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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10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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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厌的很,能免则免了。到了现在,三千白音已经不再是保镖,干脆就是累赘了。

  白音好意相送,自己不领情不说反而还觉得他们麻烦,未免显得有些不识抬举,所以宋阳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但瓷娃娃才不管那一套,她的颜色只给宋阳看,对旁人一概平平静静冷冷清清,该说就说毫不忌讳。

  通译这次不敢自己做主了,转过头把瓷娃娃的意思尽数转述给白音卫队的首领,不料后者闻言却全不当回事,呜哩哇啦讲起了蛮话:“库萨算什么?根本用不着担心。”

  沙民与牧民世代为敌,所有沙民都知道猎鹰的厉害之处,通译见卫队首领说得大包大揽,不去翻译给宋阳听,反而自己先皱起了眉头:“不可不防,否则白白断送了三千白音儿郎,你不当回事我还要心疼的!”

  卫队首领冲着通译瞪眼睛:“他们人人都是我的手足兄弟,我比你更在意!”说完他又笑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我们白音早就找到了破解库萨的办法。”

  通译大吃一惊:“当真?”

  “三千兄弟的性命,能用来开玩笑么?”卫队首领面带得意:“白音二十年里就栖身在草原边缘,活在狼子的眼皮底下,要是没能找到对付库萨的办法,早就被灭族了,又哪还能回去和你们团聚。”

  通译来了兴致,满眼好奇:“到底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

  卫队首领不答反问:“我先问你,库萨什么时候眼力最差劲,又什么时候眼力最凶猛?”

  沙民都对猎鹰有详细了解,通译回答得毫不犹豫:“它们在大雨时和雨后追踪之力会大幅下降;在夜里眼力最好,比着白天看得还要更清楚……还有,追人的时候,冬天不如夏天。”

  卫队首领点点头:“那你可知,为何会如此么?”

  通译满脸不耐烦:“有屁快说!”要说起来,沙民纯纯朴朴的恶语,比着汉家的骂人话更凶猛,‘有屁快说’比起‘有屁快放’明显高了个等级。人家世世代代都这么说话,卫队首领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不动脑筋,永远也解不开猎鹰的威胁……”

  卫队首领好好给通译讲了一番‘有思考才有未来’的道理,当然也免不了再挨上好几句‘有屁快说’,这才心满意足,直接给出答案:“鹰眼犀利,但它们在天上飞,追踪时候看的不止是猎物,更多的是……油!”

  通译有个坏毛病,一遇迷惑就使劲眨眼睛,此刻眼睛都快眨得睁不开了:“什么油?”

  “你身上的油、人身上的油、猎物身上的油……人人皮肤上都有油脂,咱们自己看不见,但鹰眼特殊,我们在草原行走时碰了草叶,油就会挂在草上,落在天上的鹰眼里,就是闪光的痕迹。你想吧,这就等于人人身后都拖了一条闪闪发亮的‘线’,它追起来会有多容易。”

  通译嘴巴大张:“真的假的?”

  “哪里会有假嘞……你自己琢磨啊,下雨时老鹰追不到人有情可原,为啥大雨初歇、视线晴好的时候,它们的追踪本领反而大幅下降?因为雨水把草叶上的油迹冲掉了呗;再说库萨为啥黑天比白天更凶猛?因为咱们看不到的油痕,在老鹰眼里是亮晶晶的,黑天比着白天更醒目;还有,库萨追踪逃犯冬天不如夏天,最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了,冬天人穿的衣服多,恨不得把全身上下都包裹起来才好,皮肤很少暴露在外,蹭到枯草上的油少而又少……”卫队首领耐心细致,把一番道理仔仔细细讲给通译听。

  两个沙民一会儿指指天空,一会儿指指草堆,聊得挺开心,把汉人朋友完全丢到一边去了,瓷娃娃倒还好,没什么表情安静等待,宋阳可是越发着急,实在忍不住了,拽了拽通译的袖子:“说啥呢?”

  通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把卫队首领的话一字不落翻译过来,瓷娃娃也听了个目瞪口呆,吸溜着凉气道:“这个……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吧?”

  宋阳却若有所思,对瓷娃娃应道:“有些意思,我以前倒是听过差不多的说法……”他好像是在前生的《动物世界》里听说的,对于鹰眼视力卓绝,生物学家有过一种假设,认为鹰眼会对猎物比如兔子、老鼠的尿液洒落草叶后的产生的光谱有特殊的洞察力,所以鹰的视力好只是一方面,另一重是它们习惯追踪这种痕迹,大大缩小了捕猎范围,大幅提高了追踪的成功率。

  两种说法颇有相近之处。

  瓷娃娃饶有兴趣:“哦?尤太医给你讲的?”

  宋阳摇头:“不是舅舅,是赵忠祥。”

  瓷娃娃当然不知道赵忠祥是何方神圣,不过不用问,肯定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对宋阳微笑着说了句:“你认识的能人还真不少。”

  库萨追踪的道理不是胡来的,二十年里常常会有白音沙民游走于荒原、草原的边缘,数不清碰到过多少次猎鹰,但只要能保证之前身体皮肤不与周围草木接触,遇到天鹰及时往草堆中一钻,大都能避开侦查。

  卫队首领还生怕宋阳不放心,又用蛮话解释了几句,后面的三千白音,早在进入草原前几天,就开始以蒿草根特质的蓑衣包裹全身,除了眼睛,几乎不露一丝缝隙,保证行走时不会留下‘油渍’。在进入草原后他们就更加小心了,大家行进的路线,特意选在野草疯长的非牧区,一路走来长草足以埋人,后面的队伍整天里都在俯身行走,把身形藏匿于草下……

  其实鹰眼再怎么犀利,也不可能隔障视物,小兽或者猎物躲入草堆仍回被它们发觉的原因不外两个:一是‘油渍’闪光醒目,草叶随风摇摆,‘痕迹’从长草缝隙中闪入鹰眼;另则,库萨就算看不见猎物,至少能看到长长的‘油痕’至此便戛然而止,没再向前延伸,不用问,猎物一定是藏在了下面。

  白音用二十年时间验证出的道理,多半是不会错的,而更要紧的是在人家解释过后,宋阳就只剩下感动的份,后面的三千精兵为了追随、保护自己,在进入草原后的行军就完全是弓着半蹲于长草中、缓缓前行,毕竟抛除油迹反光之说,鹰隼的常规视力也异常了得,三千人的一支军队密密麻麻地站在那,就算不留下一点油光,天上的畜生也能一眼看清,所以队伍非得藏身于长草、小心前进不可。

  三千白音的辛苦可想而知。

  宋阳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有瓷娃娃明白他的意思,轻声道:“都是互相的。沙民淳朴善良是没错的,但若非你为他们做了那许多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对你如此上心。”

  天下间所有的交情,莫过于一来、一往,为对方做得越多,交谊自然也就越发深厚,平心而论,宋阳为白音、为沙族做的事情,足以抵得这三千白音的辛苦护送了。

  “你不用觉得歉疚什么……”瓷娃娃的话没说完,可是说到这里,神情里忽然现出了一份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浅叹息了半声,闭口止言。

  她险险就把罗冠等人葬身花海裂谷的事情告知于宋阳,可是这件事情实在让人很烦,想了想还是先瞒下来,有什么事情都先等欢欢喜喜地回家之后再说吧。

  随后几天,宋阳等人的行程一帆风顺,正如沙民所言,压在他们头上的并非雨云而是雪霾,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空中开始飘落雪花。雪花太小了,干脆就是冰碴,零零星星全无壮观或美丽可言,反倒更给这初冬染出几分萧瑟,让人打从心眼里觉得阴冷。

  直到他们踏入草原第八天的中午,始终在前进时对天空多了几分留意的宋阳忽然停下脚步,对身边同伴道:“库萨!”

  高空远端、视线尽头,一头猎鹰正在缓缓盘旋着……

  卫队首领立刻吹响只有沙民才能听到的哨子,警告后面大队小心遮掩行迹,通译则提醒宋阳和瓷娃娃不用在意、也别盯着飞鹰看个没完,他们现在是草原牧民,不会惹来畜生的怀疑……可是没想到的,通译的话还没说完,远天的鹰子就双翅震动,迅速向着宋阳一行飞来,待到他们头顶的高空后,发出了三声清冽啼鸣,开始盘旋起来。

  通译的脸色变了变,先和卫队首领用蛮话交流几句,又回头嘱咐宋阳与瓷娃娃:“事情不太对劲,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待会儿会有狼卒过来盘查,你们两个记得不要说话,真要有人问你们什么就装成聋哑夫妻,万事自有我们照应。”

  出行之前白音王就想到可能会遇到狼卒岗哨盘查,跟在宋阳身边的沙民都是经过特意挑选,身手精强心思聪明自不必说,最要紧的是精通犬戎语且身材矮小……沙民普遍身材高大,比着汉人、犬戎、吐蕃都要强壮不少,但沙民并非异种,也是黑发黑眸黄皮肤,只是天生骨架宽大些。

  没等多长功夫,远处马蹄声传来,一支三十人的狼卒小伍驰骋而至,在他们脸上倒并没有太多戒备神情,能看得出他们赶来盘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并非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白音卫队的首领率先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奉上早就编好的说辞,把自己一行说成是流浪牧族,赶在冬天降临进入荒原边缘,冒险打下些黄羊,丰收过后正准备去西关的大集市卖掉皮子去赚一份温饱钱。

  草原上像这样的牧民大有人在,因为种种原因丢了牧群,变成猎人和流浪汉,狼卒伍长跳下马来在白音的队伍中转了一圈,好歹翻看了下车子上层层叠叠的黄羊皮,见没什么异常点了点头,又打量着卫队首领道:“看你们身体不错,想不想从军?前面准备打仗,这个时候进队正好能多赚几两。”

  就算没有任务在身,卫队首领不杀狼卒就不错了,哪还能参加他们的军队,当即面露难色,嘿嘿地笑着,虽然没直接拒绝但不想去的态度再明白不过。

  狼卒在外恶名远播,但是对同族还算亲切,伍长见状也不勉强,摆手道:“不想来就算了,你们就此转向吧,前面去不得了,刚刚说过了,马上就要打仗了,兵家重地不容你等靠近。”说完,翻身上马准备带人离开。而卫队首领心思一动,又喊了声‘请稍等’,转回身从大车上卸下了几张羊皮,抱到狼卒伍长的马上,笑道:“咱们不投军不是因为怕死,只因家里还有老人孩子,我们要是回不去,他们就只剩死路一条了,性命不是自己的,实在是有苦衷……天气冷了,这几块皮子给兄弟们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个披盖,算是咱们的一份心意。”

  狼卒内部军纪森严,平白无故里犬戎骑兵是绝不敢动本族平民的一针一柴,否则军法严惩不贷,不过人家主动送东西来犒劳军兵又另当别论。沙民送过去的黄羊皮都是上好货色,而这个季节,这份礼物正是士兵们最最需要的东西,狼卒伍长又惊又喜,连忙下马没口子的道谢。

  宋阳从一旁看着,心中琢磨犬戎骑兵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学得还真不错,难怪狼卒之名威震天下……

  既然狼卒有了笑意、谢意,再说起话来也就轻松多了,客气了几句又闲聊了几句后,卫队首领‘随口’问道:“前面要打仗……到底是咋回事?打沙民还是回鹘儿?”

  第八十三章 见鬼

  班大人忽然打了个哆嗦,张开眼睛一看,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活见鬼了……人老了,精神总比不得壮年时候,最近又忙着帮白音王图谋沙主大位,精力大大消耗,今天刚吃过午饭他就困得张不开眼睛了,回到帐篷里小憩一觉,不料被冻醒后他张开眼睛竟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

  本在帐中睡觉,醒来后发现自己置身野外,这不是活见鬼是什么?

  而等他坐起身,看到面前站着的一批人,老头子更是大吃了一惊,‘活见鬼’的念头也变成……见活鬼了!

  齐尚、巴夏、阿伊果、慕容小婉、罗冠等一干早就该死在裂谷、尸身沉入淤泥之人,竟全都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或嬉皮笑脸或目光亲切地望着自己,幸亏现在是白天,要是大半夜,班大人就够呛能履行和宋阳的一年之约了。

  面前密密麻麻,足足站了百多人,站在前排的几个首脑,除了齐尚等人外班大人也大都认识:永远对揣着双手的顾昭君、漂亮和尚施萧晓、帛先生夫妇以及比丘尼无鱼和苦修持云顶……宋阳家的凶猛朋友,几乎齐聚而至。

  宋阳和瓷娃娃在草原失踪后,谢门走狗、付党顾门两股势力等厉害人物先后赶赴草原找人,无鱼和云顶也退出大活佛的七七庆典,改道去往草原,众人先后汇合,一边收集着有用线索,一边向着宋阳失踪的地方追踪下去。

  就在齐尚等人爬出裂谷的时候,老顾众人也追到了花海,不久后双方就见面了。见到他们还活着,再从罗冠口中得知宋阳会‘死而复生’的消息,众人都告大喜。可是大家来到草原不单是为了找宋阳,至少谢门走狗更重视的是谢孜濯,宋阳或许已经脱险,但谢孜濯还在沙民手中。

  没过多久众人就找到白音遗弃的旧营地,又沿着白音迁徙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下来,终于在四天前追到正地方,但想要在快十万人中找出目标哪会是件容易事?这个时候白音正在忙碌着第二次迁徙,准备回到大族的集居之处、重返祖先世代的家园,营地中乱得不像样子,这倒给了汉人们可乘之机,一众高手搜索了好几天,最终找到了班大人,由武功最高的云顶活佛出手,神不知鬼不觉把正午睡的老头子给偷了出来。

  也幸亏宋阳请班大人留了下来,否则大伙就算找到了地方也不会知道瓷娃娃究竟去了哪里,说不定又会闹出什么样的大祸,等班大人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过,所有人都又惊又喜,特别是得知自家小姐和宋阳变得异常亲密后,谢门走狗一派更笑得合不拢嘴。

  在花海黑沙暴一战中,罗冠杀过不少白音族人,他们也是沙民亲手扔下裂谷的,此刻虽然谈不上太多仇恨,但彼此若见面,心里肯定会不痛快,干脆也不去进营,麻烦着云顶活佛又跑一趟,把班大人送回帐篷,众人就此离开,也和宋阳一样取道回鹘边境,一是大伙都盼着能追上宋阳,早些团聚见面;另则荒原偏靠西北,距离回鹘很近。

  差不多就在顾昭君等人重新开始赶路的时候,白音卫队首领正面带笑容,挥手送走了狼卒……

  护卫首领转回到宋阳身边,把自己探来的事情告知,通译在旁边翻译着:“回鹘和犬戎开战了。”

  真正的大事件,宋阳和瓷娃娃相顾惊讶,护卫首领继续道:“为啥不是很清楚,但这次是回鹘主动打过来的,狼卒在这里摆开了战场,要有一场大战了,不过看狼卒的样子,对此倒是战信心十足。”

  两句说完,护卫首领闭上了嘴巴,就这点消息对宋阳来说如何能够‘解渴’,追问着:“具体说说。”

  护卫首领面有难色,他的消息来源不过是个‘小队长’、狼族中除了普通士兵外最最小的小官,先别说重要军情人家不会向平民泄露,就算那位伍长想说,怕是他也说不出什么重点来,现在护卫首领又哪还有什么‘具体的’可说。

  宋阳远眺前方,什么都看不出来,又转头望向瓷娃娃,目光带有征询之意。

  “狼卒远远地封闭战场,从咱们这里甚至看不到有犬戎骑兵活动的痕迹,足见战场很大、这一仗的规模绝对小不了,只凭咱们身后的三千人,送死都不够看,什么也做不来。”瓷娃娃不用他开口就直接指出关键。

  或许真是上天注定的,瓷娃娃总是能看懂宋阳的心思,当然,他发疯的时候除外。

  宋阳的确是想着,看看能不能凭着身后的三千人做点啥,帮回鹘就是帮义兄,这一点没的说;另外犬戎诛杀南理使团、又把宋阳一行辇得鸡飞狗跳,险险就要了他们的命,宋阳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大亏,不想报仇倒奇怪了。

  听谢孜濯说的有道理,宋阳有点泄气,谢孜濯又对他笑了笑:“留下来不是不可以,但只能看不能动。”

  宋阳摇了下头:“这么远什么都看不到,又没办法靠近过去,还是算了,绕路走吧。”

  护卫首领蹲下来,拿着根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和身边同伴商量着,重新规划前进的线路。绕个路说起来容易,但他们身后还跟了三千白音,想要躲过突然冒出来的巨大战场而不被狼卒发现,非得一番细心研究不可,足足一个时辰,沙民们改蹲为坐,还是没能找到完美的线路,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远去、重回哨位的猎鹰忽然又发出一声啼鸣,翅膀轻震,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

  通译吃了一惊,皱眉道:“怎么又来了?”随即问护卫首领:“会不会是发现了后面的白音兄弟?”

  库萨之前来过一次,除非发现新的状况,否则绝无再飞过来的道理。

  护卫首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神情警惕死死盯住天上猎鹰,暂时没多说什么。倒是宋阳,在仰望片刻后说道:“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它飞得很慢。”

  雄鹰振翅,疾飞时速度何其迅疾?刚刚在发现宋阳等人后,几个呼吸便从视线尽头赶到他们头顶盘旋,为狼卒指引方向。但这一次它虽然也是向着宋阳所在的方向飞来,但速度缓慢,徐徐向前……众人心思都不差,一经提醒便都明白了,库萨这次是在跟踪着地面上的一个目标。

  巧合罢了,那个‘目标’正向着宋阳一行的方向逃窜,猎鹰自然也就缓缓跟来。

  宋阳没犹豫,对同伴道:“趁着狼卒还没上前,我过去看看。”

  护卫首领也痛快得很,大手一挥:“大伙一块过去。”话音落处,一行人起身奔跑,迅速迎上前去。

  相对飞奔,双方脚程又都够迅速,很快宋阳一行就迎上了‘目标’,略略有些意外的,对方虽然穿着牧民的衣袍,但皮肤皂白、眼窝深陷,分明是个回鹘儿。

  此人知道头顶有库萨跟踪,用不多久狼卒骑兵就会追上来,正夺命狂奔之际,忽然见到一群牧民从正面包抄上来,当即目露凶光,二话不说拔刀就刺。宋阳哪能让他行凶,立刻抢上一步稳稳捉了他的手腕,沉声道:“莫慌,自己人。”

  纯粹是本能开口,说的是汉语,宋阳本来也没指望对方能听懂,不料回鹘儿手上动作一缓,居然能明白他的意思,似乎在犬戎境内忽然听到汉语,让此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抬起头仔细打量了宋阳几眼,更让人没想到的,回鹘儿脸上露出十足惊诧,汉话声调古怪僵硬:“你是……宋阳王驾?”

  对方竟认得自己,宋阳也有些诧异,点点头:“你认识我?”说着,再仔细看回鹘儿,全无一点印象,却意外看到回鹘儿的肋下插着一截残箭,伤得颇重……箭无羽、深深陷入身体,显然回鹘儿在中箭后伸手撅断了箭杆。

  回鹘儿全然无视自己的伤口,脸上喜色绽放,可他汉语差劲,张开嘴巴无比费力,也没能再说出一言半语,急得直想跺脚。宋阳脑筋转得快:“无妨,你会犬戎话也可以的,我有通译。”这个回鹘儿深入地境,又被狼卒追杀,多半是回鹘大军的探马前哨,应该是通晓草原语言的。

  果然,回鹘儿面色一松,立刻开口,说得一嘴流利的犬戎语,通译从一旁译给宋阳:“他在一品擂见过你,前阵回鹘出访南理他也曾随行,所以认识你,他说是阿夏的族兄。他还问你怎么还不死呢?”

  最后一句人家回鹘儿对宋阳说的是‘想不到您竟然还活着’,结果回鹘人说犬戎话,沙民又把犬戎话翻译成汉话,就变成这个味道了。

  宋阳能动对方的意思,哪会去计较这个细节,而且听到了‘阿夏’,一下子让他感觉亲切许多。当即笑着点头,伸出手用力一拍对方肩膀,笑道:“我义兄的大舅哥啊!”暂时先顾不上叙交情,转头对通译道:“想办法救下此人。”

  狼卒将至,有什么事情都得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对汉话回鹘儿会听不会说,听到宋阳立刻摇头,对沙民通译打了个手势,示意请他继续翻译:“我的行迹已经暴露,在见到你们后若消失不见,狼卒必会怀疑王驾。”待通译转述后,他忽然跪了下来:“但我身上有一件重要军情,事关重大,若王驾能代为传递,我虽死无憾。”

  天上库萨追踪,若没遇到宋阳一行,他绝无逃生希望;要是托靠宋阳的庇护,自己能不能逃生仍是未卜之事,但必定会连累宋阳,这又是何苦来的。

  何况他对自己的死活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最要紧的是把一则要紧情报传递回大队,眼下能指望的就只有宋阳。

  虽然在落难、逃命中,此人对事情的判断仍准确得很,足见是个精明角色。

  宋阳急忙把他扶了起来:“说。”

  ……

  回鹘向犬戎开战,阿夏所在家族率先而动,勇武之族、攻敌所不备、选择的突破口准确、战术运用得当再加上一份大好运气,犬戎的边防被他们直接打了个对穿。

  跟着回鹘边军大举压境、犬戎西线整军应战,阿夏家族率领的两万精兵则进入了敌后。

  此刻两国戍边大军正沿着国境线展开会战,彼此攻伐纠缠不休。

  两国在边境上都驻精兵屯猛将,本来是个势均力敌的状况,但现在犬戎人被两万回鹘精锐抄到了背后,受扰不断接连吃亏,整个战线都岌岌可危。

  犬戎的戍边军马压力极大,难以再抽调重兵去追剿阿夏一族。按照常理来算,犬戎边军身后地势开阔,驻军并不多,阿夏已经率兵迂回到敌后,附近几乎没有能在对她造成威胁的敌人。想要消灭阿夏这支人马,非得再从国内调遣重兵过来,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犬戎新军到时,怕是边境的军团早都崩溃了。

  看上去现在的战势对回鹘异常有利,大漠上大军集结,正源源不断赶赴战场;东线边军先行猛攻草原,阿夏则在背后神出鬼没,予狼卒沉重打击……

  只是‘看上去很美好’吧。

  回鹘人不知道燕国师用百万黄金买了十万狼卒,不知道犬戎早就开始调兵准备在冬天时西攻大漠,更不知道这十万狼卒正屯扎在犬戎边军以东不远处。

  以为已经身处敌后、暂时安全无虞的阿夏一族,根本就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还藏了十万狼卒。

  如今宋阳身前远方,就是这十万狼卒摆下的埋伏。阿夏正率领队伍向着这方向行军,却不知人家已经布好了口袋。一方十万、一方两万,又是以有心算不防,一旦回鹘人踏入陷阱,又哪还有逃生的希望,必然无幸。再进一步去想,剿灭阿夏全族的狼卒会继续西进,回鹘不曾算到的十万狼卒添做生力军,到时候溃败的怕就变成回鹘边军了。

  如果按照常规的打法,依托地势固守雄关,就算犬戎增兵十万,回鹘人也基本能守住边境,未必就会被迅速击溃,可现在他们以为自己形势有利,要进击前沿自然得从雄关中走出来……

  再说回阿夏的族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即便不觉得形势危机,身处战场时正常的侦查手段也还是一样都不会少,宋阳眼前的这位‘族兄’就负责正东方向的哨卫,为保族军安全无虞,他带队远弋刺探敌情,四天前路过此处的时候还没发觉异常,全没想到,再又纵深一阵后返身打算回归大队时骇然发现,此处已经被一支规模庞大的犬戎大军占下来了。

  可惜‘族兄’还没能传讯回去就被对方发现,逃到现在余者皆遭射杀,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尽量简明扼要,回鹘儿把事情大概交代清楚,他托请宋阳办的事情也再明白不过,想办法穿越敌阵,把此间情形报知阿夏。

  此事绝不单至于阿夏族军的生死,还牵扯到边境大战的胜败,无数回鹘战士的存亡。

  另外,回鹘向犬戎开战的真正原因,‘族兄’也向宋阳和盘托出。

  大可汗自毁神庙,借以为开战借口,事情真相在回鹘内属于绝大机密,除了几个当事者外大漠上下就再没有人知道,这么大的事情阿夏当然也不敢随便向同族透露,一旦走漏了风声,让回鹘百姓知道祖先遗迹是大可汗烧的,非得造反了不可。

  不过虽然没有明言经过,但这场大战的起因,阿夏还是告诉了家中亲属:一是为宋阳报仇、二是为阿夏家族捞取军功。至于‘涝疫毒源’,阿夏倒是没有提起,那也是绝密事情。

  这个时候远处马蹄声隐隐传来,尘土飞扬中数百犬戎骑兵正疾驰赶来,显然对这个回鹘探子狼卒重视得很。

  回鹘儿目光锐利,不用回头,只看宋阳的神情就知道追兵将至,对着宋阳点点头,重新抄起生硬汉话:“拜托王驾了。”随即又望向那些沙民,用犬戎语道:“兄弟们,对不住了,但记得,一定一定不能放过我!”说着,手中刀猛然一探,砍中一个沙民的肩膀,他用的力量不大不小,见血了但伤口不深,更未伤及筋骨,而后回鹘儿飞起一脚直接把另一个沙民踹了出去,夺路就逃。

  二十余位‘牧民’壮汉,若被一个重伤的回鹘儿冲阵逃走,待会儿狼卒过来根本就没办法交代,白音护卫的首领也是个当机立断之人,口中低低说了声:“对不起你!”一个虎扑把回鹘儿冲翻在地,翻骑上身死死将其按住。

  宋阳眉头深皱,也装作上前帮忙的样子,同时对回鹘儿咬牙道:“我送你过去吧。”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环境,任谁都明白‘送’是何意,回鹘儿若落在狼卒手中,必然受尽折磨凄惨而死,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给他一个痛快。

  可回鹘儿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奋力摇头:“不行、留我活、给狼子……最不惹怀疑。”

  宋阳抬手把一枚药丸塞进了他的嘴巴。半个时辰后此人会毒发,五内血崩而亡,死时只是瞬间痛苦,总好过受上几十个时辰酷刑逼问。

  能做的仅此而已,宋阳默默叹了口气……

  第八十四章 分头

  不久后狼卒赶来,从沙民手中接过逃犯,一位长官上前盘问了几句,沙民首领回答的中规中矩,说是见库萨巡空知道有敌人跑来,就迎上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结果回鹘儿直接拔刀相向,还砍伤了一位兄弟云云。

  狼卒只道是同族协军共御外敌,这种事在草原边民中本来就平常的很,也并未生疑,相反还褒奖了一番,随即他们把回鹘儿按在马上赶回营房,白音首领在后面赶了两步,大声笑道:“祝大军旗开得胜、驰骋草原!”

  狼卒放声长嗥回应祝福,而重伤、被俘、命不久矣但交托了任务的回鹘儿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知道沙民的祝福是对他喊出的。

  犬戎骑兵撤走,宋阳一行也不曾冒进,暂时停留在原地,宋阳低着头沉思不语。沙民自然不会去打扰他,不过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瓷娃娃能明白他的心思,走到身边轻声问道:“要帮回鹘?”

  宋阳点头。

  一直以来,宋阳也不过是把‘日出东方’当成一门远在万里的亲戚,常常有消息往来,可是论起交情不过就那么回事,谈不上关心、更算不得知己。但是很明显的,宋阳低估了‘交换火芯玉’这个仪式在回鹘人心中的意义。

  如果说当初大可汗把南理和亲转到宋阳头上,是给了他一个惊喜,那现在兴兵为宋阳报仇,就着实让他有几分感动了。

  在这一世里,除了几分感情牵绊之外,宋阳为人处世的原则归根结底不过八个字:随心随性,投桃报李。

  四字对己、四字对人。

  穿越战场去警告阿夏,避免她中伏是一定要做的,但只做这些不够,宋阳还想帮回鹘打赢这场大战。

  待宋阳点头之后,瓷娃娃又继续问:“在想白音?”

  日出东方为了给宋阳报仇才兴兵猛攻草原,既然如此,宋阳就送他一场大捷……他是这么想的,可两国都投入重兵的大战,一位大宗师还不如一千兵更实惠,就凭着宋阳自己,能做的实在太有限,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白音身上。

  宋阳双手一摊:“我不当常春侯了,大印送你,什么都被你猜到,这差事我没法干了!”

  心上人忽然耍无赖似的玩笑话,逗得瓷娃娃失声而笑:“别,那个印太沉我拿不动,我以后什么也不猜了成吧。”

  笑了几声,瓷娃娃收敛欢颜,继续说正经事:“靠白音不够的,这件事你要想清楚,凭着白音的性情和你对他们的恩惠,请他们出兵来打这一仗或许不难,可单凭他们那两万人,起不到什么用处,说不定还得搭上性命,得不偿失。”

  宋阳皱起了眉头,对瓷娃娃的话不是很理解,后者耐心的很:“先把你的想法说来听。”

  他现在的盘算很明白,自己这边穿越战场去警告阿夏,回鹘得知了犬戎还有重兵入战,肯定会变攻为守,尽能坚持一阵;另一边请随行沙民赶回营地,请白音王出兵驰援。这么大的一场战役不是几天功夫就能打完的,最快四十天后,两万白音进入战场……那个时候的白音,就相当于现在的阿夏族军,滋扰敌后。

  按照他的想法,两支大军纠缠鏖战,后面突然跑出来两万敌人,这是谁也受不了的事情,现在的阿夏族军能让犬戎边军岌岌可危、一个月后的白音也能搞得狼卒阵脚大乱,回鹘重掌优势胜算大增。

  宋阳可不是白丁,他在燕子坪学了好几个月的兵法呢。

  瓷娃娃眨了眨眼睛,看来是要驳斥,所以开口前先眼巴巴地看侯爷,宋阳笑了:“说!”

  “白音算是能打的,但以滋扰而论,他们和阿夏的族军不能比,不用问,阿夏一行都是骑兵,行动迅速,昨天刚打过那里,今天又袭击了这里,来无影去无踪、行动如风,这才是滋扰的根本所在,这么大的一场会战,你道犬戎的边军真抽调不出一支军队来围剿阿夏么?不是抽调不出,而是抽调出来也没用,大家都是精骑,狼卒逮不到她。也是因为回鹘人胯下有马,跑得快大大节省体力,所以一个人能当成两个人、甚至三个人来用。可白音是步军,就算袭击成功也是一锤子买卖,打过一场,怕是不等跑出多远,狼卒骑兵就冲杀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办法,但能肯定的,阿夏肯定和前线友军有联系,至少提前有部署,她不会没目的地瞎跑乱找,她打击的目标是一早就确定好的,这才能真正伤到敌人;但白音来了,匆忙入战,这么长的战线,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打哪里,只能撞大运似的来回跑,等遇到了敌人再动手,耗费体力不算,说不定不等他们找到敌人,就先被人家发现了。”

  “就算白音跑得比马还快,就算他们得了回鹘人的消息、知道目标所在,仍是没用的……时间。这一仗打得很大,两国谁都不敢轻视,现在草原上多半是信鹰满天飞,后方大军调动频繁,6续增援到前线。白音抵达战场,最快也得一个月出头的功夫,那个时候这里不可能再是空虚后方,早就变成重兵屯扎之地了,两万白音不来还好,来了直接就会变成丨人家的开胃小菜。”

  机动、联络、时机,三重道理明白讲过,宋阳也泄气了,两个同窗,瓷娃娃的兵法学得比常春侯强多了。

  不过瓷娃娃的话还没说完:“只要你把此间有重兵的消息传给回鹘,两国之战很快就会从突袭变成攻坚,你来我往旷日持久。那样的话,除非……”说到这里,瓷娃娃皱了皱眉头,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摇头道:“没办法的,估计打个两三年,双方也就和谈罢兵了。不管怎么说,你把情报送到,就已经帮了你义兄的大忙,不枉他为你兴兵复仇了。”

  这样的结果宋阳如何能甘心,追着瓷娃娃的话问:“刚才的那个‘除非’是什么?”

  瓷娃娃犹豫了下,还是应道:“除非白音王现在就坐上沙主的位子,尽起沙民大军,助回鹘内外夹攻狼卒。”

  两万白音赶来无济于事,但二十多万沙族战士涌入战场会是个什么样的效果,就算小娃也能明白。但她又把话锋一转:“第一,白音王还不是沙主,才回大族立足未稳,怎么可能说服全族;第二,沙族百多年里一直是犬戎的心腹大患,平时他们藏身荒原,狼卒轻易不敢入内,但是在荒原外面,不用想也能猜到,犬戎应该常备一支军队,不理边关战事、不管地方匪患,专就用作防备沙民逆袭之用,沙民大军一动,这支狼卒也会随之而动……能明白?”

  待宋阳点头之后,瓷娃娃又道:“还有第三,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白音没迁徙、还留在花海的话,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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