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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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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奇怪,毕竟不是一个神农尝出来的。宋阳一共买了这六味药材,都普通的很,‘地位’和前生里的陈皮、黄芪差不多,只要是个药铺就有的卖。

  返回驿馆,宋阳同时摆开几个锅子,对六味药材小心炒制,这个时候就看出尤太医传下的本领了,锅子、药材、不同的手段、各异的火候,宋阳忙而不乱,衣衫上更没溅上一点污渍。正忙得起劲,承郃郡主忽然到访……

  ……

  “怎么可能!”任初榕瞪大了眼睛。

  宋阳苦笑了下:“大宗师也逃不过病、也逃不过命的。”

  不久前任初榕托付他去查一下陈返的状况,再之后宋阳一直没能脱开身,郡主只道没什么事情,但昨夜里驿馆闹出的动静不小,她也得了消息,专程过来询问。

  宋阳把有关陈返的一切都如实相告,任初榕惊讶之余还着实有些感慨,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宋阳则转开话题,突兀问道:“朝廷里的势力,应该挺复杂的吧?”

  任初榕没想到他好端端地会问这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口应道:“有亲吐蕃的,有亲大燕的,有苟且偷安的,也有力求一战的,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皇帝呢?他怎么想的?”

  周遭无人,任初榕谨慎但并不小气,评论两句圣上她也不太当回事:“皇帝年轻,平日里也不太有主意,无功无过,算是中规中矩吧。”

  宋阳点点头:“那要是……”说着,他微微皱眉,似乎觉得这样把话说出口不够妥当,抬手捉住了任初榕的柔荑。任初榕哪想得到他会这样,当即又羞又怒,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宋阳就摊开了她的手心,伸指在其中慢慢写了几个字。

  等他写完,任初榕只剩下满脸满眼的惊愕,声音饱含戒备:“你想干什么?”

  宋阳放开她的手:“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任初榕的眼睛再度眯成新月,牢牢盯住宋阳:“这种事没人敢提,更没人能问!”

  宋阳笑:“你不说也无妨,我来猜下,猜对了麻烦你点个头……你爹。”

  任初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不错。”之后她不再多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缓下了脚步,回头对宋阳沉声道:“你……别吓我,千万不能胡闹。”

  宋阳挺开心的样子,笑意吟吟:“放心,你看我像胡闹的人么?”

  “像!”任初榕最后甩下一个字,就此离去,回到红波府之后立即传令干练手下:“查,宋阳这些天都做过什么,买过什么,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而后整整一个下午她都显得心不在焉。

  掌灯时分。

  宋阳在摆弄新衣……他在洪家兄弟的房间、摆弄着洪家兄弟为了明天朝见天子准备的新衣。

  现在正是吃饭时候,洪家哥仨不在屋中,宋阳口中轻轻念叨着:乱石果一位、花荷根一位、渐寒衣一位……三味经过秘制的药粉,被宋阳分别涂抹在三个人的新衣上。经过炒制的药粉细不可辨、颜色几近透明、药味也被宋阳尽数驱除,涂抹在衣衫上看不出一丝异状。

  在新衣下过药,宋阳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四处翻动,寻找着什么……明日金殿选拔的位次,自己倒数第一、洪家倒数第二,未免也太巧了些。平心而论,宋阳没想过再去对付三个丑人,不过真的避无可避,一定要‘打’的话,宋阳肯定是先动手的那个。

  大多时候,宋阳总能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上一世的职业让他有这个本事,翻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阳口中嘟囔着什么,笑眯眯地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进入走廊,左右看了看,宋阳轻捷纵跃,又潜入了南荣右荃的闺房。

  南荣靠着舞技入选,明日面圣的盛装就是她的舞霓裳,宋阳依样而为,仍是给衣服上‘下药’,只不过换了种药材,他给南荣右荃种的是紫欲尺。

  值得一提的是,南荣的屋内‘机关’重重,门上、窗边、柜前都有细小布置,或是一根头发,或是几片草叶,而宋阳也提前加了小心,保证这些一切都保持原样。

  六味药粉,只剩最后两味,宋阳没再‘找’别人,返回房间后取出小九修改好的鞋子,把药粉分别注入鞋底夹层,穿在脚上试了试,小九的手艺果然不凡,鞋底夹层缝制巧妙,普通走动无妨,只有足底贯力才会让药粉泄露出来,宋阳大喜,着实夸了小丫头一番。

  等到晚饭过后,宋阳又好像个没事人似的,去拜访南荣右荃,进门后也不客套什么,直接开口:“有件事情,想问你能不能帮上忙。”

  ‘助宋阳’,这是顾昭君的命令,南荣不会违背:“说来听。”

  宋阳递上一张纸条,口中交代了几句,南荣右荃面无表情地听完,点了点头:“明早给你。”

  至此,临时起意也好、早有打算也好,所有有关‘大选’的准备,宋阳已经全部完成,只剩安心等候。无论如何他也要抢到一个赴擂一品的席位,这件事是绝不容阻挠的。

  而长夜未尽,就在宋阳准备睡觉的时候,任小捕偷偷摸摸地跑来找他了……小九的眼力价没得说,笑嘻嘻地带上哑巴离开,把房间留给了两人。

  宋阳有些好奇:“这么晚还跑来,不怕家里追究么?”

  “本没想来,怕打扰你。可今天晚上和三姐聊天,说起你登殿献艺的事情……她说情形对你不利。”说着,任小捕的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第一个,你帮刑部破案的事情。”

  苦主像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朝野皆知这幅画出自宋阳的手笔,现在‘青阳奇士宋阳’的名头在京师响亮得很。只要稍有些心思就能想到,宋阳平白无故跑去帮刑部破案,多半与他的‘殿试’题目有关,可是到现在为止刑部还没有抓住凶手,大笑苦主像已经沦为笑谈,宋阳的确出名了,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

  任小捕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再加上你本来就顶着个‘燕人出身’的头衔,已经有人在胡说八道,说你故意嘲弄南理。”

  宋阳笑了笑,评论了句:“当我是燕人的,没有那张画像仍当我燕人,反之亦然,没所谓的。还有呢?”

  “还有姓洪的那三个人。三姐和他们接触过几次,看得出他们心胸狭小,和你结怨是一定会找机会报复的……偏偏殿试的排次,又和你紧紧相邻,不能不防。”说完,还生怕宋阳不信,又认真嘱咐了句:“我三姐看人很准,不会错的。”

  任筱拂懵懵懂懂,不善算计,她提到的这几样,都是刚刚听任初榕说的。

  宋阳把任小捕揽在了怀里,语气认真:“多亏你……”刚说了三个字,后面的谢语还没来得及说出,任小捕就嘻嘻地笑了:“太假,不用专程哄我开心。”

  任小捕把头枕在宋阳的肩膀上:“我跑来前,三姐说不用,她说她能想到的,你也早都会想到,可我就是忍不住,想来告诉你。”说到这里,公主殿下忽然低呼了一声,宋阳的另只手已经解开她的书生袍,悄然入怀。

  肤若凝脂触手滑腻,心神荡漾中谁能把持,又何须把持?宋阳不老实,任小捕假装老实,软绵绵地推了几下,不但没能推开那只惹是生非的手,反倒把自己完全陷入宋阳怀里……除夕后到陈返逼宋阳画画前那段时间里,公主常常来找宋阳,亲密中、不知不觉里从‘一回疼两回麻’变成‘每回好像小虫爬’,短短一会儿功夫,她的喘息开始轻轻发颤,身体软了、气息乱了,温暖湿润的任筱拂。

  宋阳俯下头,在她耳边轻柔调笑:“任小捕,你这身板就是个豆腐渣工程。”

  任小捕面色潮红,眼波柔媚流淌,梦呓似的:“豆腐渣?”而后她吃吃地笑了:“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说话间,公主不自禁夹紧双腿,口中却深深吸气,努力把自己从迷情中挣脱出来:“明天大考,今天不能胡闹……”不等说完,宋阳便摇头:“放松精神的。”

  任小捕将信将疑:“真的?”

  宋阳正经八板:“听大夫的,没错。”

  公主喜上眉梢,双臂柔若无骨,缠上了心上人的脖子,红唇滚烫……

  第八十一章 金殿

  二月初二,龙抬头。碧空如洗煦风和暖,皇城内外飞絮飘舞。

  除了已经失去记忆的陈返,从南理九州甄选出的众多贤能奇士身着盛装齐聚宫门。侍卫高手逐一搜身,还有灵犬穿插其间,仔细嗅过每人,全无任何异常。

  巳时至,贤能整齐列队登入金殿,整肃衣衫山呼万岁,丰隆皇帝对众人嘉勉一番,而后微微一摆手,内廷太监尖声唱谕,把大家早都背得滚熟的选拔规程又公示一遍,随即宫内洪钟长鸣,众人退出殿外等候,听太监唱名而入……南理赴擂燕国一品的席位选拔正式开始。

  宋阳排在最后一位,时间早得很,在偏殿里安心等候,静心推敲自己准备的说辞,偶尔和一同等候的曲氏夫妇、萧琪低声说笑几句,帮他们放松情绪。二傻也在,不过他不紧张,用不着放松。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偏殿等候的贤能逐个被唤上大殿,展示才能后并不会立刻得知是否中选,退下后也不能在宫中逗留,直接返回驿馆去……金殿大选持续了整整一天,其间也免不了休息几次,容众位大人喝几口水、上个茅厕。

  直到天将黄昏,排在倒数二位的洪家三兄弟上殿去,此间就只剩下宋阳一个人了……

  洪家兄弟都有真才实学,加之事先准备充分,在金殿上三人彼此配合互相辅证,不仅殿上群臣,连丰隆皇帝也频频点头。从头到尾就只有两个人无动于衷:一个是‘重案在身’的苦瓜脸杜大人;另一个则是朽木一般、侍奉过三代帝王的、活死人似的右丞相班大人。

  三兄弟越说也就越发放松,不知不觉里早都犯了老毛病,在朗声畅谈时手舞足蹈、挥袖顿足以添声势,丰隆才不会计较这点小小的孟浪,目光昂昂地认真听讲。

  三个人从头到尾说了快有一个时辰,比着其他贤才占用的时间足足多出了几倍,这才终告收声。而在收声之前,三兄弟还认真言明,因为时间有限,今次吐露不及平生所学之万一。

  丰隆开怀大笑,少不了又是一番嘉勉,但仍和其他贤才一样,并未当时就告知结果,而是挥手让他们退下回去等消息。

  不料,三兄弟一起跪拜在地不肯离去,丰隆意外:“为何不退?”

  老大洪一恭敬开口:“草民得知下一位贤能宋阳所擅,也是强国之道,斗胆乞求陛下留我在殿上,闻听此人高论。”

  洪正与洪止同时磕头:“求陛下开恩,恕草民不情之请。”

  三兄弟被宋阳毒哑三天,之后始终规规矩矩,心中所有怨怒全都积攒到今天,要当着圣上的面,与宋阳激辩这一题‘强国之道’。

  当着皇帝的面,他们自不怕宋阳会再下毒,三个人有大把信心,能把宋阳驳斥到‘哑口无言’,能让满朝皆知,燕人宋阳不过是夸夸其谈的小人。

  三兄弟要把宋阳打回原形,今日之后双方身份天差地别,三位国家栋梁、天子门生再去对付一个小小平民……什么仇都有的报了。

  而左丞相胡大人也踏出了一步,对陛下躬身:“强国之道,本就越辩越通畅,臣也请圣上开恩,留他们三个在殿上、赐他们开口畅言。”

  听一个人说,总不如听几个人吵来得更有趣,丰隆欣然点头:“把宋阳叫来吧。”

  ……

  宋阳上殿,依照规矩行礼、问安,报上籍贯、姓名等事后起身肃立,同时还不忘给洪家三兄弟送去一个笑容。他的笑容一贯真诚。

  丰隆上下打量着他,宋阳做戏,假装偷眼望了一眼圣上,随即显出一份惊讶、继续懊恼……完全是‘上次竟然有眼不识泰山’的神情。丰隆找回了感觉,这才缓缓开口,但并未提及‘献艺’之事:“朕听说,前阵子你帮刑部画了幅画,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宋阳的名头,在京师可响亮得很。”

  皇帝开口就没好话,洪家兄弟都面露喜色,洪一更是情不自禁想要抚须微笑,手刚抬起一半忽然省起现在是在金銮殿上,不是茶楼看戏听书,忙不迭又把手放了下来。

  宋阳没什么惭愧:“怪案扰民视听、亡者沉冤待雪,草民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力,盼着能帮上些什么。”

  丰隆的语气不善:“帮忙?朕却听说,那副画像不仅什么忙都没能帮上,还惹来了无数嗤笑。宋阳,你倒仔细说说,”说着,皇帝在龙椅上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直盯宋阳:“画一幅哈哈大笑的苦主像,你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宋阳神色从容,语气认真:“为缉拿凶手,仵作能剖尸验骨;为审断冤直,刑捕能开棺查尸,惊动亡人是为了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草民画出那副大笑苦主,也是这样的心思,全无亵渎之意。”

  跟着,宋阳甚至还抬起目光,与皇帝对望了一刹,随即收回目光继续道:“辨骨时我便知,画像一出我必沦为全城笑柄,但只要有一成机会能为亡者讨还公道、将凶徒绳之以法,也就顾不得其他了,旁人要笑便笑吧,草民问心无愧,问心……自豪。”

  这个时候洪家老三洪止跪拜:“草民有话想说,求陛下恩准。”丰隆摆了摆手,换了副和蔼神情,笑道:“刚刚已经赐你们‘开口畅言’,想说就说,不用再事先启奏。”

  谢恩之后,洪止转目望向宋阳:“阁下之言感人肺腑,洪止由衷钦佩……”不等说完,宋阳就摇头笑道:“不用寒暄了,先生心里想不客气、嘴上却客气得要命,不嫌别扭么?圣上招我等觐见,可不是为了听你我的客气话。”

  习惯使然洪止把大袖一甩,直逼主题:“要真画得像,你那番慷慨之词才能信得;若是毫无道理地胡乱画像,又岂止是亵渎亡者,更愚弄了我南理律法。理当治罪!”

  说完,洪止稍作停顿,又淡淡地加了一句:“话再说回来,如果真画得像,又怎么会这么久都没人认出苦主。”

  洪止抓住要害出言诘难,却没注意到,刚刚开口替他们请留的左丞相狠狠瞪了他一眼……

  便如承郃郡主以前和宋阳说过的那样,诸多贤能、各方拉拢。洪家这三位兄弟早已被左丞相招致麾下。

  左丞相位高权重,行事自有分寸,对这种雄辩之士其实并不在意。但身份使然,有些话左丞相不能直接开口说与圣听,所以他收了这三个人。说穿了,洪氏兄弟刚刚在金殿上摆出的‘强国之道’,是对左丞相最最有利的‘强国之道’。今日如此,以后三兄弟晋升‘国士’,永远如此。

  洪家兄弟把宋阳当成了死仇,求左丞相能给个机会,让他们在金殿上与宋阳辩上一场,把他打回原形。这对左丞相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先安排了登场次序,又在殿上出言求情留下三兄弟。

  不过,左丞相只是答应三兄弟针对‘强国之道’去驳斥宋阳,借以显示他们才学了得,以求得到圣上赏识。可从未让他们在‘画像’这件事上做文章……画像的事情,牵扯的不止宋阳,还有刑部。

  画是宋阳画的,发下肖像的却是刑部,抓着这件事不放,打得可不光是宋阳。

  刑部尚书为政中立,从不参与朝中各方的博弈,只是做自己的刑律之事,对其他的不闻不问。能在朝中保持中立,本身也是一种实力的象征了。左丞相不怕他、也从未想过要得罪他。

  洪一、洪正、洪止三个人毕竟出身贫寒,根本不懂得这些牵扯,他们想的只是追打宋阳,追到他无处可逃、打到他永世不能翻身。却压根就没想到,自己正拿着竹竿去捅一只天大的马蜂窝。

  第八十二章 玄数

  宋阳没有把刑部拉下水,仍是把事情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像或者不像,我都已尽力而为,刚刚就说过,无论怪罪或耻笑应由我一人承担,现在再加上洪先生的怀疑,也无妨的。”

  画像这件事,自己和刑部就是一条绳的蚂蚱,洪老三举着棍子打过来,根本不用宋阳说啥,苦瓜脸尚书自然看得到。若再换个角度,杜大人能同意分发画像,宋阳就已经承情得很了,到现在案子没破,这份巨大压力,宋阳也想尽力多分担些。

  洪止犹自张扬,疤瘌眼斜睇宋阳,冷笑道:“宋先生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想问的是,你凭什么画出那副像?依据何在、道理何在,到底是不是胡乱涂鸦借以嘲笑……”小人得意而忘形、妄言,全没想到此刻指摘宋阳恶意嘲笑京师、律法,刑部也同罪同责。左丞相终于听不下去了,咳嗽一声站了出来:“今日诸位登殿,是为了甄选我南理奇士,两位贤才可越说越远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殿上响起:“圣上,臣有事启奏。”刑部杜大人跨出一步,手执牙板对丰隆躬身。

  丰隆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杜大人目光平静,先看了宋阳一眼,而后又转目望向洪止,出乎意料的,这位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大员居然对他笑了下……每当有大案需要尚书亲审,在案情落实、元凶被定罪处斩时,杜大人都会送过去一个这样的笑容。

  洪止受宠若惊,还不知道他在苦瓜脸的眼中,已经变成了死人。

  笑容敛去,杜大人对左丞相拱了拱手:“人心才是最重要的,胡大人以为,宋阳的心地如何呢?他画出苦主肖像,究竟是为了哗众取宠,还是真心想替死者伸冤?”

  刑部尚书不好惹,左丞相的‘门生’惹到了他,他就直接要左丞相的态度——宋阳的心地,就是刑部的心地,杜大人的问题简单直接。

  而丰隆皇帝高坐在龙椅上,看着臣子‘议事’,好像挺开心的,全没有出言打断的意思。

  左丞相心中痛骂洪止惹是生非,脸上则笑容儒雅,轻飘飘地卸开了话题:“宋阳是青阳选上来的奇士,玄机公主的眼光,信得过、当然信得过。”

  杜尚书没再追究下去,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胡大人有所不知,此子不止心思不错,手段也称得上‘了不起’。”说完,他转头望向丰隆皇帝,再度长身施礼:“启奏吾皇,浑仪监凶案刚刚告破,凶手缉拿归案、案情真相大白。究其缘由,还是因为宋阳的苦主画像被人认出、由此确定了死者身份,突破这一层,便再无障碍了。”

  随后杜尚书直起腰板,对宋阳点了点头。

  此言一出,金殿上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其中洪止脸色最最难看,案子破了,刚刚的斥责全都成了无理刁难,杜尚书这一记耳光,扇得还算响亮。

  宋阳也一下子轻松起来,不是因为洪家兄弟,在宋阳眼中根本没有他们。

  丰隆先是面露喜色,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破的案子?为何不早说?”

  “刚刚散去休息时臣得到的消息,本想等大选过后再呈禀陛下,刚好现在被洪……洪止提起,便提前说了出来。”

  明明押后一天多才呈报的案情,被他说成‘这还是提前说了呢’,杜大人没语气、没表情,不管是实话还是谎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永远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

  杜大人不是江湖好汉,从不去讲究什么‘知恩图报’。宦海沉浮,利来利往,没有一辈子的朋友也不存毕生的仇敌,哪能意气用事……不过,如果不费力、不伤身,杜大人也不介意去扶持一下帮过自己的人。今天的事情便是如此了,宋阳帮他破了大案,他便帮宋阳扬眉吐气。

  杜大人心思不差,当初宋阳主动跑来要帮忙破案,他就大概猜到了,宋阳此举多半与殿试大选有关,虽然他想不到两件事的具体关联会是什么。他把案子捂下一天,就是为了在大选时宣布,给宋阳助力。

  对刑部尚书而言,案情押后一天再呈报,不算什么大事。

  这个消息来得恰到好处,这些老狐狸拿捏时机的本事不同凡响。

  ‘大笑苦主像’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再加上宋阳之前的‘只求尽一份力,甘愿被嘲笑’之说,殿上几位大员对他全都换了一副眼光,而更让人忍不住想问的则是:通过一副骸骨,宋阳是如何绘出亡者面目的。

  果然,丰隆皇帝当即就好奇笑道:“宋阳,你是怎么把他画出来的?”

  “家学缘故……”宋阳仍是在青阳登台献艺时的那一套‘观察自然参悟玄机’的说辞,之后才把话锋转回:“能从骸骨还原亡者相貌,靠的是一位‘天机玄数’。”

  洪止暂时不说话了,洪正则清晰的冷哼了一声,意思再明显不过,觉得宋阳装神弄鬼、无稽狂言。可偏巧,他这声冷哼从鼻子里出来的慢了片刻,龙椅上的丰隆皇帝已经饶有兴趣地追问宋阳:“什么天机玄数?”

  洪老二的冷哼,讥讽的好像是皇帝。洪家三兄弟同时吓了一哆嗦,所幸这时候没人注意他们。

  宋阳稍稍措辞,朗声回答:“比如蜜蜂。天下所有的蜂巢都一样,雄蜂的数量会比雌蜂多一些,如果再仔细数一数的话……便会发觉,每座蜂窝里公蜂和母蜂的数量比率,全都是一样的,这个比例便是草民所说的天地玄数了。”

  丰隆啼笑皆非:“你就靠着数蜜蜂,数出来了个天地玄数?”

  宋阳笑而摇头:“蝴蝶双翅展开长度的身长的比率;水稻、麦子的节茎,相邻两节的长度之比;海螺上的螺纹,上一圈与下一圈的内径之比;若有心,还可以量一量树木长高、和长粗的比例……世间万物,林林总总,都会有草民说的这个‘天地玄数’。”

  黄金比例,原本是个很好听的称呼,被宋阳篡改成‘天地玄数’之后,一下子俗气了不少……前一世里,宋阳读过一本风靡全球的悬疑小说:《达芬奇密码》。

  和所有看过这本书的人一样,他也对被书中渲染得玄之又玄的‘黄金比率’产生了兴趣,而后上网一查,当即骇然发现,在自然中、在生活中、甚至数不清的历史重大事件中,黄金比例真的无处不在,无法用现代科技去解释,这是属于大自然的神奇数字。

  宋阳把他所知的,有关自然中黄金比例的例子不停列举出来,完全都是身边的细节、却始终被忽略,而当这些冥冥中隐藏的惊人巧合被突然发觉,心中自然升起几分惊讶,皇帝如此,大臣亦如此。

  把自然中有关黄金比例的现象列举过后,他又把话锋一转,回到丰隆最先的问题:“天地玄数包罗万物,世上之人也在其中。正因如此草民才敢大胆一试,托陛下洪福,我画出的肖像,与死者侥幸有几分相似。”

  “还原死者原貌,最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五官的摆放和五官的距离比例……”接下来便是‘三庭五眼’之说,这套理论就是黄金比例在人面结构上的体现,在后世早已完善、成熟,而今天的说辞,宋阳准备已久,言语清晰讲解生动,殿上众人一言不发,仔细倾听。

  这一次宋阳在大选时准备的题目的核心,就是‘黄金比例’。也正因如此,在听说浑仪监的骸骨案时他才会主动赶去帮忙。此案轰动朝野,连皇帝都在关注,宋阳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能成功还原、帮助破案,那他的‘天地玄数’既有了引序话题、也多了个有力佐证。

  有关‘三庭五眼’的讲解,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其间丰隆几次插口提问细节,饶有趣味的样子,直到全部弄明白了,他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而宋阳要说的话,还远远没完,话锋再变:“远不止五官、相貌,常人身上的天地玄数,多到数不清。”

  以肚脐为界,上下半身的比例;以咽喉为界,上半身两部的比例;肩膀到手肘、手肘到指尖的比例;手的宽、长之比……甚至细致到关节、脊柱等等,宋阳滔滔不绝,一个又一个的例子奉上。丰隆也是年轻人,一边听着,早已传旨让太监取来软尺,按照宋阳的说法,一一量过比对,既量大臣,也量自己,洪家哥仨也被仔细量了一遍……而随着一次次丈量的结果被落实、所有的数字全都落在了‘天地玄数’,皇帝的神情也渐渐变化了。

  如果说之前自然中黄金比例的例子,会让众人惊讶不已的话,那现在,这个数字突然跑到了自己的身上,心中的感觉便是……震撼了。

  至此,宋阳终于收声,向陛下施礼。皇帝正亲自和太监复核那些量出来的尺寸、比例,趁此机会大臣们也彼此议论上几句,毕竟此刻是选拔贤才,而非朝上议事,不用太过严肃。

  洪家三位兄弟也对望了一眼,神情都有些无奈。

  一个道理,可以换成无数角度、衍生无数论点,洪家三人有雄辩大才,最喜欢也最擅长搬弄文字功夫,宋阳就算把前生所知的诸子百家至理真言全都拿来,还是会被他们找出漏洞、抓住错处,但是到现在为止,宋阳说的全都是……科学,三兄弟根本找不到下嘴之处,心中郁郁可想而知。

  第八十三章 笑容

  洪一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对宋阳轻轻说了句:“待会儿阁下就该说回正题了吧?我们留下来,可就等着闻听阁下高论呢。”在三兄弟眼中,‘这一仗’还没开打,宋阳说的全是与强国无关的杂学,蓄势以待等着后面进入正题,又哪里想得到,这道‘天地玄数’的杂学,就是宋阳今天的题目了。

  宋阳对三兄弟点了点头,本不想再多说什么,可片刻后,他叹了口气,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了句:“你们三个,适可而止吧。”

  洪一没说话,只是用力一抖袖子……最后的劝告被当成了讨饶,且是被拒绝的讨饶。

  宋阳摇了摇头一笑,不再理会三兄弟,转头对仍在诧异‘天地玄数’的丰隆躬身道:“草民有一物,想请陛下过目。”说着,从怀里取出几张纸,捧于手上高举过顶。

  上殿之前所有贤才都经过严格搜身,不过这几页书纸并无妨害,还是能带进来的。

  丰隆好奇,太监不用吩咐,快步走上前接过宋阳手中的纸张,返回皇帝驾前,将其呈上。丰隆根本没用手去接,只是扫了一眼,又抬眼望向宋阳:“你这功课……做得很全啊!”

  宋阳继续笑着,没吱声。

  丰隆则吩咐身边太监:“把这几张纸拿去给杜大人看看,这事归他的刑部管。”

  事情古里古怪,殿上众人都有些摸不到头脑,杜大人也不例外,直到他接过太监送过来的那几张纸,苦瓜脸上才露出了一丝释然。丰隆追问:“你怎么看?”

  说完,丰隆加重语气:“朕要听实话,那些模棱两可的说辞,趁早烂在肚子里。”

  杜大人把几张纸小心叠好收拢入袖,回应道:“收些钱财不是大事,不过……他们不行。”说着,伸手一指洪家兄弟。

  洪家兄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发觉杜尚书的话锋转到了自己身上,三个人都是一样的神情,既迷惘又忐忑,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丰隆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为什么他们不行?”

  “其他贤能懂相马、擅兵法、晓战阵……即便收了钱财、受人拉拢,将来也不过是个效力东郡、还是效力西城的差别,归根究底,都还是为我南理尽力。”杜大人声调平平,不像说话更像念经:“但洪家三个人不行,他们的才技是强国之道。”

  说到这里,杜大人死气沉沉地叹了一声,抬起目光望向洪家兄弟:“强国之道,不能有立场的。今天收了我的钱,你们在‘道’里就会帮着刑部说话;明天收了红波府的钱,你们又要在‘道’里替镇西王找好处……强国之道变成了争权之道,强国之道变成了误国之道。”

  说完,杜大人对三兄弟再次露出了笑容。

  ……

  昨天,宋阳在洪家兄弟的屋子里翻出了几张银票,面额不菲。其实单凭几张银票,本来是伤不到洪家兄弟的。

  钱是左丞相送的,左丞相当然不会傻到用自己的名字跑去钱庄开个户头、然后再开出银票去拉拢三兄弟。

  银票刚到洪家三人手上的时候都是旧票,对应在钱庄里的存根户头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商贾号。宋阳就算把这些银票偷出来也做不了物证,他证明不了银票是洪家兄弟的。

  不过……三兄弟是小气之人。

  不久前他们特意拿着银票去钱庄,建了自己的户头、转存了银两……在他们想来,自己户头里的才真正算是自己的钱,人之常情吧。这一来旧票变新票,票面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立户日期、立户之人。而对于宋阳来说,这样的银票仍不足以成事,三兄弟大可辩驳说这银票是旁人冒充他们的名字存下、专做诬陷之用。

  所以宋阳昨晚又去找南荣右荃,他递过去的纸条上写了几串银票的票号,宋阳要南荣右荃帮忙,从钱庄里启出洪家兄弟立户时的存根底档。

  这事宋阳自己做不来。所有的底档都会被钱庄作为机密封存,哪会轻易拿出来给别人看,就算他靠着武功身法潜入钱庄,想要在一夜间从成千上万的户头中找出自己想找的,也几乎不可能。

  但南荣右荃手上有顾昭君留下的‘资源’,当夜全力运作下,还是帮宋阳做成了这件事。

  底档到手,上面的手印、画押一应俱全,三兄弟就算长了八张嘴,也再不存强辩的机会。当今日清晨南荣将其递给宋阳的时候,宋阳就已经把洪家兄弟的前程、甚至小命都捏在了手中。

  正如苦瓜脸杜大人所说:精研强国之道的人,是不能有立场的。

  不收钱、说错了,不过是能力和学识不足;收了钱、说得再好也是欺君之罪!

  而丰隆皇帝看过‘存根’后,再仔细琢磨三兄弟刚才殿上点出的强国之道,也终于品出了一丝‘腥味’,洪家的强国之道,在几个关键处,都照顾了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势力……丰隆看了左丞相胡大人一眼,后者垂首肃立,面色从容。

  丰隆目光转动,又问刑部尚书:“这件案子,应该怎么办?”

  “先查钱从哪里来,再审拿钱做什么。”杜大人回答得简明扼要,待皇帝点头后,他再次躬身:“臣乞告退,这便下去追查此事。”

  丰隆摆了摆手,示意准奏。

  “三位贤才,随我走吧。”杜大人面带微笑,语气极为罕见地带了些和蔼。三兄弟勉强猜到些端倪,可是对整件事的经由,一时间又哪里想得通,眼神惶惶脸色惊惧,不敢多问什么,跪倒叩拜后随着杜大人一起离开。

  丰隆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不等杜大人和洪氏兄弟走出金殿,他就转目望向宋阳:“你的天地玄数还算有趣,以后若有暇,这样的趣事不妨多说一说,现在,说正经事吧!你的强国之道是什么?”

  洪家兄弟不自禁同时把脚步放缓……仅只缓了一瞬,便省起自己根本再没机会去辩驳宋阳半字。

  寒门贫贱、毕生苦读,尝尽辛苦只盼着有天能够一鸣惊人,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南理九州选贤洪家兄弟脱颖而出,梦寐以求的金光大道终于从天角尽头一路铺到了脚下,当真不容易的。就是因为这样,之前宋阳从未真正想过去对付他们……直到宋阳确认,三个姓洪的正要阻挠他去赴擂一品。

  第八十四章 人才

  “我的强国之论,也在玄数之中。此数藏于天地,合顺自然,若能将其融于兵家、用于政道,当有大用处。”宋阳声音响亮,但说过之后他仿佛忘了场合似的,伸手搔了搔后脑勺,呵呵呵地笑了:“不过……具体怎么融、怎么用,这个、这个……”

  丰隆愕然:“你还没想好?”随即目光渐渐凌厉起来:“没想好你就敢来?你觉得自己的人头长得很结实么?”

  宋阳摇头:“也不是完全没想好。只是玄数神奇,裹蕴无限玄机,一时间难以完全破解,此其一。其二则是……陛下明鉴,草民愿以所学、所长报效朝廷,但我家学为领悟自然,国术非我长项。若真要说些什么也并非难事,不过我明白一件事:以我的地位、以我的目光,再如何精研,也休想算尽天下!兵家事、法家事、君臣道、驭国术何其复杂?草民见识浅薄,哪敢信口妄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想到的、有用的说出来,供陛下、诸位大人参详,仅此而已。”

  丰隆听过,并没有继续责难,仅仅是皱眉追问着:“只是提出建议?没有些具体的想法?”

  宋阳应道:“想法当然会有一些,不过大都不成形,只是些胡乱琢磨的荒谬念头。”

  “无妨,先说一个来听听。”

  “天地玄数与?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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