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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9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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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希望。

  又爬行了一阵,坑道终于有了些变化,宋阳能感觉到,坑道在缓缓向下,一点一点向着地心深处伸展开来。

  宋阳再度停下了身形。

  之前经过的坑道虽然崎岖难行,但深度不变,始终和地面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因为土层较浅,所以宋阳有把握,一旦凶兽发动袭击,他能发力冲碎土石、迅速跃上地面撒腿逃命;可是现在再追下去,坑道向下延伸,每爬行一段,就距离地面更远一些,若遇到险情想要冲上地面可就难了。

  自保都成了难题,还要继续去救人么?

  犹豫了片刻,宋阳轻轻呼出了一口闷气,把手中利刃攥得更紧了些,身体再动,继续他的追踪……

  暗无天日的坑道,时间已经完全失去了概念,宋阳算不出、也懒得算自己又爬行了多久,脑子里变得昏昏沉沉,坑道一直在向下延伸,远离地面之后,空气变得浑浊不堪,也许是疲劳所致,也许是呼吸不畅,有几次宋阳都险些昏睡过去,所幸他还算明白,在这样的环境里睡着了怕是未必能再醒来,非得咬紧牙关坚持不可。

  这一路走得太远了,其间有两次,宋阳不得不停下来,在坑道中吃些干粮、喝一点水,否则体力无以为继。要爬到非吃饭不可,这是什么样的概念?即便算不出时间,至少也能晓得这次追踪已经不再是几个时辰的功夫,起码也得是两三天的功夫!

  为了追踪几个不相干的小娃,宋阳已经远离了沙民,不过大队行进会留下明显痕迹,只要能平安回去,再返回去追踪沙民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爬了不知多久,空气终于清新起来,宋阳大口呼吸着,同时心里有数,空气开始流动,出口应该不远了。

  果然,再向前行进百余丈,目光尽头处显出了一只不大的洞口。

  洞口之外黑漆漆的一片,暂时看不清外面有什么,只是隐约感觉到外面的空间宽敞,是一片很大的地方……

  外面应该就是怪蜥的巢岤了,宋阳没敢直接冲上去,凝神侧耳,仔细倾听。

  既不闻巨蜥的动静,也没有娃娃的啼哭,洞外不存丝毫声息,仿佛死般寂静,宋阳什么都听不到,但是在恍惚中,目光却捕捉到一丝光亮。

  仿若鬼火般一闪而过,等他想要看仔细的时候,前面又复一片漆黑。

  此刻不知距离地面有多远,深处地底深处,又怎么可能有光?宋阳静静趴伏着,又等了好一阵,始终没再见‘鬼火’闪过,耳中也依旧没能听到一点声音,挥刀割下一块裹在身上的蜥蜴皮子扔出去,也只传回‘啪’的一声落地回响,旋即又复寂静。

  宋阳不等了,他千辛万苦地追来不是为了趴在洞口听声的,小心挪动着身体,行动缓慢到无以复加,但也没发出一丝声息,向着洞口不停靠近,找好位置后,伸头向外一探,随即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本打算着,只做迅速一探,不管看到什么都立刻把脑袋缩回来,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竟会是如此一副场景!

  洞外空前宏阔宽敞,一条青石铺就的大道笔直向前,大道两旁零零星星地散落了些尸骸,偶尔有磷光闪烁,刚才的他无意中瞥见的微光,应该就是白骨上炸起的磷光鬼火,这倒不足为奇,真正让宋阳心中震骇的是青石大道上竟然有人,许多人。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有的驱赶车马、有的挑担负筐,更多的则是空手前行,乍一望去大路上不下数百人,而此刻所有赶路之人,都在做着同一个动作:回头……每一个人都与宋阳背身相对,但仿佛他们都知道身后有人正做窥探,所以每个人都在回头,望向宋阳。

  刚才明明没听到丝毫声息,宋阳做梦也想不到眼前竟是这样一番场景,呆望片刻后只觉得头皮发炸,忙不迭把脑袋缩了回来。

  这种事实在太刺激了,宋阳胆子再大也受不了,心脏狂跳重如擂鼓,呼吸也忍不住微微颤抖,握着利刃的手心一层层沁出冷汗。

  再仔细倾听,外面仍是死般沉寂……宋阳缓了缓神,等镇定下来之后便觉出不对劲了,再次探出头去张望。

  路上众人仍在回头望着他,比着刚才动作不曾稍改,也没人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没有,这次宋阳真正看出了端倪,果然就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路上所有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活的,统统都是石雕塑像。

  只是当初匠人的手艺精湛,每一尊塑像雕刻得栩栩如生,且在完工之后还加以着色,让他们衣衫各异、须发有别,雕塑的眼睛更是传神,只要是在他们身后,不管从哪个角度望去,都仿佛他们在注视着自己。

  宋阳重稳心神,目光转动又做仔细观察,周围并不见巨蜥踪影,当即跃出坑洞,单腿猛跳了几下,踏足青石板铺就的大路。

  脚下是坚硬石板,自不虞怪蜥还能从下面发动攻击,凶兽没了偷袭的机会,宋阳这才仔细观察路上这些石雕。

  完全是真人大小,比例准确雕工精良,尤其‘众人皆回头’的造型设计更见匠心独特,刚才宋阳被古时雕塑大家吓得魂飞天外,还真是不冤枉。

  宋阳看得啧啧称奇,当初设计这些雕塑的匠人似乎料到千百年后会有后人造访,所以让路上众‘人’齐齐回头,任谁来了都先得被吓个半死再说。

  用这么精妙的手艺来恶作剧,那些匠人还挺有闲趣。

  刚才被吓惨了,现在想通了,宋阳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甚至还琢磨着,以后要是有时间有机会,拼着累出一身臭汗,也得把他们全都扭转个方向,让石雕从回头看来路变做转头看去路,一边胡思乱想,同时下意识伸手推了推身边的一座石像想试试分量,不料一推之下石像纹丝不动。

  意外之余低头仔细端详,宋阳这才恍然大悟……石雕与脚下的青石板紧密相连,干脆就是一块石头。

  每一件石雕都是如此,他们不是被摆上去的,脚底和石板浑然一体。

  宋阳惊呆住,古时匠人积年累月,把一块块巨石打凿开来,在磨出一条大路的同时,还雕凿出数不清的石像,而这条路笔直向前,一眼望不到头,这样的工艺和这样的规模,要耗用多少人力物力?

  没了记忆的宋阳根本无法估量。

  再看大路两旁的尸骨,皮肉衣料早都腐烂殆尽,尸骨间偶尔还散落些铜铁工具,也都锈蚀得不像样子,用手稍稍一碰便告散碎,显然年代久远,或许他们就是开凿这片奇迹的工匠?生前身怀不凡技艺,可是在做工途中身死,就被同伴扔到路旁,甚至都不加以掩埋。

  此刻四周空旷,但严格来讲仍是一条坑道,只不过比着先前蜥蜴挖掘的土道宽敞了无数倍,方向上是没有变化的,周围没有其他出路。宋阳不再和石像纠缠,提起精神继续前进,从他‘入地’开始到现在,最慢也过去两天多了,若再不能找到被怪蜥掳走的沙民小娃,就算他们没被咬死或吃掉,也难有生机。

  一脚轻一脚重地向前奔跑,时不时停下来嗅一嗅味道,身边‘人群’依旧熙攘,只不过在跑出一段后,路上的石像都变得正常了,不再回头张望,而是正视着前方,做赶路状。

  即便心知肚明,自己的身边人只是石像,可在这条路上走了一阵,宋阳的心底还是渐渐升起了寒意。石像的雕工太出色、每个人都保持着动态,以至时间稍久,就会让人心生错觉,仿佛他们都还活着,仿佛下一刻他们脸上刚刚皱起的笑纹就会扩散开来、他们微张的嘴巴中就会传出说话声音、他们提起的前足就会踏落地面!

  诡异阴森的石板路上,凝固不动的不是冰冷的石头人像,而是时间吧。就在宋阳背上不自觉生出冷汗的时候,他眼前的光线忽然强烈了许多……仍是来自尸骨的磷光鬼火,但之前路旁只是偶尔散落着几具尸骨,冒出的鬼火也都一闪而过,但现在,就在前面不远处,大路两旁堆积起如山尸骸。

  尸骸数量暴增,磷光的闪烁也就变得更加频繁,星星点点,乍看上去仿若星河璀璨,可惜此间毫无夜色清透,只有无限阴森。

  下一刻,宋阳就听到了哭声。

  哭声微弱,断断续续,若非宋阳耳力精强,根本没有机会察觉。

  循着声音,宋阳抬头望向一座尸骸堆,小娃的哭声就来自它的顶端。

  第五十九章 骨丘

  前进时小心和谨慎不变,但脚下步伐也坚决到不容动摇,宋阳三两步赶到那座尸骸堆积起的大丘前,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

  表面望上去,尸骸随意堆放,杂乱松散,且不论其他,单只这些尸骨沉封此间不知几百几千年,早就该腐朽了,又如何承担得住宋阳的分量?

  可是若它不够结实,怪蜥又如何能爬得上去?宋阳可不觉得被蜥蜴拖了几天,只剩半口气的小娃娃还能有力气自己爬到骨丘顶峰。

  果然,攀爬中宋阳很快就发觉,这些尸骨看上去脆弱不堪,和之前散落在路旁的那些并无区别,但触手异常光滑,仿佛被什么特殊的液体泡制过,由此变得坚硬异常,堪比上好木料,足以承担重压。

  另外有些古怪的是,自从他走上这片地心开阔地、自青石板大路一路走来,随着呼吸口鼻外白气袅袅,始终就没停断过,足见地下深处阴寒冰冷,但是这里却暖和得很,仿佛下面架着个蒸笼,正用小火徐徐蒸煮着骨丘……

  十余丈的骨丘,落在眼中触目惊心,让人不寒而栗,但震骇感觉更多的是来自森然骨堆,在攀登时就会发觉,它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雄伟高大,而且底宽峰窄的金字形状、尸骨间的宽大缝隙,都让攀爬变得容易许多,没费多少手脚,宋阳就接近到丘顶,在距离顶端两尺距离时,他稍作停留,单手固定住身体,另一只手抽出长刀,随即猛一发力,整个人‘呼’地一声凌空翻起,高高一个筋斗纵跃登顶。

  既然打定主意救人、既然历尽辛苦追了下来,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必要再多顾虑什么了,哪怕上面除了怪蜥再有一群妖魔鬼怪,宋阳也得把幸存娃娃带走,谁拦他便先挨上当头一刀再说……再一次出乎意料的,丘顶平静并无凶兽,倒是那个本已奄奄一息的小娃,忽然见一个裹在蜥蜴皮子里的怪物挥刀跳上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出来。

  充其量不过两亩方圆的丘顶,面积不大足以一目了然,所有被掳走的小娃,都被怪蜥丢在了这里,横七竖八,或躺或卧。

  不止小娃,还有些黄羊、恶狼的尸体散落附近,有些已经腐烂,散出熏鼻恶臭。

  宋阳不敢收刀,迅速游走了一圈,一共九个小娃,除了还在啼哭的那个,其他都已丧命……被怪蜥的锋利牙齿咬住、再拖行良久,莫说都是娃娃,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大人,又能有多少机会存活?可至少,怪蜥们还给宋阳‘剩’了一个,只要有一个幸存,这一路的辛苦便尽数值得了。

  宋阳不管死去的小娃,只顾着那个还活着的,跨步上前把他抱起来,看样子也就一两岁,还在襁褓中,父母疼爱孩儿,荒原夜晚又格外还冷,所以襁褓外还被裹了两层羊皮,牢牢扎紧,也正是这个原因,怪蜥只咬住了羊皮,牙齿并未入肉,这才让他捡回了一条小命。

  虽然没受什么外伤,此刻小娃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刚才回光返照似的大哭几声后就不出声了,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

  最后一颗‘不饿’,被宋阳塞进了小娃的嘴巴,跟着又给过他灌了两口水,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身边传来一阵‘喀喀喀’的清脆声音。声音虽轻,但万籁俱静的骸骨丘顶上忽闻这样的怪声,任谁都会毛骨悚然,宋阳抱着小娃猛跳了起来,力气用的不小,险些直接从山上摔下去,心惊胆战地站稳脚跟,循着声音望了过去……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丘顶正中,娃娃、饿狼、黄羊的尸体附近,还摆放着数十枚海碗大小的蛋。

  蛋皮惨白,与骨头颜色几乎一致,且放置于累累骸骨之间,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觉。而喀喀的轻响不绝,其中一枚蛋的外壳正在生出裂纹,很快,一头尺余长的四脚蛇就挣脱出来,个子虽小,但模样和那些大蜥蜴全无区别。小恶畜眼睛还没睁开,就抽动着鼻子、步履蹒跚地找到附近一具正在腐烂的黄羊尸体,张开嘴巴就咬,开始吃此生的第一顿饭。

  见到蛋、再看到蜥蜴崽子,事情也就再明白不过了:

  沉于地下的巨大遗迹,早在千百年前就被怪蜥当作了巢岤,每年秋时是怪蜥的繁殖季节。这个季节,也是贫瘠荒原上食物最为充足的时候,大蜥蜴们除了要自己吃饱肚子,还要为即将出生的小崽子准备食物,不停将捕捉到的猎物拖回巢岤、放在自己的蛋旁边。

  蜥蜴不挑食,吃鲜肉不觉得塞牙,吃腐肉也不会拉稀,全不怕食物会腐烂变质。

  至于这两座骸骨大丘,或许是建造遗迹的工匠堆积起来的,也可能是怪蜥把路旁的尸骨拖来搭建而成,一时间难以定论,不过宋阳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既然要孵蛋,就得有个暖和的环境,骨丘之下热气腾腾,很可能有温泉或者火眼,可是在丘顶都能感到温度,地面会热成什么样自然可想而知,若直接把蛋摆上去,直接就能烤熟冒出香味了。所以怪蜥建此骨丘,说穿了就是搭建起一座专门用作孵卵的暖巢。

  骸骨松散能传透热气,距离地面十余丈的高度又能保证地热传到此不会太烫……至于那些尸骸为何会如此坚硬,宋阳不得而知,暂时也没兴趣去多想。

  一边琢磨着,宋阳解开了身上的蜥蜴皮‘袍子’,在来时路上,小羊一直被他塞在怀里,不过是头黄羊宝宝,身体比着沙民娃娃还要更小,放在胸前几乎不碍事。现在为了救人,宋阳打算换个位置,把小娃绑在胸前,至于小羊他也不是不管,想着待会儿出去的时候用单手抱着,这番折腾其实是把更好的位置腾给了沙民娃娃,毕竟,人命在宋阳的心里更重一些。

  宋阳没去理会那头刚孵出来的小蜥蜴,那些尚未孵化的蜥蜴卵他更是连看都懒得看,无意节外生枝,只求活着的两个人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

  但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放下小羊、把小娃绑缚胸前的空子里,小黄羊一瘸一瘸地跳到丘顶中央,选中了一颗蜥蜴蛋,低下头奋力一撞。小家伙现在还是幼崽,但它们天生顶门骨高耸且坚硬,蜥蜴卵如何经得住它的撞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蛋壳被撞得粉碎,清黄流淌出来。

  小羊挺开心似的,蹦跳着又去撞下一枚蛋……

  草原北荒境内,怪蜥的数量不算太多,但也不止古时遗迹中这一窝,它们遍布荒原各处,其他怪蜥族群产卵当然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一般都选择在地面上、能够充分享受阳光的温暖之处安置它们的卵。

  荒原巨蜥算是黄羊的天敌之一,所有黄羊始终保持着见到巨蜥卵就去撞碎的本能,大队黄羊驰骋途中,一旦发现有蜥蜴卵,就会发疯般地践踏过去,上前把巨蜥的卵尽数踏碎、撞碎。现在的小黄羊也是如此,纯粹本能使然。

  可小黄羊周围没有大队掩护,就有个瘸腿宋阳,它在怪蜥的巢岤里‘捣蛋’,怪蜥岂能坐视不理?小黄羊撞碎了第二枚卵,还不等它再抬起头,脚下骨丘中突兀传来一阵哗哗的乱响,一头巨蜥猛地窜了出来,狠狠一口直接把它的脑袋咬下,动作之快,连不远处的宋阳都来不及反应。

  宋阳气得直跺脚,不止生气怪蜥咬死自己辛苦养了好几天的小羊,更恨小黄羊,这不是惹祸精么?自己追踪小娃的时候怕把它单独留下,会再遇到饿狼怪蜥之类的凶险,这才把它带在身边,哪成想这头小畜生待着没事,主动跑去招惹凶兽。

  小黄羊不止给自己惹来了杀身大祸,还把一直对它照顾有加的宋阳一起拖进了火坑……整整一个群族的巨蜥全都在温暖骨丘中休息,这些冷血的东西就喜欢靠近热源,宋阳爬上来的时候,它们都感觉到震动,但同时也闻到他身上‘皮袍’的气味,就和狭小坑道中一样,靠着嗅觉把他当作了同类,根本都没探出头去看一眼,任由他随便行动。

  它们的卵受到伤害,所有巨蜥都被惊动,骨丘中发出哗哗的乱响,蜥蜴迅速拱出丘顶,而此间虽然也是昏黑地下,但骨丘内外磷光闪烁,足以视物,巨蜥都收起护眼的黄铯皮膜,露出鼓鼓外翻的眼睛寻找敌人。

  身上的气味能够瞒过凶兽,可巨蜥就算再傻一万倍,看到了宋阳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是同类,一声声响鼻充满愤怒,整座骨丘都在剧烈颤抖,天知道有多少头怪物向他冲来。

  宋阳心里叫了声苦,哪还敢有半分的耽搁,转身就逃,好在那个沙民小娃已经被他绑牢在胸口,不会累手累脚。

  十余丈高的大丘,从顶到底的距离比起花海里那座裂谷也毫不逊色,直接跳下去的下场,除了能死得痛快点,也不见得比着被怪蜥吞了能有其他区别,宋阳正处在丘顶边缘,全没别的办法,只有用足全力向下攀爬,连左腿上的伤势都忘了,自从他‘死而复生’之后,还从没这么身法矫健过。

  不过骨丘太高他跳不下去,大蜥蜴照样不能直接往下跳,距离他最近的三头凶兽也随他一起向下爬,奋力猛追,不过怪蜥是‘猛虎下山’,大头朝下地追,宋阳没那个本事,只能手上脚下地逃,这一来逃跑途中,双方免不了大眼瞪小眼,蜥蜴目露凶光,宋阳龇牙咧嘴,真恨不得告诉对方一声:你别着急……

  刚向下爬了几下,还没逃下去一丈,忽然宋阳觉得骨丘震动加剧,哗啦啦的乱响由远及近来得奇快,旋即一只巨蜥猛地从骨丘侧壁中探出头颅,凶猛畜生在攻击中位置拿捏得极准,张口咬向宋阳的肚子。

  宋阳怪叫半声,双脚勾住白骨缝隙,身体用力后仰,整个人倒挂而下,几乎是被擦着怪蜥的口唇避过凶险一击。凶兽偷袭落空,锋利的牙齿上下碰撞,发出‘哒’地一声清脆大响。

  还不等宋阳重稳身形,他的身体尚在半空转折时,耳中又听到哗哗的白骨颤动,又一头怪蜥从骨丘中钻出来,它选的位置更出色,只要嘴巴张开,等宋阳倒着荡过来脑袋就正好落入蜥吻,到时候它只消一闭嘴便大功告成。

  即便是后脑相对巨蜥,宋阳也能闻到它嘴巴里泛起的恶臭,熏得他头皮发麻,人在半空中双脚猛地放松,同时腰腹发力扭转身体,扬起双手在怪蜥脑袋上用力一抱,硬是把刚刚张到小半的怪蜥嘴巴给箍住,继而借力调整身形,再忙不迭松手继续向下攀爬。

  前后两头怪蜥钻出偷袭,宋阳则一翻、一转、一抱再一翻,仿佛悬崖侧壁上耍了个跟头,动作一气呵成,反应迅疾化解危险,看上去轻松漂亮,但只有宋阳自己心知肚明,刚才那短短一瞬,自己就摸过了两次阎王爷的胡子,与其说自己本领大,倒不如说是运气好,从头到脚都惊出了冷汗。

  那两头蜥蜴偷袭不成,身体一挣干脆爬出骨丘,汇合另外三个同伴一起,张牙舞爪从上面急追而下……

  这座骨丘中一共藏了三十余头巨蜥,其中只有三只和他首尾相衔地追下来,其余怪蜥全都如刚刚偷袭他的那两头一样,在骨丘中迅速游弋、包抄,只要有机会就会立刻探出头狠咬过来。

  好在骨丘不同于泥土,怪蜥游弋时速度全不受影响,但也把骨头撞得乱响不停,引出的动静极大,哗哗的乱响对宋阳而言无疑是可怕警告,由此能料敌在先。提前刹那的准备,就是活命的全部指望。

  如果把骨丘换成荒原上的松软土丘,少了那份示警声,宋阳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用。

  上面追下来的怪蜥不过数丈之遥,逃跑之中还不停有凶物探身偷袭,宋阳连叫苦都忘了,所有的心神都用作腾挪、逃命,耳中除了哗啦啦的骨堆怪响,就只剩一次次‘哒’声脆响——偷袭怪蜥咬空的声音。

  不过怪蜥在无数骸骨中游弋得再快,也不如爬出来行动方便,它们藏身于大丘内,都是就近包抄提前堵截,偷袭不中就会如先前的同类那样,不再退回去而是爬出来,从外面继续追击敌人。

  这一来,宋阳逃得距离丘顶越远,偷袭便也少,反之从上面冲下来追他的怪蜥就越多。

  骨丘坐落于热源之上,从外面没有太强烈的感觉,但骨丘内部,靠下的部分异常灼热,蜥蜴们也没法待,平时全都藏身于大丘的上半部分,所以等他逃过半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偷袭,一窝大蜥尽数现身。最近的一头,嘴巴距离他的脑袋不过数尺之遥。

  宋阳又连滚带爬地向下一段,百忙中低头向下一看,随即恨得怒骂一声……地面上,不知又从哪钻出来两头巨蜥,正张大嘴巴仰头望着他,常年在荒原上捕猎的畜生,对‘守株待兔’这个成语的理解比着常春侯可深刻多了。

  这么老老实实地爬下去,就等于把两条腿直接送进人家的嘴巴里。而此刻距离地面只差三四丈距离,宋阳咬着牙,单手扶住怀里的小娃,瞅准地面上的一头怪蜥,翻身直接纵跃而下。

  怪蜥看着蠢笨,反应却着实惊人,一见常春侯急跳墙,把自己当成暗器砸下来,当即大尾巴一甩,嗖地一声,两头蜥蜴一左一右迅速闪开,露出光秃秃的地面迎接侯爷大驾。

  以前打国师的时候都不如对付这些蜥蜴费劲,当然宋阳现在也不记得国师,他在喊妈……肉垫子跑了,宋阳唯一能喊的也只有一声‘妈呀’。今生三丈多高度,放在前世差不多四到五层楼,直接拍下去必死无疑,宋阳拼命提气,努力调整身形,单足落地后身体立刻向前翻滚,借以卸去猛冲的巨力。

  所幸他身体强悍,内劲虽然调运不了多少,但他的修为并非散去了,它们蛰伏于经络间,遇到重击会自然反应保护身体;且落足的地方不是青石板大路而是路旁的柔软泥土,再加之一点点好运气,宋阳摔得五内震荡,滚得头昏眼花,但总算没受伤。

  不得不说的是,落地后他滚得的确飞快,守在地面、早就蓄势以待的两头巨蜥愣是没追上他。

  哪还顾得上头重脚轻,宋阳飞快爬起来,同时做了三件事:伸手入怀,依着保留于意识中的本能,伸手去按小娃颈上的大脉,很快,有力的跳动感觉传来,没摔着小家伙;发力猛跳,冲到青石板铺就的大路上,只有这里才能免去怪蜥来自地下的攻袭;最后一件事,拔刀……没摸到刀。

  在搜索峰顶的时候,宋阳手中执刀以防不测,后来为了把婴儿绑缚在胸前,暂时把刀子插在脚旁,紧跟着怪蜥袭来,他扭头就跑,干脆把刀子的事情忘记了,现在他的长刀还在插在峰顶上,映着森森鬼火,闪出淬厉光芒,杀气腾腾、孤苦伶仃的一把刀……

  宋阳一摸背后没找到刀,不过他还有把铲子。

  第六十章 伪装

  到石板路上宋阳也未停步,拔腿就开始跑。

  不过跑了两步他又猛地一个转身,掉转了逃命的方向……刚摔下来头昏脑涨,到石板路上也没仔细分辨方向,起跑之后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是往来路上跑。

  来路上,在经过一段石板大路后,就是宋阳钻进来的那个狭小坑道,在坑道中宋阳的爬行速度远远比不过那些巨蜥,他来时被前面的巨蜥远远甩在身后,同样的道理,他钻进坑道逃走时,很快就会被身后的凶物追上。

  至于去路,站满‘行人’的青石大街究竟通往何方不得而知,可来路既然是确定的死路,此刻就只能沿着去路逃下去……宋阳跑得飞快,能把一个瘸子辇成这样,也只有那群荒原上的霸王能做到。

  怪蜥奔跑的速度惊人,紧紧追在他身后……经过骨丘时,哗啦啦的碰撞声仍不停歇,就算此刻火烧屁股了也没耽误宋阳纳闷,大群怪蜥已经都被自己引下山来,骨丘怎么还在发抖、乱响?

  片刻后他便恍然大悟。

  道路两侧,各有一座骨丘耸立,之前宋阳是从左面的大丘上逃下来,现在隆隆颤抖噪响不休的则是右边的大丘,那里也是一处巢岤,二十多头栖息其中的怪蜥此刻也尽数被惊动,一股脑地冲出来,帮它们邻居一起追晚饭。

  两群加在一起,五六十头成年凶兽,宋阳心里叫苦不迭,他曾估量着自己和怪蜥的力量差别,如果脚踏实地正面相对,一次对上个五六只他也不怕,可现在身后跟着大几十头怪蜥,自己还有伤在身,而且手中还是把铲子?这一仗根本没法打。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他战力未损再有宝刀龙雀在手,宋阳才不用担心什么,这些畜生的扑击再怎么凶悍也强不过龙雀冲的身法;它们的皮甲再如何结实,在龙雀刀下也不见得和豆腐有什么区别。

  可惜他此刻做不来那么神勇,不过宋阳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逃命时固然又急又气,但至少没了那份沮丧,正如瓷娃娃所说,他忘了以前的事情,对现在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路上的石像个个笑容满面,无声注视着周围一切,宋阳一身大汗,拎着把铲子亡命飞奔。

  怪蜥在挖洞时速度奇快,在地面奔跑时更加凶猛,甚至比起宋阳还要更胜一筹,不过天生喜欢挖土的缘故,它们不喜欢在坚实的石板路上跑,所以分成左右两路,在石路旁的泥土中健步急追,一旦距离靠近就会后足发力狠狠一蹬,沉重身体飞般跃起,向着石板上的猎物猛扑过去。

  每到遭遇扑击,宋阳或者就地一滚,或者躲避于石像身后,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才挥动手中铁铲猛拍下去,但每次出手后都立刻再拔足飞奔,绝不和对方缠斗。他心里明白得很,只要被缠住片刻,几十头怪蜥就会一拥而上,随随便便就把自己撕咬成几十块。

  怪蜥扑击不中就会离开石板路,继续从路旁追赶,等追得近了再次扑出,如此往复……

  铁铲无锋,但胜在沉重,沙民都实在得很,铲子从头到手都是由铁浆浇筑而成,抡起来虎虎生风,用来对付怪蜥这种皮糙肉厚的东西比着普通的刀子更合适,怪蜥被宋阳抡着铲子拍中一下,虽然不会致命但也吃痛不轻,速度暂时缓慢下来。

  宋阳在路上逃,两群怪物在道路两旁猛追,时时都会发动迅猛扑击,数不清的石像被他们一头撞倒,闷响轰鸣碎石激溅。宋阳一边狼狈逃命,时时伸手去探胸前的小娃,心里则不自觉地想着,怀揣阿斗,一如当年长坂坡上赵子龙。

  很快他又疑惑着,阿斗是人还是物件?长坂坡在哪?赵子龙又是谁……好像是个将军,他也使铲子么?

  为了节省体力,宋阳轻易不会动铲子,把更多的力气放在奔跑上,心里只盼着大路尽头能有一条出路,最好能有条河,这些怪蜥无鳞无蹼多半不会凫水。实在不行,哪怕有座宫殿或者神庙也行,至少能给自己一间屋子避难,然后再想办法逃脱。

  狂奔不停,宋阳气喘吁吁,极目望去,大路的尽头仍未出现,倒是怪蜥追得更紧了些,扑击的频率比着先前高出了许多,但它们扑击的效果却大不如从前了……因为路上的‘行人’渐渐稠密了起来。

  越向前跑,石板上的雕像就越多,此刻宋阳也发觉,相比于前路,这里的‘行人’姿态又有了变化,推车的放低了车把、挑担的撂下了担子,不再是赶路模样,而是驻足观望着,脸上的神情也不再是开心惬意,人人眉心微蹙面带无奈。

  跑到这个时候,脚下的地势也有了些变化,包括石板路在内的整座地面,开始缓缓隆起,坡度很平缓,几乎不影响奔跑。宋阳逃命还来不及,实在顾不上去仔细研究其他,闷下头全力奔跑,再向前跑了二里路的样子,忽然一阵劲风迎面扑来,一条足有二十丈、即便有绝顶轻功也无法纵跃的巨大裂谷,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出现,横亘截断了他的逃生之路。

  呼呼劲风鼓荡,自裂谷下直吹出来,侵入皮骨说不得阴冷。

  狂奔中忽然显出这样一道鸿沟,宋阳全没准备,一时收拾不住,惊慌怪叫中,忙不迭伸手揽住了身旁一座石雕,这才没失足滑落……宋阳的脑浆几乎凝固了,完全是如坠噩梦的感觉。

  这根本就是不可思议、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自己沿着大路一直跑一直跑,路上断开了这么一道大口子,按理说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早早发觉道路被鸿沟截断,可刚才宋阳的的确确没看到异常,直到几乎一脚踏空时,才骇然察觉脚下没路了。

  宋阳不是瞎子,又怎么可能提前无法看到鸿沟存在?道理简单到‘一目了然’,只因此间伪装巧妙:

  大路并未到尽头,只是被裂谷断开了,遥遥眺望另一端,大路依旧笔直向前,还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行人’,或赶路或回头张望。

  此间地势都是在缓缓向上,裂谷彼端比起这一边还稍稍高出一些,且在对面裂谷的侧壁上,还有人故意‘作画’,模仿着这边的景象,画出了大路、画出了行人、甚至连道路两旁的泥土和骸骨都有,巨大的岩画笔触精湛,与真实情景全无差别,所以在地下昏暗光线下、在前进中望向前方时,眼中始终会呈现出一个错觉,以为大路仍平坦向前,毫无改变。

  宋阳恨不得破口大骂,这样的设计也太坑人了。而到了这一段,那些雕刻石路、行人石像的古时匠人也大显神通,有几尊石像或躬身或探头,正深处悬崖边沿向下用力张望,有人惊愕有人骇然,还有一个满脸惶急之人,正撸胳膊挽袖子地准备往下爬,这些石像的神情姿势都再明白不过,‘他们’之中有一个同伴刚刚掉了下去……

  宋阳惊魂稍定,忙不迭退后两步,距离悬崖远一些,也是退开了几步才发现,还有几尊石像,正面对来路张开双手,嘴巴大张仿佛正煞有介事地说着什么,不用问,他们在阻拦后面的‘路人’,告诉大伙前面的路断了。

  可宋阳刚才只顾着逃命,又何曾想过‘他们’的警告?时至此刻,宋阳也想通了不久前经过的那些‘路人’为何会驻足、无奈、而且人数变得密集起来……前面的路断了,行人自然会郁郁停步,且越聚越多。

  从最初的‘众人回头’到大家欢快赶路再到无奈止步,直至最后伸手想拦、崖畔张望,这一卷‘行路图’雕得惟妙惟肖,宋阳则暗下决心,等自己到了黄泉路上,如果能遇到当初雕刻这道奇迹的工匠,一定要问问他们:你们怎么这么无聊呢?

  怪蜥应该是熟悉这里的地形,把宋阳辇到悬崖边缘后,它们便尽数停步,见宋阳没掉下去,几头蜥蜴都打起了响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看得出,怪蜥对鸿沟心怀恐惧,这里的确不是打斗的好地方,扑击敌人时稍有不慎自己就先摔下去了,所以并不急着上前,而是停留在道路两旁,距离悬崖数丈距离,对宋阳虎视眈眈。

  见对方不上来,宋阳暂时安下心,又上前去观察悬崖,黑洞洞深不见底,一块碎石扔下去根本听不到落地的回响,再看悬崖侧壁,平整光滑得好像有人专门抹过似的,这还不算,整座悬崖还是正呈外倾之姿,自杀正好、攀爬无望。

  前无去路后有堵截,宋阳算是真正走到绝境了,叹了口气,又踏上两步,本能使然远离陡峭崖边。

  怪蜥看他时进时退,可既不回来也不跳崖,其中一只体型尤其巨大的怪蜥打出一连串的响鼻,仿佛在催他赶快下决定、别晃来晃去耽误大家时间。

  吃饭的着急了,自己这盘菜可千万不能急,宋阳不搭理巨蜥,躲在几个石头人身后略略清点了下随身补给,能入口的东西全都算上,水囊已经见底、干粮还剩一块、‘不饿’只有半粒,外加一堆不知名的药粉……靠着这些至多能再坚持两天,到时候不等怪蜥来打他自己就饥渴到全无力气了。

  不过宋阳想得太乐观了,怪蜥暂时止步,只是觉得地势危险,不愿盲动……不是不敢,仅仅是不愿罢了。见宋阳在悬边不肯出来,过不多久就有些生性暴躁的怪蜥耐不住性子了,就是刚刚打过响鼻的大家伙,猛地一跃窜到了石板路上,可它扑击的目标并非宋阳,而是路上的石像。

  这些雕像与石板浑然一体,乍一想它们不可撼动,可是莫忘了普通的人像和‘底座’的连接,充其量不过是双足范围,根本经不住太大的力量,随着怪蜥的猛撞,石像发出一声怪响,轰轰然摔碎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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