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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悍养成:酋长的爱妃 第3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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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下了地,又命令侍从送她回去,警告了她一句“记住我说的话”,方才离去。
……
寒冬腊月,并不适合出兵打战,但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无论对白起还是对有扈氏而言,都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白起惩治有扈氏,是必须马上进行的事,这场讨伐有扈之乱的战争,无论如何也不能拖到明年去,否则这对于白起往后的统治,只会带来麻烦。
回到禹康也已有数日了,白起的大军早已经向有扈氏的首领庭“甘”进军,禹康城虽并非夏后氏首领庭,但那强大的军事防御系统,却是目前夏后氏的首领庭伊洛所不能比的,这也是白起为什么会令孟青夏回到禹康的原因,就算整座城池的兵力所剩无几,凭借那坚不可摧的军事防御系统,无疑也是整个夏后氏最安全的地方,想来将来不必多久,白起也会将夏后氏的权力中心逐渐往禹康靠拢。
氏族之间的战役,规模虽不比从前三苗与讨伐商族之战,但事关争夺这至高无上的联盟统治权,有扈氏须得全力以赴,白起自然也是倾巢而出,如此一来,就连白起大人的禹康城都空了兵力,又无白起大人坐镇,夏后氏子民必然不安,微生也正是为此,亲自下了山,代替白起坐镇禹康,处理政事,安定民心。
白起偶尔会以信鹰传递消息,这也是孟青夏能够了解白起处境的唯一途径。
但这日一早,孟青夏尚且有些心不在焉地用着早膳,湛便忽然接到的信鹰传来的消息,只是这一回,这信鹰却不是从白起大人那飞来的,这段时间,孟青夏本来就精神紧张,见湛忽然变了脸色,急急忙忙要去寻微生商讨对策,孟青夏自然也坐不住了,忙追随了上去。
这段时间,白起不在,所有的政事几乎都是由微生处理的,每年遭受冬灾的侵袭,各地都会发生不少问题,难免流民四起,各个部落,偶尔也会遭受因为灾难沦落为匪盗的流民侵袭,就是白起,在这时候也会日夜忙碌,更何况身体一向不怎么好的微生,难免要更加吃不消了。
此刻微生正在议事大殿主持长老院的大臣对政事进行商讨,湛却忽然闯了进来,殿内议论的声音骤然一停,孟青夏也随之入殿,只见湛脸色冷凝,少了平日的吊儿郎当,众人一见是湛,也无人敢指责他中断会议的罪名,大殿中央,微生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他依旧长袍如雪,白发银丝,面容沉静温和,闭着眼睛,带着祥和的微笑,湛尚未开口,微生似乎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他也停止了议事,闭目将脸转向了湛他们的方向,平静道:“湛,你‘看’起来很匆忙。”
湛顾不得多说,直接切入正题,凝重着一张脸来到微生的面前,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刚刚收到的信鹰送来的消息:“我刚收到了消息,夏后氏周遭,各地都发生了叛变……”
叛变?
微生的神色不变,稍作沉吟,道:“你说的,也正是我们在议论的事,冬灾侵袭,难免各地流民作乱,偶有叛变。”
湛皱了眉:“那些可不是什么流民,分明是如同有男氏这些小部落,都受了有扈氏的挑拨策反,纷纷蠢蠢欲动,想要造反。”
湛此言,不仅是孟青夏,就连微生和在场的大臣们都变了脸色,有男氏之流虽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但若这些小部落叛变作乱,和有扈氏同流合污,对白起大人两面夹攻,难免要陷白起大人于不利,虽不至于改变最终的结局,但势必要让白起大人覆灭有扈氏的脚步受到读多少少的阻挠,况且各地叛乱不压制,无疑是让征战前方的白起大人,后院着火……
要镇压这些小角色的叛乱并不是难事,可如今……哪来的兵力能够平定这些叛乱,为白起大人解除后顾之忧……
很显然,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当务之急,便是能够借外力,镇压这些发生在各地的叛乱,将火苗扼杀在萌芽中,防止他们最后真的被有扈氏策反,与白起大人作对……
可是……又哪来的兵力可以借呢,分明是无兵可借……如今大多氏族,虽臣服于白起大人,但夏后氏和有扈氏之间起了联盟统治权之争,这两个无疑都是联盟之中最强大的氏族,其余众多氏族,面对异变,也都持了观望的态度,不会轻易表明立场,宁可无功,也要无过,他们不会肯冒险借兵的,毕竟……两强相争,谁是最后的胜利者,如今还未有定数呢,万一白起大人输了……
“或许,我们可以向彤城氏的霁要求借些兵力平叛。”
“是啊,霁大人一向是最拥护白起大人和我们夏后氏的一方,他是不会拒绝我们的要求的。”
“更何况,霁大人的小女儿檀舟,不是也落入了有扈氏人的手中?他现在一定对有扈氏恨之入骨了,有扈氏首领悍政,一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霁大人与之,早有隔阂。”
大臣们想到来霁,心中都纷纷燃起了希望,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表态的微生却是轻叹了口气,摇头道:“霁是不会插手的。”
并非霁不愿意替白起大人解除后顾之忧,这场战争,是白起大人奠定稳固统治权的一战,是夏后氏和有扈氏之间的较量,唯有胜利的那一个,才有资格成为联盟领袖,这正是白起大人以武力立威的时候,彤城氏又是除夏后氏之外,唯一一个与有扈氏实力相当的强大氏族,若是霁插了手,难免要辜负了白起大人此次讨伐有扈氏的本意了……
霁既然连檀舟落入有扈氏手中的气都咽了下去,顺从白起大人的意思,不曾发兵讨伐,一来,霁是相信以白起的手段和本事,在讨伐有扈氏一事上,他必是胸有成竹,二来,也是因为作为白起大人最忠实的盟友,才会生生咽下这口气。
在座的众人并不如微生那样将局势看得这样透彻,但微生那平静的语调,与天神之子的身份,令他的话无疑充满了说服力,一时间,大殿之上又陷入了寂静,没有人能够再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有兵可借。”
清脆的声音在这沉默的大殿上突兀地想起,人们皆是一惊,顺着这声音的主人望去,竟然是她……
就连湛也惊讶不已,只见这道娇小的身影忽然从后走到了大殿中央,她看上去人虽小,甚至连眉宇间都还带 了些稚气,但此刻这张年轻的面庞,在这么多大臣面前,却无半分怯懦,无数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带了质疑和不赞成,但她那清瘦的身影站在那,反倒显得异常挺拔,她神情平静,仿佛没有受到影响一般,漆黑的清眸从容而坚定,小嘴微抿,真是让人意外地惊喜,就好像蒙珠拂去了尘,露出了她本来的美丽面目一般。
这么多的大臣,竟然被一个半大的少女给震慑住了,无端端地,竟然生生把要斥责的话咽了回去。
微生好象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孩子会说这一句话一般,相反,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些微赞许的笑意,尽管如此,微生仍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青夏,你可想好了?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你很有可能要令自己陷入危险。”
孟青夏微微凝眉,随即也淡淡一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信我?”
微生的神情温柔,他虽没有正面回答孟青夏的问题,但答案已经十分明显:“那么,我便盼望着你能够一切顺利,只是白起大人既然将湛留了下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有湛的陪同,我与白起大人也会放心一些。”
“微生大人!”湛反对道:“她一个孩子能懂什么,况且……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白起大人那只怕要降罪下来,您未免也太冒险了,竟然放心让她去处理这样重要的大事!”
对于湛的无礼,微生并无丝毫不悦,反而微笑着慢条斯理道:“白起大人若是降罪下来,微生自会一力承担。你们……未免也太小看了她……况且白起大人,也会因此感激我此刻的决定……”
这是……什么意思……
微生的语气很轻,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但他那安静宁和的清隽面容,却忽然讳莫如深了起来……
众人皆是一愣,就连湛也只能憋了满肚子的不满和质疑,开什么玩笑,让孟青夏一个小奴隶去借兵平叛,万一出了什么问题,白起大人的怒火……可想而知。况且,微生大人,连问都没问过,这小奴隶到底要如何借兵……
……
尽管在众人的质疑中,但因为微生的支持,就连湛也不得不顺从孟青夏的决定。
多年前,有男氏虽然在中原的氏族之战中败落,但这些年,有男氏不再参与雄狮之间的斗争,安安分分地休养生息,虽已在部族斗争中边缘化,却得以安身立命。
如今有扈氏欲游说众边缘化的小部落拥护自己,反对“弑父夺权、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白起,有男氏复又蠢蠢欲动,与白起为敌,无疑会为好不容易安身立命的有男氏,再度面临灭顶之灾……
如今有男氏首领,已是容成幼子赫嘉,赫嘉乃容成宠姬桑柏之子,孟青夏也曾见过她,那是个慈祥善良的女人,侍奉过姬姜女的父亲,待兄长容成即位后,复又被容成掠夺,禁锢为自己的女人,只可惜,桑柏在留下这个子嗣之后,便逝世了,有男氏王族虽然血脉稀薄,但容成想必是爱她的,否则也大逆不道占据父亲的女人,更不会将有男氏首领之位,传让于一个都不足八岁的无知稚子。
若是容成在位,恐怕也不会做出与白起为敌这样愚蠢的决定,但容成如今,身体日渐不行,陈年旧伤,内脏伤损,昔日雄才伟略的一个人物,如今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吧,只留下年少的有男氏小首领,满腹热血,不甘于氏族如今的没落,竟相信了有扈氏的话,被有扈氏说动了心,欲建功立业,与有扈氏狼狈为j……
孟青夏手中握着白起昔日返还予她的,象征着有男氏之主的牛角配饰,她重返有男氏,亦是不得已之举,白起当日在祭台之上,那杀气腾腾的一篇《甘誓》,斥责有扈氏轻视五行,抛弃三正,天理难容,欲以天之名,对犯了错的有扈氏施行惩罚,孟青夏难以否认,白起太强大了,强大得让人畏惧,可她不愿意,不愿意永远地依附于他生存,此刻她只觉自己胸腔里有一股热血在振奋,她很想,有一天,能够和白起并肩作战,至少,要让他知道,她并不是他可随意逗弄,只能在他羽翼下存活的宠物……
正文 o13 又见故人
章节名:o13 又见故人
牛角配饰再现,孟青夏的出现,惊动了有男氏上下,尤其是长老院的那些辅佐小首领赫嘉的大臣们,毕竟孟青夏这一回来,可不是以流落在外的奴隶的身份回来的,听说,这个命途多舛的孩子,如今已经是夏后氏白起大人身边的宠姬了,更何况,她还是拿着这个象征着有男氏之主的信物出现的……
这些老臣们,没有一个不知道,昔日这个孩子是如何被捧为所有人的掌上明珠的,她的父亲曾是有男氏英明的君主,骁勇善战,姬姜女自小聪颖,颇受父亲疼爱,甚至于,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个信物交给了她,只可惜……黄河流域连年不断的氏族斗争的战火终于烧到了有男氏的头上,昔日算得上强盛的有男氏在权力斗争中遭了殃,在首领战死之后,他们不得已投了降,以保住全族上下几乎被屠杀殆尽的血脉,当年姬姜女尚且年幼,而继任的容成,将这个手足妹妹,当作了奴隶奉献出去投诚,才得以休戈止战,这几年,有男氏一蹶不振,早已不复昔日荣光,但多年的忍辱负重,已经让没落的有男氏,远离了权力斗争,得以安身立命……
如今这个孩子回来了,此刻这些长老院的大臣们,几乎都是姬姜女的长辈,即便有些并非追随父亲大人麾下的老臣,他们对她,仍是满心的愧疚,见到她的归来,又见到孟青夏身边为护她周全而来的湛,人们不禁一片唏嘘,有男氏昔日的掌上明珠,在灾难中一步步走来,如今已是那个强大氏族之主身边,颇受优待的宠姬……
看着这些一个个面色复杂又不胜感叹的有男氏人,孟青夏无法与他们感同身受有男氏起起伏伏风雨飘摇的命运,毕竟她不是姬姜女,她也无法承载姬姜女对有男氏人的爱与恨,看到这些有男氏老臣子,孟青夏也无法生出半分唏嘘过往,阔别重逢的心情。
此刻的孟青夏,正静静地坐在那,她的面容沉静,并不爱说话,人们也并没有生出半分异常来,毕竟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坎坷的事,性情与小时候不一样也是有的。
“是谁说要见本首领?”
帐子内一片寂静,人们面面相觑,心情复杂,却又说不出话来,这场面有些尴尬,直到那仍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方才搅乱了这一帐内的沉默,直到此刻,孟青夏那平静的神情才微微有了变化,她漆黑的瞳仁微微地敛起,“咯”的一声,手中的茶水也已经放下,目光转向了那帐子口。
只见那帐帘被侍女掀开,一道小少年的身影从外而入,孟青夏眯了眼,静静地审视着这个唇红齿白,如同粉雕玉琢一般的小人儿,那小小的少年身穿着华服,小小年纪,便气势汹汹,眉目分明,眸如珍珠,看上去亦十分机灵,说实在的,孟青夏乍一见到这孩子,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少年的五官面貌,和她倒是有几分相似,若说不一样的,孟青夏就像一只温顺且藏匿了利爪的猫,而这孩子,分明是只见到谁都龇牙咧嘴,生怕别人轻视他的幼虎。
“赫嘉大人……”帐内的大臣们见自己的小首领来了,忙站了起来,向他行礼。
小赫嘉并不理会这些大臣,在他眼里,这些老东西最遭人烦了,他才是有男氏如今的首领,就是父亲大人也不曾质问他任何事,但这些老东西,总是不许他做这个,劝他又三思那个的,烦都要烦死人了,小赫嘉哼了一声,随即那傲气的眸子便转向了这帐中唯一一个见到他而不行礼的女人……
“你……你为什么不向我行礼!”原本气呼呼的赫嘉,在见到那个肤色白皙面容秀美,甚至还,和自己有一点像的女人时,神情也是一愣,在斥责她时,竟然还有些迟疑了……
孟青夏蓦然扬唇,也微微露出了笑意:“你就是赫嘉。”
不过是个被人宠坏了的男孩,飞扬跋扈,不知天高地厚……
“嗤,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孟青夏身边的湛嗤笑了一声,他心中难免还对孟青夏不顾白起大人的命令大胆涉险而不满:“不知天高地厚这一点,倒是和你颇为相似。”
孟青夏未恼,这个被人这样轻蔑的调侃的少年倒先恼了,那粉嫩的少年突然整张脸到脖子都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但他仍是有所顾忌,还不敢轻易对付这两个人,更何况,那个女人的来头好像还不小,迟疑了一下,这个小少年努力地忍下了胸腔里的愤怒,哼了一声:“你,跟我去,父亲大人答应要见你了。”
别扭而又不甘的口气,看得出来,这小首领,对孟青夏还是颇为忌惮的,就连平日里的无法无天,都有所收敛,他不曾见过孟青夏,也不大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但父亲大人既然答应要见她,他也不敢轻易动了父亲大人要见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竟然,不讨厌她……
孟青夏点了点头,便随之起身,赫嘉是要亲自领她去见容成。孟青夏要走,湛自然也是要一同前往的,谁知道有男氏这些小东西老东西安了什么心,随着赫嘉,孟青夏与湛去了容成的寝帐,帐外守着他的侍从,赫嘉将她送到了这,便止了步伐,指着孟青夏道:“你进去吧,父亲大人就在里面。”顿了顿,赫嘉又把手指指向了湛,不快道:“不过,你不能进去!”
就在此时,那帐子从里而外掀了开来,进入孟青夏眼帘里的,是一道俏丽的身影,身姿窈窕,乌发美丽,柳眉杏眼,肤白唇丰,眉宇比之年少的少女要少了几分青涩,比之妖娆的妇人,又多了几分清丽,她端着一盆脏水出来的,待见到帐外的孟青夏时,忽然便愣了一愣,神情有些吃惊,随即便扬唇露出了笑意,好像一眼便认出了她来:“阿夏。”
孟青夏也是一愣,眸中闪烁不定,随即抿唇,不露太多的情绪:“昆白。”
是了,当年白起不曾要了昆白性命,将她赐予了投诚的容成,既然是白起所赐的人,容成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她,看她身形窈窕,眉宇间全无少女的青涩,孟青夏便知道,她二人虽然年龄相仿,但终究是有所不同的,这种差异,肉眼可观,她是未曾琢磨的半大孩子,而她是越发娇艳,盛放开来的女人了……
“容成大人在等的客人,原来就是你,多年不见,阿夏你可还好吗?我听说,你过得不错,若不是容成大人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或许我早就有机会能够见到你呢,哦,对了,容成大人正在里面等你,你快进去吧。”
昆白笑吟吟地说着,她待她,仍是从善如流,但孟青夏心里很清楚,她看不懂她,如今的昆白,已经不是昔日的昆白,但要说哪里不一样,她也并不能说清,顿了顿,孟青夏也只是点头,比起昆白的热情,孟青夏的态度则显得冷淡许多:“多谢。”
“昆白,你认得她?”一直好奇着睁着一双眼睛看她们的小赫嘉,终于撅着嘴嘟囔出声,这个在人前还飞扬跋扈得很得小少年,见到了昆白,便突然朝她挨了过去,两只小手抱住了昆白的腰,蹭着脑袋,像个寻常孩子一样撒着娇,全无先前的傲慢和跋扈。
“赫嘉大人,您的父亲正要召见远道而来的尊贵的客人,您可不能在客人面前失了威仪。”昆白笑了,松开那抱着她腰的两只小手,小赫嘉的小脸上似乎有一瞬的失望,然后耷拉着脑袋,如斗败的公鸡,不敢再露出小儿对昆白的娇憨与依赖之举。
孟青夏只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什么也没说,向湛留了一个要他守在外面的神色,便掀帘而入了。
进入这间帐子,孟青夏便不由得皱了皱眉,空气中弥漫着浑浊的药味,在这样的冬季,竟然也显得闷热异常,让从外而入的孟青夏,也感到了一阵的不适,这帐子不大,视线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阻隔,床榻之上,卧着的正是容成,只是那被褥厚重,而榻上的男人,消瘦而憔悴,时不时传来一阵低咳的声音,因为消瘦,脸上的血肉都好像要凹陷进去一般,哪里还像是,当年英武不凡,就连白起也颇为怜惜他才华的统治者……
“你来了……”孟青夏不曾开口,率先开口的,反倒是容成,见到孟青夏会来,他似乎并未感到半分惊讶,她,迟早是要来的……
容成勉力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如今的他,竟然连要让自己坐起来都如此吃力,孟青夏皱了眉,并没有上前搭把手,只是静静地跪坐在了榻前的软垫上,语气平静,仿佛没有看到他如今的狼狈一般:“兄长大人,你我能心平气和地谈话,事实上我也很意外。”
“你早晚是要来的。”容成低喘着息,即便这样狼狈,他也照常从容面对孟青夏,就如同……当年他可以为了氏族的安危,冷漠地将自己的妹妹作为奴隶送出,同样也可以为了族人,卑微地在伯益面前低下骄傲的头颅一般,撇开这些恩怨不谈,孟青夏很敬佩他,或许有他在,有男氏会有恢复荣光的一天,只可惜,他如今连说话都吃力,怕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赫嘉都做了些什么,他都还不知情吧?!
孟青夏点了点头:“想必你应该知道,如今夏后氏发兵征讨欲谋领袖之权的有扈氏之事,我此次,正是为了有男氏欲发兵,卷入两虎之争,与有扈氏勾结共同反白起的事。”
容成的神情明显一震,然后沉下了脸来,随即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你说的……我知道了,只是你也看到,如今我是力不从心,帐外的人想要瞒天过海,我也是无能为力,况且如今,赫嘉和大臣,已经代我,接管了政事。”
有男氏能有今天得以安身立命的局面,正是因为远离权力中心,隐忍于边缘的缘故,容成毕生,都是为氏族安危而着想,以他的行事作风,断不会在这时候,与强大的白起决裂,令全族人冒险……
……
是夜,孟青夏与容成彻谈了一夜,没有人知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待第二日孟青夏掀帘而出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帐外的侍从不知何时,都已经撤了下去,就连湛也不在这里,惟有不远处,那道背对着她而立的着了青色华裙的身影似乎在等待着她,孟青夏凝眉,朝她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的昆白亦回过了身来,今日的她施了粉黛,就连那唇色,都是艳丽的殷红,昆白看向她,嫣然一笑:“阿夏,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但你也看到了,容成大人的身体不好,况且,有男氏追随有扈氏悍政,若是有扈氏一举得胜,有男氏便是功臣,日后的荣光无限,这一点,你应该很明白。”
孟青夏心中存了几分警惕,但面对昆白,她仍是尽可能地让自己的情绪平静,反问道:“倘若赌输了呢。”
“赌输?”昆白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微微一怔,然后轻蔑地笑道:“若是输了,有男氏的情况还能比现在更遭吗?”
昔日那样繁荣的一个氏族,现在只能游离不定,四处迁徙,苟延残喘。
“至少所有族人能够活着,耕作畜牧,休养生息,绵延子嗣,不必承受赌输的代价。”
昆白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温柔道:“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阿夏,我可不是有男氏的首领,我一个女人,可做不得主。”
孟青夏闻言,竟然笑了,那张始终绷着一张小脸的青涩面庞,忽然染了笑,就好像阴霾重重,忽然散开,射进了几缕曙光一般,美不胜收。
见她一笑,昆白反而变了脸色,孟青夏脸上的笑意,就好像充满了对她的莫大嘲讽一般:“你笑什么!”
孟青夏并没有回答昆白的问题,只是淡淡地敛了嘴角的弧度:“昆白,收手吧。如今的你,过得不错,不是吗?”
赫嘉的年纪那样的小,他看起来嚣张傲慢,可一个孩子的心性,能坏到哪里去,不过是给被宠坏了的孩子罢了,就算是白起这样充满野心和宏图的人,像赫嘉这么大的时候,应该还不至于,会因为不满于有男氏的没落和满腔的热血壮志,会有那争夺权力和地位的野心,而做出与有扈氏为盟,反抗夏后氏的冒险举动。小孩子能懂什么……这是个最容易受到人怂恿的年纪,赫嘉除却对容成,也惟有在昆白面前,毫无条件地做一个依赖着大人的孩子……
孟青夏的眼睛是那样的不饶人,这个孩子很聪明,可也聪明得……让人憎恨!
孟青夏的语气清醒而又无情,一字一句,慢慢地,清晰地,毫不留情地,要揭开皮肤底下,血肉模糊的事实:“有这野心的, 不是赫嘉,也不是兄长,更不是有男氏,而是你,昆白,对吗。”
她为什么要这样笑,她的情冷笑意,充满了嘲讽与轻蔑,昆白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她的脸色一滞,然后狰狞了起来,就连那张美艳的面容,都变得扭曲:“你懂什么!你当然不懂这些!阿夏,你待在白起大人身边,你当然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说过,我要成为尊贵的女人,呵……”
孟青夏轻叹了口气,昆白始终是充满了野心和欲望,她也始终,瞧不起弱小且逃避权力斗争的有男氏……
昆白冷笑出声:“你不要总是和我作对了阿夏,多年前我无力改变事实,你轻而易举就能将我打入地狱,可今日……”
昆白的话音才刚刚落定,整个有男氏首领庭忽然传来了一片喧嚣,昆白往后退了一步,站得远了一些,她面容带着古怪而扭曲的笑,就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孟青夏在充斥着烈火和黑暗的地狱中挣扎一般,就像当年的她……
孟青夏轻轻地拧起了眉,忽然之间,就连脚下的地面都微微震动,黑压压的一片带着佩刀的侍从将她团团围在了中间,而那领着这些刀兵而来的,从人群之外缓缓走来的小人儿,正是赫嘉,那小少年扬着下巴,沉着一张小脸,腰间佩着自己的刀,他从外而入,包围的侍从为他让开了一条道来,随即又从外围愈合。
然而这个突然间被带着兵刃的侍从包围的少女,却始终静静立在那,连眼也未抬,就连面色都不曾变过一下,孑然一身,从容,而沉静,就连她周遭的空气,好像都为了她而静止了下来……
“我听说,你带了东西来,想要和我争夺首领之位,昆白说过,身为首领,我要捍卫自己的威仪,不能让你抢了我的东西,所以,今天我要杀了你。”赫嘉气势汹汹而来,他很生气,生气这个自己一点也不讨厌的人,为什么要和他作对,只见这因为生气而脸色通红的小少年,不由分说地,小手拔出了自己的刀,朝着孟青夏刺了过去……
下章请期待彻底发威的小孟子吧~
正文 o14 与之比肩
章节名:o14 与之比肩
赫嘉的小手握着刀,他不如孟青夏高,刀刃斜向上方,看样子是朝着孟青夏的脖子去的,这涨红了脸,心中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恨的小少年,他原本以为,他会看到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要对他不利的女人吓得尿裤子的模样,没有人不怕死的,可令小赫嘉没有想到的事,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看到他要杀她了,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她依旧孑然一身淡淡立在那,白裙磊落,墨发与那白裙相衬,黑白分明,而她那双和自己颇有几分相似的黑眸,正静静地垂下看着他,不闪也不避,那漆黑瞳仁,如水一般的温柔淡雅,有一种无声的说服感,那样安静……
安静得好像就是在嘲笑他,嘲笑他绝对绝对,绝对不敢要她的命!
孟青夏的眸光一凝,她殷红的唇紧抿着,没有丝毫弧度,那刀刃反射出来的寒光好似也瞬间从她澄澈安静的黑眸中闪过,孟青夏并不是不怕死,相反地,她比任何人都要爱惜生命,然而在这个傲气的少年举刀劈向她的时候,她那紧抿的唇儿,竟忽然轻轻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弧度,心底是一片平静,那沉静而含了几分深思的眸子,透彻得仿佛可以将人看透一般……
那个濒临死亡的人连面色都不曾变过一下,反倒是要杀人的小首领先慌了神,刀刃的迫近是一瞬间的事,连带着冰冷金属的寒气也都骤然逼近,眼见着那刀刃就要从眼前这个女人的喉咙里刺穿过去了,这气势汹汹而来的小少年忽然间变了脸色,那惊慌失措的神情像泛滥的潮水蜂拥而出,几乎是急促而慌忙地,赫嘉的手一抖,努力想要中途改变这发生得十分迅速的动作路径……
哗!
刀刃的锐气微微向右侧便宜,带来一阵锐利的风锋,孟青夏只觉得面颊与而后忽有一阵风扫过,将她垂落的青丝扬起,那被扬起的青丝,蓦然被锐锋波及,在半空中挣断,然后飘飘扬扬向下落了下来,散乱了一簇在脚下……
小赫嘉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粉雕玉琢的男孩像是见到了怪物一般,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甚至因为太过于紧张而有些脱离,哐当一声,自己那小小的佩刀便落了地,而赫嘉,也有些怔忡地呆在了原地。
怎,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不怕死吗?!他差点就杀了她了!如果谁要这么杀他,他一定讨厌死那个人,甚至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可她为什么不害怕,不躲闪,甚至还这样沉静而从容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好像料定了他不敢杀她一样!
看着眼前这个踉跄后退的男孩一脸惊恐地看着身为他人砧板上鱼肉的她,孟青夏不禁失笑,好像应该受到这样惊吓的人是她吧?
“你!你你……”赫嘉原本就惊恐的黑亮眼睛,忽然瞪得更远了,他指着对面那不怕死的女人白皙细嫩的脸颊肌肤忽然淌下的鲜血,赫嘉只觉触目惊心,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终于,孟青夏也微微地皱起了眉,面颊处向下淌下的温热液体带了清晰的血腥味,是被方才的刀风波及到了,她抬起手,轻轻地擦拭掉了那血迹,好在这伤口极细,孟青夏甚至都未曾感到痛楚,算不上什么严重的伤,只是偏偏这被划破的长线伤口出现在这样一张白皙粉嫩得近乎无暇的面容上时,那淌下的血色,才显得格外地可怕……
“你们,你们拿下她!”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表现让他颜面尽失,赫嘉回过了神来,脚步匆忙地恢复了镇定,别过了脸,怒气冲冲地向众多侍从下令,要他们拿下孟青夏,以此来挽回一下他方才在这个女人面前丢尽的颜面。
安静,一片死一般的安静……
这年纪还小的小首领终于变了脸色:“你们都聋了吗?!我叫你们拿下她,你们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们通通杀掉!你们的妻儿,父母,全部杀光光!”
多么孩子气的话语,只有不敢杀人的人才会口口声声要人性命,只有没有自信又胆小的幼虎,才会拼命龇牙咧嘴,用飞扬跋扈来掩藏自己的不安和弱小。
“他们还不至于,冲动到要与我动手的,赫嘉。”孟青夏没有嘲笑他, 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她神情平静,微微带了笑意,分明是这样娇小的一副身躯,可她只是站在那,就好像整个人也跟着突然变得高大起来一般,风轻轻地掠动她的青丝与群裾,像是波浪一般划下漂亮的线条,那内敛沉静的气魄,尊贵得让人无法忽视她掩藏的耀眼光芒,难道,待在那个强大危险的男人身边久了,就连这样的气魄,也会传染人吗……
那叫赫嘉的男孩,看到孟青夏脸上的笑意,显然也是一怔,然后神情迅速变化,就像雄赳赳气昂昂的小老虎,忽然被一只猫慑去了微风一般,显得有些可怜:“你,你胡说,我是首领,他们为什么会不听我的话……”
就连赫嘉都听得出来,此时此刻,他再说这种话,已经显得十分没底气了……
孟青夏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她只是这个无关痛痒的动作,竟然就把浑身紧绷的小赫嘉吓得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刻不转地盯在孟青夏身上,好像生怕她要对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一般。
是了,他有点怕她。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会听他的话……
孟青夏微微弯起嘴角,她并不想吓唬这个骄傲的少年,所以她说这话时,已经尽可能地显得温柔了:“严格说起来,我才是有男氏之主。”
沉默,又是一片的沉默,这里有这么多首领的侍从,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开口否认这个小女人的话,赫嘉眼中带了疑惑,难道昆白说的都是真的吗,她带了东西来,要夺他的首领之位,可是她既然是坏人,为什么要这样温柔地和他说话,她应该像他一样,凶巴巴的才是。
正在赫嘉发怔之间,孟青夏不知何时,已经捡起了被赫嘉丢在地上的佩刀,众人的面色一变,可饶是如此,竟然也还是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就像,先前赫嘉对待孟青夏那样时,也没有人敢吭一声一样。
待赫嘉回过神时,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淡淡地敛去了方才嘴角那尚且算得上温柔的笑意,她的黑眸微闪,然后往下沉了下去,那衣袂因手中的动作而带起了风,微微地翻飞,她漠然地看着他,神情忽然间有些严厉了起来,就像大人为了惩戒自己所犯了错的孩子一般,赫嘉整个人都僵住了,吓得面色苍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青夏举起了刀,如他对待她那样,当头朝他劈了下来……
“赫嘉大人……”
“姬姜女大人……”
听闻小首领带了人要对孟青夏不利的长老院大臣们,一听到消息就匆匆地赶了过来,一个个都跑得气喘吁吁,可待他们赶到这里时,见到的竟然就是这一幕,那稚气未脱却满身威仪的少女,执刀向那跋扈的小少年而去……
赫嘉早吓得呆住了,此刻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那少女劈下的刀刃,只停留在了他的头顶,然而她也并没有要因此收回那刀,赫嘉满脸的眼泪,却是忘了哭,抽抽嗒嗒地吸着鼻子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变化莫测的女人,那样子,实在可怜兮兮……
孟青夏神情清冽地看着这个哭得可怜的孩子,微风轻轻地鼓动了她的衣袂,带来了些许少女的清?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