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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59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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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对邓名说道:“提督,把这两张图赐给末将吧。”世界地图对郑成功来这种满怀航海梦想的人来说,就像是物理定律之于牛顿爱因斯坦,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力。
“好多地方画的不对。”邓名连忙说道:“太多地方我都记不清了。”
“没关系。”郑成功觉得这简直太正常了,他先后派去几批侦察船队考察台湾的地理,画出来的地形图也有很大的不同,这个时候要绘制地图尤其是海岸线是件难度很高的工作。郑成功边把两张图抓在手里,边飞快地扫了张煌言和李来亨眼,警惕之色闪而过——他很满意地发现这两人流露出和他抢夺宝物的意思。
但邓名却想拿出去:“若是郑郡王喜欢,我回头再画张便是,这张确实有不少疏漏。”
郑成功心里顿时又燃起股希望:“提督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原图?现在原图何在?”
邓名开始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件很出格的事,连忙摆手道:“很久以前见过的,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郑成功轻叹了声,他心里很清楚这图必然是皇家最机密的资料,多半是大明还如日中天的时候,不惜成本花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制造出来的。这张图能够传到唐王手中,并让少唐王有机会见到已经非常幸运,现在多半已经在乱世中遗落。
世界地图的事情告段落,随后邓名告诉郑成功,他和李来亨张煌言已经商议妥当,明晚就要撤退:“要是郑郡王再晚回来几天,说不定我们就走了,真是万幸啊。郑郡王正好与张尚书同行,起离开长江出海。”
有了郑成功的船,张煌言返回舟山也能快上许多,而且也会安全许多。
听说邓名打算把郎廷佐放回去,郑成功心里有些不愿,但他听邓名讲完事情经过后,也立刻明白了邓名的用意:“提督这计是跟洪承畴那贼学的吧?”
“正是。”正如洪承畴当年严令清军撤离辰州样,邓名也打算通过解除对南京军事压力来促成清军的内讧。
“如果不放郎廷佐回去,蒋国柱管效忠他们就有可能把罪责推给郎廷佐;如果放他回去但不退兵,郎廷佐也可能安抚住人心,最后虏廷下旨把蒋国柱管效忠抓起来”郑成功想了会儿,也明白无论最后是哪派倒霉,只要是通过清廷和平解决的,那么对满清来说都没有多大的损失;只有让他们发生内讧,才能让清廷付出更大的代价,无论是流血冲突造成的伤亡,还是善后需要付出的政治成本:“既然如此,我没有异议,只是不要告诉余新他们郎廷佐就在营中,免得他们坏了提督的大事。”
除了这些以外,邓名还希望郑成功能够给张煌言的浙军更多的支持,除了钱粮以外,还有训练和移民问题——把逃到舟山的难民转移到台湾,不仅能够减轻浙军的后勤压力,也能加快开拓台湾的实力。郑成功表示这都没有问题,他计划明年向台湾进军,同时尽力帮助舟山的浙军,让他们能够保持在沿海清军的压力。
这些事情又谈了很久,李来亨再次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好不容易等到另外三个人告段落后,感到闲的有些无聊的李来亨看着面前的方桌子,突然提议道:“正事说完了,提督郑郡王张尚书,我们来玩两圈如何?”
川人都好麻将,李来亨也颇受影响。
除了爱好这个原因外,李来亨也暗暗憋着要和郑成功张煌言算账,此次郑成功张煌言出兵东南,檄文开头第句就是“自李贼倡乱”对此李来亨非常不满,但现在大家是友非敌,向视牌场如战场的李来亨也只能利用这个讨还公道。
郑成功还没来得及说话,邓名就摇头反对:“说了这么半天,肚子都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那吃完饭后,我们来玩两圈吧。”李来亨依旧不肯放弃。
“延平郡王才刚到,晚上就要离去”邓名还是觉得不妥。
可郑成功今天心情大好,就笑着答应下来:“好,难得临国公有兴致,先吃饭,吃完了定要好好玩上几圈。”
“果然是个赌鬼,”见郑成功这么痛快,李来亨心中的戒备更重:“会儿可不能大意,别公道没讨回来,反倒给他送钱了。”
邓名不会喝酒,所以也不懂得酒的好坏,但张煌言是东南名士,为人又豪爽,对酒很有研究,到了南京城下后,立刻就从缴获中挑出了好几坛佳酿。和众将起在大营坐下后,张煌言就像郑成功笑道:“我有青州从事,郑郡王起来鉴赏下吧。”
“若是杯倒也无妨,只是张尚书的品味从来不敢恭维,说是青州从事,只怕是平原督邮。”郑成功大笑着答道。
张煌言也不和郑成功争辩,就让卫士取了坛酒来,打开封口后酒香四溢,营中众将闻到无不垂涎,就是邓名这样不好饮酒的人,也觉得香气沁人肺脾,好像仅闻下就已经有了醉意。
“如何?”张煌言得意地望着郑成功。
“张尚书果然会挑酒。”郑成功心里暗暗佩服,嘴上却道:“还要尝过才知。”
因为还在南京城下,酒热过后在座的每个人都只分了杯,郑成功端起酒杯在放在鼻前闻了会儿,才慢慢饮入口中。喝完后看了看空空如野的酒杯,意犹未尽地赞道:“果然是青州从事。”
自从刚才这两人开始对话,邓名就听得糊里糊涂,酒的香气闻上去也是黄酒,听郑成功这么说后就更加迷糊:“这不是黄酒吗?难道是山东酒?”
张煌言和郑成功闻言愕然,就连李来亨也是满脸尴尬,虽然后者不知道这个词的出处,但他多次在酒家门口见到“青州从事”这是个大字,知道是美酒的代称。
但邓名不好酒所以从来不曾注意过,见郑成功和张煌言愣了片刻后开始环顾左右而言他,邓名就又问了遍。
“这个,”营内的气氛下子变得非常尴尬,郑成功经不住邓名再三提问,只好吞吞吐吐答道:“确实是黄酒。”
“那为何叫青州从事?”
“唉。”郑成功哀叹声,满清入关前,他是国子监的学生,和张煌言样都属于士人阶层,而上流社会的语言和底层当然有所不同。就好比同样是送礼,百姓可能会说:“真真上好的猪肉头,赶快收起来吧。”而士人则要说“点心意,还请笑纳。”
上好的酒,香气能及于脐,脐与齐谐音,齐是青州治下,所以美酒就叫青州从事;而差些的酒香味不足,在膈就散了,膈同鬲音,鬲是平原治所,因此叫平原督邮。
郑成功和张煌言都认为邓名是宗室,身为顶层贵族却听不懂上流社会的文雅交谈,这实在有份。本来二人还想邓名遮掩,但经不住他刨根问底,郑成功只好实话实说,同时在心里暗叹少主这回算是丢人出丑了。
不过邓名倒没这种感觉,反倒笑着说:“果然有趣。”
这顿饭郑成功吃的并不愉快,还有些怨张煌言为何定要拿酒出来:“少主以前的日子过得很苦吗?难道是为了隐姓埋名,所以从来不曾与士人来往过?”
吃完饭后,李来亨又就话重提,拉着邓名郑成功和张煌言打麻将,邓名觉得这也是让众人联络感情的好机会。四个人都拿出些明晃晃的银元宝,放在桌边,而他们身后则是众多的卫士军官,他们的角色类似后世的啦啦队,准备给各自的顶头上司呐喊助威。这次四人在桌边的顺序,按照逆时针是邓名郑成功张煌言和李来亨。
“用什么地方的规矩呢?”李来亨凝神静气,目光炯炯地看着对面的郑成功。
“嗯”郑成功没有多想,就提出用江浙带的规矩,张煌言自然赞同,邓名也不反对,简要说了下规则后,郑成功抓起骰子就撒了下去,牌局就此开始。
李来亨却是心中紧:“郑成功果然好手段,我本想欲擒故纵,以为他会谦让番,最后用四川的规矩,却被他先下手为强了。”
对邓名来说,这既然是联络感情的好机会,就玩牌为辅,闲聊为主,很快就又说起了台湾吕宋的事情。张煌言对此事也相当关心,不时插嘴说话,只有李来亨全神贯注,细心揣摩着郑成功和张煌言手中的牌型。
很快郑成功和张煌言就都被李来亨掀了庄,手里捏住骰子的时候,李来亨心中得意:“郑成功张煌言也不过如此嘛。嗯,他们都分心了,今天是我的天时啊。”
视牌场为战场的李来亨连战连胜,口气连了五把庄,眼看三个人眼前的银子就堆到李来亨面前去了。
闯营的军官兴高采烈地连连叫好,郑成功背后的人脸色却是越来越差。
“台湾的树木适不适合造船,现在还不好说,总要等”郑成功拾起牌,心不在焉地在手中摸着,口中继续和邓名说话。
咚咚咚,对面的李来亨开始不耐烦地敲桌面。
郑成功听到声响,急忙把手中的牌扔了出去,看到翻开的牌面后,他背后的余新满脸懊丧地哎呦了声。听到这声后,郑成功也扫了眼,笑道:“嗯,打错了。”
“郑郡王点了。”随着李来亨把牌推,他背后又响起阵欢呼。
“若是海贸如此丰厚,我能不能也派儿郎去试试看呢?”轮到张煌言打牌的时候,他正在向郑成功请教航路的问题。
“张尚书,你点了。”
“再去取百两银子来。”郑成功和张煌言先后吩咐道。
“不能打这张!”已经连着取过两回银子了,眼看郑成功面前筹码又所剩无几,余新忍不住开始支嘴,看到对方啦啦队的嚣张气焰还有闯营投过来的轻蔑眼神,闽军这边的人肺都快气炸了。
“观棋不语,观棋不语。”坐在银山后的李来亨马上发话。
很快,这把又结束了,看到李来亨的魔爪又次伸过来时,敢怒不敢言的余新瞪着虎帅,在心中大骂道:“临国公你好歹也是方统帅,怎么这么喜欢趁人之危呢?”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三家全输,李来亨独赢,在闯营将士的欢呼声中,虎帅得意洋洋地卷走了全部的元宝。
邓名看看帐外的天色,已经是下午了,快到该拔营返回的时候了。
第11节事变
明军大部分已经做好了转移的准备,邓名根本不打算再返回南京城下,因为他估计无论谁得胜,都不会再与自己交易。而且从扬州来的消息说,达素率领的先遣部队已经渡过淮河,估计很快就能抵达长江北岸。现在明军在南京附近已经停留了太长的时间,估计除了这批援军外,山东等地也会有绿营陆续赶来,再多停留风险就太大了。
分别在即,郑成功看了看穆潭,就对邓名说道“穆千总跟随我多年,智勇双全,若是提督不弃,就让他留在左右效力吧。”
对于这样的好意,邓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这时张煌言也领着任堂前来,同样要把这个年轻人留在邓名身边:“我见提督身边没有得力的幕僚,他是江西士人,骑射也都不错,不会拖累提督的。”
邓名见过任堂的表现,知道他虽然是个书生,但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是有些奇怪:“任兄不是急着要回浙江么?”
“我在舟山没有家人,之前想回去为张尚书效力。”任堂很痛快地答道:“现在提督给了浙军这么多武装,还有大量的军饷,暂时也同不到我了。倒是提督将来想进兵江西的话,我倒是能尽些绵薄之力。”
邓名估计自己短期内不会进攻江西,顶多是返回路途中经过九江附近。不过他也清楚这和郑成功把穆潭留下样,张煌言也是希望在自己身边有个他的熟人,必要时可以帮浙兵说上几句话,或是方便沟通。因为邓名就把穆潭和任堂都收入自己的卫队,这样的他亲卫的总人数就达到了空前的二十人。
在南京城附近的三仗,其中有两场都是浙军取胜的,剩下的场也是和闯营并肩作战而不是充当二线的辅助部队,因此邓名把大部分缴获都交给了张煌言的浙军。郎廷佐更是浙军擒获的,从梁化凤那里的得到的五十万两赎金邓名也尽数给了张煌言,剩下的五十万两,邓名让郑成功和李来亨各拿走二十万,他本人留下了十万——现在邓名的卫队虽然不大,但是他花钱的地方也不少。
这些辎重已经被明军搬上了从附近收集来的船只上,太阳落山后,郑成功和张煌言就率军出发,举起火把浩浩荡荡地向东而去。天色掩盖了明军的数量和旗帜,让城内的清军无法看清明军的行动细节。
张煌言和郑成功离去后,邓名和李来亨也没有多呆,他最后见了郎廷佐面,嘱咐道:“郎总督莫要忘记了,三日后我还要回来拿百万两白银,若是郎总督赖账,莫怪我把郎总督与我的协议大白于天下。”
梁化凤直密切地注意着城外的动静,他派十个得力部下前去明军营中,与郎廷佐呆在起,让他们等明军离开就立刻保护郎廷佐隐藏起来。这两天来,梁化凤还直与蒋国柱虚与委蛇,反复保证会替他当个中间人,消除蒋国柱与郎廷佐之间的怨恨。直等到子夜,终于有个部下前来报信,告诉梁化凤明军已经撤退,临走时把他们和郎廷佐都用绳子捆了起来,然后在地上扔了把刀。
这几个清兵用刀子隔断绳索后,立刻按照梁化凤吩咐的那样,带着郎廷佐藏到了附近的户民居里,其他九个人现在还在郎廷佐身边,这个人抹黑返回南京报告。
“好,大功告成。”梁化凤虽然直和蒋国柱通信,但生怕对方是故意麻痹自己,真实目的是出城偷袭郎廷佐,因此他直仔细观察蒋国柱和管效忠的动静。不过看起来蒋国柱还算老实,而管效忠不只是在犯什么傻,直到现在梁化凤也没有看到对方派兵出城:“他们来不及了,全军出城,随我去保护郎总督。”
除了留下支部队防守个城门外,梁化凤倾巢而出,临走前还派人去通知蒋国柱,让他立刻带兵去把管效忠抓起来,胜劵在握的梁化凤趾高气扬地对蒋国柱派来的手下说道:“告诉蒋巡抚,到底能不能让郎总督消气,就看他今晚的表现了。”
很快梁化凤就在那个回来报信的心腹的带领下,赶到了郎廷佐的藏身处,见到被手下拥出来的郎廷佐后,梁化凤飞身下马,冲过去激动地大喊道:“总督大人受惊了,末将救援来迟,死罪啊。”
郎廷佐盯着梁化凤看了几眼,又望向梁化凤背后的大批举着火把的士兵,终于长出了口气,知道自己总算脱险了。
这些日子来,郎廷佐受尽了煎熬,总担心邓名毁约把自己交给蒋国柱和管效忠,导致自己不能替朝廷除去这两个臣。想到放走的那么多闽军,还有不得不交给邓名的五十万两白银,郎廷佐只感到胸中恶气翻涌,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也没有人能阻止他报仇雪恨了。
“返回江宁。”郎廷佐大喝声:“跟本督去捉拿蒋国柱管效忠二贼。”
“遵命!”梁化凤急忙把自己的坐骑让给郎廷佐,亲手扶着老总督攀上马背,然后也跳上匹马,紧随在郎廷佐身边。
边向南京赶回去,梁化凤边把自己与蒋国柱的密探内容报告给郎廷佐,最后还嘲笑道:“这贼说不定已经同管效忠火并起来了,我们回去正好把他们网打尽。”
“哼,这贼居然还想活命,真实痴心妄想。”郎廷佐恨恨地骂道:“蒋国柱也就算了,汉人本来都靠不住,那管贼还是个旗人,居然也忘记了朝廷的恩典。”
“总督大人说的对,旗人本该是朝廷的中流砥柱,管贼当真该死。”梁化凤在边上符合着,在心里琢磨着:“上次我和郑成功血战保住了南京,皇上给了我江南提督的官职;这次我又在邓名面前保住了南京,皇上是不是也该给我抬旗了?让我也成为旗人呢?”
梁化凤越想越觉得自己机会很大,他偷偷看了眼身前的郎廷佐,想道:“这次总督大人要想让朝廷不责怪,肯定要说是我突入敌营,把他抢回来的,虽然这又是桩大功,但毕竟也是欺君。总督大人应该明白,我本来是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的。还有,不值这桩,我为了救他回来,还释放了郑成功的人,运出了藩库的银子,这些都是在冒险。如果今天没有顺利救出郎总督,而是被蒋国柱他们占了上风,这些可都是罪过啊。总督大人肯定会好好报答我的,他也是旗人,我想抬旗的事自己当然不好和皇上说,但可以让总督大人帮着说声。”
梁化凤美滋滋地想着自己光辉的未来时,只听郎廷佐又骂道:“这两个贼人,为了取悦邓贼,居然还释放了这么多海逆,刚才听邓名说,他们也出了五十万两银子要买本总督的人头,这些我都要好好奏报朝廷,不把他们千刀万剐,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身旁的梁化凤闻言大惊,连忙劝阻道:“总督大人不可,这些事我们也有份,要是说出去朝廷严查,势必牵连我们,而且也不能把他们交给朝廷啊!他们两人狗急跳墙,定会拼命地咬我们的。”
梁化凤的计划就是杀人灭口,今晚就把管效忠和蒋国柱都杀了,然后给他们扣个私通邓名,打算把南京献给明军的罪名。可听郎廷佐的意思,竟然是要把这两个人交给朝廷,可若是由北京进行的审问话,蒋国柱他们肯定会把郎廷佐和梁化凤也起拖下水。
“岂能不说,那不是欺君么?”郎廷佐厉声反驳道:“再说若不把这二人的罪行大白天下,天下说不定会有些糊涂的官员,误以为朝廷赏罚不公,苛待功臣。”
“这,这”梁化凤心中急,急忙赶前两步,拉住了郎廷佐的缰绳:“总督大人三思啊,他们纵放海逆,固然是为了祸害朝廷而不是真心想换旗人回来,但我们也做了同样的事,朝廷说不定也会觉得我们也是出于和邓贼交易的目的这么干的。”
释放闽军战俘事可大可小,如果清廷认为这是救旗人心切,不得已而为之的话,梁化凤就很容易被原谅。但如果清廷察觉到梁化凤的目的是为了和蒋国柱他们勾心斗角,那多半就会是另外个态度。在梁化凤已经准备好的请罪奏章上,他就是用前面的理由为自己开脱的,还特意加上了笔:说正是利用与明军交易的机会,才趁机查清了郎廷佐的关押位置,然后趁夜出城袭杀,不但救回了两江总督,还斩杀明军数万,迫使邓名退兵五十里。
固然郎廷佐说的有理,如果管效忠和蒋国柱死的不明不白,地方上的官员可能会有其他的猜测:比如猜顺治还是因为他们二人害死了大批旗人而不肯饶恕他们,但又不好明着责怪,就随便找个借口杀了事。考虑到之前顺治确实罢免过二人,不少官员还真可能出现类似的怀疑。如果真发生这样的情况,当然对清廷的统治不利,容易让地方上的官吏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但梁化凤首先关心的当然是自己的安全,他冒这么大风险,是为了升官发财的,可不是为了给管效忠蒋国柱还有郎廷佐陪葬。
“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和邓贼交易才释放海逆的啊。”郎廷佐答道:“但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揭穿管效忠和蒋国柱这两个贼子的真面目,为了让朝廷不受他们的蒙蔽,皇上圣明,定能够体察我们的苦衷的。”
梁化凤目瞪口呆,片刻后问道:“那总督大人平安回来事,又该怎么和朝廷说呢?”
“自然是实话实说。”郎廷佐早都已经想好了,抬手向着北京的方向遥遥拜:“为了不让贼人得逞,不让圣上被两贼蒙蔽,本官不得不让臣节受损,违心地和邓贼做了些交易。”
此时梁化凤已经是汗流浃背,如果据实报上去,固然天下的官员都能明白管效忠和蒋国柱罪有应得,朝廷赏罚得当,但郎廷佐估计也会受到责罚,多半还不会很轻。
“这些事可都是我做的,是我放的俘虏,也是我劫的藩银。”梁化凤想到这些顿时就呆住了,他又看了郎廷佐眼,心中团疑云升起:“难道郎廷佐打算把这些事情都推给我吗?这样朝廷不会有受损的危险,他也能脱去大部分的罪名,皇上心里还会觉得他郎廷佐是个忠臣吧?无论如何都不会欺君,对了,他还是旗人,我可不是啊”
郎廷佐察言观色,猜到了梁化凤的前面的那部分想法,立刻就真心实意地宽慰道:“梁提督放心,无论是释放俘虏,还是送银子给邓贼,都是本总督的命令,梁提督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总督大人言重了,末将不敢当,末将并无怨言。”梁化凤急忙辩解道,但他心念急转,忧虑却是更重:“郎廷佐说得好听,说我是奉命行事,但是当时他身在明军营中,如何还能下命令给我?朝廷肯定会认为我是自行其事。而且现在他说的好,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如何编排我,他是总督,又是旗人,朝廷肯定信他不信我。”
郎廷佐以为梁化凤安心了,就继续策马向前,不知对方越想越是害怕。
“就算郎廷佐说的是真话,皇上也不会对我有好印象,会认为我既胆怯不敢与邓名交战,更满肚子的鬼主意,贪图功劳名声要是给皇上留下个我是小人的印象,别说抬旗了,就是这江南总督能不能坐稳都成问题。”翻来覆去地想了会儿后,梁化凤又偷看了郎廷佐眼:“这厮,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出这么大的力?你不思好好报答我,反倒为了你自己的前途为了表忠心就把切都吐出去,害得我前程尽毁!真实恩将仇报!”
“总督大人。”梁化凤又向赶前步,第二次拉住了郎廷佐的马缰:“城内不知道到底如何了,总督大人肩负重任,万万不能轻涉险地,先由末将进城去打探番吧。”
郎廷佐还在犹豫,梁化凤却不容置疑地说道:“若是总督大人有个万,谁还能去向朝廷揭露管效忠和蒋国柱的真面目呢?还请总督大人呆在这里原地不动,末将先进城去擒拿两个贼人,万末将出事,总督大人也可以直奔苏州。”
说服了郎廷佐后,梁化凤就让队心腹留下保护两江总督,自己带着亲卫率先返回南京,分手前梁化凤向心腹交代道,无论出了什么事,没有他的命令都不可以带郎廷佐进城。
两江总督府,刚才那个使者回来报告过梁化凤的要求后,蒋国柱就直愁眉不展,他虽然有些手下,但对管效忠的兵力毫无优势,甚至还要处于下风。梁化凤让蒋国柱去攻打管效忠,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但管效忠仍是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蒋国柱虽然感觉梁化凤不可靠,但也没有拼命的本钱。
如果郎廷佐在梁化凤的护送下返回总督衙门,蒋国柱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抵抗:如果管效忠真的坐视的话,蒋国柱坚持不了多久,而且总督衙门的士兵在看到郎廷佐后说不定还会有人倒戈;但如果不抵抗,那就是任人宰割。
从那个使者返回到现在,蒋国柱直在长吁短叹,怎么也找不到转危为安的好办法,唯的指望就是梁化凤真的守信,帮他取得郎廷佐的宽恕。
“可郎廷佐知道我想杀他,如果我不出力,也没有利用价值,他怎么肯放过我?管效忠现在已经束手待毙,多半郎廷佐回来后招呼他就去投降了,郎廷佐根本用不到我了。”蒋国柱在总督衙门里不停地转着圈子,直到听到外面的突然传来阵喧哗声,接着就有人来报告衙门前来了大队士兵。
“终于来了吗?郎廷佐回城了?”蒋国柱感到两腿发软,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最后蒋国柱还是鼓起勇气,命令士兵不许放人进来。
不过随后并未如蒋国柱预料般的那样发生冲突,很快又有个部下来报,说是江南提督梁化凤带着几个亲兵,脱离了他身后的大部队赶到衙门前,要求进来和蒋国柱面谈。
“快请。”蒋国柱先是愣,然后忙不迭地说道,同时自己也赶出门外迎接。
正如士兵们说的那样,梁化凤带着不到十个士兵快步走入衙门,蒋国柱见状心里宽,对方的姿态又给了他线希望——梁化凤的行动表现出了很大的善意。
“可是两江总督要梁将军来的?”蒋国柱满怀希望地问道。
“进去再说。”梁化凤步履匆匆地走进后面的件偏厢,把其他人都支开后,梁化凤直截了当地问道:“管效忠到底怎么了?巡抚大人为何这两天来支派人来和我联络?”
见蒋国柱有些迟疑,梁化凤着急地叫道:“如果巡抚大人还想活,最好就与我坦承相见,实不相瞒,邓名已经把郎廷佐放了,现在就在城外,郎廷佐发誓要把巡抚大人和管效忠千刀万剐。”
蒋国柱此时感觉形势扑朔迷离,不过从梁化凤的口气来看,对方似乎也对郎廷佐突然产生了很大的不满。情况紧急,蒋国柱顾不得再玩虚虚实实的那套,用最快的速度把管效忠这两天的精神状况,还有他说的那些话都讲给了梁化凤听。
“管效忠是幡然悔悟,要为朝廷尽忠了吗?”梁化凤冷笑了声。
“正是。”蒋国柱本来不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起码不会主动充当管效忠改悔的证人——就算被管效忠害死了,也不能让他有机会减轻罪责。但刚才听到梁化凤的言语后,蒋国柱决心赌上把,把实情告诉对方——反正如果梁化凤不能给蒋国柱个好答案的话,蒋国柱完全有能力让他出不了两江总督衙门。
“这两个旗人,他们是要害死我们啊。”梁化凤也不耽搁,把刚才郎廷佐与他的对话字不落地倒给了蒋国柱。
“果然是旗人。”说完后梁化凤又是声冷笑:“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八旗可靠,哪怕是汉军旗的。他们都是皇上的奴才,为了主子命都可以不要。”
蒋国柱沉吟了片刻,消化了梁化凤带给他的消息,缓缓点了点头:“以梁提督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两个都不能活,我对付郎廷佐,巡抚大人对付管效忠,怎么样?”梁化凤想了下,补充道:“如果巡抚大人看得没错,那会儿就用郎廷佐的名义召管效忠来,他多半都不会反抗吧?”
“不行!”蒋国柱断然否决了梁化凤的提议,摇头道:“他是会来,但今晚必须要死人,死很多的人。”
“哦?”梁化凤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是要叛变,献城给邓名,所以不会束手就擒的,定会负隅顽抗。”蒋国柱说道:“郎廷佐好办,他身边没有人,但管效忠府中的奴仆手下,谁敢说都无所知?他们个都不能留。”
“嗯,巡抚大人说的对。”梁化凤更不犹豫,唤来个心腹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这个心腹马上领命带兵出城。
“好了,郎廷佐不用担心了,”梁化凤衣甲,对蒋国柱说道:“我们立刻去攻打管府。”
数日后,北京接到令人震惊的消息,贪生怕死的郎廷佐在被俘后向邓名投降,然后串联对皇上心存怨望的管效忠——这两个旗人竟然打算献城给明军,利用交换俘虏进行联络。
管效忠的的异常举动被警惕的蒋国柱发现,梁化凤也抓住了几个明军细作问清了实情,两人将计就计,在明军来偷城门时伏击了邓名,将带路的大叛徒郎廷佐当场格杀。管效忠知道事败,在府邸中负隅顽抗,但也被梁化凤和蒋国柱统兵攻破,管效忠和叛军都被诛杀。
在报告朝廷事变经过的同时,蒋国柱还发急件给达素,让他全速赶往南京。
当南京的战事终于告段落后,顺治也总算放心下来,大喜之下,除了表彰蒋国柱外,更考虑给两次力挽狂澜的大功臣梁化凤抬旗,并命令梁化凤立刻画像呈进北京,以供顺治御览。此皆后话,暂不细表。
第12节军旗
从前去昆明开始,邓名就每日都记日记,在其中详细记录自己掌握的信息因此作出的判断和决定。由于其中完全是军事问题而没有其他的内容,邓名就把这本日记成为军事日记,每次写完军事日记后,邓名就会把内容读给卫士们听。在邓名的影响下,李星汉等几个人在学会写字后,也尝试写起他们的军事日记来。
“永历十四年九月二十二日,郑成功张煌言的部队已经与我们分手,我认为他们将无惊无险地返回舟山我和李来亨会尽快远离南京而去,我认为几日内南京方面就会决出胜负,胜利者不可能再与我达成任何交易为了保证南京的清军在日记中,邓名向使用清军而不是鞑子这样的称呼发生激烈火并,我在离开前告诉他们我会于五日后返回,向他们索要百万两白银。提出这个建议是出于如下考虑:如果清军知道我已经退兵并且不会复还,他们就可能不急于发动内讧,最后很可能不靠武力就决出了胜负,这对清廷来说是损失最小的解决办法;而如果他们认为我五天后还会返回,就可能会想尽快解决内忧,抢在我返回前武力解决对手,这种武力解决方式对清廷的伤害更大我认为郎廷佐和梁化凤取胜的可能性更大,十有这两人会是最后的胜利者郎廷佐有过被俘的经历,梁化凤骤登高位,他们对张煌言的近期可能没有什么威胁。”
离开南京的转天,邓名把刚写完的军事日记读给部下们听:“你们觉得如何?”
大家和邓名的看法都差不多,大部分人都认为郎廷佐和梁化凤的胜率更高,有些人本来还拿不定主意,听了邓名的理由后也都认定郎廷佐会取胜。
“唉,看来我还是应该先让你们说,然后晚点再念。”邓名笑着合上了日记本,现在每天扎营后,邓名继续锻炼卫队的读写能力,不过任堂显然不需要这种训练,他认识的字恐怕比邓名还多。
因此邓名就打算提前开始计划中的第二步,开始进行军官扫盲活动——本来邓名打算在建立根据地后有了直属部队再开始给军官们扫盲,不过现在反正也有多余的时间,而且卫士们经过大半年的训练后,平均已经认识了几百个常用字,让他们去进行些教学工作也有助于他们巩固知识。
任堂对邓名记日记的方法很感兴趣,不过对扫盲计划感到有些犹豫,因为似乎大明立国几百年来,都没有在军中进行过这样大规模的读写训练工作。既然从未有过这样的训练内容,任堂就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隐忧,导致前人放弃了这样的工作。
“以往没有教军官们认字是没有必要,”听到任堂的担忧后,邓名马上自行发挥,解释道:“以往完全可以靠雇佣幕僚来解决这个问题,但现在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士人,他们大多投奔鞑子去了,所以我们的军官不但要会打仗,而且要自己认字;还有,以往军队在地方官的掌握中,如果朝廷下达了什么命令,地方官能看懂理解就可以,但现在我们也没有这么多地方官,认字的人都参加鞑子的科举去了,我们各地的军政工作全部要由千总把总来承担。因此他们不但要会打仗,还要读书认字,以后我想安排他们学习算数,至少能够算清军队大致需要的辎重,搬运辎重需要的车辆船只。”
邓名的解释任堂并不是十分满意,感觉对方似乎有点想当然:以前大明能够靠科举从全国招募人才的时候,也并不是完全不需要军官从事些军队政务工作,不过大明仍从未鼓励过军官学习文化知识。不过任堂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对邓名的设想,毕竟对方提出的各种需求都是摆在眼前的。
说服了任堂后,邓名又和李来亨商议此事,李来亨同样不反对让军官认字,但是他担心这种文化训练会挤占军事训练的时间,同时还担心教育资源问题。邓名指出时间上完全没有问题,般说由于肉类不足,明军无法做到每日训练;即使每天都能吃粮食吃饱,明军的训练强度也会维持在三日次左右。邓名指出文化学习完全可以安排在不进行操练的日子里进行,比如现在明军处于行军状态,那就可以在每天扎营后组织军官学习班;至于李来亨担忧的师资问题,邓名现在可以免费提供批卫士暂时充当老师,他们每天先跟邓名学,然后人带几个闯营军官。
李来亨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就算邓名的手下每个人带十个学生,也可以帮助二百个闯营军官认字,就算没法阅读复杂的邸报,能够看懂简单的手令也好啊。不过邓名并没有能够帮李来亨训练二百个军官,他们到达安庆后,任堂就提出也要帮助浙军军官认字,邓名的卫队因此被分为两半,分别去训练闯营和浙军的军官。
任堂当然去为浙军服务,他本来感觉个人带十个学生太多了,向邓名指出私塾教授正常情况下只会带五个以内的学生,如果人数太多教学质量就会迅速下降。不过邓名迅速打消了任堂的疑虑:“我们不是培养童生秀才,而是教军官认识最简单的手令。教那么多没有必要,现在他们就是熟读四书五经也没有地方科举,除非去参加鞑子那面的。”
任堂承认邓名说的很对,李星汉等人也都没人带好几个学生,而如果按照私塾的标准,这几个家伙显然属于尚未完成开蒙工作的。本着能者多劳的原则,任堂口气就带了个拥有二十多名浙军军官的大班,每天扎营后就教授他们认字。
之前在安庆城头撺掇安庆知府告胡老小状的浙军小将于佑明就在任堂的班上,于佑明虽然年轻,但却自称是将门之后,所以大家平日都喊他于小将军。于佑明和任堂的岁数差不多,两个人很快就混熟了,还谈到了各自的先人。
“先父讳世忠,”于佑明说他的父亲是江北军官,世袭的武人,在清兵前与左良玉部交战,失利后退向湖广,在隆武年病逝:“先父爱兵如子,深得军心。左贼逆袭南都的时候,先父寡不敌众,被左贼击退;但败而不乱,退到湖南后将士个不少,沿途秋毫无犯,百姓无不欢欣。”
“果然是大将之风啊。”任堂啧啧赞叹道,于佑明父亲的英年早逝也让他叹息不已,这样深得军心又爱护百姓的将领寿命要是能稍微长些就好了,也能对明朝作出更大的贡献。
于佑明说完后,任堂也讲起他的父亲:“先考讳伯统,崇祯十五年任河南归德府同知,上任后未久闯贼来犯。先考熟读兵书颇通兵事,可惜知府刚愎,不听先考良言,坚守府城不到个月就为贼人所破,先考虽然逃出但也因此被罢免。可惜啊,要是先考当时是归德知府,定能让闯贼铩羽而归,至少坚守个年两载不是问题。”
笔者按,这两段是送给《虎狼》读者的个彩蛋。
明军路西行,途径九江的时候明军全神戒备,以防江西清军出来马蚤扰。
这时邓名已经得知南京争斗的结果,还听说梁化凤正在吹嘘,声称他把明军击退了——现在南京清军也已经确认明军正远离南京而不会返回,蒋国柱和梁化凤就把这些都归功于他们自己:声称他们给予邓名的前锋以沉重打击,让明军清楚地认识到,既然南京有蒋国柱和梁化凤把守,那就绝不是他们能够夺取的,所以不得不抱憾退兵。
对于南京清军的自吹自擂,邓名并没有反驳的打算。
实际上梁化凤的吹嘘也相当的有节制,给附近各省的通报中只说破坏了邓名的计谋,斩杀了投敌叛国的郎廷佐,最多说声挫败了邓名先锋大将的进攻,但绝口不提击败了邓名本人。
这样有节制的宣传极其罕见,而既然对方如此谨慎,那邓名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反驳——如果明军前锋都没有遭到任何挫败,那为什么明军要退兵呢?而且既然南京保卫战的“胜利者”蒋国柱和梁化凤的宣传这么有节制,大部分清朝官吏也都明白他们实际取得的战果肯定更加有限,多半除了杀了郎廷佐就再没有任何战绩。至于郎廷佐嘛,很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