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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14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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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减弱许多,何况国师脱袍挡住了自己的身形,月刃能轻松割裂长袍,但也不可避免地减弱了一点点速度……

  又是一道大喝,威风响亮,旋即一道贲烈血色炸起,猛地击碎月刃荡起的暧昧,侵略如火迅疾如风的龙雀,宋阳舍弃碎裂机括,抽刀,自上而下追斩强仇!

  嘭的一声闷响,燕顶落回地面,双脚着6后迅速向后滑开,随即宋阳也落下,手中龙雀斜横,雨珠连串敲打刀身,被崩了个粉碎。

  咔的一声轻响,燕顶脸上生冷铁面碎裂了,露出了那张永远都在腐烂中愈合的脸孔。

  一阵风掠过,燕顶身上的衣衫忽然化作布蝶,四散飘开,但才一飞起就被暴雨打落。

  燕顶被花小飞掷起时,从地面至封顶平齐的短短时间里,陈返曾动弦三射;此刻,同样的高度,只是改变了方向,下落途中,宋阳接连五斩!每一刀都是他的全力以赴,都是他的孤注一掷。

  燕顶之前受箭创不轻,飞跃途中又躲箭、破月刃,接连施为下丹田中聚起的一口真气已经耗尽,要再战非得缓上一口气不可,就是他缓气的空子里,宋阳送了他五道龙雀。

  燕顶仍未死,黑色的鳞皮手套水火不侵、刀剑难伤,即便龙雀也斩之不断,但燕顶也只是免去了刀锋裂身的厄运,龙雀猛斩上附着的巨力,还是硬生生地打进了他的身体。

  所以铁面崩裂,衣衫散碎。

  一身脓疮与溃烂暴露在雨水中,赤身捰体的燕顶,并无一丝不自在的尴尬,相反他的目光里还带了些趣味,看了看宋阳,又看了看龙雀,竟露出了个笑容,问:“尤离的弟子?”

  说话时,燕顶身上肌肉抖动,当当的轻响里,斜插在他身体上的三柄利刃落地,其中两枚入肉不深,但有一枚半入小腹,这伤害也不轻。

  “尤离是我舅舅,”宋阳的回答不伦不类:“我是他儿子。”

  国师却点点头,笑容丑陋却真实:“明白了。”

  前前后后,从燕顶冲顶到重返石坪,也不过是一两个呼吸间,而箭袭、暴雨、机括、龙雀……一方从攻顶到暂撤、另一方从埋伏到强攻,不知藏了几场生死,虽然大家现在都还活着。

  这时候不远处接连传来砰砰闷响,跟着两个人也落足石坪:云顶、花小飞。

  海啸来时,强敌撤走,宋阳扑击燕顶,峰顶上修为最高的云顶也同时扑出,但他没冲向燕顶,因为宋阳手中有霸道机括,云顶如果冲出去很可能反倒会碍事,所以活佛扑向了正攀岩到半途的花小飞。

  两个老人换了三拳,伯仲之间,同时跃回地面。

  花小飞的眼睛亮了,目光炯炯,望着老活佛。

  云顶却若有所思,皱眉想了想,声音低沉,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仁勒活佛是个好人,他是我老友。”他曾亲手捉拿稻草,刚刚在和花小飞交手时,已经察觉出师徒两个的内劲一脉相承。

  花小飞调查过稻草的失踪,自然晓得仁勒是谁,云顶的话他听明白了,笑了笑:“稻草早有觉悟的……但我是他师父。”

  第一六八章 坐、匐、独立与跪

  四人,两两对峙,宋阳、云顶、花小飞每人说了一句话,燕顶说了两句。

  下一刻又是一声弓弦、两道金光,仍在崖顶的陈返师徒再度出手,但是这次随着夺日暴射,两位大宗师也并肩从登顶跃下,仿若鹰隼直扑燕顶!

  一旦缠斗开始,再于高处放箭太容易误伤自己人,宗师箭手已经失去作用……但舍了射术,仍还有弓杀,大宗师依旧是大宗师。

  数不清几声暴喝,在那一个瞬间里同时振起。短暂的对峙被打破,两个转团,六位绝顶高手。

  云顶独战花小飞,宋阳、陈返、罗冠合斗燕顶!

  没人能看清楚他们的战斗,两对战团也一触即分,阿里汉和顾昭君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快了,他俩几乎是紧跟着陈返师徒扑下去的,可是等他们落地后,石坪上的激斗就已经分开了。

  ……

  石坪上,两人箕坐,花小飞与云顶。

  狮子般的老人粗重喘息着,竟还在笑:“和尚有你的。”五个字,身体却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七窍中细细的血线沁出,转眼被暴雨洗得干净。

  朽木般的活佛不笑,似乎更苍老了些:“我很能抗痛。”同样五个字,歇了元气,他的胸口忽然塌了下去,虚弱无力地咳嗽,比着濒死的猫崽儿叫声还要更微弱。

  形势逼人,花小飞想要助拳燕顶,活佛也想支援同伴,两人同时祭起毕生修为,只求一击击杀面前的强敌。

  论修为,花小飞略胜一筹。之前在石崖半腰两人曾换过三拳,当时云顶自上而下扑击,占了地利,但也只是和花小飞平分秋色,足见一斑了。

  所以花小飞以为自己能一举诛杀云顶,纵然拼了个重伤,也还有战力,至少能帮燕顶再拼掉一个大宗师!可他疏忽了一个细节:云顶是苦修。

  除了武功的修行,还有自记事起就开始的对身体的磨炼,当然,自苦的修持,不会让身体变得更强大,但是折磨能让云顶更会忍耐剧痛、更会坚持……更能在剧痛下坚持。

  当年在封邑云顶劫持谢孜濯,遭遇大群高手狙杀,中拳、中箭、中击无数、却仍还能逃,险险就逃出生天,会如此除了他修为绝顶外,还有惊人的意志。

  花小飞本领高出一线,所以动作也快出一线,在与敌人换命一击时,他先击中了云顶,以常理推度,云顶受到巨力轰袭,在那份几乎要撑爆全身的剧痛下,即便活佛的拳头再打到花小飞身上,力道也会消减大半。

  若是别人一定如此,但是云顶不受影响。他生吃了花小飞的全部力量,同样也送给强敌自己的全部力量。

  只一击,便两败俱伤了。花小飞喘息,四肢百骸再提不起一丝力量,即便以他的强大,也消受不起云顶的降魔一击。花小飞心里明白,经脉遭遇重创,三年五载也休想痊愈,就算以后伤势痊愈,修为只怕也剩不到全盛时的一两成,废人吧!

  可是很奇怪的,花小飞并不觉得难过,相反,身体中懒洋洋的不愿稍动的感觉,还让他觉得很舒服。还有心情……当自己再无能为力时,随之而来的竟是坦然。

  他做不了了,也就不再着急;

  他还回去了,也就不再欠什么了。

  天水如注,咸腥的雨。而云顶口中的味道,比起海水还要更苦,能忍疼不代表不觉得疼,真的很疼呵,但这并不是坏事,能觉得痛,至少说明他还活着。

  苦修持,身体的承受,总会比同等修为的人更强一些,所以云顶还活着。

  老活佛不怕死,但他不想死,域宗尚未开枝散叶,在南理山坳中还有一个优秀的娃娃,能传他的衣钵、能让这一派善上之善的教义发扬光大。

  这个战团,两个老人相对而坐,目光里都带着些笑意,不是相对而笑,但都在笑。

  ……

  石坪上,两人匐倒,陈返与罗冠。

  师徒两个远远摔在一旁,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两柄长弓尽告断裂,曾代代相传、成就观日箭法无数荣光的神器就此消殆,即便是这世上最出色的铸匠也没办法让他们复原。

  与国师近身肉搏的下场便是如此,即便两位大宗师也不例外。结局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罗冠的双手还死死扣在陈返的肩膀上。当人被击飞、神智消逝前的瞬间,那个做弟子的还在努力,想要消抵师父身上的巨力,让老人家摔得轻些、再轻些。

  徒劳。

  ……

  石坪上,一人独立,燕顶。

  与他交手过的人,无一例外会在消亡之前闪念:神鬼。

  境界的差别,让燕顶的身手在旁人眼中变得难以理解。他不能腾云驾雾、不能焚天煮海,但他能赢,打赢所有和他作对的敌人,自从出师以来他只败过一次,那次他输在了自己的机括上,仅此一次再不为例,这回他赢了,又赢了。所有敢于向他动手的强敌尽数被打倒,燕顶独立!

  真正的独立,因他只剩一条腿了,右腿。

  左腿脱离开身体,歪斜地扔在一旁,被两位大宗师的弓杀绞断。但燕顶不倒,即便一条腿,他依旧稳稳站在这天下之巅!

  还有一道狰狞伤口,斜贯他的后背,从他左肩划至右胯,腐烂的皮肉翻卷开,暴雨涤去脓血,灰白色的伤口,好像死人的嘴唇。

  人力有穷尽,天下第一也不例外。

  如果换成花小飞的话,陈返师徒第一次岩顶偷袭便会死;冲顶时面对可怕机括与霸道龙雀还会死。便是如此了,能让花小飞死上两次的杀劫,燕顶扛下来也受伤不轻,再遇到陈返、罗冠和宋阳三个都拥有大宗师战力的强敌,赢了,但伤得也更重了。

  ……

  石坪上,有人跪,宋阳。

  当然不是跪国师,只因激斗时巨力掀起,打得他横飞出去、落地后双腿发软,跪坐了下来一时间难再起,龙雀还在身前,斜插于地面,好像一座碑。

  宋阳遭遇的重击,并不比陈返和罗冠挨得轻,甚至还要更沉重些,但那电光火石间,宋阳及时把龙雀横在身前,国师一拳打在刀身。

  龙雀刀身铸有层层细鳞,攻敌时鳞片会割入肌理,留下如犬牙交错般的伤口,让敌人血如泉涌难以抑制;护身时细鳞受力便会急促颤抖,从而把敌人的力道大幅削弱,这才让宋阳得以活命。

  龙雀宝刀,尤离传给宋阳的最珍贵的宝物。

  宋阳跪在这把刀前。

  宋阳无碍,只是周身气血翻涌,暂时难以凝力再战,但他的神情很古怪,谁也看不懂……

  阿里汉与顾昭君落地,战场上的情形一目了然,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两人对望一眼,彼此点头下准备扑击国师,可就在他们将动未动时,一个清脆声音喝止:“不可!”

  嘭的一声,又是一声落地响动,施萧晓背负着琥珀从峰顶跳到石坪。

  琥珀落地后,对着回鹘儿和老顾摇头道:“燕顶身前靠近不得,有剧毒。”

  燕顶赤身捰体,随身携带的挎囊也早在之前的战斗中不知飞哪去了,但他仍有毒在身,他自己就是毒物,毒脓毒血被内劲催发,溶于暴雨荡起的水雾,弥漫身周。

  阿里汉愣了下子,旋即臂膀用力,手中万道破雨飞去,激射燕顶。

  琥珀对回鹘儿一笑:“对了。”

  燕顶也是一笑,伸出手,仿佛捉一只蜻蜓似的,轻轻拈住了几乎连山石都能碎裂的弯刀,随即对琥珀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也来了,我失礼了,你莫怪。”

  阿里汉与老顾同时脸上变色,忙不迭就要躲避,生怕燕顶会再把刀子扔回来,可没想到的是燕顶并未反击,只是一放手,任由弯刀摔落在雨水中。

  “他伤得太重,暂时不敢再动气动力,要调理内息。”毕竟出身于这世上最神秘的门宗,且与燕顶曾同门共处,虽然琥珀自己的武功不值一提,但目光老辣。

  说着话,琥珀的身形不停,径自向宋阳走去,后者一摇头:“我无妨,看他们。”

  琥珀转身,去看陈返师徒和云顶;国师则望向花小飞:“如何?”

  花小飞仍在笑着:“无妨,就是动不了。”

  几乎与此同时,阿里汉一声呼哨,伏于峰顶的四十名精锐悉数现身,个个手执劲弩,射杀燕顶!

  至此宋阳在石坪埋伏的高手,此刻尽数现身了。李逸风、帛夫人和无鱼师太率领了另外四十人去狙杀国师带来的手下了。

  箭如飞蝗,去势汹汹,但却伤不到燕顶。对天下第一而言,弩箭的力道实在不值一提。

  腐烂的皮肤筋肉,软绵绵的浑不受力,箭镞只能射入半寸便告失力,就此从脓血中滑出、摔落在地。燕顶只需对付射向要害处的弩箭,或伸手轻拨挡下,或身体微晃避开……

  阿里汉双拳紧握,把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敌人近在眼前,竟无法伤之分毫!最可恨的是暴雨天降,让火道人没有了用武之地,否则一把烈火烧过去,看燕顶是不是还能这般镇静、看天下第一是不是也要单腿蹦着逃走!

  “怎样?”片刻之后,宋阳问出了和燕顶同样的问题,他问的是琥珀。

  琥珀看过了三个伤者,给云顶活佛喂下了几枚药丸,正在双手施针、同时救助陈返和罗冠,口中微笑应道:“都还活着。”

  说完,她美目流转望向燕顶:“想不到,这样的一战,到现在竟还没有一个人死。”

  第一六九章 一而再,再而三

  琥珀说话的声音很轻,笑语晏晏,又对燕顶说道:“你猜,第一个死的人会是谁?”

  燕顶满目认真,语气里满满凝重,答非所问:“这一仗还没打完,你们若赢了,我听凭处置;若我侥幸胜出……我会放了你们所有人离开,你们谁都不会死,包括那些土著。”

  如此优厚的条件,居然出自狠辣国师的口中,正指挥精锐不停变化位置、射杀燕顶的阿里汉、顾昭君都是一愣。

  此时不能再稍动的花小飞插口:“不用。”

  旁人糊涂,但这三个艺出同门,共同生活十几年的强者,彼此都再了解不过了,琥珀问燕顶‘第一个死人是谁’的时候,她的杀机已经笼罩在花小飞身上。

  花小飞的修为已然废了,连抬抬手指都难,又何谈自保?琥珀第一个要杀之人就是他。

  而关键时候,国师开出了优厚条件,他不想花小飞死。

  琥珀依旧笑着,轻轻挑起一道眉毛,不理花小飞,径自望向燕顶:“他已经是废人,你还要保?”

  第二次,国师仍答非所问,声音嘶哑径自重复:“我若得胜,此间人人可活,半年之内我绝不会夺你们的性命,我以历代先祖的脸面、以后嗣子孙福祉立誓。”

  燕顶之言不可信,但他以祖先、子嗣立下的毒誓再牢靠不过,当年就是因为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誓言,琥珀才有命活到了今天。

  立下誓言后,燕顶的语气稍稍放松了些,对琥珀诚恳道:“在山中时忤逆师尊之事,全由我一人而起,其中涉及的诸般设计也全都是我的手段,你当晓得,凭着花小飞,就算有心对付师父他也没那个本事。那件事开始的时候花小飞并不知情,待他得知后师父已经病了……当时他还曾劝过我的。至于尤离,小飞更不曾参与。师父、师兄之仇,你着落在我身上,与他无关的。”

  崩崩的钝响,机弩发生的声音。从中土追随宋阳而来的四十位精锐,手中的劲弩始终发射不停,箭入飞蝗射向燕顶,却连耽搁他半字说话都未能做到。

  燕顶把两段话说完,语气已经完全轻松了下来,这才回答了琥珀的问题:“他武功高强时是花小飞,他成了废人、哪怕再变成个傻子,他还是花小飞。小时候做我的伴童、奴仆,是花小飞,后来成了我的朋友,仍是花小飞……今生里,我就这一个朋友了。”

  琥珀不矫情,轻轻一点头:“便依你,他能活!”说话时迈步走到花小飞身边,出手奇快两道银针扎下,却并非夺命,是帮他稳住了内伤。

  花小飞的面皮动了动,像笑更像哭,似乎想对琥珀道一声谢,可终归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陷在弩箭重围中的燕顶,忽然笑了起来,对琥珀道:“你答应得正是时候,只差一点你就来不及了!”

  笑声落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燕顶的身形忽然模糊了一下,下一刻便冲出重围,抢到花小飞身旁!哪怕遭遇了常人绝无法承担的重伤,燕顶还是能在短短几句话中就完成调息、恢复了动手的能力;哪怕只剩下了一条腿,燕顶依然从容突围,即便顾昭君、阿里汉这样的好手甚至连他的身形都无法看清。

  天下第一,燕顶!

  抢到花小飞身旁,燕顶伸指按住了强壮老人的天顶大岤,一道内劲送了下去助兄弟平稳伤逝,同时对就站在身旁的琥珀道:“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离开小岛,半月之后若还不走,每耽搁一个时辰,我便收十条腿,放心,我不会背誓;就算把人的四肢都齐根斩断,我也能让你们活到七老八十,你晓得,我有这个本事。”

  一句话里,他以自身真元护住花小飞的心脉,就此撤回手指,该按为抓,带了花小飞便要走,可是任谁都不曾想到的,就在燕顶祭起青烟般鬼魅身法、层层穿透雨帘眼看就要离开石屏的时候,一声凶猛吼喝忽然响起,宋阳、龙雀,化作一道彪悍血芒,风疾火烈,斜刺里阻截、狙杀燕顶!

  从头到尾,燕顶都分出来一份精神,放在了宋阳身上,见他又复动手,燕顶嘿地一笑,暂时放下花小飞,独手抢入刀影,直探宋阳握刀的手腕。

  这个小子给自己找的麻烦实在太多了,燕顶顾忌着毒誓不想杀人,却不介意先摘下他的一只手来当利息。

  虽然之前曾伤在龙雀刀下,但燕顶看不上宋阳。不过是依靠着霸道气势强提战力、让前几刀力量尤其巨大的邪门战法罢了,有那两个大宗师做帮手时这小子的刀不容小觑,但一对一时,没了掩护,这门霸道刀法就显得太单薄了。

  燕顶自忖已经看透了宋阳的根底,完全笃定宋阳这一刀已经爆发全力,决不可能再有加力,可是当燕顶独手抢出时,那红色大刀的速度却陡然加快了一倍!

  于不可能中,宋阳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让龙雀变得更加猛烈,远远超出他极限的猛烈。

  自上而下、斩落的刀锋陡然提速,已经置身于刀光中的燕顶再来不及去捉拿宋阳的腕子,当即手势一变,依仗着鳞皮手套不惧刀锋,他竟一把抓住了那柄血红色的巨刃。

  国师的手坚如磐石,被他抓住的兵刃就再无法抽出,就算是龙雀也不行。

  燕顶明白,自己赢定了。虽然险了些,但他还是赢了。宋阳的刀被他抓住,门户大开,下个瞬间他就会拧身欺近,一肩膀撞碎宋阳二四六八根肋骨。

  还不等国师拧身,本泼尽全力、已经力竭、势尽的宋阳,狠狠发出一声嘶哑到刺儿的低吼,第二次,又告加力!巨大的力量,自主人的身体猛烈注入龙雀,那柄曾杀灭千人、如今却陷入坚硬金精而无法稍动的凶刃,竟也发出一声像极了主人的沉嘶,旋即血色暴起。

  刀仍陷在燕顶的手中,无法挣脱,可是这龙雀上铸嵌的千百细鳞于瞬间崩碎,弥漫了、割碎了所有的人视线,爆射燕顶。

  除了宋阳,没人知道这刀上的鳞片全是‘活’的。

  每一片细鳞都是一柄锋利小刀,小小的空间里千片齐飞,即便国师也躲不开,他也不能躲。要躲避龙鳞就得后撤、要后撤就要放开手上的龙雀,而一旦放开凶刃,刀子就会砍到他的光头上。唯一能做的只有凝聚毕生修为,靠着强横无匹的内劲和能化解外力的那身腐烂皮肉去硬抗。

  龙雀曾落到过燕顶手中,他仔细检查过这刀子,很清楚刀上并没有发射细鳞机括,是以现在也再明白不过,细鳞炸起伤敌的动力并非机枢,是主人注入刀身的霸道内劲。

  燕顶心中有恐惧、有惊奇,还有浓浓的纳闷,他不明白宋阳到底从哪借来的力气,竟一而再地发力。

  龙鳞一起一落,弹指间事,被无数细碎刀刃割入身体,无以伦比的剧痛。

  细鳞让他伤得惨烈,但终归未能完全洞穿皮肉,五脏要害得以保住,所以燕顶还没输,龙雀仍在他手中、无法稍动。

  硬抗下龙鳞,燕顶拧身、肩头聚力狠撞宋阳。

  不管被敌人击中多少次,只要燕顶能打中敌人一次,他就赢了。

  这一次,宋阳送了他后三个字,‘一而再’之后的三个字。

  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力,宋阳第三次爆发巨力,力量仍加持在龙雀上!

  但龙雀陷在了这世上最稳当的一只手中,哪怕宋阳再拼命催动,它也无法再挣动;刀身上的龙鳞已告射罄……国师惊诧于宋阳竟第三次加力,也迷惑于他这次还能再做什么。

  ‘锵’的一声锐响,除了正在激斗的两个人,从琥珀、阿里汉到手下精锐再到那些被风暴打得东倒西歪的土著们,无一例外地在锐响中惨叫一声,下意识里双手忙不迭去捂住耳朵。

  龙雀断了。

  上半截刀锋仍在燕顶的手中,下半段刀锋却脱困、重活,自左肩砍入、没于燕顶左胸。

  宁折不弯,以身死之怒发动的反攻,龙雀之霸道!

  起身截杀,于不可能中第一次加力,龙雀提速;第二次加力,龙鳞激射;第三次加力,宝刀两断、断刀伤敌。

  燕顶再也无法躲开了,没人能想得到,这样巨大、结实的一把宝刀,竟然也会断裂。

  燕顶自忖,即便自己全盛时,也没能力折断这把刀,宋阳更是做不到这一点。

  龙雀根本就不可能在激战中断掉。

  燕顶不知道的,龙雀的刀身正中,本就藏了一道裂隙,只是平时都被密密麻麻的细鳞遮掩住了,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裂隙不是破绽,铸炼大师的故意为之,是它的必杀。

  龙鳞、裂隙,宝刀上的两重秘密,如今这世上,就只有宋阳一个人知道。

  燕顶终于倒下了,生机已断,但并未立刻死去,挣扎着、挣扎着,坐了起来,自从出师以来,他还从未如此吃力过。

  喘息中,口鼻冒出层层血沫,好像一头被摔在石头上的鱼,燕顶却再次笑了起来,先对身边的花小飞说了句:“真他妈的。”跟着又望向宋阳:“能不能再说两句?”

  “好,说。”在阿里汉等人的搀扶下,宋阳也爬了起来。

  他终于砍杀强仇的同时,也还是被国师撞到了,所幸燕顶中断刀在前,撞人的力量并不算太强横,让宋阳只断了一根肋骨。

  第一七零章 真相

  “刀真好。”燕顶的左眼被龙鳞毁了,右眼望向龙雀,由衷赞叹了句,语气里并无恨意。

  输了,国师忽然踏实了。

  褪去满身血鳞、又折身两段的宝刀,却不显丝毫狼狈,霸道依旧,甚至还因折断透出了一份狠辣、一份决绝,龙雀还是龙雀,哪怕它已然断了。

  “尤离传给我的。”宋阳一笑,应道。

  “尤离对你真好。”燕顶点点头:“但是刀上藏着的那两重禁制,你本无力发动的,我现在还是想不明白。”

  血鳞迸射、断刀杀敌,龙雀刀上两个精妙设计,都不是以机括启发的。

  想要发动这两重禁制,除了修习特殊的用力方法之外,更重要的是需要执刀人有强横的力量,宋阳的修为不差,但还不足,本来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

  胜负分、生死定,宋阳也不用再隐瞒什么:“刚刚有的精进。”

  “我不信,”燕顶摇头,而脖颈晃动时,肩膀上的那道狰狞伤口更是血流如注:“阵前醍醐灌顶,忽然得到领悟,武功突破境界……这种说法都是蒙人的。”

  这次宋阳想了一阵子,直到燕顶微笑着提醒‘时间不是很多’,他才抬头应道:“龙雀求的是霸道,我在对敌时会入魔……我恨你蚀魂入骨,却还杀不到你,憋到心肺欲炸,三次加力,都是因此而来。”

  燕顶稍稍愣了一下:“倒也说得通了,魔性、霸道,本就容不得一点委屈的,越憋闷爆发的威力也就越大……会伤身的,后面几天记得好好调养,有她在,应该很快能养好。”说着,他把目光望向了琥珀。

  稍停片刻,燕顶再度开口:“之前说过的,小飞的事情,仍作数的,对吧。”

  待琥珀点头后,燕顶忽地笑了起来:“立誓之后,我还以为是你们赚了,没想到原来还是我占便宜。”

  花小飞难以动弹,但仍能说、能听,闻言淡淡说了句:“无所谓赚不赚,我不怕死。”

  燕顶笑着:“知道你不怕死,但你也不用死啊……你又不欠我什么,犯不着给我陪葬,倒是我,欠了你不知多少,今生没得补报,下辈子再说吧。”

  确定保下了兄弟的性命,燕顶似乎很开心,独目中的笑意真正而实在,他又望回宋阳:“尤离不是亲手所杀,但他的的确确是死在我的手上;你父亲、谢胖子他们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形,由别人动手,看上去是皇帝的命令,可真正的主使是我。是我着他去一一拔除那些重臣的,你杀我一个,所有的仇都算是报完了。景泰那边……就算了吧。若你肯答应,我会给景泰写封信,说我在出海中忽然得到领悟,不愿再参与凡间争夺,找了个漂亮小岛静心去悟道,再不回去了。还会嘱咐他不再找你们的麻烦了,他一定听话的。以后大家各走各路,再无瓜葛了。”

  国师不想宋阳这伙人,再去找儿子的麻烦,是以即便每说一个字都会引发胸肺中的剧痛,他仍要把话说清楚:“景泰和我不一样,他不会一个人到处走动,你们难找到机会伏杀他。他又是大燕之主,手握一国之力,待浩劫过后,他就会着力对付你这个南理常春侯,就算杀不到你,总会再给你添出无数麻烦,但所有事情,我一封信就能解决。”

  “只要你以尤离之灵立誓,报仇到此为止、再不去报复景泰,我立刻就写信……我也会再以子孙立誓,信上绝无花俏,景泰不会见疑。小飞最听我的话,他更不会泄露真相……如何?对大家都有好处的。”说到这里,燕顶望向宋阳的目光里,带出了热切期盼。

  不等宋阳回应,阿里汉就先冷笑出声:“景泰是大燕之主没错,可大燕已经完了,说不定不等我们回去,你们的睛城就被生番血洗一空了。你现在还替他吹牛,平白惹人笑话。”

  国师并不在意回鹘儿的无礼,只是微笑着回答:“就算燕国全境都被生番趟平了又如何,莫忘记,我大燕还有两路雄兵在高原,自有精兵会护送景泰到高原,与两路大军汇合,他仍是掌握这世上最强大军力之君主。”

  顾昭君双手拢在袖中,似笑非笑,语气漫不经心:“难为国师还不知道,景泰派去高原上的两路大军,被回鹘、沙民、南火和吐蕃墨脱部的联军打得大败而溃,烟消云散了。”

  燕顶出海比着宋阳一行早出许多,那时仁喀决战还是没影子的事情,他自然不知道中土世上早已风云变幻。宋阳则从挎囊中取出出海前飞鹰送来的军书,挥手将其掷到燕顶身前。

  让仇人死前再看噩耗,这种事情宋阳做得出来、做得开心。

  顾昭君的话或有可能是为了刺激仇人而随口胡说,但那么细致的一封鹰书决不可能作伪,燕顶读完,脸色真正地变了。

  能让这个将死之人恐惧、颤抖的,就只有景泰的安危了。

  看过鹰书良久,燕顶都不抬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一动不动,以致宋阳和琥珀对望一眼:“就这么死了?”

  这时候燕顶才终于抬起头,望着宋阳:“谈一笔买卖吧。”说完,也不等宋阳答应或者拒绝,燕顶又吩咐花小飞:“说一说洪太祖的事情。”

  燕顶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他要努力维持着清醒,还不能走。

  宋阳和琥珀忍不住再次对望,两个人都有些疑惑,不明白国师的买卖,和洪太祖有什么关系,花小飞则立刻开口,讲起洪太祖的留下的身后事……

  洪太祖自起事到成事,始终在网罗天下高人为己用,尤其笃信道家,能够跟在他身边的,也都是些有真才实学的大家。

  要知道古时道学,除了丹术、法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外,还有星术、算术等等诸多本领,虽然都不可避免地和玄虚之学有所牵连,但这些也都是货真价实的学问,以宋阳前生的说法便是:科学。

  洪太祖身边有一个道士很得信任,甚至被皇帝拜奉为帝师,此人尤擅观星,到晚年时他日夜推算,笃言,以夜星现在的运行,到了数百年后会形成可怕格局,将改变海水潮汐,届时大潮涌向中土,怒海冲山大河倒灌,真正一场大浩劫。

  大海怒潮中,中土世界所有地平地带都将被摧毁,只有高原才能幸免于难。

  但这个道士到死也未能算出,星海浩劫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发生,这才有了后来十代通判弟子奉皇命入海驻岛、日夜计算这件事。

  想要得出正确的结果,只看星还不够,还得观海,所以通判高人驻扎于海岛。

  而洪太祖的复国大计,也是围绕着那场海啸浩劫来设计的,真正能够用于打仗的力量,石壁上的记载就只有禅夜叉和沙民,其中后者还并非嫡系,需要收复或夺权。

  至于洪太祖留在高原上的‘三城两闸一条路’,石碑上并没有提及,那是具体的战术,由禅夜叉负责世代传承,后人找到禅夜叉,也自然会得知。

  洪太祖的设计,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就是在海洪到来前夕,凭着禅夜叉和沙族的南北夹袭、凭着三城两闸一条路,让后世子孙把高原占领下来,并且坚守到浩劫来临。所有的敌人都会被大海冲走,世上就仅存高原王国。但海啸只是一时之患,随着星斗变化,潮汐之力也会满满消失,不用几十年中土世界又会重新浮出水面,万物休养生息,百多年后自然会有个新局面,到那时大洪后世仍然是这世界之王。

  国师和花小飞从未想到,洪太祖的复国部署竟是建立在一场灭世浩劫上,而那浩劫当时在他俩看来干脆就是无稽之谈,但等他们从高原无人区回来,得知生番作乱,且规模比着前史所记载的每一次都要更浩大时,就不由得燕顶不重视了。

  生番的浩劫来得不仅突兀,而且全无道理。但每有地震、洪涝等大灾发生,前夕时猫、狗、飞禽等野畜都会莫名躁动,甚至集体远迁,由此国师怀疑,这次生番逃出深山冲入人间,是它们提前察觉到海啸大灾可能会发生,也就是说洪太祖在石壁上记载的浩劫确有其事。

  若真是如此,那海洪浩劫怕是距离不远了。

  所以国师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出海,赶赴当年通判弟子常驻的小岛,想要查找他们计算的结果或者线索,以确定大海啸发生的具体日期,好早作安排。

  “没成想,我才刚到小岛,就被你们埋伏了。”待花小飞说完,国师虚弱接口:“但来时这一路,潮汐洋流都是向着中土去的,足见浩劫确有其事……等咱们的事情了结,你们最好去找找看,通判弟子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事情关乎到整座中土,自然也关乎到每一个人,南理的山坳隐秘,能躲过生番的搜索,但如何能躲过海啸的狂袭?

  宋阳不敢怠慢,直接说道:“结果已经找到了,但还是解不出……七五三。”

  将死之人,身体中的力量、热量都在迅速流失,但燕顶的脑筋依旧灵活,闻言便明白宋阳为何‘解不出’了,笑着回答:“你按照洪太祖登基去算,自然解不出……石壁上说得明白,是从帝师登仙算起的……大洪开国二十一年,帝师羽化登仙。”

  如此一算事情也就再明白不过了,如今距离那场大海啸,满打满算还有八年光景。

  燕顶自觉时间有限,迅速转入正题:“说说咱们的买卖吧。”

  第一七一章 君不见(大结局)

  宋阳点头:“你说,我听。”

  “洪太祖留在石壁上的记载,现在看来是千真万确了,我已把它告知于你,让你防患于未然,也就等若救了你和你身边、手下无数人的性命……这是我出的第一个价钱。”

  “我仍会给景泰写一封信,要他弃国、弃位、弃权、弃兵!他会听我话,从此他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就只是个普通人,不会也不能对你造成半点伤害,另外我还会着他把那六万锦绣郎的兵符送给你,归于你统御……这是我的第二个价钱。”

  第一个价钱还算不得什么,毕竟,再如何惊人的秘密说出来也就不值钱了,可是燕顶开出的第二重价钱就足够惊人了,听得顾昭君、阿里汉等人面面相觑。

  而燕顶的话还没说完:“另外,现在生番只是在平原上作乱,可是再过个两三年,当海潮逼近,它们更觉危险时,就算本能上对高地如何抵触,怕也会向着高原迁进……到那时你们怎么抵挡?吐蕃的兵加起来也没多少了吧。回鹘、沙民、还有你的南火,哪个不是在前阵的乱战中元气大伤,挡得住潮水般的生番么?不过不用担心,我会传你一道祭炼之法……涝疫毒源和解药的制法。我的尸体,比起尤离可要强得多了,制造成毒源,不仅威力大许多,制成的速度也会更快得多。炼尸的法门很有些复杂,对配合的药材要求不算低,不过在这岛上就能找到个大概,如此一来,你们回航的时候就可以开始炼尸,几个月后抵达中土,涝疫毒源?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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