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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6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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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军都绝不助指之力。文安之有办法让川军和闯营余部配合行动,但就是永历朝廷也做不到让川军和西营并肩作战。
李星汉说着就朝着赵天霸跃过来,伸手臂就揪住后者的衣领:“你这个懦夫叛贼,为何不在云南保护天子?”
赵天霸双手上抬,捉住对方手腕同时用力,想将对方的手掰开。但李星汉的手劲比赵天霸想象的要大,他挣竟然没有得手。赵天霸怒气上涌,施展开搏击之术就要给对方个教训,此时李星汉也察觉到对方的拳脚功夫似乎了得,就松开赵天霸的衣领开始对打。
转眼的工夫,邓名就目瞪口呆地看到两个明军军官你来我往打作团,等被周开荒拉开的时候,李星汉眼眶乌黑,赵天霸脸上也是多处青紫。
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看见邓名走到身旁似乎想说什么,赵天霸没好气地抢先说道:“先生放心,值此关头,我不会和这个没脑子的蠢货般见识。”
此时李星汉也正在擦拭流血的伤口,见赵天霸这个西贼对邓名这般客气,他不由得仔细地看了看邓名。本来他觉得这个人多半是袁宗第的师爷之流,但是赵天霸的举动让他有些狐疑,不禁担忧这也是西营的人。因为不打算承闯营的情,所以李星汉把救命之恩计在邓名个人头上,但是如果对方是西营的人,那他李星汉岂不是要承个西贼的情了吗?
“你们晋藩的人为什么要到云南来?”李星汉又想起刚才那个问题。川军上下从来都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西营的用心,再看看周开荒这个闯贼余孽,个可怕的念头突然从李星汉心中升起,他颤声问道:“难道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叛贼,要抛弃天子又次地背叛朝廷了吗?”
这次把周开荒他们也骂进去了,袁宗第部的人闻言都是大怒:“你们狗官兵才是丧尽天良,重庆城下到底是哪路野狗背叛了朝廷?”
话出口李星汉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他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才脱口而出,但被叛贼当面骂做野狗还是不成的,谭部的士兵立刻反唇相讥。
“你们这群孬种!大概是没见过英雄好汉!”周开荒身后的人见占不到便宜,就把手中的木棍又举起来了。
“倒要看看谁是英雄好汉,谁是狗熊孬种!”李星汉身旁的人也毫不示弱,扬起了手中的大棒。
眼前的这切让邓名觉得不可思议——还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自己人就要开始火并了!
作为几百年后的人,以前每当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邓名自然而然地把明军嫡系闯营和西营看作是个阵营,因为他们同样在明朝旗帜下战斗而且都是汉人。但在周开荒赵天霸和李星汉心中则完全不是这样,他们的父兄互相杀戮了十几年,彼此手上都满是对方的血债,小时候就从长辈口中听到过对方许多残忍兽行,他们之间的仇恨不但深重而且不断地累加,比起和清军的血海深仇恐怕也差不了太多。在这个时代,除了邓名个孤零零的人外,没有任何个闯营余部西营余部或是明军嫡系会认为对方是“自己人”。
邓名总觉得周开荒的性子急燥,而赵天霸心细,考虑事情更周到,有时周开荒冲动后者还会劝阻他,可现在赵天霸声不吭地去拔腰刀,对面的李星汉也二话不说地拔剑在手,眼看场火并就近在眼前。
“你们要砍要杀也不挑时候吗?”跳出来的居然是周开荒,他先是阻止了自己跃跃欲试的部下,然后挺身走到李星汉伙儿人的面前。周开荒手臂抬起,猛地向身后指去,虽然没有回头但准确地指在了邓名身上:“要是他被谭贼害了,你们可是万死难辞!”
邓名愣愣地看着那指向自己的手臂,想到可能是周开荒指错人了。周开荒飞快地回头瞥了眼,确定自己指着邓名,就扭头回去咳嗽了声加强语气:“你们知道他的身份吗?”
“我的身份?”邓名心说:“十几天前是个美院学生,现在自称是个失忆的读书人。”
周开荒把周围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引到邓名身上,包括袁宗第部的人也都认真地打量着邓名的面孔,后面的人还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拼命向前凑,唯恐看不清,就好像邓名的身份来历都写在脸上,只要多看几眼就能看明白似的。
看到周围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邓名,周开荒露出了丝得意,他往旁边略微闪开,再稍等片刻让众人的等待更急切后,他重重地说道:“这位是宗室!是殿下!”
“哗!”
包括袁宗第这边的人也都起惊呼起来,然后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几个军官立刻表示其实自己早就看出邓名不寻常,袁宗第国公身份何等尊贵,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派自己的亲卫队长去保护个新来的“师爷”!军官们表示,只是由于战事紧急,所以这个念头直潜伏在心底而没有公开出来。
有了这些聪明的诸葛亮的帮助,很快袁宗第部的人都深信邓名是宗室。至于到底是哪位宗室子弟,诸葛亮们倒是很谨慎地没有做出说明,个个只等待周开荒宣布。
不过周开荒没有宣布,他希望邓名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讲出来,说服众人稳定军心。
与此同时李星汉也隐约想起第次见到邓名的时候就感到此人有些特殊,邓名不断地请求水营千总把旧川军渡过南岸,完全不像闯营西营所为。当时在江边只顾渡江,他们匆匆忙忙也没有多打听。
现在有了周开荒的提示后,李星汉渐渐明了邓名哪些地方有别于其他人,也许就是宗室子弟的气质吧。
邓名的脸上手上没有疤痕,更没有伤残,大概是身份尊贵,没有上过战场吧;邓名身材挺拔,面色白皙,额头光滑没有皱纹,显然没有从事过辛苦劳动,也没有沉重的生活压力;;怪不得周开荒对邓名那么尊敬,而且赵天霸在邓名身边随行也就解释得通了——个很重要的宗室子弟,值得派锦衣卫在身侧保护。
“卑职拜见殿下。”既然不是西贼又不是闯贼,李星汉立刻想起了邓名的救命之恩。为大明血战疆场,又被宗室所救,宗室心里毕竟对明廷的川军更亲近些吧!至此今天的事情全都能解释通了。李星汉立刻单膝跪倒在泥泞中:“恕卑职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卑职敢问殿下是?”
见李星汉跪倒,他身后的谭文部官兵也呼啦啦起大礼参拜,齐声颂道:“殿下。”
此时邓名也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在心中猜测着周开荒的用意,觉得自己需要对这个直表现得有些急躁的人另眼相看:“想不到周开荒还有如此急智,嗯,现在确实不能自相残杀,这个李星汉自称身后还有千多人,加上我们的人就有两千多,齐心协力说不定就能闯过谭弘的阻拦;这群人对闯营和西营的人成见已深,显然只有抬出宗室才能压住他们。这短短的几秒时间里,周兄居然想得如此透彻,而且立刻就付诸行动,真是人杰啊。”
自以为想明白周开荒的用意和计划后,邓名又开始庆幸自己刚才也被周开荒的言论惊得呆住了,而不是立刻跳起来断然否认,不然现在就不可收拾了:“周开荒为何不干脆说出我是哪个藩王家的人呢?我对大明宗室完全没有了解,若是乱说个,也许年纪说得不对,或是有人见过,或是三言两语露出马脚,那不立刻就让人家看出来是冒名顶替吗?”
邓名慌忙跨上几步去扶李星汉,他可不能看着别人给自己下跪。
李星汉及其部下还在等着答案,邓名也不能让他们直等下去,就只好含糊其辞:“我实在有难言之隐,请大家不要着急,等回到奉节自然会和大家说清楚。”
见邓名终究还是不肯吐露身份,周开荒和赵天霸对视眼,都有些遗憾。这么多天邓名始终不松口显然有很深的顾虑,他们若是强行挑明恐怕会遭到否认。
赵天霸和周开荒的小动作没能逃过李星汉的法眼,他对自己说道:“这两个家伙大概知道殿下的身份。”
那些袁宗第部的诸葛亮们,有的在心里猜韩王家有的猜安东王家,更人猜是永历皇子,就等着周开荒宣布或是邓名自己承认。见邓名和周开荒都严守秘密,这些诸葛亮就做出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拒绝回答周围人好奇的疑问:“说出来不好,殿下要是不想说,直接说了岂不是有违殿下的本意。”——万说错了岂不是有损自己诸葛亮的形象?
这些人的表情也落在李星汉眼中,他想:“这位宗室的真实身份恐怕只有周开荒和这个西贼清楚,其他大多数人好像还不知道。”
谭文部官兵见邓名含糊其辞立刻就有人喧哗起来,显然他们对周开荒的话疑心大起,周开荒看见又要起风波,不禁着急了。
第09节买路
不光是周开荒,邓名也注意到了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而且这低语声变得越来越高,开始有人质疑是不是骗局,还提到闯贼西营都绝不可信。看到李星汉保持沉默,没有附和这些质疑,邓名不知道李星汉这种表面上的中立能保持多久。
越来越大的压力让邓名感到必须要进步取信于人,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求助周开荒:“周千总,你是如何知道的?”
邓名希望周开荒帮自己圆谎,拿出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自己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就指望周开荒会再次地发挥急智,度过眼下的难关。
周开荒眉头皱,在心里嘀咕着:“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好了,谁也不能强迫你说。那个李星汉的神情像是已经信了,他的部下闹闹哄哄,自然有领头的管着他们,把他们压下去。可你这话问的,就好象是在与我对口供,让我替你拿出个理由。”
不过邓名既然问起,周开荒就答道:“当然知道了”
周开荒觉得以前在重庆的大营里,邓名和袁宗第有很多对话,邓名的话里话外几乎已经承认了。
“殿下,你不是有串宝珠吗?我们见过了”
周开荒猛地忆起袁宗第和赵天霸对那串珠子的赞美,他们就是根据那串人间少有的珍宝猜出了邓名具有高贵的出身,谭文部这么多人也许有识货的吧?
“殿下何不把那宝珠取出,省得大家生疑。”
周开荒琢磨着邓名看来是不肯承认三皇子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份确实也太过耸人听闻,引出的疑问恐怕不会比平息的少,既然袁宗第和赵天霸都把那串珠子说得那么了不起,只要对面出个有见识的不就能让大家信服了吗?
听到周开荒说到宝珠,邓名心中松:“原来是这串珍珠!想不到我的珍珠很值钱吗?也许在这个时代,珍珠全是自然生成的,连基本的养殖技术还没有人听说过,珍珠还属于很稀罕的东西。不管怎样,全听周开荒的,先混过眼下这关,等脱险之后再向这位李千总赔礼道歉吧。”
想到此处邓名就把那串珠子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李星汉:“李千总请看。”
李星汉的祖上是规规矩矩的普通人,可不像袁宗第或是赵天霸父亲那样参与过抢劫王府,也没见过皇家的珍宝。他双手接过邓名的珍珠,用完全外行的眼光看去。人造珍珠因为有镀膜,所以它的表面比天然贝壳更加光彩夺目,晶莹剔透,让人看就觉得是好东西。
“久闻好的宝珠粒就价值连城,我别说宝珠,就是普通珠子也没见过颗。”李星汉捧着那串珠子看了遍,心里念叨着:“这位邓先生随便掏就是这么大的串,来头想必了得,也许真是位殿下。”
想到这里,李星汉就不再多看,恭敬地双手送还那串珠子:“卑职谢殿下赐阅。”
李星汉不懂,其他人就更不懂,只是知道邓名有件了不得的好东西,在众人叽叽喳喳的惊叹声中,邓名把这串珠子又戴到脖子上。
重新见过礼后,众人把大棒子和木棍收起来,士兵们坐下休息,军官们在树下围坐圈,让邓名坐在中央。李星汉等谭部军官占了人数的半。
“你们有多少人?”李星汉问道。
“千二百余。”周开荒也不隐瞒。
“多少刀枪?”
“三百二十七把刀,二十把剑,四十六支长枪,十五张弓和三百多支铁头箭。”
“我们有十五把剑,二百多把刀和十杆枪,路上捡到些斧子从农民家里,”李星汉听完周开荒的介绍后就主动向邓名汇报道:“还有三把火铳三眼铳,虽然没有火药了,但还能当锤子用。”
接着又问起谭弘的防备情况,周开荒把他了解到的详细讲解了遍,而且还说起自己的行动计划,李星汉默默点头。既然知道了邓名的身份,那么周开荒的闯关计划就不难以理解,李星汉发觉这个闯营的家伙还颇有忠义之心,对他的称呼也变了。
在地面上划出简易的谭弘的布防图,李星汉垂首琢磨了阵,抬起头毅然决然地说道:“等会儿我和周兄起冲关,让殿下和那个那个西营的人起走山路吧。”
“等等,”邓名听就急了,怎么好不容易拉上了千多援军,依旧还是要去谭弘营前送死呢?他不等周开荒开口就抢先说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我们可以等待时机啊。”
如果真能不去送死当然还是不死的好,李星汉就又问周开荒道:“你们有吃的么?”
周开荒摇头,昨天在树林里抓了几只小动物,捕了些鱼,大家也就是人分了口,今天早都是饥肠辘辘,要是今日不战,晚上再被寒风吹,明天就是有杀敌之心都无杀敌之力了。
这个回答在李星汉意料之中,他们这伙人同样日没吃饭,只是想坚持着逃出险境再找东西充饥。
沉思片刻后,李星汉问道:“谭贼的营地附近有船么?”
谭弘并没有多少船,被谭诣借走了些,剩下的几条昨日今日都被派去下游监视文安之的动静或是用来向北岸传递消息和命令,不然周开荒和李星汉他们这两伙人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没看见,不然我们也活不到现在。”周开荒立刻答道。
“应该还是会有几条,总得给信使留两条吧,或是准备遇险逃命。”李星汉喃喃说道,伸手在泥地上画着的地图上点了点谭弘大营的位置:“是不是藏在营边你们没看见?”
“谭贼挖了壕沟,还有人巡逻,我的人没法靠那么近。”周开荒也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还是可能有的。”李星汉长叹了口气:“我们这条命都是殿下救的,入夜以后我带队潜水过去给殿下抢船,若是抢到了殿下就可以脱险,若是我们没能回来,周兄就带人攻营吧,让殿下从山路脱险。”
想不到经他们商量,竟然把送死的方式从种变成了两种。邓名自问,配合周开荒骗人是为了能够让更多的明军士兵脱险,而不是为了自己多分逃生的机会——邓名当然想逃生,但他不会为了自己逃生就眼看成百上千的人去白白送死。
周开荒和李星汉看出邓名的反对之意,也知道成功的希望渺茫,不过他们都明白没有机会攻破谭弘的防御冲过去逃生。刚才周开荒和李星汉差点发生的遭遇战让他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点,周开荒无法有效率地指挥全军发起进攻,李星汉也是同样,而且后者军队眼下还散布在后面几里长的路上,没有全部到达。
附近的地形造成了种对防守方极为有利的局面,进攻者能够有效利用的只有江边很窄段的江岸,其它地方都是复杂难行,而且利于隐蔽埋伏的植被区,进攻者无法展开兵力也难以通讯指挥。就算周开荒和李星汉拥有足够的武器,沿着泥泞的江岸走上几里来到谭弘的营地前时,他们的士兵也会耗尽体力,然后毫无悬念地遭到以逸待劳的守军屠杀。
“你说我的珠子很值钱?”邓名腾地站起身急切地问周开荒道,他刚刚记起了个脱险的典故,和眼下的形势有点像,虽然不敢说定管用,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问完后邓名又看赵天霸:“你也这样认为吗?”
周开荒和赵天霸心想:难道你还不知道它价值连城吗?
见到两人的表情,邓名微微点头,把珠子又次从怀里掏出来,问赵天霸道:“你的箭术怎么样?”
“稀松平常,不知殿下有何吩咐。”赵天霸脸骄傲地表情,腰也挺得笔直,意思就是他的箭术相当了得,这也是真实情况,永历朝廷挑选他护送重要的使者来四川,不就是因为赵天霸胆大心细武艺高强。
不过邓名却没太听懂他的客套话,对方言语和表情两者间的矛盾让他有些糊涂,就皱眉追问道:“是真的稀松平常还是你在谦虚?”
这种直截了当的问题让赵天霸有些不适应,他只好解释清楚:“请殿下示下,卑职定然不辱使命。”
“好,挑上十个,嗯,不,二十个精锐士兵,穿上盔甲带好刀枪,你再拿上张好弓,跟我起去见谭弘。”这是穿越以来邓名第次向别人发号施令,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非常好。
“殿下要做什么?”周开荒和李星汉同时大声问道。
“我?”邓名轻笑声,手里握着那串宝珠:“我去给大家买路。”
今天下午的情况让谭弘感到可疑,昨天和今天上午直有前来的明军溃兵被他的手下捕杀,人数也如他所料是渐渐增多,但这个势头在午后嘎然而止。从午后到黄昏,谭弘再也没有捉到个明军。
“看来是有支军队开来了。”谭弘笑着对师爷秦修采做出自己的分析,在重庆战败的明军没有落脚之地,没有食物衣服,肯定会尽快向着下游行进。谭弘根据路程计算,认为今天下午应该捕杀到更多的溃兵,而高峰会在明天出现。现在既然明军溃兵突然消失,那肯定是有支恢复了秩序的明军阻止了溃兵们的单独行动。
“且让他们多活天吧,哈哈。”虽然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但是谭弘对整队明军丝毫不感到担心。今天下游报告说文安之正在撤退,说明他已经得到失败的消息而止步。明天谭弘就能把船只用来侦查上游,查明残余明军的规模和实力。谭弘的营地里装满了粮食,而上游的明军只能喝风饮露,他点也不急于进攻。
在谭弘的营外,邓名赵天霸与其他二十名明军士兵缓缓向岗哨走去,他们无意隐藏行踪,走到距离营墙箭之地外就站住,二十名士兵齐声大呼:“韩王世子在此,请新津侯出来晤!”
营墙上的士兵听到这呼声后,不敢擅自行动,马上就有人去中军帐飞报谭弘。
“韩王我倒是知道,前段时间是在奉节,不过没听说有个韩世子啊。”谭弘听到报告后也是头雾水,不过既然来人这样喊,他就决定过去看看。
师爷秦修采也不记得有个韩世子,同样是满腹狐疑:“难道是冒名顶替?不过冒名顶替有何好处,总不成他自称韩世子我们就放他过去啊。”
“看看无妨。”谭弘时也理不清头绪。
等谭弘带着秦修采走到营墙上,他身边的士兵也马上高喊回去:“侯爷在此,来人有话就讲吧。”
邓名遥望着营墙上有个甲胄灿烂的大将,就迈步向前走去,赵天霸劝阻道:“殿下不必以身犯险,卑职去便可以了。”
“我去,而且我赌他们不会放箭。”邓名让二十名卫兵留在安全距离外,大摇大摆地走到营墙前,让对方可以看清自己面容,赵天霸背着弓跟在他身后。
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中站了片刻,邓名朗声对那个将领说道:“我知道侯爷想做新朝的勋贵,人各有志我也无法强求,只是我家抚养天下三百载,自问对侯爷还算是有些恩义,还望侯爷看在这个情分上,放我和我的侍卫们条生路。”
说完后邓名就从脖子上把珠子缓缓摘下来,高举着让谭弘先看看,接着又大声说道:“这是太祖高皇帝赐给韩王家的宝珠,三百年来代代相传,今天我愿意把它献给侯爷,还望侯爷笑纳,给我条能够承载我和我身边这些人的船。”
说完邓名就转身把珠子交给身旁的赵天霸,后者把它系在箭杆上的时候,邓名又继续高声地对谭弘解释:“不劳侯爷派人来取,我的长吏会把它射上营墙。过会儿也不劳侯爷相送,只要派两个人把船划出来交给我就行了。”
赵天霸用细绳系好珠子,又仔细检查了下,然后弯弓搭箭,“嗖”地声把它射上营墙。
那箭飞入营中后,立刻就有人飞奔去拾,谭弘脸严肃地看着下面的邓名,轻声问身侧的秦修采:“你怎么看?”
秦修采摇头道:“面生,完全不识得,不过这个年轻人看上去面相还不错,也显得大方从容。”
谭弘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侯爷!”个卫兵跑过来,把珠子和箭起献上。
谭弘拿到那串珠子眼睛就直了。他世代将门,小时候看见过祖母和母亲的首饰,祖母有两根珍珠簪子,每只簪子上只有颗珠子,那是祖母的宝贝,郑重其事地收在首饰盒里。后来那几根簪子传到了他母亲手里,现在归他妻子所有,碰上亲戚过生日婚嫁等大事,才戴出去炫耀番。
“这是什么?”秦修采却是不懂。
“这是海中之珍,真正的珍珠啊!你看它是银色的吧,可只要晃晃就能看见粉的蓝的黄的各种颜色,海贝壳里长出来的珠子才有这般的光彩,只有海珠才有这般的金属光泽啊。”谭弘指着那镀了层金属膜的珠子说道,爱不释手地用个指头轻轻在珍珠上面抚摸:“如此大的珠子,真是闻所未闻,这串还真是皇家至宝,非同凡响!”
“侯爷确定是这是皇家之物吗?”不识货的秦修采听到谭弘说得这般肯定,对邓名的身份也信了几分。
“民间岂有此物?”谭弘斩钉截铁地说道,略沉吟:“嗯,说不定还是夜明珠呐。”
说着谭弘把珍珠合在两掌中,微微松开个小缝,想看看是不是会在暗中发光。
秦修采见谭弘这么高兴,赶紧摇头晃脑做出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大张着嘴半天没有合上。亲兵们都凑上来想看看夜明珠如何发光。
谭弘小心翼翼地从那细缝中看了半天,也没确定这珠子是不是真能发光,但身后却有个亲兵大叫起来:“哎呀呀,果然是会发光啊,小的可算是开眼了,这辈子没白活啊。”
随着这声赞同,不少声音也响起来,表示自己也看见了,就连距离很远的外围亲兵也纷纷自认为瞥见了珠光闪,开始捧场地赞叹起来。
“真的发光哎。”
“夜明珠啊,还是大串。”
“个就是价值连城,那这串起码值个省啊。”
就连秦修采也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看到从谭弘手掌间透出来的珠光,顿时跟着感叹道:“皇家的奇珍异宝,真是令人眼界大开啊,侯爷真不愧是见多识广啊,要不是有侯爷指教,我们哪认得夜明珠呢?”
谭弘被大家说得心中生疑,他觉得自己好像没看见珠子发光,不过大家都在称赞自己慧眼识珠谭弘更加用力地看,好像也看到点微光或是白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这时有个冒傻气的家伙突然说话,他直在谭弘背后伸长了脖子看,却直没能见到珠光:“我怎么看不见啊?这珠子不是很亮啊。”
“笨蛋!”几个亲兵啐道:“你以为会和太阳样亮吗?那就不是珠子是火炬了!”
这话入耳,谭弘也觉得有理,他也只是听说有夜明珠,从来不曾眼见。但正如大家说的,再好的珠子也不能和火把那样亮,既然大家都看见了那就错不了,反正有的是时间,珠子在自己手里可以整夜慢慢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谭弘把珠子放入怀中,看向营墙下邓名的时候,脸上已经是凶光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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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追逐
等在谭弘营外的邓名和赵天霸直聚精会神观察着营垒上的动静,把珍珠射上营墙后他们隐约听到了从对面传来阵阵嘈杂议论声。
“殿下,要是姓谭的真给我们条船,但是只能载二十人,我们又该怎么办?”赵天霸悄悄问邓名。
赵天霸“殿下”两个字让邓名感到意外,在众人面前赵天霸和周开荒这样称呼自己被邓名理解为演戏,是为了避免内讧稳住军心,但现在身后跟随的二十名士兵都距离很远,赵天霸怎么还这样称呼?
没看出来,赵天霸还真入戏,太敬业了。邓名微笑着回答:“那我们就得靠这条船把两千大军运过江去了。”
条船若是能载二十人,那就需要百多次来回,如果刻钟在长江上走个来回邓名懒得去计算到底要多长时间了。
驻扎在万县的李星汉大概是明军中对谭弘了解最多的人,他再告诉大家谭弘是个斤斤计较贪得无厌的人,事到临头总是挑肥拣瘦推三阻四,不是有信誉遵守诺言的人。以前历次出兵时,谭弘就再违背对文安之和其他友军将领的保证,明目张胆地保存实力。这次和谭诣起叛变投敌,他也还是副首鼠两端的模样。周开荒对谭弘的评价同样很低,袁宗第部和谭文部的军官们都断定谭弘不会因为邓名的财宝就放他条生路。
邓名有些紧张地望着对面的营垒,但是还不能表现出来,要尽量做出从容不迫的样子。
“世子的意思本侯明白了,不过现在本侯手中的船都派出去了,要到半夜才会回营。外面天寒地冻的,世子不妨入营休息夜,明天早必定送世子平安离去”谭弘换了副面孔,笑容可掬地冲着营墙下的邓名喊道。
不等谭弘再说下去,邓名就打断了他的言语:“侯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既然侯爷现在没船,那我明天早上派人来领吧,”说着邓名指身边的赵天霸:“明天侯爷把船交给我的长吏就可以了。”
说完邓名转身就迅速离开,赵天霸则警惕地面向着谭弘的基地,缓缓后退几步才掉头跟上,还不断回头张望营地的动静。
“他起疑心了!他起疑心了!”见状秦修采又是失望又是焦急,跺脚连声叫道:“侯爷赶紧派兵去追,不然煮熟的鸭子就飞了。”
即使斩杀上千具明军普通士兵首级,所得的功劳也远远无法与抓获个明朝亲王世子的功劳相比。这些流亡的亲王在士绅百姓中仍然具有很大的号召力,所以满清对他们最为重视,擒获亲王级别的宗室也是最大功劳。如果韩王世子从眼前溜掉了,对谭弘来说就是桩天大的功劳白白失去了,他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韩世子也有可能掉头另寻出路,毕竟和普通士兵不同,韩世子身边会有护卫,还可能携带着些干粮。如果韩世子被其他清军拿获的话,谭弘就更加无法原谅自己——自己绞尽脑汁把守江岸,天上掉馅饼没有捡着,却白白便宜了别人。
“全军追击,不要让他跑了!”谭弘大叫声。他这个营地中有两千多名士兵,驻守在这个大营把守江岸那是绰绰有余了。从营中派出五百多人建立条封锁线不让少量溃兵偷越也不太难,但如果想在崎岖的江岸搜山捉人,就显得很不足。
谭弘估计从重庆战中逃脱的明军溃兵能有四五百人——实际上当然是估计低了,因为谭弘深知闯营和谭文所部的矛盾,当然想不到闯军的水师会帮助谭文的部下渡江;此外从重庆来的使者报告了重庆战的大概经过后,谭弘就想当然地认为谭文所部已经全军覆灭了。而袁宗第的水营被谭詣和王明德的船舟路追击,估计只有很少的士兵得以从江中逃生,就算有少量士兵弃船登岸数目也会很有限,谭弘根本没有想到水营千总拼死为同袍争取了线生机。
既然有了这样的估算,谭弘就不肯放跑这个韩王世子,与这个重要人物相比,四五百明军溃兵的功绩根本不值得提。
谭弘指望死死咬住韩世子的踪迹,不让对方逃出自己的视野范围。江边适合通行的只有岸边狭窄的条小路,除此之外都是山地的陡坡和植被,山崖峭壁紧贴着江边。对方若是被追赶得急了,往旁边窜,逃进被植物覆盖的山地,没有足够的人手就无法搜山找到他的踪影。
看了眼西沉的太阳,谭弘又加了句命令:“带上火把,棉衣。”若是搜山拖延到日落以后,棉衣和火把是能够继续下去的保证。
不等邓名离开多远,谭弘的营地就轰然打开大门,最先追出来的是几个骑兵,他们都是谭弘的亲信家丁,带着家主给予的巨大期望向邓名行急追而来。若是他们能够拿住韩世子最好,若是不能他们就要负责监视邓名的行踪,为后面的追兵引路。假如邓名逃入山林中,他们需要向谭弘报告邓名进山的具体位置——这么辽阔的山地,手边只有不到两千可以动用的部队,要是漫无目的地搜山那无异是大海捞针。
骑兵出营的时候,邓名行距谭弘大营不过刚走出里远,虽然岸边的路十分难走,但骑兵还是要比步行的邓名伙儿人行动快速得多,很快就迫近身后。面对近在咫尺的追兵,前面的行人显得十分冷静,依旧用正常的步行速度撤退而没有奔跑起来。留在最后压阵的赵天霸直在默默估算着追兵的距离,等到最前面的那个骑兵已经迫近到距离邓名这队人只有三十步后,赵天霸突然停住脚步,迅速弯弓搭箭瞄准那面孔清晰可见的敌人。
箭射出,赵天霸并没有攻击敌兵,他的目标是最前面那个追兵的坐骑,这箭击中了马脸,剧痛让战马立刻发起狂来,它不禁把背上的骑士颠下身,而且发狂地跳动撂着蹶子堵塞住了狭窄的道路。等这匹狂暴的马终于倒在岸边的江水中时,邓名伙儿人又已经走出了很远。看着那个被自己坐骑踏断腿骨,倒在草丛中呻吟的同伴,骑兵们都面面相觑,没有人能拿得出什么追击的好办法。
如果是在平地或者哪怕稍微宽阔些的山谷中,骑兵都可以多面包抄,迂回到逃敌的前面去,延缓他们的速度挡住他们的去路。但此时的情况完全不同,若是从满是植被的山地间包抄,骑兵的行进速度还没有步行快,而岸边的条勉强可以称为路的地带实在太狭窄这条路是因为江水涨落导致植物无法在最靠近江面的地方大量生长而形成的,冲在最前边的骑兵是最好的靶子,而且旦坐骑中箭,它就立刻会成为堵塞追兵的有效障碍物,后面的骑兵根本没有任何迂回的空间。
既然无法追上去,那就只好远远地跟在后面。骑兵无可奈何,不像刚才那么嚣张,再次追到邓名行身后时,排头兵没有紧紧靠上前来,而是距离在五十步以外,用和邓名行同样的速度尾随其后。
得到骑兵进展不顺利的报告时,谭弘已经带着千六百名士兵开出大营。他还下令给封锁线上的部下,要他们今夜睁大眼睛,务必不让人通过。对于骑兵的进展不利,谭弘早有预料,他志在必得,带上大部队出来做搜山的准备了。
听到骑兵报告对方的举动后,谭弘感到些担忧,现在他感觉自己在和太阳赛跑,旦太阳落下山,那韩世子逃脱的可能性无疑就会增加很多。
“要是韩世子胆小如鼠,见追兵就迅速逃进山里,那就方便得多了。”谭弘在心里想到:“可他们还在不急不忙地步行,点也不肯耗损体力。”
若是邓名已经进山,那谭弘的部下就可以迅速追到他进山的位置,因为在江边比在山里行动要快得多,所以谭弘的先头部队很快就能多跑出两里,抄到邓名的前头,然后全军在附近的范围起进山,拉网式搜索,定能够把邓名捉出来。
若是邓名他们张皇失措地奔逃,那很快体力就会耗尽,等被谭弘的步兵追上后,他们就算进了山也逃不了很远。但像现在这样,等追兵到了近前他们体力也还保持得很好,而天已经快黑了,脱险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韩世子的那个侍卫官很有本事,也很冷静,箭术更是蛮不错的。”谭弘不认为个年轻的宗室子弟会如此沉着冷静,所以把功劳都归到了赵天霸头上,他心里甚至有了爱才之心:“若是他肯投降,我也不用把他交上去,可以让他在我营里先做个小校看看。”
在谭弘看来,当务之急是把韩世子逼进山中,在山里隐匿逃窜消耗体力很大,而且行动迟缓,谭弘已经下令士兵携带棉衣和松脂,只要韩世子进山,哪怕是夜里,只要派遣部分士兵跟踪搜索,部分士兵沿岸前行展开拉网,定能够不让这些人逃出生天。
眼下谭弘最担心的是,韩世子在太阳下山前留下批人断后死战,利用狭窄的地形拖延会儿时间,自己则趁机窜入山中。如果不知道他准确的入山地点,那么夜里找起来就要费劲得多,因此谭弘下令前军加速追击,尽快赶上韩世子行。
“活捉韩王世子,全军加酒加肉!捉获韩世子者,赏银五百两!”在传令兵声嘶力竭的鼓动声中,谭弘的军队士气大振,那些对追踪有心得的士兵个个都摩拳擦掌,打算去博取那五百两银子的赏格。几个猎户出身的家伙更是跃跃欲试,觉得凭借自己追踪猎物的本事,跟踪几个大活人的踪迹完全不在话下。
看到有步兵的身影出现在身后,邓名和赵天霸等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如果赵天霸射倒个骑兵,受伤的马匹能够阻挡追兵很久,但是射倒个步兵则完全没有什么效果。没有时间停下来射箭形成对追兵的威慑,那就只有加快脚步尽可能地拉开距离。
“幸好江边的路这么窄,不然我们早被追上了。”看着身后的追兵,赵天霸庆幸地对邓名说道,此时他们仍在走路而不是跑步,但身后追兵拉近距离的速度并不快。
对此邓名不太理解而且充满好奇心,赵天霸边走边简单解释道:“若是在平地,敌兵从后面追来,体力好速度快的很快就靠近前来,迫使我们也要跑起来;但现在只有条道路,前面的挡着后面的,就算后面有体力好的,也被挡住抄不上来。殿下请看,他们的骑兵现在都被自己人挡在后面了。这样人挤着人,最是消耗体力不过,照目前这个样子,三四里内他们还是追不上来。”
赵天霸不慌不忙地给邓名普及军事知识的时候,谭弘却是越来越焦急,日头分秒地偏西,而前头部队此时还没能追上韩世子。千六百名士兵全副武装地追击了好几里路,部队在这条路上拉成了字长蛇阵,还把这条路挤得满满的。心中焦急的谭弘不停地催问着前线情况,他手下的骑兵无法从满是步兵的岸边通过,就纷纷驱赶坐骑下水,踏着近岸的江水往复传递着消息,在水里没有跑上几个来回,这些骑士的坐骑也都疲惫不堪。
谭弘看着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下山的太阳,离开身边的步兵纵队,带着卫士们和刚才的传令兵样驱马进入岸边的浅水中,超过走在岸边路上的纵队,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纵队前头,亲眼观察前面的动静。
“轻装前进!”看到先头部队距离韩世子只有里多点的距离了,谭弘立刻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前面士兵顶盔贯甲地追赶了快十里路了,谭弘看到他们个个气喘吁吁的在泥泞的路上脚深脚浅地走着,显然体力也快耗尽了,而前面的韩世子伙儿似乎还有余力。似乎那个韩世子本人显得最为疲惫,被身边几个卫士拽着胳膊拖着向前跑。谭弘决定立刻把这些人逼进山里,不让已经近在咫尺的功劳有任何闪失:“把韩王世子逼进山里,你们这队每人赏银二两。”
在二两银子重赏之下,这些士兵也不在乎危险了,他们闻令就三下五除二地褪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