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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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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牌,玩了一阵后起身让位,自然有人接替,正热闹的时候,宋阳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

  小九纳闷:“公子笑什么?”

  宋阳伸手向着赌局里指了下,小九顺着他的指引望去——本来在和瞎子对峙的侏儒老道,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走过来,正攥着银子往桌上下注。瞎子看不见,全不知道对头已经跑了,还在斜举着竹竿,满脸戒备着。

  小九乐不可支:“这老道太坏!”

  宋阳不会管这两个家伙,自从赌局恢复正常,他的注意大都放在南荣右荃和阿伊果,两个女人的举止亲密,越看越不像普通朋友。

  阿伊果全副精神都放在输赢上,南荣右荃却始终分出一份精神来关照宋阳,时不时都会送过来一个动人笑容……赌博中时间飞快,眨眨眼睛两个时辰就过去了,天将黄昏,仆役来通传饭堂中已经备好了年夜饭,赌局就此结束,众人神态各不相同,有人心满意足有人意犹未尽,还有个人拉着这个抓着那个,声音清甜语速奇快:“吃饭急个爪子么,再来几把,再来几把!”

  黑口瑶赌瘾最大,不管谁被她抓住都吓得脸色苍白,好在她对南荣百依百顺,后者劝了两句她也就作罢,没发怒去揪人家头发。

  朝廷厚待所有入选之人,年夜饭菜肴精美酒馔丰富,大伙通过一下午的赌局彼此也熟稔了许多,再喝酒时全无间嫌。都是些普通人,一跃龙门成为国之上宾,锦绣前程扑面而来,心中本来就积攒了无限喜悦,再逢喜庆除夕,这场酒喝得如何能够不热闹。

  等酒宴过后,宋阳带着一群青阳同伴,就在饭堂开始张罗着包饺子,其他人大都跟着帮忙,黑口瑶则拉拢了一伙赌徒,收拾出一个桌面继续赌钱,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外面的鞭炮声不绝于耳,饭堂之内则欢声笑语,哄笑吵闹。

  此间从无‘饺子’,但驿馆众人之中,有一多半都是普通门户出身,每日里为稻粱谋,做的一手熟练厨务,在宋阳的指点下,和面、择菜、剁肉、搅馅,都有人操持,宋阳还特意找来十枚干净铜钱混在馅料中,过年吃饺子,总要咬个钱、图个吉利,不过宋阳也没忘嘱咐二傻,等子时饺子煮好,吃的时候要小心,别把钱真吞进肚子。

  准备工夫完毕,最后擀面、包饺子,也不算什么技术活,一切都井井有条,可唯独心灵手巧的小九,好像受过诅咒似的,不管如何努力,偏偏就捏不出一个饺子,小丫头自己又急又气,宋阳看着啼笑皆非。

  过了半晌,连二傻都七扭八歪地包出来好几个,小九还是捏一个漏一个,宋阳实在不忍心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笑道:“先和我出去放炮,回来再和饺子拼命。”

  小九这次是动了‘真怒’,一反对宋阳千依百顺的常态,发狠摇头:“你别管,我还就不信了!”说着,把手中那枚已经捏烂了的饺子放下,又拿起了一块新面皮。倒是二傻听到放炮,立刻跳了起来,拉着宋阳就向外跑。

  夜空之中,早已弥漫了浓浓的火药、硫磺味道,除夕夜特有的气息,无论前生还是今世。

  鞭炮响亮,二傻咬牙闭眼捂耳满脸的痛苦,好像闹肚子似的捱着,但是等第一挂爆竹燃尽,他又立刻催促着宋阳去点第二挂,可宋阳却站着没动——透过淡淡青烟,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女,正从墙头上鬼鬼祟祟地溜下来……除了玄机公主殿下,还会有哪个?

  任小捕动作灵活,轻松避过驿馆卫兵,刚刚跳下墙头进入院子,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耳边忽然响起一声低喝:“有贼。”

  任小捕哎哟一声,都顾不得去看低喝之人是谁,双手捂了脸撒腿就跑,公主可不能被抓个现行,等跑出几步她才反应过来,这声音……听着耳熟啊!

  止步、转身、跑回来,任小捕的眼睛永远是亮晶晶的,其中除了快乐,还有一点点惊喜。

  来驿馆,自然就会见到心上人,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她还是忍不住惊喜,望着宋阳,好像总也看不够,片刻之后,任小捕忽地掂起了脚尖,一下子长高不少,变得和宋阳一般高了,她更开心了。

  宋阳也满满盈盈地开心,忽然伸手揽过她,低头压下一吻。

  等宋阳放开她,任小捕好像个木胎泥塑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双手按住胸口,一个劲地念叨:“吓死我了,吓死了……”就算她再怎么任性大胆,毕竟也是‘古代’的人物,即便此刻处在围墙阴影中,偌大院子也几乎没什么人,可不在私密空间的亲热,还是吓得她魂飞天外。不过她‘还阳’之后,又好像做贼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根本没人留意他们后,又喜滋滋地伸手揽住了宋阳的脖子:“要不……再来?”

  宋阳没急着再来,而是伸出双手,帮她暖脸颊,当真有些心疼了。王府豪门礼节繁多,尤其是新春这么重大的节日,任小捕这个时候偷跑出来,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一向懵懵懂懂的任小捕,这次却看出了宋阳的心疼,笑着摇头:“不怕,有三姐呢。”

  宋阳有些意外:“她知道你出来找我?她会放你出来?”

  任小捕大摇其头:“当然不知道,否则哪会让我出来,不过……等到拜岁的时候她找不到我,就算再怎么气我也会先帮我掩饰过关。”

  宋阳失笑,有小捕这样的妹妹,任初榕也的确挺不容易的。

  公主殿下见宋阳不‘再来’,拉起宋阳的手,脸蛋红得快要沁出血来,咬着嘴唇吃吃笑道:“去你住处。”她的声音小的可怜,四周又爆竹不断,若非宋阳五感明锐,几乎都听不到……

  只有过一次肌肤之亲的少女,对男女欢情没什么贪恋,但除此之外,任筱拂实在找不出,这天下还有什么比赤诚相对、水|乳|交融更能表达出那份爱意的方式。

  当两个人再度融为一体时,一切都和上次一样,任筱拂想哭又想笑,心底、脑海、口中仍是那句:我就知道是你!

  第七十二章 宠惜

  新春佳节普天同庆,只要有汉人的地方就会有欢庆,凤凰城内的南理皇宫也不例外,每一处门厅都高挂吉庆红灯,每一根栏柱都包裹上滚金丝的大红绸,宫女、太监们往来忙碌着,人人脸上都挂着几分笑容……而以往夜中最为繁忙的御书房,在除夕时却显出了些萧条。

  丰隆皇帝现在就在御书房中,年夜饭后他就回到了这里。

  再过一阵,等到子时到来,宫中拜岁会有盛大仪式,届时将有焰火冲天灿烂天角,洪钟长鸣震彻全城,这也是整座凤凰城欢庆除夕的最高嘲,可是在这份已经满溢、连天地都快包裹不住的喜庆气氛里,丰隆皇帝并不觉得有多开心。

  没什么特殊的麻烦事,很单纯的,南理的年轻皇帝就是觉得,这些没什么好开心的。

  古时帝王自称‘孤、寡’,或许除了自谦之意外,还有一份自怜的味道在其中吧,茫茫天下无数同类,却没有一个同伴。孤、寡之人,大都不喜欢过年。丰隆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个有些可笑的念头,随口问道:“过年了,城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听听。”

  贴身服侍陛下的太监姓李,生得肥头大耳,年纪并不大,还不到三十的样子,他从小就跟在丰隆身边,和太子一起长大的,太子做了皇帝,他也一步登天。

  单独相处时,李公公和皇帝之间不用太苛求规矩,听到询问他轻声应道:“还不是老样子,和以前一样,不见什么特别的。”

  说完,李公公又想了想,好像终于想到了什么:“对了,刚刚驿馆那面传来了些消息……”

  “说来听听。”

  “入选的贤能们,整个下午都在赌钱。”李公公低头回话,眼角漏出的余光却在打量着丰隆的脸色,若陛下不悦,他就会立刻出声谴责。

  “就在驿馆里?拉开桌子、吆五喝六的赌钱?”丰隆并未皱眉,而是显出了几分意外:“所有人都去了?”

  李公公应道:“除了洪家的三兄弟,所有人都赌到了一起,黑口瑶、鬼谷、火老道,还有那个陈返他们也去了。”

  丰隆更加意外了:“都去了?”说着,他笑了起来:“居然没打起来么?”

  皇帝一笑,李公公立刻跟着笑:“没有。开赌的东道是青阳选上来的宋阳,听说下午时候赌局里生出些纷争,但都被他抹平了。”

  丰隆饶有兴趣:“那个舔不着胳膊肘的少年强?刚到驿馆就把洪家哥仨毒哑三天的宋阳?”驿馆中自有宫中的眼线,时时刻刻都有密报传入御书房,对这些贤能的动静,皇帝大都了解。

  李公公点头:“可不就是他,另外听说,他还弄了个新鲜物件,叫做……饺子,说是过年要吃饺子,自己采买了食料,自己动手来做。现在驿馆里,十几个人在赌钱、十几个人在忙活着做饺子,剩下的喝酒放炮,也算热闹。”

  说完,李公公不忘又补充了句:“这个宋阳,出身燕人。”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跟着站了起来:“换装,也该去看看那伙子人了、顺便问问这个宋阳到底是燕人、还是南理人。”

  李公公吓了一跳:“现在?万岁爷……待会儿就要拜岁,过后百官回来觐见……”

  不等他说完,皇帝就挥手打断:“让镜子顶上,朕不想呆在宫里。”

  ……

  再从宋阳房间出来的时候,任小捕又给自己扮上了男装,不止衣衫,还有易容。她一定一定要和他一起过年。

  宋阳劝了两句,不过也仅只两句,任初榕的脑筋宋阳还是信任得很,知道有什么事她都会帮小捕掩饰过去,大不了就当欠了任初榕一个人情,以后由自己来还吧。

  饭堂之中热闹依旧,对宋阳身后突然出现的小书生,旁人也没多疑问,在他身边有个侍候丫鬟、有个哑巴武士,现在再多个小小书童也不算奇怪。小九当然也不会去声张,她始终没能包出一个囫囵饺子,此刻已经彻底死心,沾着满手面粉跑去张望赌局了。

  此刻子时将近,饺子基本都包好,曲家两口见他回来,说道:“刚好,饺子准备下锅,不过怎么煮还得问你。”

  “热水下锅,打两遍冷水、见三开就没问题了,劳烦两位了。”

  曲大叔哈哈一笑,摆手道:“多大的事情!”说着,端起一盖盖饺子走入后厨,厨房里本来还有应值的大师傅,也跟着过来帮忙,饺子下锅不久,尚未煮好之际,外面居然响起一串巨大轰鸣,震得瓦楞都微微发颤,小捕、小九、萧琪等一群活泼少女齐声欢呼,城中信炮响亮,传报全城子时已到、新春伊始。

  赌钱的扔下骨牌、喝酒的暂放酒杯,除了几个上了年岁、自愿留下照看饺子的长者,所有人都簇拥着跑到街上,放爆竹放焰火,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从四面八方轰涌而起,隐隐还夹杂着来自皇宫的洪钟长鸣。

  任小捕年年守岁,唯独今年最最开心,漫天烟花似乎也比着往年要更灿烂,她这份高兴来自心上人,因为太高兴,所以她高兴到把宋阳暂时给忘了……就那么喜着笑着,看花放炮、拉着小九一起忙活着张罗着,全没注意到驿馆中另一位才色女子不知何时走到了宋阳身旁,南荣右荃。

  烟花璀璨,映得南荣右荃更加娇美,殷殷笑意之中,南荣幽然开口:“家主以前说过,会派人随你赴擂一品,助你行事。只是他先前也不曾想到,南理甄选的并未武士而是奇士,所以临时换了人,换了我。”

  不等宋阳说话,南荣就继续道:“这期间有什么事情,你都能找我相助。”

  说到这里,她忽然撩开了一截衣袖,把光洁的右臂呈现在宋阳眼前,一点朱砂鲜明,与白皙肌肤强烈比衬着。

  跟着,不等宋阳开口,她又毫无风仪的扬起左手,从自己的舌尖上蘸了一点口水,在守宫砂轻轻涂抹几下……红痣褪色,很快消失不见。

  三年前宋阳通过针石截封了她的手三阳经,才把那枚守宫砂‘扣’了下去,南荣右荃经络受到浅浅冲击,对身体全无影响,可再休想种上红痣,即便她还是处子之身也不行。

  “家主谕令,南荣一定遵从;不过宋公子给过我的宠惜……”南荣的声音很轻,但‘宠惜’两字的咬字极重:“我也一定会还的。”

  宋阳实话实说:“就是扣了颗痔,不用总想着。”

  南荣右荃俏脸上的笑容消散不见,目光清冷如冰,转身走开了。

  宋阳伸了个懒腰,有些想笑的样子,心里大概明白了,当年的荣掌柜应该没弄清楚,她贞洁仍在,只是没了那颗守宫砂。

  好歹二十岁出头的女子,这都分不清楚么?

  宋阳发噱的时候,趁着除夕热闹之际已经进入驿馆的丰隆帝,脸色突兀变得铁青。

  第七十三章 塞牙

  皇帝到时,厨房中饺子刚刚出锅。

  曲氏等人只道他是驿馆中的官吏,当值的厨师当他是奇士的眷属,谁也没在意,丰隆拿了双筷子,把一枚饺子送进口中,刚嚼两下,喀地一声怪响从他口中传出……

  圣上果然吉祥,第一枚饺子就咬到了钱。

  圣上足够实在,咀嚼的力道着实不小。

  圣上稍有不巧,他的上齿有道细细的牙缝。

  被铜钱塞了牙,这样的经历世上几人有之?丰隆帝不晓得,他只知道……牙疼,要了命的那么疼。同样化作便装的李公公手忙脚乱,从主上的嘴里往外‘掏钱’,随行的三个侍卫高手面面相觑,都有些吃不准,这算是行刺不?陛下的嘴巴都流血了……

  偏偏曲大叔、大婶笑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劲地对丰隆说:“恭喜恭喜。”丰隆总算把钱从嘴巴里扣了出来,铜板上留了个牙印。他有点纳闷,怎么还能从饺子里吃出个暗器来。

  曲大婶嘴快,三言两语把咬钱的吉庆寓意说了个清楚,李公公一扫要满脸心疼,随声附和满口吉祥话,丰隆本来也没生气,此刻更高兴了些,拿着筷子目光从几十盘饺子间来回巡梭,大有要把剩下九枚钱全都咬出来的架势。

  曲大叔则从口袋中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死活往丰隆、李公公和侍卫手里塞……皇帝面色古怪,接过薄薄的红包也不知道该说点啥。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嘈杂声音,宋阳等大队人马乱哄哄地回来了,曲氏两口不再招呼皇帝,张罗着给一众年轻晚辈发红包,没几个钱,但这份喜庆一定要讨的。

  年夜饭到现在相距了两个时辰,正是宵夜时候,众人都有些肚饿,热气腾腾、新鲜美味的饺子摆在眼前,无论男女老幼、瞎子哑巴、汉人蛮夷全都食指大动,就唯独任小捕,看到饭堂中的那位‘新人’脚下一个踉跄,绊在了门槛上。

  丰隆身边一行五人,任小捕哪个不认识?被宋阳扶稳后,她连声音都不敢出,只用口型对送宋阳比划着:皇上。

  宋阳会意,意外十足但事不关己,招呼着身边同伴落座。倒是丰隆皇帝,向旁人问明白了宋阳是哪个,主动走到桌旁座下,跟他们一块儿吃着,同时问道:“饺子,有说法么?”

  “新年旧岁交于子时,更岁交子,就是取个谐音,讨个吉利,所以叫做饺子。”宋阳解释着:“饺子裹馅料,是个团,由此也含了份团圆的寓意,最要紧的是包它的时候,一家人会坐在一起,这份快活是安静的。”

  过年时,花炮齐鸣娃娃欢笑,许多门户里还会支上桌子推几圈骨牌,十足的吵闹;但家的另一边,还会有几人张罗着包饺子,说说笑笑其乐融融。这一闹一静之间,就是家庭团圆的福气了。看似普通之极,但又珍贵无比。

  丰隆皇帝学着宋阳的样子,把饺子蘸了些醋,问:“听说你是燕人,饺子是燕国地方上的习俗?看来你恋家得很。”说着,把饺子送入口中,小心翼翼地嚼了几下,这次没有铜钱,皇帝的表情里有些放松,也夹杂了一点失望。

  看似无心的闲聊,却是真正大事,甚至比着宋阳的金殿献艺还要更重要。他有再出色的本领,南理也不会派一个燕人去参加燕国的一品擂。

  “长辈的事情,我了解得不多,我是舅舅抱到南理来、抚养长大的,所学的一切也都拜他所赐。”宋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老人家辞世前,嘱咐过我的一句话:别做寻根的白日梦,尽量离燕国远些。”

  “这么说,他不想你做燕人?”

  宋阳摇了摇头:“本来我也从未把自己当过燕人,南理很好,尤其我长大的燕子坪……中土世上,我只有这一个故乡。”

  丰隆帝笑呵呵的:“话都是你自己说的,谁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我倒觉得另外一个说法更靠谱些……”正说着,忽然口中又是喀地一声响,天子的真龙气度当真不是乱说的,又被他咬到了一枚铜钱,这次没塞牙,但因为心思放在了聊天上,口中咀嚼的力道不知不觉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咯得不轻。

  李公公赶忙一串恭维话送上,同桌的二傻有些要翻脸的样子,对丰隆皱眉道:“你少吃点,钱都被你咬了,别人咬啥。”丰隆吐出铜钱,果然不再吃了,咬钱虽然大吉大利,但总这么疼可受不了,陛下的腮帮子都肿了。

  漱口之后,丰隆对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不定,你是把这里当作跳板呢?先在南理夺下‘贤能’席位,再到燕国出人头地。”说着,还不忘自己现在是微服私访,又笑着补充了句:“说些闲话解闷,想到哪就说到哪,不中听你也别介意。”

  “不用那么周到,我知道是闲聊。若对燕国有心,我又怎会说出帮助南理富强的道理?你当殿试是儿戏么,要是夸夸其谈,哪能欺瞒得了圣听。”

  丰隆抬杠:“我听说了,你有‘少年强’之说,很不错可要落到实处,难度也着实不小。”

  小九一直从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同桌这个人是来找事的,可她忽然笑了。皇帝有些好奇,转头问她:“笑什么?”

  小九摇头不答,心里则念叨着:上一个和我家公子说这话的,已经被毒哑了!

  “少年强自然好的,但究其根底,这个说法来自‘先量变而质变’的自然道理。它是长久功夫,这个道理强健的是国之根本,补的是肾、治的是本。”中医有肾为本源之说,所有的疾病究其根本最终都与肾脏有关,在中土读书人之中,这也算是基本常识了,宋阳的话丰隆完全能够听懂。

  待皇帝点头之后,宋阳继续道:“强国之道,恰如强身之道,要标本兼顾,才能真正强壮,‘少年强’是固本的好药,而我心里,还有另一道从自然中领悟的玄机,或能治标。”

  皇帝将信将疑:“你的意思,你还有办法,能让我……让咱们南理迅速富强?”

  宋阳却摇头而笑:“一夜强国?怎么可能!不过我的道理,如果能够用得好大有可为。”

  丰隆对这个话题大感趣味:“是什么,说来听听?”

  “笑话!这是要金殿献艺,准备请圣上定夺的强国之道,哪能说给你听?你是当今万岁爷么?”宋阳看着丰隆。

  丰隆摇头,不知道该说点啥。

  宋阳对着他挥了挥手,满脸不耐烦,用这种态度对皇帝,心里感觉还真不错。

  第七十四章 故人

  中土世界自古就有守岁习俗,驿馆里不乏好赌之人,早就商量着今晚要赌他个昏天黑地,吃饱了饺子立刻就收拾桌面继续推骨牌。

  丰隆不再缠着宋阳,凑过去看了一阵,高高兴兴地坐上了桌。这种满是市井气、不停大呼小叫的牌局,对他来说新鲜得紧,玩得挺开心,全没要回宫的意思。

  连咬两钱的喜气也果然不假,丰隆手气了得,就属他赢得多……小气皇帝眉花眼笑。

  直到快三更时分,皇帝才起身告辞,满意回宫,堂堂一国之君,走的时候不忘吩咐手下:把赢下的银子替我收好。

  虽然已经深夜,但京城中还残存着几分破岁时的热闹,偶尔会有些少年恶作剧似的挑起一挂爆竹,砸碎深夜安宁,丰隆步履轻松,心情很不错,一边走着一边问李公公:“宋阳和我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吧,怎么看?”

  “能从九州脱颖而出,来到京师的贤才,个个都有真才实学,这个宋阳也不例外。”李公公的话没有一点味道。

  “那你觉得,他到底是燕人还是南理人?”

  “这要看他的强国之策了……若他说的真有道理,便证明了对南理的忠心。”李公公生怕自己总是打太极,会被主子责怪,说完后立刻岔开了话题:“万岁好像对这个小子看重的很。”丰隆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转而说起今晚的牌局,李公公立刻追着皇帝的话恭维个不停,最后又凑趣道:“奴才一直从旁边算着,您今晚拿到的最多牌就是地杠,万岁爷可知,这副牌还有另外一个说法,真正大吉啊!”

  丰隆兴致勃勃:“什么说法?”

  李公公摇头晃脑:“这牌象唤作:地振高岗……”刚说到这里,遽然,整座地面毫无征兆地晃动起来!震动来得突兀,侍卫立刻抢上,把皇帝护在了中央,但稍显古怪的是,三个侍卫中只有两个人簇拥过来,另外一个身形消瘦的年轻卫士只是站在了原地,似乎他能察觉,这场震动根本没有危险。

  李公公的反应也不慢,一惊之下立刻尖声提醒:“是地震!”

  的确是地震,不过并不严重,京城震感轻微,地面只是晃了几下就安静下来,破坏不会太大。丰隆帝轻松不再,加快脚步回宫。京城有了震感,说不定远处某地会遭受重灾。李公公伸手打嘴,哭丧着脸对丰隆说:“是奴才嘴臭,该打,求万岁爷责罚。”

  丰隆叹了口气,没多说话,忧心忡忡尽显眉宇之间。

  突兀地震,不光皇帝,只怕整座朝廷都会忙碌起来,镇西王自然也不例外,原本打算陪着宋阳直到天亮的任小捕也不敢再胡闹,由宋阳护送着,匆匆忙忙返回红波府了。

  不过京城的轻微震动,对驿馆中赌性正浓的贤才们并没太大影响,牌局仍旧如火如荼,只有那个自称鬼谷传人的瞎子,远远地坐在一旁,双手掐指口中念念有词,迅速的算个不停。

  旁人只顾着桌上的骨牌,谁也不把神叨叨的瞎子放在眼里,但二傻看着他有趣,走过去蹲到他跟前,一言不发老实巴交地等着,直到瞎子算完,二傻才问道:“算出啥了?”

  “有人沉冤待雪,有人自告奋勇,有人知恩图报,有人枉为小人……”瞎子摇头晃脑,似吟似唱,自己乐在其中。

  ……

  随后一连几天,驿馆中都太平得很,有关下一轮选拔也没有个确切消息,中选众人无所事事,宋阳也不例外,好在新年之后任小捕每隔一两天就会找机会来探望他,让人开心得很。

  镇西王正月初三就离开京师,去西线慰问将士了,所以任小捕才如此‘得闲’。

  日子闲散而舒心,一直到初九上午。

  承郃郡主任初榕突然上门拜访。

  见面之后任初榕也不做寒暄,直言笑道:“我是来看萧琪和驿馆中其他几人,不是专程拜访你的,顺道和你说几句话……上次你拜托我寻找‘蝴蝶蓝’,京中几乎有些名望的医馆、郎中都被我访了一遍,根本就没人听说过这种药。”

  宋阳皱眉,情不自禁追问了句:“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味药?”

  任初榕摇头:“你是不是记错了。”

  宋阳发呆了……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不停变化着,足足愣了快一盏茶的功夫,宋阳终于想通了什么,伸手猛地一拍自己额头,同时口中骂了句:“糊涂东西!”

  如果蝴蝶蓝真的是一味传经、在方的药材,就算冷门,至少也会有人听说过,可偌大的凤凰城,数不清的大夫郎中,竟无一人知晓此物。

  只存两种可能:一是此物不存于典籍,是尤太医发现过这味药材,也只有尤离知道它的功用效果;又或者‘蝴蝶蓝’是个代称,指的是另一位药,即便如此,也是只有尤太医自己给它起的绰号,旁人并不知晓。

  但知道‘蝴蝶蓝’的人还有一个:大宗师陈返。

  想到此,事情也就豁然开朗。那道方子是夹在尤离的医书中的,宋阳无意中翻出、看过,由此记住了蝴蝶蓝,他也先入为主,把药方当成了前人传世的古方;却未曾想过,这张方子还有可能是尤太医自己研创出来的。

  尤太医的武功是被废掉的,与经络无关,他用不到这道方子;

  方子所治之症,正是陈返的痼疾;

  陈返曾说,他也有一位神医朋友;

  一味蝴蝶蓝,天下无人知晓,唯独尤离、陈返知道……所有的关窍一一对照,宋阳哪还能想不到,尤太医夹在书中的方子,就是为治疗陈返而创的;陈返口中那位神医朋友,多半便是舅舅尤离!

  一想到此,有关宋阳自己和陈返之间发生的事情,也全部得以解释。为何陈返会给他讲‘大宗师统统都是下流之人’的道理,为何陈返会逼他冲破三关、助他修为猛增。

  前者是前辈教诲,后者则是前辈馈赠,只因初见时陈返在听宋阳提及‘蝴蝶蓝’,就已经明白他是故人之后了。

  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被世情所激,陈返的脾气古怪心性偏佞,做人以‘有仇必报、有恩却不一定会还’为标榜,即便他打算帮宋阳,也不肯明说而是用些偏激手段……宋阳从椅中猛地站起来。

  承郃郡主还有话没说完,见他好像要走似的,下意识伸手抓住他衣袖:“稍等。”

  陈返是尤太医的故人,这样的话,有关尤太医以前的所有事都有机会真相大白——他的出身来历、辛苦给自己炼血的目的、而最最重要的,他的仇家是谁。宋阳此刻心境已然大乱,全没注意到任初榕抓住了自己,拔腿向外跑想要去找陈返。

  宋阳起身,任初榕伸手、宋阳向外跑,几乎发生在同个瞬间里,郡主是娇滴滴的女子,哪受得住宋阳的力道,哎哟惊呼中被他带到在地……宋阳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她扶起来。

  任初榕摔得着实不轻,额头被地面戗破了一块,苦笑开口:“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陈返的事情……很有些不对劲。”任初榕冰雪聪明,已经大概猜到了宋阳急着去找谁。

  说话的时候任初榕找来铜镜看自己的伤势,一照之下,即便一贯从容的郡主,突然变得又急又气,声音里带了少少的哭腔:“这个……额头会留疤!”

  第七十五章 老人

  对任初榕的脑筋、心思,宋阳还是信任的,她说陈返‘不对劲’,那陈返就肯定不对劲。

  “你说,我听着。”宋阳平复了下情绪,取出了药箱帮她处理伤口。任初榕习惯性地向后躲,摇头道:“不用你了,我说完话就走,找其他大夫来看就好。”

  宋阳笑了下:“想不留疤,最好别乱动。”这句咒语灵验得很,承郃郡主立刻不躲了。

  长到这么大,任初榕第一次和一个半生不熟的年轻男子这么接近,心中莫名紧张,连脖子都有些发僵发硬,不过在她脑子里,还是浮现出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曾想到的念头:还好,这小子长得还不错……

  宋阳手脚麻利,片刻功夫就敷药、包扎完毕,又写了一道方子递给任初榕:“上半段外敷,一天换一次药,下半段内服,也是每天一剂,睡前煎服……脸怎么这么红?”宋阳笑了,没什么恶意,谈不上轻浮,但也有几分取笑的味道。

  跟着也不用对方解释,宋阳就继续道:“放心吧,不碍事,用不了两个礼拜就好了,不会落疤。”

  任初榕面色迷惘:“礼拜?”

  宋阳恍惚了下,随即失笑摇头:“是胡话,你不用理会,半个月就好了……说陈返的事情吧。”

  “你最近没和陈返有过接触吧。”任初榕并未急着说上正题,而是先问了一句。宋阳点头,自从除夕打天九之后,他就没再没见过陈返,对大宗师的状况并不了解。

  任初榕道:“这座驿馆之内、周围,有的是暗桩和眼线,倒不是想要监视你们,而是为了随时了解,我家看上的人才,今天又和哪家接触了……”这个事情不用解释,宋阳完全能够理解,当即摆了摆手,示意她捡选要紧的事情说。

  “凤凰城繁华,外地人到此,大都会四处转一转,驿馆中所有人都是这样,陈返也不能免俗,不过他和别人不同,离开驿馆时一般没什么,但闲逛一阵下来,他就开始、就开始……”

  说着,任初榕蹙起眉心,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了,琢磨片刻才再度开口:“开始兜圈子。我的人不是刻意盯梢,但几次无意中都看到他,在几条街反复转个不休。开始我们也不觉得奇怪,可是总这样,就显出异常了。”

  宋阳还记得,不久前和二傻吃茶楼时,也看到了陈返‘兜圈子’。

  “特别是年后,”任初榕继续说着:“他出去转,兜圈子花的时间一次比着一次更长。到了最后一次……他上次离开驿馆是正月初五,今天是初九……三天多的时间,不分白天黑夜,他一直都在距离驿馆几条街外的地方,来回来去地转。”

  不是任初榕笨嘴拙辞,而是陈返的举动实在反常,以至她一时间没法把事情说得清晰、准确,不过宋阳也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现在陈返还在外面兜圈子?”

  任初榕神情认真,稳稳点了点头:“不知他出了什么问题,可他是大宗师……而且还是红波府从青阳带回来的,我怕他会闹事。我想请你帮忙,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京师重地,大宗师真要搞出什么事端,红波府也脱不开关系。可是就凭着陈返的脾气,谁敢没事上前问他一句:你转悠啥呢?

  在青阳的时候,任初榕眼前看着陈返帮宋阳提高战力,隐隐觉得他们两人间应该有些渊源,这才来请宋阳帮忙。把事情说完后,任初榕犹豫着,又补充了句:“我觉得,陈返的样子像极了……迷路。”

  “二傻也这么说过。”宋阳应了句,只是随口搭声,并没有取笑的味道,他再度起身:“我去看看他。”任初榕苦笑,把药方抓在手中,随着他一起站起来向外走:“我还有其他事情,陈返的状况你随时通知我。”

  在郡主手下的指点下,宋阳在五条街外找到了陈返。

  除夕已过,但未出十五,街上仍旧喜气盈盈,人人新衣新帽,精气神十足地走在街上,遇到相熟的立刻拱手施礼、送上一串吉祥话……陈返就在街上,左顾右盼着,仿佛在寻找什么,脚下却漫无目的。

  他游荡了快四天,虽然精神还不错,但身上的长袍免不了腌臜了,夹杂在衣着光鲜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宋阳遥遥望着他,一向矍铄、倔强的大宗师,此刻落在眼中和普通的老人也没了太多区别。

  陈返有些苍老。他本来就是个老人吧。

  宋阳吸了口气,脸上现出一副饱满笑容,快步走到陈返身前:“让我好找,原来您老在这里。”

  陈返的目光有些迷惘,看着宋阳没出声,好像不认识他似的。不过很快迷惘就消散而去,换做一抹轻松,从陈返的眼中一闪而过,旋即他的目光有如以往一般,变得冷冰冰了,继续向前走去:“找我做什么。”

  宋阳跟在他身后:“没什么正经事,就是来找您老聊聊天,大过年的,好歹也得请您吃顿好的。”

  陈返语气生硬,声音更没有一丝温度:“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宋阳摇头笑着,正想再说什么,陈返却一挥手:“少废话,我且问你,画好了么?”

  宋阳愣住了:“画什么?”

  陈返站住了脚步,缓缓转回头,目光森严地盯住了他:“连画什么都忘记了么?”

  话题混乱,宋阳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而陈返见他不说话,脸上渐渐显出了怒色。宋阳叹了口气,先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没画……”

  陈返声音严厉:“只是没画?不去画和忘记该画什么,是一回事么?”

  宋阳的脑筋不慢,这次回答的极快,语气却免不了带了些试探:“画太阳?”以前他曾见陈返在自己的屋中不停地画太阳。

  陈返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转回身继续向前走:“为什么不画?三副落日图,七天之内交给我,否则我撅了你的弓!”

  宋阳的心沉了下去。很明显,陈返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时候陈返好像看到了什么,头也不回地对宋阳甩了句:“站在这里等我!”说着,分开人群走到街对面一个卖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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