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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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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能认得出你。”说着,宋阳起身,上下打量着她,继续笑道:“不过当真没想到,任小捕还是个漂亮姑娘。”
两个人算得上是共患难的交情,虽然身份差别极大,但独处时候,说话也不用那么在意。任小捕总算把真面目亮给了宋阳,再听他赞扬心里美滋滋,坐到椅子上直接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你的武功怎么进步得这么快?吃了什么神仙药,先分一半来吧。”
宋阳摆手苦笑:“哪有神药!你这是光看见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武功精进固然值得羡慕,但浸泡药酒的痛苦,可实在没法用语言去形容。
任小捕不解,正想追问时,忽然环佩叮咚,小九上前奉茶。
任小捕可没想到宋阳屋里还有个其他女子,当即吓了一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怎么回事?”
宋阳应道:“这是小九,今天新找到的丫鬟。”
小九甜甜微笑,向任小捕敛衽施礼。女人看女人,总能第一眼就看到最漂亮的地方,任小捕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把捉住了小九的腕子,啧啧赞道:“好漂亮的手呢。”
跟着她挑起下颌,好像挑衅似的看着宋阳:“我喜欢她,我跟你换。”说着她加重了语气:“用我最好的仆从。”
“你的仆从?王公公张公公还是李公公?”宋阳笑着挥手:“做梦吧。”任小捕撇嘴,正想再说什么,外面一阵轻轻笑声传来:“筱拂,哪有一见面就夺人所好的,不许胡闹了。”
第五十四章 承郃
任小捕嘻嘻一笑,放开了小九,也不再胡搅蛮缠,一路小跑回到门口,从外面拉着另一个女子进来,给宋阳介绍道:“这是我三姐,皇帝亲口册封的承郃郡主。”
宋阳闻到门外的秦锥,当然也能闻到还有另一个女人,不过对方没出声,他也不去点破。郡主之前没进门,不过是应任小捕所求,给他俩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承郃郡主自然不像任小捕那样胡闹着男装,身着素色长裙,看上去并无奇特之处,但随她走动时光线照射的角度变幻,素裙上映光透出隐绣的层层锦簇,还是暴露了这一袭长裙的华贵身家。
任小捕似乎觉得光有个‘郡主’名头还镇不住宋阳,又望着他继续道:“我家三姐才名远播,满朝文武人人折服,当之无愧南理第一才女,你那点小聪明和我三姐一比,差远了。”
任小捕和宋阳同岁,同是十八岁,按照此地习俗,女子到了这个岁数还未出嫁就已经算晚了,不过好歹未过二十,还算说得过去。但承郃郡主已经二十二岁,仍未嫁人,始终留在镇西王身边,也算得上是南理贵族中的异数。
当然不是嫁不出去,而是承郃不嫁,心甘情愿留在父亲身边,帮他打理红波府上上下下。镇西王经常披挂上阵,远赴西线督战,也是因为家里有了一位承郃郡主挑起大梁,为他免去后顾之忧。
承郃郡主神情轻松,既不拘束也不高傲,就好像见到朋友那样,对宋阳摇头而笑:“什么‘才女’,都是旁人起哄似的乱喊的,筱拂替我吹牛,倒让宋先生见笑了。”
落座之后,承郃郡主仍是客气着:“深夜之间冒昧造访,打扰宋先生了。”
不等宋阳说话,任小捕就挥手应承下来:“不妨事,也不用跟他那么客气,他欠我的人情跳进大海也洗不清!”旧话重提,任小捕的脸颊又悄悄地红了。
承郃郡主笑着横了任小捕一眼,转首重新望向宋阳:“七妹与宋先生是旧识,正因如此我们才敢来冒昧打扰。登门只为一件事。”说着,承郃站了起来,对宋阳盈盈敛衽:“任初榕代父王、代红波府谢过宋先生。”
男女有别,身份有别,宋阳没法去伸手搀扶,只能起身还礼,同时道:“郡主言重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任初榕摇头而笑:“南阳百姓的面前,替红波卫扬威,替西关无数将士扬威……西线一直打得苦,可内6里太平得久了,不少人都忘记了镇西王麾下儿郎。他们该当享得这份荣光和爱戴。先生的这份人情,红波府牢牢记下。”
跟着任初榕取出一张清单递给宋阳:“这是查抄吐蕃商队的明细,我复验过,宋先生请放心。”
宋阳略过明细,直接去看‘总价’,喜上眉梢:“一万三千两银子,这么多?吐蕃人果然有钱。”
任初榕继续道:“明日我会把这些银两折算成黄金,至于是存入钱庄还是直接送到家乡住处又或交与先生随身携带,都听你吩咐。”
宋阳选存钱换银票,任初榕微笑点头,仿佛无意地应道:“这伙吐蕃人早不挑、晚不挑,偏偏赶着宋先生在台上的时候来找麻烦,看上去倒像是冥冥天意,注定他们今天要倒足大霉,真是巧极了。”最后三个字,她的语气悄然加重了些。
宋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去接她的话题,心里何尝不明白,任小捕身边的‘明白人’,就是这位三姐郡主了。
承郃郡主一笑了然,并未再追究吐蕃商人的事情,再之后随口闲聊起来,并没什么主题,但措辞得体言语从容,和任小捕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截然不同,全不像亲生的姐妹。
郡主的相貌不如任小捕,算得上清秀但谈不上美丽,唯独一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有如月牙弯弯,显得欢喜动人,但再细看些,那双笑眼中精明闪烁……闲聊中,承郃郡主随口问起:“听筱拂说,先生不止武功精强、胸怀锦绣,还精通针石、仵作、查案诸多学问,先生的老师一定是不出世的高人吧。”
宋阳如实回答:“没有老师,授业的是我的一位亲人、长辈,半年前已经故去了。”
任小捕坐在旁边心不在焉,总忍不住用眼角去瞟小九退去的方向,在听到宋阳说话后先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是尤仵作?他、他故去了?”
“临行前,他把那首将进酒唱得地动山摇。”这个话题宋阳不想多说,一笑了之。
任小捕开始去说这几天选贤中的诸多趣事,一边说一边咯咯地笑。她是好心,不想宋阳郁郁,可她转折得太突兀,也太着痕迹了些……宋阳对她笑着点了点头,‘谢’字不用非得说出口的。
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闲话,承郃郡主起了个话头,赞了宋阳几句,跟着笑道:“若是父王见到你,一定会惊喜,他可成天念叨着儿女都不成器,想要收个好弟子传承他的打仗本领呢。”
任小捕大眼睛眨呀眨的,心里纳闷嘀咕:父王说我们都不成器么?
宋阳不置可否,笑着岔开了话题。
又过了一阵,两位王爷女儿告退,任小捕拉着姐姐的手高高兴兴地走了,出门时又回头看了宋阳一眼,同时还不忘用余光瞄了下小九所在的房间。
不久之后,小九缩着肩膀走了出来,小声对宋阳说:“我先前可不知道她是公主殿下。”说完,她又对宋阳扮了个俏皮鬼脸:“我看得出,公主殿下喜欢我家公子。”
说完,小九用那双漂亮小手给他捧上了一杯茶,目光又明亮又闪烁:“那公子你喜欢她不?”
宋阳挥手笑道:“别那么多事,现在什么时候了?”
“子时刚过。”小九回答。
宋阳点了点头:“我要出去一趟,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小九‘哦’了一声,笑眯眯地看着宋阳出门……
这个时候任小捕和三姐已经坐上了马车,向着单独为公主准备的豪华住处驾去。
坐在车里,任小捕撇嘴:“才刚中选,就找了漂亮丫鬟,这么快……中选很了不起么。”说着,赌气似的抓掉了自己的头巾。
任初榕伸手帮妹妹理出留海:“迟早会有的。”
任小捕皱眉:“什么迟早会有?”
任初榕笑容平静:“宋阳这样的人,武功、心思、手段样样齐备,只要他想,早晚有天也会鱼跃龙门,漂亮丫鬟迟早都会有的,而且还会很多……不止丫鬟,还有妾室。”
说着,任初榕伸手把妹妹揽入怀中:“别多想了,没用的。”
任小捕沉默了一阵,轻轻叹了口气。
任初榕默然不语,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
宋阳并未离开驿馆。他只是下楼、转弯,来到另一处中选者入主的寓所门前,举手敲门。
苍老且平静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门未拴,进来吧。”
陈返正在画画。
不着彩,水墨画,画的是‘太阳’。
桌旁、地上还乱七八糟散落着不少已经完成的画卷,旭日、艳阳、夕阳……各种各样的太阳。
宋阳笑着赞道:“前辈好兴致。”
陈返并不抬头:“坐吧,仆役碍眼,被我轰走了,想要喝茶自己做水、自己沏。”宋阳没客气,转身走入厨间生火烧水,忙活了一阵热水烧好,而陈返始终不曾看他一眼,认真画画。
宋阳沏得两杯香茗端了出来,将其中一杯放在陈返手旁:“很好的茶,前辈可以尝一尝。”
陈返毫不珍惜自己的画作,随手把笔扔在面前未完成的画上,终于抬起头望向宋阳,突兀问道:“我和你有仇?”
第五十五章 好茶
宋阳摇头。
陈返又问:“那你可知,到了我现在的境界,想要毒死我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者问的话莫名其妙,而宋阳的回答也不着边际。
“用毒之道不外两点,一是制毒,二是下毒。想要毒死大宗师,难就难在第二点上。大宗师五感明锐,对味道、环境体察敏感。”宋阳笑了笑:“最简单的,我要把毒药下在茶里,他们稍稍一嗅就能发觉味道不对,不去喝茶,也就无从中毒……”
陈返举目,望向了宋阳:“所以呢?”
宋阳神情自然:“所以我就要毒死前辈,也不会用献茶这么笨的办法。更不会主动跑到你这里来给你烧水煮茶。而且……根本不用下毒的,用刀会简单得多。”
区区上品武士、而且还是修为尚不及丙字,竟然说出‘能直接斩杀大宗师’这样的狂妄话。可陈返的神情里并无愤怒之色,而是明显吃了一惊:“你怎会知道?”
宋阳并不隐瞒:“我练武功、我会下毒、我懂药石,偏巧还生了一只好鼻子,前辈登台的时候我就嗅到了些古怪味道。”说着,宋阳伸出手,一一数道:“蹄前子、千叶笋、木渎根、猪耳红……不管哪一样都珍稀无比。偏巧我以前见过一道方子,就是把这些药物混用,它的效用是:刺激经络,强提修为。”
陈返是靠着药力提升修为的。从他登台到现在,两个时辰过去了,药力消退,劲力随之衰减,所以宋阳才有‘用刀会更简单’之说。
说完,宋阳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修为能靠药物刺激,但宗师气势是做不了假的,晚辈亲身领教,心悦诚服。前辈的确是大宗师,可惜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导致修为骤降。”
陈返并未回应,而是伸手指了指自己跟前的茶杯。他的修为损伤极大,但五感依旧敏锐,宋阳在煮茶之后,曾在他的茶杯里布下了几位药材,陈返察觉的一清二楚,由此宋阳刚刚端上茶的时候,他才会莫名发问。
宋阳的语气平和:“前辈服用的那些药材,虽然有奇效但也霸道,效力消退反噬也就接踵而至,我调的这杯茶帮不了你什么,但能稍减反噬痛苦,让身体更舒泰些。其实我来也只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这么说,你给我沏的是一杯好茶了?”被揭穿了秘密之后,陈返反倒放松了下来,微笑打量着宋阳:“我也认识一位大夫,她的医术肯定胜过你。连她都帮不到我,估计你也没什么希望,总之,好意心领了。”
宋阳却摇了摇头:“真正麻烦的不在医术如何,而是一味药材。”
陈返饶有情趣,追问:“什么药材?”
“蝴蝶蓝。”宋阳回答。话一出口,陈返脸上再现惊讶,随即点头道:“你还知道蝴蝶蓝?”
陈返的大夫朋友也曾说过,他想要尽数恢复修为,非得要这位药材不可。可‘蝴蝶蓝’天下难寻,比着圣雪莲、千年桂犹有过之。
宋阳不贪功:“我也是偶然得知,‘蝴蝶蓝’有重建正奇经络、再聚修为的奇效。”
尤太医去世前,宋阳曾在他收藏的医经中、翻出一张夹着的旧方,专门针对经络受损、修为减退而撰。
方子分作上下两段,所需药物都极为珍稀,其中上一段治本,但需奇药‘蝴蝶蓝’,这种东西无处可寻,所以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方子的下一段,则是治标的弥补办法,需要‘蹄前子、千叶笋、木渎根、猪耳红’等诸多药材,虽然也珍贵,但至少能求得到,不过这是饮鸩止渴的法子,不是长久之计。
也是因为宋阳见过这上下两段的药方,又嗅出陈返身上的药物味道正是‘下半段’方子,所以才能一语中的,说出关键‘蝴蝶蓝’。
再之前宋阳向小九打听顾昭君的下落,也是想问问对方有没有这味药材。
宋阳大概解释了下自己了解到这道方子的经过,而陈返的神情却愈发的古怪了。
宋阳把自己那杯茶水喝干了,也不再蓄水:“照我自己的估计,除非寻到奇药,否则前辈的病我多半治不来,不过要不仔细诊断一次,总有些不甘心。”陈返没废话,直接把手腕递过去让他诊脉,同时口中闲聊起来,言谈之中对宋阳的医术传承颇感兴趣,着实问了几句。
宋阳的精神全在陈返的脉象上,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过了一阵又问起对方的病因。
陈返自幼习武,天资惊人又得遇名师,进境奇快,直到达到乙字宗师境界时一切都顺利得很。可他再突进一步、登临武学极顶、成为甲字大宗师的后,身体突然出了毛病,毫无征兆地经络萎缩、修为骤降……究其原因,他有先天隐疾,修为低的时候不会显露出来,可一旦达到甲顶宗师的境界,隐疾就会爆发。
说穿了就是先天不足,老天爷赐给他的这副身骨,不足以承载甲顶宗师的修为。而他口中的那个‘大夫朋友’,也确实医术了得。当初陈返突破到巅峰,经脉无可抑制地枯萎下去,迟早会修为尽散成为废人,但那位大夫硬是帮他止住了颓势,让他勉强保住了上品武士之力,再配以那道奇方,还能暂时恢复大宗师修为。
‘后天可医先天难治’,不论前生今世,这是所有的大夫都明白的道理。宋阳的医术虽好但也没强到逆天的地步,等陈返说完病因、他再一印证脉象,很快就泄气了,还是那句话,除非找到灵草蝴蝶蓝,否则没戏。
陈返倒无所谓,只是好奇问道:“你上门自荐要帮看病,到底图个什么?”
宋阳如实回答:“图你是大宗师。”
陈返‘哈’地一声笑:“这倒是句实在话。说来听听,具体打算让我做啥?”
宋阳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具体的打算,现在能想到的也就是你能在武学上给我指点下。”陈返修为骤减变成‘纸老虎’,但他的眼光、见识尚在,得他一两句指点,胜得过几年苦修。反观宋阳这边,自从尤太医去世之后,他的修炼几乎变成了瞎子摸象,少了名师指点,练武事倍功半。
而最要紧的,明年端午宋阳要远赴燕国去追查尤太医的仇人,天知道会有多少硬仗要打,就凭着宋阳现在的修为,根本不够用。
“要我指点?你师父呢?”陈返略显好奇:“你年纪轻轻就跨过天干丁字,不可能没有名师。”
见宋阳摇头不答,陈返也不以为意,继续问道:“你张罗着给我治病、寻觅奇药,就是为了换我几句指点?”说着,他的脸上浮现莫名笑容:“想要指点?再容易不过。我现在便指点你,该如何成为大宗师。”
对方神情古怪,话题更是变得‘不靠谱’,宋阳皱了下眉头,没吱声。
“想成为大宗师,有一个真正的关键:不能要脸。”陈返的语气轻飘飘的。
第五十六章 宗师
“想成为大宗师,有一个真正的关键:不能要脸。”陈返的语气轻飘飘的。
“有天资,才能被名师选中;被名师选中,还要刻苦勤奋……不过同门师兄弟那么多,哪个天资都不错、任谁都知道要努力,但最终能继承师父衣钵的就只有一个?如何才能脱颖而出?”
“同门之间的衣钵之争,与皇子夺嫡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争’不光是为了野心,更是为了自保,我不去算计别人,自然会有旁人来算计我……总是要死人的,有趣的是,往往越优秀的,死得就越早。”
“这是门户之内。而门户之外的事情就更乱了,神兵利刃、前人秘籍、灵丹妙药……哪一样都能帮我提升战力、提升境界,所以哪一样我也不能错过。”
“除了天资和勤奋,包括‘师父’在内,其他所有能帮我成为大宗师的,统统可以算作资源。资源是有限的,有资格成为大宗师的人或许不太多,但是那点资源也不够分,怎么办?”
“想成为大宗师,要靠天赋,要靠运气,还要靠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古往今来,几乎所有的大宗师都算计过同门、利用过朋友、谋害过旁人,要是把他们一股脑抓紧衙门,人人都该砍头。”
“要脸的人、心软的人,成不了大宗师的。”说着,陈返伸手指向了自己的鼻子:“这伙子人个个心狠手辣脸皮厚,我也不例外。我这个人……有仇我一定报,有恩我却不一定会还。小子,明白了?就算你找来了‘蝴蝶蓝’,我也只会高高兴兴的收下来,心里可不会觉得欠了你的情,更不会帮你做什么。”
“我倒是觉得……做人还是恩怨分明些更好。”宋阳揉了揉眉心:“而且这么实在的话,我以为你好歹也得等我把蝴蝶蓝找到、交给你之后再说吧?现在就交了底,好像不怎么聪明。”
陈返满不在乎地一摆手:“你能找到蝴蝶蓝?除非日落东天。这些话提前说了也无妨。”
宋阳一挑眉毛:“要是万一被我找到了呢?”
“那你就老老实实献给我。”陈返再次笑了起来:“你得明白……我不介意杀你夺宝的。”
宋阳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我本来在想,辛苦修炼到大宗师,结果引发隐疾修为猛降,这么刺激的事情一般人可受不了。先前看你镇定自若,还真以为你不受牵绊、心境了得,没想到你早就……早就变态了。”
宋阳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古词’来形容,只能把前生措辞搬出来。
果然,陈返不解:“变态?”
虽然没听过,但陈返也能明白这不是什么好词,没再去追究而是又把话锋一转:“其实,指点你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和‘蝴蝶蓝’没有半个大钱的关系。或许我有兴致的时候会对你说两句,但你可别指望我说的一定会是真的。这些年里,前后一共有五个不相干的后生求我指点,其中两个走火入魔了,一个血脉爆碎,另外一个巴结我的时候说错了话,直接被我一掌打瘪了脑袋。”
说到这里,陈返停顿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更盛:“至于第五个……就是你了。”跟着伸手轻轻按向宋阳的左手脉门。
左脉门是精修内功者的要害,岂可轻易交与他人之手,可宋阳却没动,就任由陈返拿住了他的左手腕。
不是信任对方,只是因为他是右心之人……天生右心,全身经络也相应反转,所以宋阳的要害是在右腕而非左脉,被对方拿住也无妨。而且宋阳也大概能想得通,陈返此举应该没有恶意。
果然,陈返只是注入一道微弱真气,来探查他的武功修为。
待会儿这位大宗师或会给出些意见,但他的意见能不能听、听了之后会不会死,这些就和陈返没关系了。
可是不久后,陈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换而惊讶、愕然,一双老眼眯成了两道长隙,死死盯住宋阳:“你的经络……几乎乙字宗师?!这是怎么回事?”
按照尤太医的算计,满十八年,炼血术大功告成,宋阳的经络也会被改造到‘乙字’宗师的程度。结果在十七年半的时候,仇家上门尤太医横死,炼血术也就此中断,宋阳的经络强度则逼近于‘乙字’,但还略逊半分。
即便如此,已经足以让陈返大呼‘见鬼’了,修为与经络不符,这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很快,陈返的神情恢复了正常,收回真气放开宋阳,嘿嘿笑道:“想不到,居然还是个妖孽。”说完,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轰宋阳走人,并未出言‘指点’。
宋阳也不当回事,起身走人。陈返则回到书案前,想要继续画太阳,可是提起笔后又开始愣愣出神,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宋阳再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屋子里水汽弥漫,还散着阵阵花朵清香,少女小九并未入睡,衣袖高挽露出莲藕似的小臂,一边擦着汗一边欢欢喜喜地迎上来:“洗澡水刚刚兑好,请公子沐浴。”
宋阳摇头:“你来之前我洗过澡了……”
话没说完,看着小九略显失望的眸子,宋阳又摇头笑道:“今天晚上事情不少,再洗一次也无妨,正好解乏。”
不过是没辜负了那一盆香汤,小九却开心得不得了,脸上尽是满足笑容,张罗着给宋阳宽衣。
外衣还好,宋阳挺享受来着,等到只剩内衫的时候就开始觉得别扭了。
宋阳是第一次被人宽衣,小九则是第一次给男人宽衣,本就红扑扑的脸蛋愈发娇艳了,原先灵活的一双小手也变得有些笨拙,侧襟上的几道扣子鼓捣半天也没解开,宋阳笑容讪讪,干脆遣开小丫头,三下五除二自己脱个干净,跳进热气腾腾、满是花瓣的大浴桶内。
热水滚过皮肤、热气扑在脸上,宋阳满是舒坦的呻吟了一声,双目微闭把头靠在浴桶边缘……不久之后,小九又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一双柔荑按在宋阳的肩膀上,轻轻帮他按摩着。
手法了得,原本紧邦邦的肩头很快松弛了,可小九的指尖不知为何却越来越凉了。
宋阳察觉到异常,问道:“手怎么这么凉?生病了么?”说着,抬手捉住小九的腕子,帮她诊脉,宋阳主要是担心她体内还有余毒未清。
脉搏有力,但着实纷乱,不是体弱之兆,而是心神慌乱所至。宋阳转回头,望向小九。
清纯美丽的小脸被水汽氤氲着,显出了几分不着痕迹的妖媚,小九的脸颊红晕,目光却散乱的很:“我……我有点害怕。”稍稍停顿,咬起了下唇,声音几乎细不可闻:“本来这个时候、我应该入水侍浴。”
说完,小九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当,急忙又摇头道:“我不是怕你、也不是怕入水侍浴,就是、就是以前都跟婶子学、都是假的,从没……所以……没来由地心慌。”
她真要下水,宋阳肯定不拦着,但她害怕宋阳也不会一把把她拉下来,闻言摇头笑道:“不用不用,就这样捏捏肩膀脑袋就成了,浴桶不够大,我也不喜欢挤着。”小九轻松了不少,唇角又现笑意:“多谢公子。”说着,解开了宋阳的发髻,开始帮他梳洗长发,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指尖也渐渐暖了回来,目光里的慌乱也重新被笑意驱散……
洗过澡,小九帮宋阳穿好内衫,这次她没再‘落荒而逃’,不过宋阳为了照顾小姑娘,穿衣时背着身。等忙活完了这些,小九又捧来一杯热茶:“我去为公子暖寝,公子稍待。”
宋阳咳了一声:“南理没冬天,用不着暖寝。”
小九却不答应,没有入水侍浴已经大不合格,再不暖寝丫鬟和公公也真没啥区别了……一盏茶的功夫,小九从卧房中出来,笑道:“我都险些睡着了,暖烘烘的被窝,公子快去。”说着拉起宋阳就往床上跑,等侍奉着宋阳睡下,她自己又风风火火向外跑去。
宋阳纳闷:“什么事这么着急?”
“浴桶里水还热的,我去洗澡。”小九高高兴兴地回答。
宋阳愕然,摆手道:“那个……我洗过水脏了,你喊驿馆仆役重新给你烧一盆来。”
“不用!水干净呢。”小九的声音欢快,从浴间传来。宋阳也不知道是该苦笑还是该皱眉,一个漂亮丫头毫不顾忌、在他用过的洗澡水中沐浴,宋阳心里觉得这件事怪别扭的同时,倒也多出一点点笑意。
可今晚的事情还没完,小半个时辰过去,小九出浴,又蹑手蹑脚地来到宋阳床前。宋阳悄然醒来,但不出声,他想看看对方要做什么。
窸窸窣窣的细响传来,宋阳撩起眼缝,小九正在脱去罗裙,很快少女胴体赤呈于夜,即便四周深深的黑暗,也无法遮掩那份青春的光泽……既然有入水侍浴,当然也会有深夜侍寝。
可小九却站着不动,上齿几次咬住下唇,宋阳几乎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不难想象,她的指尖现在又紧张得发冷了。过了半晌,宋阳正想一伸手把她拉进被窝的时候,小九终于下定了决心……窸窸窣窣声音再起,她又把衣服穿回去了。
不过小九并未就此离去,而是给自己找了几个椅垫放在床边,坐了下来,双手搭在宋阳的脚旁,螓首枕在手上,轻轻睡去。
宋阳的心也和小九的衣服似的,被撩拨的一会儿下去一会儿上来,暗自琢磨不知道她这算不算调戏……可是最后看她好像只小猫似的蜷缩着睡在自己脚下,最终还是一笑了之,没再去打扰她。
刚刚经历过一次生死的小姑娘,就这样睡了吧。
第二天清晨,多年习惯使然,曙光初透时宋阳就已经醒来,小九依旧蜷缩在主人脚旁,沉沉地睡着。宋阳轻健起身,不带一丝声息,伸手把丫头抱起来轻轻地放到了床上,小九不曾惊醒,但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漂亮小手摇晃了两下,烦别人扰她美梦……
宋阳不用别人侍候,相反,长大之后的几年里,他还总照顾尤太医来着,把小丫头放到床上,他先去看望了哑巴,再回来开始张罗洗漱、早饭,正忙活着忽然听到卧房里‘哎哟’一声惊呼,随即‘咕咚’一声大响。宋阳跑回去一看,小九正趴在地上,身上乱七八糟地缠着被子。
不用问,小九醒来,发现自己熟睡公子却在干活,急忙起身不料绊住了被褥,从床上直接摔了下来。
宋阳笑:“我总觉得老顾不是个大方人,果然,他送给我的,是手下最笨的那个。”小九又羞又急,狼狈无比地爬起来跑去洗漱,再之后回来接下宋阳手里的活计,脸蛋始终红扑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第五十七章 靠谱
选贤之后众人就要随公主一起返回国都凤凰城,不过也不是说昨天选完今天就走。不久后镇西王会在青阳州征兆青壮入伍,红波府要先帮王爷打好前站,大大小小还有不少事情要做,还要再等上几天再启程回京。
等待无聊,宋阳本来琢磨着等早饭过后喊上几个同伴,在青阳城里转转,不料还不等出门,就有卫戍士兵来报,有客来访,正在驿馆外等待。
宋阳出门一看,是昨晚刚刚见过面的承郃郡主,一个人来的,既未和任小捕同行,也没带红波家将护卫。
布裙荆钗,素颜带笑,任初榕对着宋阳点了点头:“又来打扰先生了。”
宋阳摇头:“本来我也没事做,何谈打扰,另外也不用先生长公子短的,怪别扭。”
任初榕递上来一个信封:“吐蕃商队的银子,已经存入钱庄,范庆余号。不光在南理,只要有汉人的地方就有他们的钱庄,通兑方便。”宋阳道谢,高高兴兴地把银票收入怀中,任初榕并没有告辞的意思,而是伸手向前面指了指:“走一走?”
宋阳痛快答应,与郡主并肩而行,随口说笑着……在凤凰城承郃郡主才名远播,在青阳却没几个人认识,倒是宋阳,昨天在高台上出尽风头,走到哪都有人认出他来。任初榕笑容始终,神情开心,似乎觉得身边人了不起,她与有荣焉。
青阳是一州之府、城建多年,既有繁华街市也不乏林荫静道,两个人脚下没有一定方向。话题也全不涉及正经事,随心随意地走着、聊着。对此宋阳没什么特别感觉,但任初榕的神情却透出了由衷的惬意。
在转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她的眸子一亮,对宋阳道:“稍等我。”说完,脚步轻快,目光欢喜地向着一个卖糖果的小贩跑去,说了几句、选了些糖果,跟着郡主遥遥向宋阳招手,把他唤到跟前笑道:“出门时没想太多,忘记带钱了。”
宋阳伸手入怀,把刚收的一打子银票掏出来了……他也没想着会逛街,身上的钱全是郡主刚给的。
都是千两一张的大票。
要是换成其他公子、先生,说不定为了博郡主开心,就把一张银票递过去了,但宋阳可没那么烧包,一千两已经足够买房购地、置办一份产业了,就用来换一包糖?
何况就算他肯,小贩也未必答应,人家根本不认得这么大的银票。
郡主眨了眨眼睛,笑了,要把手中的糖果递回去,宋阳还有点不甘心,指着自己的鼻子对小贩说:“您仔细看看,认得我不?”
小贩摇头,也不是所有青阳人都去看选贤的。
宋阳咳嗽了半声,并不气馁,继续笑道:“不识得也没关系,我能帮你想些法子,把买卖做得兴旺红火,就当是糖钱……”
不等他说完,小贩倒笑了起来:“你也不用费口舌心思了,就是包糖果嘛,拿去吃就是了,我天天都在这里,哪天路过再把钱送来;或者不送钱来也没关系,就当我请你们吃。觉得糖好吃,给我多介绍些客人来。”
说完,小贩挥手把两人打发走,免得妨碍生意。宋阳想要‘点石成金’,没想到小贩很大方但不领情,宋阳愕然,郡主失笑,连声道谢着把他拉走了。
只是些普通糖果。锦衣玉食长大、四海珍馐尝过的任初榕,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宋阳尝了一颗,不觉得有什么好。
任初榕笑容可掬:“看我吃得香甜,觉得奇怪么?不是糖果好,而是心情好。”
宋阳再怎么自大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给了郡主一份好心情,她的开心不过是‘偷得半日闲’吧。
南理虽小也是一方王朝,从开国那天起朝堂上各方势力的较量就从未中断过。越是有风景的地方,就越陡峭险恶,镇西王便是如此,手握重兵地位卓绝,但四面八方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冲击着红波府,承郃郡主,小小女子,硬是帮着父亲撑起半边天……半日逍遥,任初榕开心得很。
“那位陈返前辈,贵为大宗师,却来青阳选贤,不觉得奇怪么?”任初榕声音轻柔。
话题突兀,但宋阳并不意外。承郃郡主不是任小捕,不会专门跑来和他闲聊逗趣。宋阳点了点头,回答得很敷衍:“奇怪极了。”
任初榕追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宋阳耸了下肩膀:“与我无关,懒得猜。”
任初榕不以为意:“你不猜我猜。在其他几国甄选的武士里,估计会有一个老爷子的仇人对头,陈返前辈是冲着对头去的。”
陈返是隐世高人,他的对头自然和他身份相若。因为隐世,陈返找不到对方,但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收到消息,这个仇人将代表本国出战‘一品’,由此陈返来参加选贤,他求赴擂一品的资格,其实是求与敌人决战的机会。
任初榕抬头望向宋阳:“你觉得我猜的怎样?”
宋阳点了点头:“靠谱。”
任初榕把眼睛眯成了月牙儿,笑得开心,又把话题岔开了:“红波府里兄弟姐妹众多,唯独我和筱拂最亲近。三年前她在燕子坪做捕快的那点事,反反复复不知和我说过多少次,虽然你我一共才见过两次,可宋阳这个名字,我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神情里的笑意浅了许多:“昨天回去之后,我睡得不好,但也想明白了几件事情。”
宋阳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
“你精通药石,传你本领的尤仵作,医术就更不用说了。可是他老人家突兀故去了。生老病死凡人四苦,即便一代名医也终有一死,或许不值得奇怪,但再想一步呢?”
“守灵期满,默默无闻蛰伏燕子坪的小仵作高调入世,在青阳选贤中一鸣惊人。阴家栈的那件案子我再清楚不过,你无心功名这点是不会错的……好吧,就算你改了主意,在长辈去世后,想要崭露头角,挣取一份大好前程。可事还是说不通。”
“最关键的,这场选贤在旁人眼中的确是鱼跃龙门的大好机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