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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5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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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她没法解释,也没去解释,继续说着:“万岁给三姐和宋阳赐婚,今天三姐去找我们商量,她说出了个自损名声、推掉赐婚的办法,最后被我打消了念头……她也会嫁给宋阳,在我之后。”

  慕容小婉撇嘴,瓮声瓮气:“你傻啊?!”

  小捕又再摇头,没理会好朋友的抱怨,把话题转到了宋阳身上:“谁能想到最后回鹘和亲,居然是把我们两个和到了一起,可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的确是闹出个岔子,无可挽回。其实就算不挽回,也不会比最初预计的少些什么,我会活回来,我会和他一起,至于其他,我都已经认了……但是他不认。”

  “他在灵堂里大哭大闹,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怪词,哭得比唱得还好听,开始我还觉得很好笑来着。很快灵堂乱了,我才猛地想到,这不是开玩笑,他不知道我爹的性子和本领,他做的这些事情,真的会害死自己……果然,我听到父王的怒啸,还有刀锋破空的声音,我想哭想尖叫想喊宋阳逃命,可我、我动不了。”

  眼泪再度流下来,滑过脸颊,滴在桌子上,哒哒地轻响:“从头到尾,有个声音我都听得真着——宋阳假惺惺的哭声,好像泣不成声,其实中气十足,稳当得不能再稳当……直到刀锋切入背脊的声音传来,他都哭得很稳。”

  “如果他想躲,我爹那刀很难伤到他,他为了最后一针,不肯躲,他知道背后一刀砍来,自己可能会死的时候,他的哭声一点都没变,连一丝颤抖、一点恐惧都没有。”

  “宋阳这个人很聪明,但做事的时候会有股疯劲。他挨那一刀,之前没能算计到,之后回想时或许会后怕后悔……不过在刀子砍来、砍中的时候他疯劲上来……他不要命就为了、为了……不值得的……”

  泪水决堤,小捕的身体无可控制地颤抖着,说到这里再无法控制,大哭出声,可她想说的还没有说完:“不管以前怎样、以后如何,反正那个比着眨眼睛还要短的瞬间里,他真的拼命了……为一件不值拼命的事情去拼命……为了带我回家。”

  慕容小婉也告大哭,天下的男人都不放在她眼里,自然也没有心上人,小捕说得这些她似懂非懂,可好朋友哭得梨花带雨,小婉感同身受,她的哭声比小捕可响亮多了。

  好姐妹抱头痛哭,好一阵子,小捕才收起了悲声,抹掉眼泪,又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小婉,她知道,小婉从来不带手帕的。

  情绪缓和了些,小捕的声音也平静了许多:“为了挽回一个‘意料之外’,或者说,为了给我争夺一个更好些的环境,他就敢发疯、就敢死。嫁给这样的家伙,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做什么我都会跟着一起的,可、可是他要办的事情,我帮不上忙的。”

  慕容小婉就听不得这种丧气话,刷子眉大皱,用力一拍自己胸口:“还有我,用帮忙就喊我。”

  小捕摇头:“你也不行,他做的事情,打架只是最最不要紧的细枝末节,关键是得筹划、处处和敌人斗心机,比谋算。”

  小婉更不服气了,替好不朋友不服气:“算心眼,正好是你的本事啊,怎么会帮不上忙?”小捕是没心眼,小婉干脆就是缺心眼,两个人在一起,从小到大任小捕都是拿主意的那个,在黑道大小姐眼中,公主殿下算无遗漏,是天下第一等的聪明角色。

  小捕笑了:“和他们那些聪明人比,我就是头小驴。”

  小婉愕然:“那我是啥?”

  有这样的朋友,想不笑都难,小捕笑容更盛:“你是小驴的朋友!”说着,转回了正题:“可三姐就不一样了,她能给宋阳帮忙。你不知道,我三姐真正是个宝贝——镇宅之宝,只要有她在,万事都不用操心了。宋阳和她都是真正的聪明人,一个胆大、一个心细,两个人加在一起,谁也赢不了。”

  小婉若有所悟:“所以你撮合他们两个?”

  今天早上任小捕在驿站里,演了这一辈子里最大的一出戏。

  “不全是为了宋阳,还有三姐的原因。刚刚说过,她喜欢宋阳,可还是一门心思地帮我们算计着逃避和亲。”说着,小捕叹了口气:“安排这些事情的,她心里肯定不是个滋味。我以前都不知道,她一直委屈着,换成是我,未必做得来,得多煎熬啊……”

  说到这里,小捕忽然‘咦’了一声,好像想到了什么,双手托腮秀眉紧蹙,越想眼睛就越亮,半晌之后又‘哈’地大笑了一声:“这倒霉孩子!”

  小婉本来就不明白,现在被她搞得更糊涂了:“啥意思啊?”

  小捕懵懵懂懂,但说着说着,居然无意中‘勘破’了整件事的关键:新凉假死,是不是太快了些?

  皇宫那边才刚一有消息出来,红波府里小捕就服药暴毙了……和亲又不是抢亲,回鹘使团还在沙漠上没出发呢,就算小捕真的要远嫁回鹘,最快也得半年后再启程,根本不用这么快就死。

  究其原因,正如小捕刚才所说:煎熬。帮助喜欢的男子和自己的宝贝妹妹双宿双飞,承郃心中滋味可想而知。郡主的心机再如何缜密,毕竟她还是个人、是个年轻女子,等她察觉到自己竟也喜欢上宋阳后,助妹妹逃避和亲的过程也真就变成了‘煎熬’。

  既然是煎熬,那就越快结束越好,承郃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处理此事时,的确是太‘雷厉风行’了些。

  如果回鹘不同意和亲,承郃肯定会如她先前所说,想尽办法帮宋阳明媒正娶公主;可回鹘同意了和亲,她也不会再多等,早一刻尘埃落定,她便早一刻得解脱。

  至于小捕,一贯听三姐的主意,承郃说吃药她就吃药,连想都不想……

  事情阴错阳差,承郃又哪会想到宫里传来的和亲消息虽对却不全,最后变成了轰轰烈烈的哭灵,宋阳血溅当场,当真怪不得承郃,但是也的确和她脱不开干系……事后承郃一直不敢去看望宋阳,未必就只是赐婚那一个原因。

  小捕没怪姐姐,只是觉得啼笑皆非,但是心疼宋阳的同时,又何尝不会心疼三姐呢。她没把刚刚想通的‘关键’告诉小婉,继续着前面的话题:“三姐为了推掉赐婚,宁可把自己变成全城议论的笑柄,我舍不得……这两个人啊,宋阳为我拼命都不想值得不值得;三姐忍着心里的烦躁帮我安排一切……何况她明明是喜欢宋阳的……还有、还有赐婚,分量也不见得比和亲逊色,哪能推掉,会杀头的!”

  最后一句,小捕把语气咬得极重。

  即便她觉得自己想通了一切,可还是需要这个借口。

  ‘赐婚’不能推,这个说法会让自己好过许多。

  慕容小婉听得神色哀哀,叹着气问了个啥问题:“那你心里该别扭吧?”

  小捕也叹了口气:“所以才来找你,这些话只能和你说……说过之后我就不再……我就争取不再别扭了!”一边说着,狠狠地吸气、吐气,仿佛要把心里的烦躁远远地扔出去……

  小捕走的时候,没嘱咐小婉保密。

  换来的秘密就是自己的秘密,任小捕的心事,就是慕容小婉的护心毛,一定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

  腊月初一。

  ‘哭灵’过去二十天,宋阳已经能够催动内劲流转,运功疗伤。不过他还坐不起来,更毋论‘双膝大盘、五心向天’,只能趴着运功。

  忽然一声门响,门外人进来时,带着一阵清香,宋阳嗅得出,任初榕。

  运功不是不能打断,只不过一个大周天不走圆满,会让前功尽弃,所以宋阳没动,好像睡着了的样子。

  任初榕放轻了脚步、放轻了呼吸,甚至连心跳都放轻了些许,悄然靠近进,找到能看到宋阳脸庞的角度后停了下来,唇角带笑静静地望着他……大半个时辰。

  大周天结束前夕,宋阳的神色会有不自主的变化,功行圆满、经络舒展的愉悦会体现在表情中,任初榕根本不知道宋阳能察觉外物,只道他即将熟睡醒来。没来由的心慌,她带着一丝慌乱,略显狼狈地逃出了房间。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承郃又回来了,装作刚刚才到的样子,微笑着:“好些了没?”

  宋阳不会揭穿她,先打了个招呼,随即道:“难得你来看我,要喝水自己倒,没法招呼你。”

  “我不渴,不用操心了……”说完,郡主又犹豫着问:“你渴不渴?我给你冲、冲杯茶?”再简单不过、也再正常不过的一点关心,可就是‘心虚’,她的语气干巴巴的。

  宋阳笑了,的确有点渴,不过还是忍着吧,摇了摇头。

  任初榕轻轻呵出口气,分不清是轻松还是失望,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宋阳跟前:“这趟找你有些事情,不过在之前,我想先听你一句实话:你的仇人到底是谁?”

  “燕国师、燕景泰。”宋阳没隐瞒,也不用隐瞒,早在承郃意料中的答案。

  任初榕点了点头,不踌躇、不劝阻、也不评论,她明白他的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分量就足够了,就此转入了正题:“第一个事情,你的封赏就快公布了,朝议已定腊八时恩旨降下,其他金银赏赐都没什么可说,但你的封邑在哪里还没定下来。胡大人在这件事上出力了,给你挑出几块富庶之地备选,不过……都不如一个地方更好。”

  宋阳没急着去接郡主的话,而是反问:“这个封邑,是我想选哪就选哪?”

  “只要不是凤凰城,其他地方都不会太难。”以红波府的势力,为自家女婿选一块封邑,本来就不是难事,更何况与镇西王总是暗中较劲的胡大人,对宋阳的事情不会为难。

  宋阳挺开心:“我先听听,你给我选的是哪里,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处?”

  任初榕应道:“穷乡僻壤一块,小镇燕子坪。”

  宋阳‘哈’的一声笑:“正合我意,被你摸透脾气了。”这一世唯一一个能被宋阳挂记、当作故乡的地方,以宋阳的性子,他最想要的封邑,非燕子坪莫属。

  任初榕却摇了摇头:“我选燕子坪,和那里是你故乡、是你亲人灵柩安放之处没有半点关系,小镇虽然穷,但好处也是明摆着的。”

  “第一个,燕子坪偏近西线,算是父王管辖的范围,真要有什么事情……你想报仇,仇人也想杀你,封邑非得在自己人的地方才行,另外,自己人的地盘,你要见什么人、联系什么势力,保密上也不存问题;第二个,你和山溪蛮有交情,万一出了大事,连红波府都护不住你,你还能逃进深山寻得他们庇护,而且小镇毗邻山区,蛮子调兵出山来救急也方便。”

  前两个原因,都是从安全上考虑的,再大的贵族也得先把活命摆在第一位。而承郃最最担心的,不是燕国铁骑南下,杀到燕子坪去抓宋阳,她害怕有天丰隆会顶不住来自大燕的压力,一道圣旨传下,派人把宋阳绑了去送给大燕。而宋阳在镇西王的地盘里,逃跑再容易不过。

  “第三个原因最重要,”任初榕继续道:“不知你听说过没有,燕子坪以南不到百里的山区里,藏着一座铁矿,可惜的是,开采铁矿要经过山溪蛮的地盘,否则南理祖上几位先帝,又何必和山溪蛮大动干戈。不过后来在其他地方又6续找到几座大矿山,就放弃那里了。”

  对此宋阳并不了解,也无意打听,只是纳闷问道:“有铁矿怎了,你想开矿挣钱?”

  任初榕睁圆了双眼:“当然要挣钱。矿一定得开,不过光凭开矿挣钱太慢了……这是下一件事,待会儿再说,先说封邑,你同意的话,就定在燕子坪了?”

  宋阳笑道:“同意同意,你明知我也会选燕子坪,就不用和我商量了,直接定下来,我只有感激你的份。”

  任初榕也笑了:“上次见面时刚刚和你说过,你再有什么疯狂念头,一定要和我商量下,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可能天生不知道‘商量’是个什么东西,借这个机会来教会你。”

  宋阳哈哈大笑:“这次正经学会了,继续说铁矿的事情。”

  “南理国势羸弱,军势也是如此,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几乎没有重骑,究其原因,南理历朝历代,在军策上都以‘守’字为主,军器配备上也是如此。最近这几十年,朝廷与蛮人止戈,虽然外扰不休,但总算没了内乱,休养生息积攒了些家底……差不多两年前,父王奏请丰隆,打算建一队重甲骑兵和一队丈八长戈战阵,这些都是攻卒,以前没有的。”任初榕不急着说铁矿,另起话题:“万岁是个有火气的皇帝,加之咱们南理横空出世一位回鹘王驾,让他底气更足了些,前几天朝议不断,总算准了父王的提议。”

  任初榕的眸子渐渐亮了,眼睛又笑得眯成了月牙儿:“建新军,就得造新器,这块肥肉香香甜甜,不能不咬一口吧……”

  宋阳听得瞪大了眼睛,古代打造兵器也能转包、外包?

  任初榕看得懂他的表情:“具体的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不用管了,”郡主殿下从兜里摸出一包糖,挑出一块放进嘴巴,美滋滋地咂着:“这件事我也办不来,只能请公主殿下出马,筱拂撒泼打滚的,总算说动父王出面,究竟能咬下多大一口,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总能分一杯羹。”

  宋阳大概明白了,将来常春侯的封邑内,多半会建起一座‘兵工厂’,难怪承郃要强调燕子坪外有一座铁矿。

  “对了,另外有个事也顺便提下,铁匠萧易昨天向朝廷告假,说家里出了急事,今天一早已经离开凤凰城了,后面的封赏他也不会回来领,从此这个人就消失了……他会在燕子坪等着你。”

  打造军器非同小可,赚钱归赚钱,质量务必要过硬,万一出了纰漏就是掉头大罪,常春侯想做这一行,身边就必须要有一个真正内行,任初榕已经帮他落实了此事。

  有关‘赚钱’的一切,需要宋阳做的只有一件事:等伤愈后通过木恩与山溪蛮商量,让出一条道路,容许矿石运输。至于其他,从拿下兵部订单到开矿、征召匠人、建场开工等等所有事全由承郃一力承担。

  正如小捕所言,对镇西王、红波府来说任初榕就是个宝贝,有她在家坐镇,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后来,皇帝把这个宝贝送给了常春侯。

  第八章 持家

  南理军器制造分作两个部分,朝廷为主、民间为辅。兵部下设置军器监,专职掌管军器生产,在国内一共建有七处规模可观的军器工场。官办工场生产不足的部分,由民间工坊补充。

  中土民风彪悍尚武,各国对百姓也只禁甲胄、弩、长枪等凶猛杀器,刀、剑、棍、弓之类都是开放的,基本上,只要有钱就能买得到。

  南理朝廷容许民间工坊打造兵刃,一是弥补官办工场的‘产能’不足,二是满足民间需求。除此之外还有个特殊原因:南理早年战乱不断,外辱频繁内扰不休,常常会有州府陷入敌人围困,民办工坊分散各地,特殊时期要靠它们的存在才能实现地方上的‘自给自足’。这样的状况最近几十年里渐渐减少,到现在几乎不存在了,不过民间工坊保留了下来,由军器监登记造册,常常会有交易往来。

  有关军器打造,虽然也是统一管理,但是既然涉及了‘民间交易’,就总会有空子可钻。公主郡主这次说动了镇西王出手,想要分一杯羹不是难事。

  而且两支新军,都是要扩充到西线的部队……镇西王想要讨军械生意来做,军器监没法不答应,现在不给王爷脸面,将来军器打造完毕,送去给西线装备新军,指不定会镇西王被挑出多少毛病,重甲易锈、分量不对、长戈太脆……一到奏折上朝,军器监必吃大亏。

  细节上承郃没有说太多,只是把大概的架子交代了下,随即道:“想赚钱,得先花钱,开矿、建场、征召工匠不提,就单把兵器的活揽下来,即便父王出面,需要打点的银两也绝不是个小数目,你有钱么?”

  宋阳讪讪:“本来挺有钱,结果我自己一把火给烧了。”

  承郃知道他说的是睛城那把大火,但具体情形她不清楚,暂时把自己的正经事放下来,饶有兴趣地追问九月八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毫无意外的,在了解九月八大乱经过后,任初榕脸上尽是惊讶,望着宋阳半晌没说出话来,可是瞪着瞪着,任初榕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就那么突兀地笑了起来:“照你说,打赢了一品擂,回鹘阿夏把赌注里的睛城让给你了?”

  宋阳点了点头。

  “睛城是你的了……”任初榕已经笑得说不出完整话:“这么说……就是你用自己钱先买下了自己的房子、然后又设计了一把火,用自己的房子把自己的皇宫给烧了……”

  说完,任初榕全无郡主风仪,捂住肚子哈哈大笑:“宋先生,败起家来好大的手笔!”

  虽然睛城的赌注不可能兑现,可那场火表面上的道理,就和任初榕说的样子,钱是我的、房子是我的、皇宫也是我的……宋阳骂了声‘他妈的’,也一起笑了。

  欢笑过后,承郃转回话题:“你没钱无妨,父王有钱,已经谈好、算是借给你的,按照庆余号的拆息来算,没设期限,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吧。不过……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入股什么的就不提了,将来这份军器生意落到手中的纯利,我想分出两成给红波府。”

  红波府送过来的都不能算是一桩生意、干脆就是件大富贵,从头到尾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数钱就好,最后才分给镇西王两成,宋阳都觉得脸红:“是不是太少了……”

  任初榕摇了摇头:“两成不少了,你的花销会很大。”说着,她忽然话锋一转:“奇士中的黑口瑶,和你交情怎么样?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收拢住她,让她为你所用?”

  宋阳笑着应道:“她和我有些交情,而且这个人……如果认真计较的话,她能算是我的手下吧。”

  黑口瑶是付党门下精锐,听奉李红衣命令,经过睛城几个月的相处,李明玑对宋阳的印象大为改观,阿伊果随队一起返回南理,就是留下来给宋阳帮忙的。

  “好极了。”任初榕现出喜色,口中却又提起了一桩无关事情:“两年前除夕时有过一场地震,你还记得吧?相比京城,西边震得要更凶猛些,尤其深山里。”

  宋阳记得,后来他返回燕子坪时,曾听乡亲提及,小镇的震感要比着京城更强烈。

  地震范围很广,越往西震得就越厉害,可终归威力不大,当时并未酿出巨灾。不过在西陲山中某处,它还是造成了危害。

  地震引发山裂,改变了洪道,平时显不出来,但是今年秋天时西陲一度暴雨成灾,山中山洪暴发,改道之后突兀毁掉了一处山中人的家园。

  任初榕问:“你听过说过石头佬么。”

  宋阳大摇其头,初榕无奈苦笑:“还以为宋先生学识渊博,原来什么都不懂。”

  宋阳哈哈一笑:“我不懂没事,你懂就成了。”话说出口,他才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道,果然,承郃脸红了……石头佬,族如其名,皮骨坚硬身材壮硕,但相比常人反应略显迟缓。虽然也是野人似的过活,但和山溪蛮不同,他们算是瑶人。山中瑶地位最低下的一族。

  在远古时他们只是巫蛊瑶的附属,后来渐渐脱力独自成族,因为祖先的关系,他们也拜巫神娘娘,且对巫蛊瑶保持着极高的尊敬。黑口瑶是巫蛊瑶中的翘楚,在石头佬眼中地位崇高。

  而巫蛊瑶眼中的下族,在山外人眼中却是十足的凶神恶煞。

  山洪改道,石头佬的巢岤毁于一旦,生计没有了着落,所以他们出山了……这些年里,南理朝廷对蛮人大力安抚,这一族石头佬如果当灾民,伸手找州官要粮,多半会得到满足。

  可是不知道是脑子不好还是面子太薄,石头佬不当灾民,他们当乱民。也是命中注定,他们才一出山就遇到一支押送军粮的队伍。

  粮食被他们抢到了手,还不等逃走就被大军重重包围。不过领军的将领也有些为难,要杀了这伙石头佬,难保不会引来山中蛮族的报复,打仗倒是不怕,但朝廷的招抚之策是明摆着的,贸然动手说不定会背上个安抚不力的罪名。

  最好的办法是能把他们收服了,再由朝廷划出一块地方,安置这些石头佬。可石头佬性子倔强,根本不肯向汉人军队投降。另外,即便他们投降,也没有州府愿意收容他们,谁知道这伙子阎王会不会好好种地农耕……总之是个麻烦事。

  现在双方还在僵持着,南理官军围而不打,石头佬几次突围未果,好在他们有军粮,一时半时饿不死……此事被层层上报,不久前落到镇西王的案头,凭着王爷的脾气,哪管你是蛮子还是番子,敢抢军粮就得乱刀分尸,但任初榕暂时拦住了父王。

  “石头佬挺能打的。能从山洪中逃出来的,也大都是青壮,这伙人不到两千,其中七成正处当打之年。”任初榕把事情交代清楚后,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如果黑口瑶肯出面,或许能收服他们,没地方愿意收留他们,但你有五十里封邑,安置千多人不成问题……常春侯不能豢养私军,但收容难民总没问题吧,这是为万岁分忧,应该找他讨赏。”

  宋阳来了精神:“多能打?”

  “父王告诉我,平地上一个石头佬能打赢两个全副武装的老兵;五百个石头佬,对上训练有素的五百步兵必胜无疑;一千对一千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如果三千对三千,石头佬就凶多吉少了。这是石头佬只用自己的石刀石斧的状况,如果能装备好军器、再加上操练整训,战力能翻着跟头的向上升……军器自不必说,常春侯家里就有工坊。”任初榕笑:“训练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教习的人选我已经想好了。”

  宋阳笑着点头:“敢情好!就是阿伊果的性子你大概了解,有点不靠谱,靠着她能收服那些石头佬?”

  “这个要试试看,”承郃早就想到了这一重:“石头佬心思执拗,这一点是不会错的,可他们也不是完全实心眼的傻子,谁不想高高兴兴地活下去,只是不肯向汉人低头罢了。黑口瑶在他们眼中有地位有分量,阿伊果出面游说,石头佬能对自己有个交代,多半就势下台了,机会不算小。”

  “如果真正把这事办圆满的话……”承郃摊开左手,掰着手指给宋阳数道:“要养活着快两千人,给他们盖房子、帮他们种田养牲口,还要给他们打造铠甲、军器,农时耕种闲时训练。另外我还想,如果可能的话,送山溪蛮一批军器,将来或许会有用……这些都要钱,算来算去开销越算越大,你留在手中的那‘八成’都不够用,不能再多分给父王了。”

  她帮宋阳去抢朝廷的军械生意、在封邑中建兵工厂,也不单是为了挣钱,还要为宋阳武装亲信。

  算着算着,承郃皱起眉头:“钱不够用,还要再想想看,有没有赚快钱的路子。”琢磨片刻,她摇了摇头,暂时想不到就先不去纠缠了:“还有件事,你现在能动了么?不用你站起来走路,但是有个人,最好你能尽快见一见……陈返。”

  宋阳已经回到凤凰城一个月了,前十天一头扎进红波府,专心致志去治小捕的‘相思病’,第十天夜里被老丈人砍了,随后一直趴着了,始终没能去郊外探望大宗师。

  陈返修为残损、脑力衰退,在任初榕眼中,老人家几乎没什么‘价值’了,但这位大宗师直接牵扯着另一位大宗师,罗冠。

  这件事宋阳刚到凤凰城时就和任初榕打过了招呼,他在红波府帮小捕治病的时候,罗冠就被郡主的手下接应到了山庄,但直到现在,罗冠也只是远远地关注恩师,不敢去直面相认。

  任初榕对这些事情本来不怎么关心,但是被小捕打开心结、决定‘不在乎那个夫妻虚名’后,忽然变得热心起来,最近十天里两次去探望陈返。

  “陈返前辈还向我问起你了,问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过了。”

  宋阳略显诧异:“他还记得我?”

  “记得,如果能动就去看看他吧,等封赏过后,如果能暂时搬到山庄去,陪老人家一起过年就最好了……等和亲婚事过后,就把陈返前辈迁到你的封邑,燕子坪清静,适合老人修养,你照顾起来也方便。”

  虽然没明说,但承郃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陈返去哪里,罗冠自然跟去哪里,她要在宋阳身边,再摆上一位大宗师。

  点选封邑、抢下赚钱的大生意、招揽石头佬、武装山溪蛮、请驻大宗师,一连串的事情,不止是说说而已,除了几许非得要宋阳出面的地方,任初榕都会安排妥当。

  经过解毒‘乱花’、抢夺‘毒源’、小镇‘涝疫’诸事,宋阳再次见识了承郃的厉害。不过和以往不同的,这次任初榕很有些‘持家’的味道。

  宋阳脸上摆出了些‘巴结’的意思,任初榕一看就笑了:“别出声、太假了!”很快,承郃敛去笑意,语气平静且清淡:“你要做的事情太大,不是朝夕功夫就能办好的,只有一点点来,外面的我管不来、要靠你自己,封邑内我尽力而为……你不用谢我,你我都明白,最该谢、最该心疼的那个孩子是谁。”

  话说完,任初榕又换回了轻松神情:“还有最后一件事。”

  宋阳吓了一跳:“还有事?”

  承郃点了点头:“现在南理,你的名声如日中天,百姓都传你有神鬼护体、法力惊人。这么大的名气,慢慢放冷了太可惜,最近这些天里不光凤凰城,周边州府都有人赶来,想拜你为师。广收门徒、名声远播……这件事有点太大,不好把握,我想先问问你,你做得了‘仙师’么?”

  前面几件事几乎都是定议,既有好处又不用宋阳做什么,承郃过来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成‘知会一声’。但借着现在的势头打造出个‘仙师宋阳’,任初榕真有些吃不准。

  南理佛学昌盛,境内庙宇林立,禅宗是国中第一大教,不过南理百姓民族繁多,各种信仰多到数不清,大多数百姓既信我佛慈悲,也敬黄大仙灵异,民夫民妇有仙便拜,这倒不值得奇怪。

  宋阳名声在外,被坊间传得玄乎其玄,的确‘有势可借’,可‘仙师’哪是那么好当的,真要开坛,怕是还不等表演结束就得被人揭穿老底,好名声没巩固臭名声传遍全国,贻笑大方。再退一步,就算宋阳真能做成大法师,第一就会和国内禅宗发生冲突;第二朝廷又哪会坐视‘邪教’蛊惑人心……

  宋阳摇头苦笑:“神神道道的事情我做不来,后面怕也没那个时间去四处‘开坛授法’。这个事情先不用想了。”

  承郃也不再多说什么,就此转回正题:“什么时候去探望陈返前辈?”

  宋阳毫不犹豫:“你备车吧,这就去,还得找人来搭床板,我起不来。”

  承郃笑着答应:“不知为什么,看你起不来床,我心里倒挺踏实的。”说完,对宋阳摆了摆手,起身离开去安排车马了。

  承郃刚刚离开,敲门声轻轻响起,南荣右荃来访,连门都没进,就站在门口淡淡地说了句:“家主的意思,瞎子和侏儒两个人这么会放火,将来说不定还会有大用,最好能把他们留在身边……待会儿他们会来找你。”说完转身走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两个人探头探脑,其中有个瞎子,明明看不见,偏偏还摆出一副左顾右盼的样子……鬼谷和火道人来了。

  这次俩人暂时没吵闹,都挂着一脸假笑,坐在宋阳床前嘘寒问暖,客气异常。宋阳应酬了几句后,说道:“两位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凭咱们的交情,不用拐弯抹角。”

  “瞎子长你几岁,托大喊你声兄弟……兄弟啊,老哥想说一句,有个事儿你做得可不漂亮。”鬼谷子有个习惯,一笑就喜欢翻眼睛,古怪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怪人怪样说怪话,宋阳早都习以为常了,笑着问:“什么事,你说。”

  瞎子还在翻白眼地笑,正酝酿语气,侏儒接口抢话:“南大家都跟我俩说了,你又救了咱们一次,真要多谢兄弟了,你做事没的说,咱们只有感激的份,可是你好歹告诉咱们一声不是,要不老道都不知道应该来谢你救命大恩。瞎子一辈子就刚才那句话说的没错,你这事干的不漂亮,太不漂亮。”

  宋阳好奇追问:“她和你们说什么了?”

  瞎子只挥手:“咳,兄弟你又何必明知故问。”话虽这么说,可还是大概把南荣的话复述了遍,景泰已经查出睛城大火与他们两个脱不开关系,派出凶猛高手潜入南理来摘两人人头,不过不用担心,宋阳已经提前得到消息,挡住了杀手。

  南荣只是提醒他们,以后多加小心,一片好意……当然是无端的鬼话。瞎子和侏儒本就一直为那场火心虚着,又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其实南荣也没打算他们两个就会十成十的相信了此事,她编故事的目的,就是敲打瞎子和侏儒一下:放过那场火,他们两个都已身陷其中,再想置身事外,又哪有那么容易。

  燕帝打算要他们的性命,哥俩无论如何不敢在南理抛头露面了,一起商量着准备逃亡,不过说话的时候,侏儒老道把萧铁匠想起来了。

  铁匠和老道一个擅炼一个擅火,在制器上是完美搭档,逃亡路上两人相交莫逆,铁匠临走前对谁都未明言去处,就只和火道人说出了真相。

  由此瞎子和侏儒也知道了,宋阳即将会有自己的地盘。经过前面那么多事,两个人看得明白、听得清楚,宋阳身后实力‘高深莫测’,对敌凶狠对自己人颇有回护,他俩再一合计,倒不如也像铁匠那样投靠常春侯算了,总好过一辈子逃亡荒野惶惶终日。

  反正已经上了贼船,干脆就跟着贼船跑吧,所幸贼船的头子,性子还算不错。

  第九章 见礼

  有了南荣的垫话,了解了大概经过,宋阳当然能猜到两人的来意,也不再逗闷子,更不去等两人主动‘投诚’,认真道:“两位不嫌弃,就去我那里吧,许多事情都还要请你们帮忙,银钱酬劳不会亏待,还有……有我一天,没人伤得到你们。”

  南理十位奇士,对宋阳来说关系有点乱七八糟,其中二傻和萧琪是他真正关心的朋友;南荣、阿伊果和施萧晓算是同伙,各自阵营不同,但都是大燕反贼;铁匠和木匠,关系稍远些,没太多交集,对这两个人宋阳全无心理负担;而火道人和鬼谷子两个,宋阳稍有愧疚,毕竟是他硬逼着哥俩去放的火。

  其实宋阳也明白,自己犯不着愧疚什么,前后他救过大伙两次性命,一在边境涝疫、二在睛城铁笼,特别是第二次,自从景泰知道南理‘耍小聪明’派遣奇士赴擂,就没打算让他们十个人活着回去,和宋阳在睛城设计的反叛没有一点关系。

  不过宋阳就是这样的性子,他做自己的事情时,就‘只看自己’,边境上夺取毒源、被扔进一品擂后要求生、夺魁,这两件事有没有其他奇士他都会做,由此他也真没把‘救命之恩’摆在心上,即便自己货真价实地救了同伴性命。

  如果侏儒或者瞎子真被燕帝追杀,宋阳本就不会坐视不理。现在两个人被南荣蒙着,想来投靠自己,宋阳没去说明真相,但以后也真的不会亏待他们两个。火道人、鬼谷子欢天喜地地走了,学着铁匠的办法,随便扯了个借口向朝廷告假,一起先去燕子坪了。

  两个人离开不久,承郃返回,带人上楼、卸门拆墙,给宋阳换了个小些的‘床板’抬出来,驿站院中早都备好了马车,宋阳在房里是个什么状态,现在在马车上也还是什么样子。

  不止马车,承郃出去的空子里,还备下了大批礼物。从上次分别,宋阳和陈返两年没见,这次去探望老人,没有空手上山的道理。这些小事,承郃心里全都有数。

  宋阳赞不绝口,跟着想起了什么,又请承郃再多备下一份礼物,也不多做解释,先把鬼谷、老道两人投靠自己的事情说了,跟着问道:“其他奇士,朝廷怎么安排?”

  “封赏和官职就不说了,萧琪和高木匠归我们红波府,萧琪你知道的,父王用得上她相马的本事,至于高木匠……”承郃笑吟吟地:“原先我们没想要他,不过你让秦锥送来的那件机括太难弄懂了,更谈不上修复,需要精通此道的好手,说起来高木匠还应?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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