莲光艳艳的脸庞,勾人的大眼忽闪着,像是在与火苗对话。

  斌斌和文文围在她的身前背后,帮着拾柴续火,并不时地狠劲儿吸着鼻子,贪闻着锅里冒出的阵阵肉香。这肉香侵在锅盖封堵不出肆意窜逃的蒸气里,漫出锅屋,弥漫在整个小院里。蒸气早已不见踪迹,而肉香却经久不肯散去。

  四方每个月只有两天的假期,而且都排在月底的几天里。这家里家外的零零碎碎活计儿,全由金莲一个人忙里忙外地打理儿。她早已习惯了,从不等靠男人回家再动手。四方回到家后,除了当甩手掌柜的,穿戴干净齐整,倒背着手到村里四处走动,以迎接村人羡慕的眼光和近乎巴结的热切话语,为老李家和金莲挣足了颜面外,什么家务活也不让干。

  金莲已经心满意足了。她满足于男人一人在外,就好像全家人都是公家人吃公家粮似的,同样享受着村人对公家人特有的敬意与尊重。

  唯有欠缺的,是四方回家探亲的时日太稀,远远不能满足金莲年轻体内蕴藏的旺盛精力与渴求。每到夜深人静睡不着,或是半夜醒来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煎熬。有时空落落的,有时又焦躁得紧儿,总有一种隐隐的痒痛像看不见的毛毛虫,从内心深处爬出来,缓缓游走在身子的周遭,触动着身体的每一节神经末梢,遍布了整个身心。心里热热的,身子也热热的。热到一定程度,便燃起一团经久不息的火焰,烧烤着她,煎熬着她。她感到窒息般地干渴,像葬身于不见天日的汹汹火海之中,可怜巴巴地渴盼着男人的到来,带了甘霖,带了雨露,扑进这火海,紧紧地抱了她跳出这火海,跳出这漫长难熬的夜晚。

  除了暂短的煎熬,她是那么地惬意,对自己男人怀了深深地感激,对儿女怀了万般的柔情,对日子充满了更多地期待和眷恋。

  一旦男人回来了,她像伺候娃崽儿般地细致周全,洗涮带来的脏衣服,缝补露了脚趾头的旧袜子,做顿热热的饭菜,端上温温的洗脚水。到了夜间,她便什么也不做,脱得光光的,温顺地躺进男人的臂弯里,任男人或急促或轻缓地摆布自己。让躺着就躺着,让坐起就坐起,让趴着也就趴着,惟愿男人能把自己时时搂昏了,撮软了,揉化了。

  但是,这样的夜晚也仅仅每月仅有那么一回儿,一回儿中也只有那么两次,就是男人回家的当夜和要走的前夜。余下的时段,要么白天儿女绕膝村人溜儿门碍眼,要么男人的工具萎靡不振瘫软不起。

  由是这样也罢了,随了年岁的增长,本是愈练愈精道的法门儿,竟渐渐开始要关闭了。

  男人回到家里,慢慢地对性事不再上心上急,次数也由初时的两次减退到一次,有时连唯一的一次也是敷衍地应付,缺失了往日的狠劲儿和浪劲儿。

  她也怀疑过自己的男人,是不是在外面偷吃了腥味儿,便对家里的没了兴趣。但凭了女人特有的直觉和几次偷偷地跑了饭店去察看,使她确信男人还是自己的男人,只是提前失落了男人的威风。这种失落所带来的伤害,不仅仅是一个男人的自尊,更是一个女人终身的幸福。

  金莲刚把煮熟的牛肉盛进盆里,斌斌和文文就吵嚷着要吃肉喝汤儿。

  她利索地盛出三碗肉汤,又把盆中滚烫的牛肉削下一大块,放入盘中,撒上一层粗盐,留给四方回家时一块享用。

  正在这时,院外响起几声熟悉的蛙鸣。她心里一颤悠,胸膛里骤起“怦怦”的心动。她知道是谁在向她打暗号,而且一听到这暗号声,总能引起同样的生理反应和心理感应。

  她嘱咐儿女们安稳地坐在锅屋里吃肉,不准往外跑,就急急地奔出门去,果然见着喜桂溜在门前坡下的丛林里。

  喜桂见她一个人出来,还掩上了门,就放心地走出来,也不答话,从怀里摸出那包牛肉,塞进金莲的手里,又随手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金莲的胸部,转身匆匆地离去。金莲也立时退进院子,紧紧关闭了那扇用松木打造的又涂上了黑漆的结实大门。

  金莲满心喜悦地把肉偷偷放进了锅屋,准备再把它腌制起来,日后留着一家人慢慢食用。她的心里除了喜悦,又充盈了更多的期盼,期盼着夜晚的来临,期盼着那个久违了的美妙时光。

  她与喜桂的孽情已维持了一年之久。对她而言,是不得已的事情。每次的欢愉过后,她都要接受一场自责自虐的折磨,或是暗自咒骂自己猪狗不如,或是对了自己的胸部和私处又掐又拧,时达几日都不能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时日久了,自责自虐的懊悔渐渐退去,深藏的欲望又慢慢爬了出来,整夜整夜地撕啃着她脆弱的心经血脉。于是,她便不由自主地再一次陷入自责自虐之中而不能自拔。

  与喜桂的苟合,完全是在一次偶然的尴尬事件中促成的。

  那天中午,天气闷热得紧,像把人放进了蒸笼里般,既湿热又憋闷。

  她把孩子送到了婆婆家,自己回家烧开了一锅水,插紧了门闩,在院子里搓澡祛暑。正洗着,猛抬头,竟见一条粗长斑斓的大蛇游动在堂屋的门口,并高探着蛇头吞吐着蛇芯子,欲往里面爬。

  她一叠声地尖声惊叫着,转身向大门跑去,惊恐中却怎么也打不开门闩。

  门外传来男人惊疑地追问声,咋哩,咋哩。

  她一直不停声地惊叫着,终于拉开了门闩,来不及看清是谁,就一头拱进来人的怀里,像落水人抓到救命的稻草般紧紧抱住,语无伦次地叫道,长虫,长虫,要进屋哩。在感觉到来人没有动静时,她才抬头看清来人的面孔,就是现在的冤家喜桂。

  她在意识到自己还一丝不挂时,顿时羞红了面颊,想回院拿件遮身的衣物,又惊惧蛇的存在,便一手遮着私处,一手捂住乳房,颓然蹲到了地上,不敢起身。

  或许是片刻,或许是很长的时间,喜桂终于迈步进到院子里,从地上拾起丢落的衣服,扔到她身上,就着手逮蛇。

  待喜桂打死了那条大蛇,并顺手隔墙扔下了山坡时,她才衣衫不整地站在喜桂面前,惊惧未退,羞臊难当。欲说句感激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在两难的境地,喜桂突然扑向她,旋风般地把她悬空抱起,进到屋内,滚进了自家宽大的床上。

  初时的她还异常清醒,狠狠地咒骂着,奋力地反抗着。渐渐地,她的力气越来越小,而喜桂的力气却越来越大。直到喜桂进入了她的身子,并在一次又一次地野蛮冲撞中,一种久违了的快感散布了全身。她在猝不及防的遭遇中,屈辱地做了喜桂的俘虏,就此揭开了两人苟且的情缘。

  事后,喜桂解释道,那天,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儿好事砸到自己的头上。

  当时,他利用中午吃饭的空当儿,跑到山里去查看头天夜里设下的地炮出啥事了没有。

  山里人平日里没有啥油水,有人便想出主意,自造一杆土炮,闲时便扛着满山乱转悠。运气好的时候,打个兔子野鸡什么的拿回家,供一家老少滋补解馋儿。运气不好时,连鸡毛兔毛也见不着一个。也有不甘心的,就仔细观察野猪野狼等大型山兽出没的路线,根据村人提供的一些捕风捉影的线索,在自认为确切的地点上,把土炮上了引火,用根线一头栓了扳机一头绑了对面的树上,盼望着深夜山兽出窝儿觅食时趟到这根线上,异想天开地得个大家伙。曾经也有过瞎猫逮个死老鼠地碰上的,但都是十年八年碰不着个闰腊月,巧赶巧遇地得到过几次。这儿便引发了贪心人露底儿的贪欲,时常冒险地尝试着做上一回儿。

  这地炮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头一天夜里设下后,天明儿就得立时起出来,要不让白天出山进山的人趟上,会闹出人命的。

  喜桂头天夜里设下地炮回家后,与媳妇满月缠缠绵绵了大半宿,等到醒来,已是上工的时辰了。他来不及去起地炮,忐忑不安地劳动了一上午。茂林的收工哨子一响,他扛着锄头就直奔了山里。当然不会轻易就碰上了啥猎物,但让他心安的是没发生啥祸端。

  他背着土炮扛着锄头往回赶,恰好路过金莲家门口,猛听到院子里传出金莲失去人声地尖叫,就赶忙撂下手中的家什跑过去。

  当时,他光着上身,只穿条破短裤,被精赤着身子的金莲紧紧抱住,就有了从未有过的眩晕感觉。再看到金莲娇羞的模样和可怜巴巴的神情,他就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所谓色胆包天,就干下了这桩儿伤天害理的美事。

  山中的夜色来得比山外要早些,夕阳一旦落进山的背后,暮色便接踵而至,家家户户的院内就传出晚饭后刷锅洗碗的声响。待响声落了,夜色也就完完全全地罩满了山峦院落。

  人气旺的人家门前,就聚着几个纳凉闲谈的邻人。多数人家因了上工的劳累,更为了节省下点灯的油钱,便摸黑早早地上床休息。也有睡不着的,就与自己的男人或女人反复折腾着俩口子间的那点儿事。尚未成家的男孩女娃,就各自寻找属于自己的小帮派,或是打牌,或是纳鞋底儿,或是疯跑撒野,直到半夜三更天,困了,倦了,再相互大声搭着话,壮着胆子,摸黑回到自家的门院。

  金莲今晚特意烧水洗了澡,把斌斌和文文早早赶到堂屋的床上去睡觉,自己则坐在锅屋里的土炕上纳鞋底。

  山村的女人总也闲不住,不管白天多么劳累,一旦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寻些事体来做,边做活儿边打发这清净无聊的山中长夜。

  山中农家的锅屋里,都盘着一铺土炕,是用土坯打就的,与锅灶连为一体。冬天寒冷了,只要一天三顿地烧火做饭,仅是灶膛里的火苗就能把土炕焖得热热的。一到冬季,各家各户的老人小孩便统统挤在土炕上睡觉,白天也尽量躲进锅屋的土炕上不出门。夏天暑热的时候,人们都跑到凉爽的堂屋里去睡,土炕便闲置起来,临时充当了放置粮食琐物的地方。

  四方家的土炕是用内坯外砖砌成的,自与别家的大大不同。金莲把土炕上堆放的杂物简单地归拢了一下,边纳着鞋底,边静候着那个冤家的到来。

  果然,院外就想起了几声急促的蛙鸣。金莲急忙出去开了门,喜桂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锅屋。

  待锅屋门一关上,喜桂迫不及待地一把搂住金莲丰满妖娆的身子,两只手不老实地浑身乱摸乱掏。金莲等待这样的摸掏已经很久了,身子微颤起来,腰腿酥软无力,只是紧紧搂住喜桂的脖颈,任他轻薄放肆地摆布自己。

  土炕因了做饭显得异常温热,而俩人的身子更是滚烫若火炭。他们在土炕上肆意扭动翻滚着,肆意浪荡轻吟着,肆意地挣扎在性欲的无边涌浪中。忽而远去了,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天上人间;忽而近了,近在咫尺,近在眼前,就在彼此滚烫的身体里。

  整个过程中,俩人不说一句话,也不需要说话,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的。他们此时所需要的,仅是彼此之间真实而又渺然的存在,仅是身体的激烈冲撞和心魂的迅猛交融。这已经足够了,足够野男人整日提心吊胆费尽心机地捕捉到难得的时机后,尽情享受着过剩的激情轰然发泄时所带来的片刻满足;足够浪女人寂寞难待心身焦渴时,尽情畅饮着空虚荒芜的情欲河床里骤然肆虐起的甘露清泉。

  浪荡够了,也精疲力竭了,俩人赤条条地依偎在一起,互相抚摸着对方的肌肤,用游动不止的指掌,驱赶着体内残余的热度和孽情。直到此时,俩人才用彼此听得见的声音,悄悄地说话,悄悄地嬉笑。

  喜桂担心地问金莲,上次与兰香拌嘴打架,是不是因为他俩的事情引起的。

  金莲说,不会呀,咱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很小心哦,咋会有外人知道呢。

  喜桂还是不放心,说那儿咋打了呢。

  金莲说,可能是四方经常往家里捎点儿饼头剩菜什么的,没给过她家,她眼气吧。再说,捎那点儿东西,还不够俩娃儿吃的,哪有余下的么。

  喜桂稍稍放下了心,而下面又有了举动。俩人又一次翻滚在了一起。

  直到彻底地缴械投降,喜桂才恋恋不舍地穿上破旧的裤褂,嘱咐金莲道,还是小心着点儿好,我老觉着不安妥呢,千万别弄出岔头儿来。

  随后,喜桂又影子般地悄悄溜出了金莲的家门,隐没在黑黢黢的杏林丛里。

  疯狂的杏林(10)

  近几年来,李振书在杏花村的地界上,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虽说他没有半根儿官毛加身,却比浑身长满官毛的酸杏、茂林之流说话还要硬气,做事还要打腰儿,在村人中的威望还要高出一帽头子。

  譬如,有人家要给娃崽儿选址建房,不先与村队打招呼,而是颠儿颠儿地跑到振书家,点头作揖地求他给好好选个地界。这时候,振书一般都会问一句,给干部讲了么。来人就回道,讲啥儿哩,你看好了再讲也不迟呀。他就笑道,还是讲的好哦。

  说罢笑罢,就与来人商讨哪儿哪儿的地界好,哪儿哪儿的地界一般。待到动工开挖地基时,又请了去勘察方位安排布局什么的。

  新房上梁苫顶时,振书也被请去帮忙选定吉日吉辰,并随身携带了个脏得早已看不清什么颜色的提包,里面装着罗盘纸笔等物件。房上的人们挥汗如雨地大干特干,他则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吸着烟,喝着茶,与房上的人搭腔儿笑谈。待到要上梁木了,就掏出纸笔,书写新梁上的对子,如“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某某时上梁大吉”等,叫人贴了上去,便完事大吉了。吃饭时,也得被让到上位,与村干部齐肩并坐。

  这一切,均因了振书是杏花村最有学问最能识文断字的人。四方家的宅基选建,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村人没有什么远见卓识,注重的都是即得的现实利益。四方的风光日子,让人们眼热得连睡觉都睡不安稳。而这风光的背后,都是振书用他那高深的学识和神秘的智慧送出来的。试想,谁家不希望自己的娃崽儿也能像四方那样出人头地成龙成凤呢。

  不过,振书并没有因此就翘起了尾巴。相反,他时时处处谨慎小心地对待自己拥有的知识和村人的敬重。毕竟这东西沾染了太多封建迷信的毒素,一个不小心张扬了出去,被扣上顶散播封建迷信破坏革命大好形势的帽子,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即便躲在家里翻看那几本破损的禁书,也是张着两只耳朵,仔细辨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旦有人走来了,立马把书掖进床头下的一个墙缝里。

  在外面,或有人恭维他的本事,他就连忙摆手,淡淡地说,自己不过是凭了经验,觉得这样安排顺眼舒心罢了,哪有啥说法哦。越是这样谦虚敷衍,越引得人们的敬意,都说,有本事的真人都是藏而不露的,越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人,反倒四处弄响儿声听,却连个屁也放不响。

  振书的学问不是自己凭空想来的。他早年随父亲出门做小生意,为方便计,被送到山外的私塾里读了几天书。又不知在哪儿掏腾了两本勘察阴阳宅子的古书,叫《绘图阴宅大全》和《绘图阳宅大全》,凭了自己的钻研好学,成就了今天的满腹学问。

  振书生有三个儿子和三个闺女,都已成家立业了。仨闺女全部嫁到了山外较富裕的人家。仨儿子中,大儿子四季媳妇兰香生了四个儿女,大闺女春儿,仨儿子分别是夏至、秋分和冬至。三儿子四方媳妇金莲生有一双儿女斌斌和文文。二儿子四喜是振书诸多儿女中最喜欢的一个,聪明务实,好动脑子,像极了小时候的他。只是命不强,媳妇桂花一气儿生了仨闺女等儿、盼儿和停儿。在生了第三个闺女停儿后,本想停止生闺女改为生儿子啦,竟然把怀孕也停止住了,时至今日也没能怀上孕。随着年龄的增大,看来已经没有希望了。

  近几天来,振书的精神头儿大不如从前,书也不看,饭也懒咽,连觉也睡不踏实,心里烦乱透了,却也不敢对外人讲,甚至连自己的儿子四喜和四方都未露一点儿口声。这既是丢人现眼的事,弄不好还要出人命呢。

  振书的烦闷心情,直接影响到了整个小院的氛围。几日来,院子里总是静悄悄地,没有了往日底气十足的高腔儿高调儿。女人也愁苦着脸,默无声响地进进出出,不再端坐门前招来附近的女人们摆场说笑。

  振书明白,这样的事体,万不能任由它继续发展下去,但一时间又想不出解决的好法子来。他想直接找四方,把事儿挑明了,让他注意着点儿,经常关顾着家里和自己的女人。犹豫再三,他就是觉得不妥,怕四方按不住气儿,把事体弄得越糟儿。再说,兰香也不能确定金莲在与人轧活偷情,更不能认定就是喜桂,一切都是她一时的猜测罢了。但是,无风不起浪,不管咋样说,兰香还是金莲的亲嫂子,不会平白无故地给自家脸上抹屎粪吧。

  他再一次把老婆叫到屋里,压低声音问,兰香讲给你听的,真切么,是不是你听拧儿哩。

  女人低低的声音只够振书听见。她道,咋儿不真切哦。前些时候天晚哩,她到四方家找鞋样儿,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像喜桂的声响。待敲了几下门,声儿没了。进去一看,就金莲一个人在家,样子也怪怪的,像是做了啥亏心事似的。那几天,斌斌和文文不是住咱家的么,她还能与鬼儿搭话?俩人拌嘴闹架也都因了这儿。兰香还想与茂生家里的说说,让给化解化解,叫我赶忙拦下哩。除了四季,任鬼魂儿也不敢叫知道哩。”

  振书嘟囔道,是哩,是哩,任鬼魂儿也不敢说哟。接着,又叹了一声长气。

  之后,俩人相顾无言,愁苦已把俩人的老脸拽扯得如灰暗的冬瓜。

  兰香牵着秋分和冬至跨进了院子,把俩人吓了一大跳儿。俩人赶忙分身,各自随意找了个物件拿在手里,摆出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并过分热情地叫着娃儿们的名字,问这儿道那儿的,以遮掩自己慌乱的神情。

  兰香生就的一双尖眼,早明白了俩人的心思,也装作啥儿也不知道的模样,在院子里瞎转悠了一圈,撂下娃崽儿,匆匆地走了。

  振书老俩口子互相瞅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木琴正在做晚饭,刚翻新的锅屋里冒出浓浓的热气,又时时传出铲子磕碰铁锅的刺耳声响。茂生抱着钟儿蹲坐在西院大门口上,与酸枣拉呱。京儿身前背后地转着圈圈儿,独自一人玩着藏猫猫儿的游戏。

  兰香一步跨进了锅屋里。隔着蒸腾的热气,木琴还以为是茂生进来了,就说,你把饭菜给酸枣叔送去,就回来吃饭。听到一声轻笑,抬头见是兰香,就笑道,咋悄没声儿地进来了,还以为是茂生呢。说罢,就赶紧让座。

  兰香赶忙说道,你快忙你的呀,我待会儿再来吧。

  木琴猜她此时匆匆忙忙地找来,肯定有什么急事,就说,饭也做好了,让他爷们儿吃去,咱到堂屋里说话。随即把盛给酸枣的饭菜端到西院门口,又嘱咐茂生、京儿去锅屋吃饭,自己与兰香进了堂屋里坐下,又给倒了碗水。

  兰香竟然局促起来,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一时不知说啥好。

  木琴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见她还是不说话,木琴又一连声地问了几遍,还是不说。木琴就有些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说,到底什么事呀,快急死我了。

  兰香嘴角蠕动了半晌儿,犹犹豫豫地道,早想与你拉拉,打上回和金莲打架时就想拉,觉得不妥帖,就一直憋了心里。这些日子,看见娃儿爷奶日夜受煎熬,还不准叫外人知道,怕闹出大乱子,可是要出人命哩。我就闷得慌,想给你说说,帮着拿个主意,看咋弄才好,还不敢出事哦。

  兰香把自己听到看到的前后过程细细讲述了一遍,最后又诅咒发誓道,我不敢撒谎哦,要不叫雷公今儿就打雷轰我呀。说着,竟激动地抽泣起来。

  木琴一时也没了话,能说什么呢。她相信兰香没有编话撒谎儿,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妯娌,绝不会无中生有地往自家人身上泼这样的脏水。但是,这种事情处理起来棘手得很。抓不到现行,没有证据,就是诬陷好人,罪过要大上了天,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一人两人或一家两家的事,很可能会波及到双方的家族本门。即使堵到了屋里抓到了床上,又能怎么办。把俩人扭送到公社,以通奸罪或败坏社会风气罪上街游行批斗?真要那样的话,社会风气愈染愈黑不说,全杏花村的人也都跟着批斗了,整个家族的人脸上无光说话没彩儿,当事人因此将背上一辈子的可耻骂名。再者说,这俩人的私事,也跟整个社会风气搭不上边儿呀。

  兰香终于把憋闷在胸口的话倾吐而出,心里轻松了不少,但看见木琴一时默不作声,心又提溜到嗓子眼儿上了。

  她紧张地问道,你说咋办哦,这事也就娃儿爷奶和娃儿爹知道,再就是你哩。他们见天儿不敢说不敢动,商量不出好法子。求你给拿个主意呀。

  木琴沉思了半晌儿才道,这事情也别太急躁了,外人也插不得手,你也不好插手。要我看呀,还是让你婆婆找个妥当的时间,与金莲说说话,沟通沟通,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真要是做出这等事,肯定有原因的,像四方回家懒了,关顾得不够什么的。俩人间的事,你也知道的,不会说淡就淡了的。再者,这事千万声张不得,一定要暗里自家解决好,把俩人拆散不再来往就行了,别叫外人看了笑话留了把柄啊。

  兰香一下子得了主意,说,是哩,是哩,我这儿就给娃儿奶说去。说罢,连个“谢”字也不及说了,转身出门就直奔了振书家。

  这时,茂生见兰香走了,就小声问木琴道,是为了四方家里的事吧。

  木琴警惕地问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四方家里的事?

  茂生就笑,说,还瞒我哩。外面都有传言,说喜桂与四方家里的好上了。

  木琴随口回道,胡说,男爷们儿也跟老娘们儿似的扯老婆舌头,真不知羞臊。随即又岔开话题,问道,酸枣叔还在忧心伤神呀。

  茂生说,是哩,自打牛死了,他就没心思生火煮饭,见天儿啃凉饼子喝冷水,精神头儿差哩。

  木琴道,你经常去宽慰宽慰他。这一个人过日子总不是个办法,得想法给他找个家口儿才行。

  好咧,我这儿就去跟他讲去呢,他的病根儿也就除哩。说罢,便起身乐颠颠儿地往西院走去。

  木琴急道,别急,我也只是有个想法,哪里就轻易找着了。

  茂生似乎没有听清,匆忙的身影在大门口一闪就不见了。

  京儿还在西院里疯狂,钟儿也在床上安静地睡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木琴回想着兰香和茂生的话,心里直替金莲担忧。

  看来,这事不会这么轻易就能解决得了的,必定会有一场大乱等着呢。现在,面对这样的局面,她也无能为力。

  她想,等找个适当的机会,必须跟金莲扯扯,不管她听与不听,还是要把其中的厉害冲突讲明了,让她自己掂量掂量,尽快了结了这档子事。毕竟自己在妇女中有了点儿威信,都把她当知心人待,或许她还能听得进去。时间拖长了,肯定要出事的。到那时,恐怕金莲的下场就惨了。

  初尝杏果(1)

  已经进入了初冬,天气骤然寒冷了。

  一股股的寒意从西北方山垭口侵袭过来,滞留在偌大的山坳里,慢慢聚积着,沉淀着,流荡于每一隅大大小小的沟坎儿里。

  经过了一秋的润染,原本五彩斑斓的漫山满坡色调,均被这一股猛其一股的寒意无情地层层剥落,仅剩了密林里黝黑的枝干和摇摇欲坠的残存枯叶。山体像脱褪下了花团锦簇的丽衣,裸露出黑褐色的嶙峋筋骨,在四野荡起的阵阵寒风中,颤巍巍地挺直了胸膛,对抗着愈来愈强劲的霜寒。如体毛般的树木亦随寒风瑟瑟发抖着,发出阵阵“呼呼”的唏嘘声。原来深藏绿荫下的岩石,也一块块探起头来,透过细密的枝条缝隙,暴露出张牙舞爪的铁青色嘴脸。

  山坡上,沟坎间,一块块田地里没有了往日油绿或灰黄的庄稼,光秃秃地坦露出灰白色肌肤,任寒气放肆地吸允轻薄着,无可奈何地等待着寒冬的蹂躏摧残,最终将被注入储备生命的能量袋里,以迎接来年春天万物勃发时刻的那一场酣畅淋漓地释放。

  整个山坳里弥漫着一种肃穆的氛围,忽而强烈,忽而低缓,却不是悲壮或苍凉,而是坚忍和期待,坚忍住一个漫长冬季的寂寞,期待着另一个万紫千红的约期。

  远离村落的北山脚下,有几杆红旗在略显苍白的阳光下扎眼地舒展着。人站在村口上,抬头向北一望,首先入目的便是这灰白丛中的一点红。继而,又会听到从那里借了风向飘来的阵阵声响,像欢声,像笑语,像夯声,像雷鸣。乍听隐隐可闻,细听又杳无踪迹。

  村里人迹寥寥。偶尔有人影晃动,也是背驼腰弯的老人牵领着尚不能独立活动的稚童幼娃儿,依靠在自家或他家门前,晾晒着太阳。或有顽皮的幼童不服呵斥管教,私自挣脱了老人牵领的枯手,向院前的枯枝败叶里奔去查看什么,立时就跟上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把娇弱的孩娃儿拽回到暖和的门前。过一阵子,这样的情景又会重复一回。

  杏花村的大队部座落在村子正中的位置。

  一大块平坦的台坎儿上,建有一溜儿排九间屋子,均是石墙草苫的矮屋。门窗破旧,里面光线不足,显得略阴暗了些。四周是用乱石叉起套成的院墙,没用泥水儿粘合,墙石有的叠垛,有的散落,就如一条长且方直的石堆,将屋子包裹在平坎儿上。

  屋子虽然低矮,院子却大,能容得下五六个普通的农家院落。里面横七竖八地摆放了一些木棒或牛车、犁耙等生产常用的工具,陈横在几棵高大杏树下将及人腰的枯草里。

  屋门口一律都钉着三寸宽的小木板,上面用墨汁写着办公室、会计室、仓库等名称,均出自振书的手笔。

  屋内的光线虽暗,但摆设仍然一目了然。靠北墙安放着一张连体的大桌子,足有两张桌子那么大,可以东西两边对面坐人办公,再加上两条木质排椅,占了整个屋子近一半的面积。这样的办公桌子,在公社及村队里随处可见。靠东墙立着一排橱柜,里面盛放着村队有关的帐目资料及零零碎碎的常用家什等。

  酸杏正一个人靠在排椅上打盹儿。

  前天,他到公社去开会,在镇子的大街上碰巧遇见四方,非要他开完会后到他那儿去吃饭。酸杏就去了,在四方的宿舍里,与四方喝了些酒。临走,四方四顾无人,偷偷从自己的床铺底下摸出两根干瘪得不成样子的###棍,自己留下一根,把另一根用报纸裹了,慌慌地塞进酸杏随身携带的提包里,悄声说,是牛鞭哩。说罢,也不管酸杏的反应和谦让,便把他强行地送出了饭店大门。

  酸杏面子上有些尴尬,心里实则高兴,一路上想,四方这小子好会生活嘛,尽花心思弄这儿。

  晚上回到家,原本当晚就想让女人煮了吃,试试管用不管用。有茂林和振富结伴儿来汇报北山脚下筑坝工地的进度情况,便没敢拿出来。待俩人走了,这晚饭也就稀里糊涂地吃完了。

  他把牛鞭放进“气死猫”里,留待以后再吃。这“气死猫”是当地人对高高悬挂在屋梁上篮子的统称,意为好东西就搁这篮子里面,任猫馋死气死也没用,上不去,也够不着。岂不知没把猫气死,反到把酸杏气了个够戗儿。夜里老鼠撒了欢儿,整整给啃去了半块牛鞭。

  酸杏不敢再留着,就让女人整个地煮了下酒喝。果然劲儿大,弄得俩人大半夜也没睡好觉,今早儿起来就浑身乏力,眼仁儿泛青,困眼朦胧的。想是昨夜劲儿使大了,没休息好,还落得女人好一顿数落,说老了,老了,也不正经点儿,叫娃崽儿们知晓了,还咋儿有脸面哦。

  按往常惯例,他早躺在家里的大床上补觉了。不把睡眠补回来,他是坚决不会下床的。但是,今天就是打死他也不敢蹲在家里。按照前天的会议安排,这几天公社要对各大队的冬季水利建设工程的进展情况进行督查,不打招呼,不定日期,随时随地进行抽查。查好了,开现场会,树典型,受表扬。查孬了,写检查,通报批评。严重的,就要追究主要领导的责任,或停职,或降职,或撤职等等,无外乎都是猫戏老鼠般的惯用伎俩,狠着劲儿地吓唬那些越干越油滑的村官们。

  酸杏正做着一个梦,梦见自己赤裸着身子,蹲在满屋子的牛鞭堆里,一根接一根地啃食着鲜嫩嫩的牛鞭。那牛鞭竟会扭动,如河里的鳝鱼,不肯轻易进入酸杏的嘴里,弄得他手忙脚乱心急火燎,也没吞下几根。又不时地撇眼裆里,不仅不见雄壮,反而稀软如泥地松散成黑灰的一滩儿,不见一丝儿生气。忽有一根粗如手臂的牛鞭被酸杏紧紧攥在手里,正要啃食,牛鞭的另一端反绕到了后背上,在他的脊背上轻轻地拍打了几下。他猛地醒来,就见屋子里站着几个人,公社革委会杜主任正用手拍他的肩膀。

  杜主任见他醒了,不满地说,都啥时辰哩,还敢在这儿偷懒耍滑呀。

  酸杏一个激灵站起来,立时出了身冷汗,浑身凉飕飕的。他赶忙点头哈腰地边给公社领导们让座,便顺口编道,哎,哎,杜主任,我的亲领导噢,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在这当口儿偷懒耍滑哦。昨晚儿商量工地上的事,差点儿熬到了天明。刚要打打盹儿,又叫你给逮住哩。

  杜主任打断他的话,说,耍不耍滑儿的,到工地上看呀。你要是瞒谎,我可不依呢。

  说罢,随即出了屋门,让酸杏引领着一行人,直奔工地。

  杏花村的工地主要设在北山脚下,就是把那条银链子般冬夏不干的小河拦腰截断,就着地势筑起一道堤坝,建成一座小型的水库,以备干旱无雨的季节浇灌散布在山坳里的数百亩耕田。

  工地已经铺展了半个多月,已显雏形。全村能劳动的人全部上了阵,连妇女和半大孩子也不例外。

  此时,工地上的人正在休息,没了刚才人仰马翻的喧闹声,却也不冷清,反而嘻嘻哈哈地热闹非凡。这热闹处就在堤下妇女组负责的泄水渠道段上。

  刚开始的时候,工地上的劳累把人拖得没精打采的。一到工间休息时,到处横七竖八地歪躺着人。间或有男人对了女人说笑几句无聊的荤话外,整个工地上就显得死气沉沉了无生气。

  男人们可以四仰八叉地倒地休息,妇?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