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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9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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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后,知县感到自己的麻烦更大了,由于态度软弱导致对方出现了误解,对起事也有了更大的信心,桐城发生战争看起来已经不可避免。最后有个幕僚灵机动,指出邓名才是这些麻烦的根源,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就建议东家与邓名取得谅解。

  形势紧急,桐城知县等不得使者往访传递信息,就亲自赶来邓名营中,表示愿意将桐城的仓库尽数送给邓名,只求他不派兵支援桐城拥明派。

  “既然是方知县,那我确实得亲自见下。”邓名无奈地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跟着穆谭走出营外,肚子咕咕叫着表示着强烈的抗议——刚才吃进第口饭后,那种饥饿感更是难以遏制。

  听明白的桐城知县的来意后,邓名也认为那些士人举事过早,在明军还无力控制江南的时候,这些士人起事属于没有必要的牺牲。于是邓名马上换来任堂,让他带领千精兵去桐城走趟,慰问那些准备起事的拥明派士人,并向他们说明邓名暂时还无力控制江南,要他们继续积蓄力量,耐心潜伏于清廷境内。

  “我可以不进兵桐城,保证你不会落个失土的罪名,但我的条件就是桐城不能流血——流拥护北京的人的血无所谓,但这些心念大明的士人,必须毫发无伤,否则我绝不坐视。”邓名对知县说道:“既然我不能保证不干涉桐城,那么仓库里的东西我就不白要了,你认识不认识做桐城茶油蜜枣生意的人?我打算买些,此外我还有些江西土产,你们若是想要也可以卖给你们些,价格公平,绝不强求。”

  为了保证知县不会秋后算账,同时也是为了保证桐城的拥明派不至于做出过激举动,邓名让桐城知县写了封对邓名的效忠书,任堂会把这份效忠书展示给桐城的拥明派看,然后再带回邓名这里做保证。至于邓名给桐城拥明派的指示,任堂也会带到,那就是:长期潜伏积蓄力量等待命令。

  忙碌完这切后,已经又过去大半个时辰,邓名见天色已晚,就招呼桐城知县在明军营中住夜,明日和任堂的千精兵起出发返回桐城。

  回到自己的营帐中,邓名坐回饭桌前,扒了大口饭,急不可待地将其咽下去,正要扒第二口时,阴魂不散的穆谭又次出现在他面前:“提督,铜陵县令求见。”

  “铜陵?我连池州都还没到,他来干什么?”邓名又惊又怒,但不管他如何不满,还是不得不放下饭碗,再次起身跟着穆谭走了。

  铜陵属于池州府管辖,现在邓名距离府城不远,铜陵也在长江边上,位于池州的下游位置。江南不仅是满清的赋税重地漕粮供应地,安庆铜陵等地还有大量的黄铜产出,为北京提供着源源不断的铸币材料。最近几个月漕运为主,所以安庆池州铜陵带产出的黄铜就不再北运而是储藏在下游的铜陵,准备等漕运结束后再送往北京。

  朱国治在安庆大败后,池州为了加强府城的防守,连铜陵的那二百新招募来的绿营兵丁也不放过,统统调去了府城,现在铜陵除了胥吏无所有,城中却还存着上百万斤黄铜。若是没有这些黄铜,铜陵知县觉得邓名还有可能过门而不入,所以他极力想把这批黄铜运去池州。

  可惜池州坚决不收,府城的沈知府只要兵不要铜——朱国治把江苏西部的机动兵力丢了个干二净,池州就算刮地三尺也凑不出两千绿营,这个时候若是还要上百万斤的黄铜,那岂不是寿星上吊嫌命长?不但池州不要,下游的太平府也口回绝了铜陵把黄铜运去他们那里的请求,现在这批黄铜就是烫手山芋,谁敢收谁就等着邓名攻城然后落个失土的罪名吧。

  求告无门,铜陵县令怒从心头起恶向胆外生,拍案板,冲着面如土色的幕客们吼叫道:“都不要是吧?那好,我也不要,那我就给邓提督,百多万斤的上好铜料,我不信邓提督也不要!”

  铜陵知县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不要攻打他除了衙役什么也没有的县城,他愿意把铜料和库存都交给邓名,并尽里满足邓名的要求。邓名慷慨的满足了他的要求,最后两人商议妥当,铜陵方面会事先把铜料和库房里的粮食装上船,等邓名的军队靠近后,铜陵知县因为确信县城无法坚守,所以就命令部下携带这些物资向下游太平府方向“突围”,结果不幸突围失败,物资都被邓名所缴获。

  这种交易对邓名来说也没有任何坏处,给这些地方官留条生路,不但可以建立起交情和友谊,也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在绝望中焚烧仓库船只沉江,破坏珍贵的物资。

  达成了协议后,邓名唤来卫兵,让他们带铜陵知县去休息,琢磨了下后,邓名下令把铜陵知县带去桐城知县的隔壁,让他们互相认识下——这也是种互相制约,若是他们将来想反悔,也得掂量掂量后果,不要以为清廷这边没有证明人知情人。

  第二次回到营帐中的饭桌前,邓名坐定后喝了碗水,发出声心满意足的长叹,就要把桌面上的食物统统消灭。

  “提督——”

  刚刚低下头端起饭碗后,邓名耳边又传来穆谭的声音,这让他的身体登时如同石化般地定住了,现在这声音绝对是邓名最不想听到的。

  “池州知府求见。”

  “我的天啊,他们这是要饿死我啊,难道他们就不会商量好了起来吗?”邓名重重地搁下了饭碗,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第三次跟着穆谭去见访客。

  “沈知府来了。”

  见到来人后,邓名才张口寒暄了句,对面的池州知府就拜倒在地,呜咽着说道:“下官拜见提督,下官心在曹营心在汉”

  实在没心情再看着帮官员表演了,急着回去吃饭的邓名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沈知府不必说了,你的苦衷我都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我不打你的池州府,你就愿意给我些好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赶快把你愿意给我的好处说出来,我今天实在很忙。”

  “正是如此。”邓名如此直率,让池州知府也有那么点点不适应,不过他还是迅速地跟上了邓名的节奏,开始把他的条件道出。

  池州知府虽然尽力搜刮治下的兵力,但最后也只凑出千多披甲,知府亲自阅兵番,发现这千多绿营披甲真有有盔甲的不到三分之二,就算有盔甲也未必参加过几次操练,至于士气更是塌糊涂,大批从府县调来的士兵更是公然讨论什么把盔甲向明军交,然后领两银子回家,他们甚至不避讳府城的军官!

  就在前天,池州知府没有带卫队,只带着几个幕僚突击检查城南的军营,进入军营时就听到里面的士兵喊着号子,接着知府就看到大批士兵密密麻麻地站在营中,正在汗流浃背地操练着。

  见状知府大人十分感动,他在边上看了会儿才被操练的官兵们发现,在为首的军官惶恐地上来请罪时,心情舒畅的池州知府不但好言鼓励番,还赏给了他们这营士兵些银子。接受赏赐的时候,下面的官兵都脸色十分古怪,好像夹杂着惭愧恐慌和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

  回到衙门后,知府还向没有跟着起的卫队军官们表扬城南营地的绿营官兵,说他因此重新生出些坚守池州的信心。周围的卫队的军官虽然感到不能置信,但既然是知府大人亲眼所见哪还能有假?顿时也是通阿谀奉承送上。

  得意地享受了番恭维后,池州的沈知府顺便请这些卫队军官为他解惑:“今天本官看到的操练和往日完全不同,本官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这到底在战场上有什么用?”说着池州知府就给这些心腹军官描述了下他见到的景象:“声令下,士兵们就把手中的刀枪往地上插,然后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接着他们又会站起来,拿起刀枪摆出厮杀的模样,等都摆好后又是声号子,他们就会再次把刀枪插入地下,抱着脑袋飞也似地蹲下。本官觉得他们兵练得极好,动作娴熟至极,整齐得就好像个人样,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啊,就是到底这在战场上有什么用呢?”

  池州知府兴高采烈地叙述见闻的时候,周围的卫队军官脸色变得越来越白,他们可都听说过邓名在南京等地征战时的习惯。知府话音落定后,这些卫队军官又沉默了会儿,突然之间又个跳起向知府扑去,顿时所有的人都像是被蜜蜂扎了般地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抱住沈知府的大腿,个个哭得泣不成声:“知府大人啊,这池州没法守啦,还是赶快想办法吧!”

  在邓名和池州知府忙着达成共识的时候,周开荒和任堂溜达到他的营帐里,前者是来汇报最近识字进度的,后者则是刚挑好了千士兵和可以充任辅兵的两千俘虏兵,来找邓名要离营批准。

  “怎么提督剩了这么多饭菜?”任堂看着桌子上的食物,有些奇怪地说道:“提督般不剩饭啊。”

  “谁告诉你的?提督剩饭是正常,现在不剩饭只是因为在军中罢了,你知道提督开始怎么被靖国公看出蹊跷的么?”周开荒得意洋洋地给任堂讲起了初遇邓名时的场面,对于邓名没吃干净这件事,也是好番添油加醋。

  说着说着,周开荒就拿起碗吃起来,任堂见状楞了下:“你没吃过晚饭么?”

  “吃过了,但是又有点饿了。”周开荒嘴里塞满了食物,含含糊糊地答道:“反正提督也不吃了。”

  “嗯,”任堂看着周开荒大吃大喝了会儿,也动手去拿盛饭的木桶:“我好像也有点饿了。”

  “你们这两个厮!”邓名回到营帐后,看到的是干干净净的木桶,和桌边正在用木枝悠闲剔牙闲聊的周开荒和任堂。

  邓名大发雷霆了通,这两个家伙才知道长官还饿着肚子呢,周开荒急忙窜出去叫卫兵再给做,任堂则在边上好言宽慰,搞清为何今天这么晚邓名还没有吃饭后,任堂马上笑嘻嘻地说道:“恭喜提督,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边等饭熟,邓名边饿着肚子和周开荒任堂讨论他们的工作,看到这两个家伙在报告的时候,还不时地打上两个饱嗝,邓名恨得暗暗磨牙。

  或许是看出了邓名的恨意,任堂又给周开荒解释了边周公吐哺的典故,说这是吉兆,最后还赞道:“以卑职之见,提督之贤,恐还在周公之上啊!”

  “周公是饭三吐哺,比周公还贤就是吐四次?”周开荒在边上说道:“四次也好,正好让沈知府他们凑桌麻将。”

  “谢你们吉言,但还是不必了。”邓名连忙摆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周公贤明,也不想追求这种境界,说话间邓名总算等来了新做好的晚饭。

  “也好,至少这是热的。”邓名贯凡事都往好处看,闻到饭菜的香气时,他顿时感觉胃口好像饿得要开始发疼了,必须要马上把食物倒下去。

  “提督——”

  穆谭出现在营帐门口,当他张嘴说话时,任堂和周开荒都看到背冲着帐门坐着的邓名全身猛地颤抖,好像受到了最剧烈的惊吓般。

  “太平府知府,带着他属下全部知县前来,求见提督。”

  啪!

  邓名把筷子重重往桌面上拍,怒道:“他们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两江总督衙门吗?都来凑热闹。我这里是明军军营,我是大明的四川提督,不是他们的两江总督!轰走!统统给我轰出去!”

  最终邓名还是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临行前他冲着任堂和周开荒说道:“谢谢,谢谢你们两只乌鸦嘴!真心实意的。”

  第33节通牒

  蒋国柱那个让地方官自己想办法确保城池的命令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接到这个命令后,各府县就知道江宁已经无力支援他们。上次郑成功攻入长江的时候,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时郎廷佐不但无法支援周围的府县,反倒把他们所有的兵力都抽调去江宁,结果就是四府十数个州县向张煌言投降,根本没有进行丝毫的抵抗。

  这次蒋国柱不希望重演大半年前的那幕,所以尝试分散兵力驻守各个府城,赌邓名不愿意分散兵力。可惜朱国治的自行其事导致江南绿营的机动兵力损失大半,形势和郑成功张煌言那次并无大的不同。

  只是上次的府县虽然在郑成功退兵后又集体反正回清廷边,地方上的把手还是尽数遭到了革职,现在清廷对这种墙头草也不放心。现在邓名遇到的都是才刚刚上任知府知县,他们知道如果旗帜鲜明的投降,那就像在明军走后也会惨遭罢官——不少知县寒窗十年,好不容易才考上进士同进士,在故乡父老的羡慕目光中才走马上任不到年,怎么肯甘心就此被革职还乡呢?

  当然,若是邓名定要逼他们投降,有些知县可能还是会和前任样反正,毕竟革职总比掉脑袋强。不过幸好邓名并无这种打算,他同样不想重蹈张煌言的覆辙。

  “清廷的政策其实颇有荒谬之处,他们为了堵住官员临阵脱逃这条路,规定丢城就是死罪,但是投降再反正回去却只是革职,因为他们不愿意那些投降我们的官员横下条心顽抗到底。也就是说,清廷的思路就是尽最大努力保住土地,并赦免那些不抵抗清廷进攻的地方官。”邓名对手下谈起北京的实用主义政策时,也是感慨良多:“当面对无法抵抗的强大敌人时,清廷的地方官般只有两条路,拼命抵抗最后自杀为子孙谋个萌官;或是干脆投降,然后见风使舵保住条命。针对清廷这种僵硬的政策,我觉得我军目前的政策是最有效的,和我军达成交易的地方官,最差的结果就是和那些投降再反正的官员样,受到个革职处分;而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甚至可以保住官职。”

  任堂上次跟随张煌言进入池州安庆等地时,也曾为地方官望风而降感到高兴,当时觉得形势片大好,中兴大业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可经历了上次的大起大落后,现在任堂变得成熟许多,不再追求地方官易帜,反而坚决支持邓名的策略——这当然也是因为受到了邓名的影响:“正如提督所言,这些人能够轻易地投降我们,也就能轻易地反正回去,要是接受了他们的投降,我们还需要安抚地方,需要在地方上派遣官员驻扎军队以保证我们的法令能够推行,保证朝廷的声誉不受到影响。万事情有变,这些分散开的官兵就会受到墙头草们的进攻,现在我军始终集结在起,就没有这个顾虑了,而且也没有任何座城池敢招惹我们。”

  明军沿着长江继续前进,沿途的粮草都是清廷的府县提供。大军所到之处,地方的商贾就夹道欢迎,和明军进行交易,买走他们带来的土特产,同时向明军出售本地的货物。自从出现在长江上以后,明军就垄断了这条黄金水道的贸易,而且这大半年来航运萎缩,两岸的府县都深受其苦,不但很难见到外地的货物,手中的大批土产也无人收购——对这些地方上的缙绅豪强来说,明军的舰队就是支规模空前的商队。

  更为可喜的是,明军的卖出价相当低廉,甚至比和平时期的商人还要低上那么点,收购价格也相当之高。不少人都认为邓名这是出于收买人心的目的,故意让利给地方百姓,但他们这是只知其不知其二,以往过往的商人之所以要极力压低收购价,提高卖出价,乃是因为他们沿途要缴纳高昂的税赋,还要忍受衙役绿营巡江官兵的敲诈勒索——这甚至是官府正税的好几倍之多,因此如果不极力高抛低进,商人根本没有利益可言。而邓名的这支“商队”拥有战舰上百,近万甲士,不但拒不缴纳两江总督衙门的各项税收,也没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敲诈勒索到“邓氏商队”的头上。

  即便算上供养士兵的消耗,邓名的货物运输成本依然只有正经商人的几分之而已,所以他即便给予沿途百姓优惠价,利润也远高于合法商团,更不用说现在就连养军的成本都是清廷地方官府承担的。

  邓名的舰队抵达太平府时,岸上早已经是密密麻麻的百姓,这些望眼欲穿的人看到大明长江舰队的先头船只后,纷纷发出了大声的欢呼。邓名在上游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了大江两岸,太平府周围的百姓几天前就开始向岸边聚集,带来了大批自产的棉布蚕丝,很快明军的后续货船也跟着抵达,下船后明军就在岸边搭建起些棚子,收购百姓货物的同时,出售从上游带来的蜜枣瓷器茶油。

  除了赶集的小地主和百姓外,还有些人是地方上的缙绅豪强,这些做大宗买卖的会被明军请到后面,奉上茶水,然后开始针锋相对的讨价还价。

  明军在太平府停留了三天后,赶集的人络绎不绝,最后两岸都是人山人海,太平府的知府衙门看得眼热,就派出些衙役在官道上设卡,征收过往的百姓厘金。太平府的征税行为立刻就反应到价格上,不过明军才对此有所察觉,穆谭就报告有批缙绅求见。

  拜见了大明四川提督后,这些缙绅就向邓名诉苦,说他们运货来岸边辛苦不易,却被贪婪的清军敲诈勒索,以致血本无归;更为可怕的是,据这些缙绅所说,设卡的清军还仔细盘问过往的人,打探岸边明军的军力部署,显然是居心叵测,甚至有人声称,那些关卡的清军还试图强迫他们在货物里夹带火油,或是往出售给明军的货物里掺杂毒药总而言之,这些缙绅盼望邓名铁拳出击,消灭沿途这些清军。

  虽然沿途设卡对太平府的胥吏阶层或许有益,但这个势力其实也不是铁板块,其中最有实力的些拥有和明军做生意的资本,对于这种设卡行为也是深恶痛绝。仔细权衡了双方的势力对比后,邓名发现支持自由贸易的派优势明显,当机立断派周开荒带领两千士兵去太平府威胁知府。

  由于邓名守信的好名声,加上头两天的相安无事,太平府已经放松了对明军的戒心,从昨天开始还开了两座城门,方便城内的缙绅出来与明军交易。看到两千多明军全副武装地开到城下后,太平府知府衙门大惊失色,误以为邓名打算食言毁约,知府急忙下令关闭城门,亲自带着卫队走上城楼,准备视情况进行抵抗或是投降。

  不过明军开到距离府城两里之外后就停下了,接着周开荒就派来了队使者,向太平府送上了明军的最后通牒。邓名要求太平府在四个时辰内撤回所有的收税关卡,接触所有官道上的限制,否则邓名就会认为太平府清军图谋不轨,而与太平府处于交战状态。

  潜心思索了番后,太平府知府恍然大悟,咬着后槽牙骂道:“这些刁民,他们是挟贼自重啊!”

  不管心里有多恨,知府还是股脑地接受了最后通牒上的全部条件,以惊人的高效率撤回了全部的税收关卡。

  得知己方的要求得到不折不扣的满足后,邓名立刻命令士兵向赶集的太平府百姓宣布了这个好消息。时间群情激动,不知道谁先振臂呼:“万岁!”

  顿时岸边上就有无数人响应,大批的百姓都激动地高呼:“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邓名微笑着听了会儿这如雷鸣般的欢呼声,然后转头对身旁的卫士说道:“无论如何,不纳税是不对的,我们还是要考虑太平府衙门的感受。”

  在下令周开荒撤回营地的同时,邓名又派了个使者赶去太平府,向太平府知府提出个缴税建议:那就是由太平府衙门派出批胥吏,到明军这里核查明军的交易账册,明军会根据交易量向太平府知府衙门缴纳定比例的税金:“我知道这个很难入账,所以不妨告诉太平府,这笔钱我可以私下给他们,部分是给知府本人的,部分是补偿衙门的吏员,具体如何分配我就不管了。”

  在太平府停留的时候,邓名仍在等着舟山方面消息,他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是威胁漕运,同时打击徽州的商团。现在蒋国柱集中力量于南京扬州线,邓名并不清楚对方水师实力,他觉得以自己手中现有的力量,想威胁扬州依旧有些不足。

  “不知道张尚书到哪里了?”邓名和任堂穆谭周开荒等人反复讨论,觉得如果没有舟山的配合,仅凭自己的力量想深入运河两岸,风险还是有些过大。

  崇明岛。

  李天元和同伴们静悄悄地行走在岸边上,昨天夜里,他们这行百多人就偷偷乘快船潜行到岛边。几个尖兵游泳近岸打探敌情,结果发现他们很幸运,上岸的地点的周围就没有任何清军的岗哨。等这几个尖兵发出猫头鹰的叫声后,李天元他们就无声地划着桨,小心翼翼地靠前完成了登陆。

  张煌言给这些明军的命令很明确,抹黑上岸后寻找苏松水师的扎营地点,然后设法制造混乱,最好能够点火烧了苏松水师的战舰,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候舟山的兵船大队抵达。这无疑是很危险的工作,这百人的小股部队偷袭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即使成功很可能也坚持不到主力抵达,不过他们若是成功的话,明军主力就可以减少很多损失;如果他们完全失败了,那舟山军就不得不光明正大地与苏松水师交战——这肯定会导致巨大的损失和伤亡。

  虽然很幸运地下子就找到了无人地点完成登陆,但李天元感到他们的好运气好像也用尽了,他们直扑上次来崇明时苏松水师的驻扎地点,但却扑了个空——那里虽然有座水营,但却没有条战舰,只有少量的渡船,驻防的清军士兵好像也没有几个,李天元没有惊扰他们而是悄悄退去。接着李天元他们就开始围着岛岸转圈,但直从深夜找到即将天明,他们还是连条船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糟糕,糟糕。”李天元心里不断地叫着晦气,作为生擒两江总督的大英雄,他被指派为本次突袭行动的负责人,李天元出发前就深知这是场九死生的行动,即使成功偷袭了苏松水师的营地,他也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但李天元并没有为自己想过太多,他在意的就是如何在牺牲前多烧毁条敌舰,好让主力部队中的兄弟伤亡更小——对于偷袭水营,李天元自问还是有经验的,他曾经在南京城下跟着邓名偷袭过苏松水师次了。

  而李天元自认为也学到了邓名邓提督的战术精髓,那就是趁着敌人睡觉或是吃饭的时候发起进攻,可现在眼看夜晚就要过去了,敌人就要睡醒了,李天元还是没能寻找到苏松水师的水营所在。

  “还有什么地方适合水师停泊?”又次扑空后,李天元站在空荡荡的海湾旁发呆,同伴们也都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李天元努力地回忆着张煌言给他讲解过的崇明岛地图:“应该没有什么合适的地点了吧?其他的地方都是悬崖峭壁了,这里其实也不避风,要不是别处没有我也不会来这里看眼的。”

  既然无法趁着敌人睡觉的时候发起进攻,李天元就只好修改计划,打算在他们吃早饭的时候展开奇袭,不过问题依旧存在,那就是敌人的水师到底在哪里?

  强大的苏松水师,直是舟山军最可怕的敌人,多年来有无数兄弟都死在和苏松水师的战斗中。即使南京城下痛歼过其次,它给李天元这些舟山军带来的压力仍挥之不去,咬了咬牙,李天元和同伴们不顾整夜奔波的疲惫,又次快速行动起来,继续努力寻找着清廷长江舰队的踪影。

  直找到天色放亮,明军还是没有发现目标,已经没有能够隐蔽行迹的夜色了,李天元面色凝重,意识到本次行动已经宣告失败,旦被清军发觉,登陆的这百多明军尖兵就会被消灭,死得毫无意义。

  “我们只有拼死战了。”李天元拿出了最后个方案,那就是奇袭苏松水师的旧营地,根据之前的侦察,那里只有不多的渡船,清军显然也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守兵并不多:“我们趁着他们吃饭的时候发起进攻,夺取营地后,我就在其中坚守,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李天元打算从俘虏口中拷问出清廷长江水师的驻地,在自己吸引住清军注意力的时候,分出半的人手去袭击港口:“这时鞑子肯定会有防备,不可能烧毁他们的战舰,但是我们可以打乱他们的部署,让他们不能及时做好准备,不能有充足的时间开出海列好阵型迎击张尚书马提督的主力。”

  每个人都清楚,这行动与自杀无疑,但每个舟山兵都郑重地点点头,义无反顾地赞成李天元的计划。

  带着部下摸到那“废弃”了的苏松水师营地外,李天元悄无声息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最后向着东面望去,他知道海平面后隐藏着几万舟山兄弟,张尚书正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信号。

  “张尚书,定要驱逐鞑虏,光复神州啊。”李天元在心中默祷完毕,再无丝毫的犹豫,大喝声:“杀!”接着就飞身而起,马当先地向崇明岛水营冲去。

  “杀啊!”上百个明军士兵紧随其后,跟在李天元背后奋勇向前冲去。

  水营的戒备被李天元估计的还要差,明军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就翻过营墙,冲入好像空无人的营地中,李天元直闯入中军营,才看到几个口中塞满食物的绿营兵丁。

  见到大群手持明晃晃的钢刀,还打着红旗的敌人杀过来后,这些正在吃饭的绿营士兵没有丝毫的犹豫,把手中的马勺饭桶扔掉,抱着脑袋就蹲在了地上。

  问过了俘虏之后,李天元才知道崇明岛上根本没有几个人了,不仅水营这里只有十几个绿营士兵,就是岛中的堡垒里也不过百来人而已。

  梁化凤的手下都已经高升,赶赴各地上任时,每个离任的苏松水师军官都把自己的旧部并带走,没有苏松水师没有官兵家眷,崇明岛哪里还需要重兵把守?邓名沿着长江东进后,捉襟见肘的南京更把崇明岛最后上百披甲也都调离,现在守着水营和堡垒的只是些新招募来的辅兵,好多人才到崇明岛个把月。

  问明详情后,李天元长出口大气,和同伴们点起了火堆。

  道狼烟直冲天际,岛上的明军并肩向着东面,向那海天相接的地方翘首眺望。

  很快,海天线处就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支支桅杆升上海面,上面挂满了红旗,船帆吃饱了海风,带着船只向着崇明岛疾驰而来。

  第34节诈降

  南京,两江总督衙门。

  几天前接到上游府县的报告后,蒋国柱也是有喜有忧。喜的是,邓名依旧像去年那帮贪恋财物,下游府县没有丢失城池,就算是花钱消灾吧;忧的是,上游府县对邓名完全起不到牵制作用,明军可以畅通无阻地兵临南京城下。

  “当前最紧要之事,就是确保江宁安全。”梁化凤却比蒋国柱要悲观的多,他力主仿效去年郎廷佐的对策,干脆放弃根本无法固守的西部地区,抽调切兵力支援南京:“去年郑成功张煌言共计夺取五府之地,他们不得不分兵把守;张煌言不用说,几万兵力全部用来控制上游的四府之地,郑成功也是样,仅镇江城就留守四千披甲,其次瓜州也有两千披甲而邓名与他们不同,全师而来。末将怀疑,他认为只要拿下南京,这些府县就算现在不招降,到时候也是传檄而定,所以他根本不愿意多派兵卒。既然邓名不要这些府县,那我们也不要,让各府城的绿营绕道赶回南京。”

  “提督过虑了。”梁化凤作为武官不必为失土负责,只要打胜仗就可以,但蒋国柱却有不同的考虑。去年郑成功张煌言合计大军二十万,郎廷佐撤去全江南的府县防御力量尚有道理;现在为了邓名两三万军队的威胁就放弃这么大片的领土,蒋国柱感到很难向朝廷交代,而且邓名大半部下还是绿营俘虏,从江西带过来的本部只有万多人,这就更说不过去了。听到梁化凤的建议后,蒋国柱当时就把之前说过的那番道理又拿了出来,宽慰梁化凤道:“邓名连武昌汉阳都不取,又怎么会在距离四川千里之外的江南常驻?再说现在江宁城中也有数万兵丁,邓名凭借万党羽怎么敢强攻江宁?”

  两天前,从东线传来新的急报,称张煌言马逢知率领大批舰队侵入长江口,现在正逆流而上,松江府苏州府震惊不已,起向江宁告急,要蒋国柱火速派遣大军增援。

  得知又有几万明军赶到后,蒋国柱阵头晕目眩,之前邓名或许没有镇守南京的实力,但现在兵力应该是足够了。而且在蒋国柱看来,张煌言几乎同时发起进攻肯定不是巧合,应该是呼应邓名而来。

  “难道他真要打江宁吗?”意识到问题严重的蒋国柱再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同意了梁化凤的建议,不但没有给面对明军兵锋的苏州府和松江府派去个援兵,还要他们火速抽调精兵增援南京,至于镇江府更是全数抽空——上次郑成功的攻势让瓜州镇江等地的城防遭到严重破坏,两江总督衙门经费不足,只能断断续续地进行修复工作,现在还远没有完工。既然防御力不足,蒋国柱和梁化凤也就不打算把兵马丢在那里送死了,全数撤回江宁,任由张煌言去占领,说不定还能利用它们牵制住张煌言的些兵力。

  因为忙着处理这些工作,蒋国柱也没有细看其间上游府县送来的报告,等他匆匆给各个知府衙门发出集中兵力于江宁的命令后,才有空闲认真读遍这些报告。看安庆府的那几份时,蒋国柱还没有感到什么不妥;接下来是池州府的,作为邓名离开安庆后最先抵达的府城,池州知府在与邓名私下达成协议后,也开始专心致志地报告,这些报告统统式两份发给两经总督衙门和漕运衙门。

  打开池州府的这封报告才看了两眼,蒋国柱的冷汗就下来了。

  “糊涂!”蒋国柱拍案大叫声,急忙唤来幕僚询问,得知手中的这批报告不是唯的份,另外份已经按照正常渠道送去日夜询问此事的漕运总督衙门后,蒋国柱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

  “都怪我最近实在太忙了。”蒋国柱喃喃地说道,对上游府县到底是如何“守住”城池的,蒋国柱当然心里有数,虽然他默认此事,但并不是他手主持的,下面各府的知府基本是单独行动。再加上张煌言添乱,让蒋国柱没有及时给这些报告把关。

  后面还有太平府的报告,虽然邓名还在境内停留,但知府已经迫不及待地报告他的府城万无失,此事蒋国柱心里还有丝侥幸心理,但打开报告看了几眼后,蒋巡抚发出声绝望的长叹声:“从朱国治,到这些知府县令,我的手下都是猪吗?你们知道做贼,就不知道串下口供吗?难道什么事都要我来收拾吗?”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位于太平府江对面的合州,同样得意洋洋地宣布保住了城池。哪怕是邓名没有威胁到的庐州府府城合肥,居然也来凑这个热闹,意识到安庆府和池州府这两个邻居都和邓名达成协议后,庐州府知府唯恐邓名攻入巢湖,或是攻打位于长江边上的无为州等地,给他的政绩抹黑,也派人去与邓名拉关系。和其他府县样,既然这功劳是花钱买来的,庐州府知府也忙着要向朝廷吹嘘下他的智谋。

  “完了。”蒋国柱看完这厚厚叠的报告后,开始考虑起弃官潜逃隐姓埋名的可行性来。

  张煌言率领水师通过松江府,进入苏州府境内,岸边根本看不到清军的部队。在得到南京的命令后,苏州常州的官员都知道这又是轮弃车保帅,江宁能不能保住也未可知。

  苏州常州等地的官员不得不服从命令派遣些部队赶去南京,而剩下的都被知府们牢牢地握在手中,聚集在府城中坚守。上次西部府县发生的事情给这些东部官员上了很好的课,那就是不主动投降,也不拼死抵抗,若是明军强大得无法抵抗就投降,若是江宁最后保住再反正回我大清保住性命;若是江宁都失守了,那就更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上次固然是被蒋国柱混过去了,可那是因为达素率领河南山东山西等地的绿营南下增援,前锋抵达扬州邓名才撤兵的,可现在达素被朝廷封为征南大将军,已经兵发福建去了,北方的绿营精锐也都跟着起去了。无论是达素回师,还是朝廷从直隶辽东蒙古派来更多的援兵,都属于远水解不了近渴,南京在短期内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抵抗邓名的进攻——这个天降神人般的明将神秘的明宗室可以在年内击败了所有遇到的清军。现在保持观望主要还不是因为蒋国柱而是因为南京的城墙,如果不是因为对南京的坚固有近乎迷信的信任,这些地方官是绝对不会押宝在蒋国柱身上的。

  府城固然还有定自保能力,但周围的县城就显得太可怜了,在明军面前摇摇欲坠。不过张煌言并没有攻打他们的意思,而是继续带领全军向南京进发。

  “上次抵达镇江时,瓜州已经拿下长江航路已经打开,延平郡王觉得城小无用攻之无益,本想绕过镇江直接进攻南京,而我觉得后路还有支鞑子总是不踏实,就说服了延平郡王进攻。”张煌言回想着上次进攻南京的经过,对马逢知叹道:“延平郡王当时也是迟疑不决,拿不定主意,大概心里也有和我样的顾虑吧,被我劝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原先的设想,提兵攻打镇江,虽有镇江大捷,但在镇江耽误了十五天之久,让数万虏丑援兵赶到南京,而且还不得不留下大量部队监视投降的部队。事后我观延平郡王之意,似乎颇有悔意。”

  想起自己随后在上游府县的分兵行为,张煌言又是声轻叹,在南京战役进行到紧要关头的时候,郑成功约五分之的甲士留在镇江府,而张煌言的几万浙兵则分散在上游四府境内,完全没有在决定胜负的仗中起到作用。

  “这次我不会犯同样的错了。”张煌言说道,现在他想的就是尽早和邓名兵合处,如果又有场决战爆发的话,明军可以投入全部的力量——这样就算是战败了,也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北京。

  继江西之后,江南的告急信又如雪片般飞入紫禁城,让坐在龙椅上的顺治寝食难安。

  开始还有些官员用“孤军深入,势难持久”来形容邓名,但现在这么说话的人也越来越少了,邓名肆无忌惮地越过武汉,进入江西,然后又放弃九江,再次直捣南京,他这支孤军虽然不断深入清军腹地,但却看不出有什么颓势。九江刚被董卫国收复时,还有部分官员欢呼,认为这是邓名撤兵的前兆,等他们得知邓名还在东进后都把嘴闭上了——无论董卫国如何自吹自擂,大家都很清楚邓名依旧士气高涨,不然他也不会继续长驱直入。

  而朱国治惨败的消息打破了北京最后丝幻想,相比支支吾吾的两江总督衙门,漕运总督衙门要激动得多,向北京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声,称自从朱国治战败后,两江总督就再没有向扬州派来过兵卒,本来原定赶赴扬州坐镇的江南提督梁化凤也呆在南京动不动了。

  不过今天,顺治倒是收到个好消息,漕运总督衙门向他报告,安庆保住了。

  前天,同样是来自漕运总督衙门的消息,顺治得知安庆知府面对强敌临危不惧,决定效法郎廷佐和管效忠的故计,向邓名诈降以拖延时间,以争取坚守待援的时间。同时转送朝廷的,还有安庆的知府送去扬州的报告,报告里面详细地描述了安庆城的现状——空城座,知府指出诈降是唯能解燃眉之急的对策。

  顺治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看到漕运总督的报告后,他就已经把朱国治狠狠地痛骂了个把时辰,仍感到不解气:邓名远道而来,利在速战,这要蠢成什么样才能想?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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