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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2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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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快喷出火来了。而周开荒的脸上则带着种想笑但不好意思笑出来的幸灾乐祸之色。
越过雪山后,邓名知道再向前就是泸沽,距离建昌已经不远,就让越西关的向导返回驻地。邓名从怀里掏出小块银子和口袋盐,递给他做报酬:“辛苦你了。”
“谢谢邓先生。”那个向导随手把银子揣进了怀里,拿到盐袋子后,忍不住轻轻掂了掂袋子的分量,他脸上露出丝惊喜之色,连忙把袋子收了起来。向导还不知道,邓名给他的是大昌出产的上好雪花石盐。
邓名就要带着卫士继续赶路,那个向导望着邓名的身影,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跑到邓名的马前,猛地跪倒在地,咚咚咚就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是做什么?”邓名大吃惊。
“邓先生刚才说鞑子要来打建昌了,鞑子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向导抬起头,悲伤地望着邓名的眼睛:“官兵能守住建昌自然再好不过,但若是邓先生觉得万守不住,若是觉得不安全的话,能不能事先告诉百姓们声?”
不等邓名回答,那个向导又急切地要求:“求邓先生就事先告诉百姓们声吧,让他们早点逃到雪山那边去,等官兵取胜以后再回来。四川人已经剩得不多了,就剩行都司这些年还算平安地活了些人,求邓先生救命啊。”
“你这厮!”李星汉对这个向导憋着肚子的火,见他现在居然说这种丧气的话,丢四川人的脸,顿时忍无可忍地跳上去:“国难当头,你不思报效朝廷”
“李千总!”邓名对李星汉喊了声。
拦住了李星汉后,邓名跳下马,伸手把跪在地上的向导扶起来,郑重其事地保证道:“要是鞑子的大军打来,我定事先通告整个行都司,让每个百姓都能收到消息,让他们有时间避难,绝不会拉丁拉夫。我在此发誓,我指着西天佛祖满天的神佛发誓!”
笔者按:我们的历史上,对四川人的最后击来自赵良栋王进宝,因为吴三桂背叛满清后得到了大批川人响应,所以他们对四川汉人采取斩尽杀绝的政策。汉人赵良栋平定四川后,据清廷的统计,整个四川还活着的汉人只剩万人了。
第42节剃发
和越西关的向导分开后,邓名这队人默默赶路,半天没有人说话。很久以后邓名打破了沉寂,发出声长叹:“在奉节的时候,文督师和我讲起烈皇的旧事。督师说有位大臣到山西监军”邓名扫了周开荒眼:“为了抵抗闯王的进攻,他登上城楼想要督促士兵作战,可是发现没有人开炮,也没有人去装填火药,这位大臣非常生气,就亲自动手给大炮填上火药,可是当他想要开炮的时候,周围的士兵纷纷把他拉住,说什么也不让他把大炮点燃。”
听到这里,不仅是李星汉等川军士兵,就连三个闯营出身的人也发出叹息声,川西的士气比川东要差很多,越西等地的哨所也和成都样,完全没有备战的意思,好像已经认命等死了。
“这位大臣回到衙门自裁,临死前他上表给烈皇,请求烈皇定要收拾人心。”邓名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边前行边低头想着心事。
“如何收拾人心?”等了会儿,李星汉见邓名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就追问了句。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定要找到收拾人心的办法,烈皇显然也没有找到。”邓名停顿了下,对周围的同伴说道:“现在这个难题是我们的了,川西军无斗志,将无战心,我们要怎么收拾人心呢?”
泸沽地处偏僻,根本没有多少汉民,明军的哨所也只起到个驿站的作用。这里虽然十几年来征战不断,但似乎离四川行都司很遥远,和在越西样,邓名行走进那个草棚子般的哨所以后才看见守卫。泸沽的十几个守卫士兵此时正在吃饭,看到罕见的大队骑士突然拥进门,全都惊呆了。
“我们奉文督师之命去建昌,”领头的李星汉跳下马,走到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守卫面前。后者愣愣地瞪着眼睛,嘴里塞满了食物都忘记咽下去了。李星汉叫道:“我们需要向导,快!快!”
在李星汉的连声催促下,这些卫兵仿佛才清醒过来,个个赶快把嘴里的食物都吞下去,过来给邓名等人牵马。
“你们是文督师派来的?”个卫兵给周开荒牵马的时候又问了句。
“是啊。”周开荒答道,刚才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他不明白这个士兵怎么还要再问。
“哦。”那个卫兵的眉头皱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想说但犹豫着没说出口,握着马缰的手反复几次松开又攥紧,站在原地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开荒。
“你这厮,竟敢隐瞒军情!”守卫的迟疑之色被周开荒看在眼里,他毫不犹豫地暴跳起来,把揪住守卫的领子,大吼道:“好胆!”
口中喝骂的同时,周开荒早把佩剑拔了出来,架在那个哨兵的脖子上。吼声响起时,邓名和另外十八个人都没看清楚周开荒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听到拔剑的声音,都不假思索地迅即抽出武器,转眼间哨所里满是刀剑的寒光和厉声的恫吓。
邓名紧握长剑,环顾了院子里圈,泸沽的哨兵没有个人来得及拔出武器。周开荒骂声响起时这些人都愕然地向事发地点张望,还有两个近旁的人似乎想去劝解,但他俩刚略略动了动身子,立刻就被邓名的卫士用武器指着,逼他们全体都跪在地上。
“屋里还有人吗?”邓名问个被制服的泸沽哨兵,那个人此时脸色苍白,背后的卫士把架在他后颈上的刀微微用力压了下,那个人连忙摇头,由于动作过猛,后颈的皮肤下子就划破了。
李星汉带着三个卫士冲进哨所的屋里,其余人仍控制着外面的这些泸沽守卫。
过了会儿,李星汉带着人从屋内出来,他们很仔细地搜查过了哨所的每个角落,他向邓名报告道:“里面没有人了。”
看起来这个哨所的守卫确实十分大意,没有任何戒备地尽数在外面吃饭。邓名点点头,把自己手中的武器收了起来,转身看着周开荒:“怎么回事?”
“他们说话不尽不实”周开荒说,他发现泸沽的守卫神色慌张欲言又止,最后下结论道:“他们包藏祸心,请先生明察。”
“冤枉”听到周开荒的话后,马上就有人开始喊冤。
“住口!”卫士吴三在刚才事发时背对着周开荒,听到骂声响起时他还没确定是语言纠纷还是紧急情况,但听到金属声后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面前的这个泸沽守卫打翻,反扭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在地上不能动弹,听这个士兵张口喊冤,吴三手中紧,阻断了他的话。
其他想出声的人也都被卫士们制止,院内恢复寂静后,吴三就向邓名请示道:“邓先生,卑职以为要把他们分开问话,第个说实话的赦免,余下的皆斩不饶!”
吴三倒不觉得泸沽的守卫对自己这些人有什么企图,因为对方完全没有防备,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哨所看守,没见过什么阵仗,比起般的营兵都远远不如。只要恐吓下,大概就能够把这些的哨所卫兵吓破胆了,再问话的时候也会老老实实地交代。
哨所里的十几个守卫以前都是农夫,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杀过人,听到吴三的话后大声喊冤和讨饶的都有,但只说了半句就被制止,尽管这些人看上去没有城府,但邓名的卫队也不会给他们对口供的机会。
在前往建昌的路上,邓名在休息的时候多次组织大家进行紧急情况的应对演练,训练内容来自他看过的各种电影电视和书籍,有故事也有纪实,这些半真半假的东西邓名统统拿出来和卫士们分享,然后通过不断练习逐渐达到配合默契。
比如吴三说的几句话,以及严格控制俘虏不让他们有任何机会串供,都是他们演练过的审讯策略。吴三说完后,邓名深吸口气,大声对院子里的人宣布道:“不必如此麻烦,武三!”
“卑职在。”那个和吴三姓名接近的卫士高声应道,他手中没有俘虏,现在正警惕地站在人群外围。
“会儿你数三,”邓名特意放慢了语速,以便院子里每个俘虏都能听清:“从开始,你慢慢地数到三,在三这个字出口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要说出你们所知道的最重要的事情。抢先说话的人,斩!数到三还不说话的,斩!如果有人说出实话,那些说不知道的人,斩!”
说完规矩后,武三就开始数数。
“,”
“二,”武三尽量做出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同时观察着泸沽守卫们战竞竞的表情。
“三”他狠狠地吼道。
武三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响起杂乱的喊声:
“建昌要投降!”
“庆阳被抓!”
“建昌要我们跟着他们起投降!”
哨所士兵全不顾脖子上架着刀,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嘶喊。
本来看见泸沽哨所这副松懈的样子,邓名不认为会有很意外的消息,他还觉得周开荒可能误会这些守卫了——才进哨所两分钟,就是看出破绽也不会有这么快吧?却不想居然听到这么惊人的坏消息。
邓名等人到达乐山的时候,建昌使者已经到达重庆,他们提出的要求被清军六百里加急送去保宁,李国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并命令重庆把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发向建昌,催促狄三喜马上投降,免得夜长梦多。邓名这队人比较多,前来建昌选择了比较安全的道路,而从重庆出发的信使完全没有顾忌,他们对路况十分熟悉,没走峨嵋山这条路——这条路虽然是明军控制但是山路崎岖难行,信使拿着两军的关防直接从明清两军混杂的地区穿过,沿着长江直达叙州,然后不顾跑死马的危险拼命赶路,沿着大道迅速赶到建昌。
正当邓名等人翻越大雪山的时候,狄三喜就已经从冯双礼手中接过兵权,写了封给吴三桂的降书,把它和庆阳王的金印起给昆明送去,同时下令通知建昌周围的驻军,要他们起投降或是自行离开建昌附近。
泸沽哨所里的守卫士兵接到建昌方面来的通告后,直没有拿定主意投降或是拒绝。这个哨所里并没有什么见多识广的人,士兵都是本乡方圆百里内的住户,四川变幻莫测的局面他们谁也看不明白,商量不出办法,也只好静观其变。他们既没有向雪山的另边通报,也没有向建昌表示会跟着统行动,今天看见明军进来后也习惯性地继续接待。
听到建昌要投降这么件大事,邓名的卫士们人人脸上变色。既然建昌已经开始号召周围哨所投降,那就说明投降派已经稳稳控制了建昌的部队,邓名去了不但起不到安定人心的作用,而且还是自动给清廷送上门。
“这些家伙,竟然企图对我们隐瞒,他们肯定也打定主意投降了,留不得了。”周开荒手里又紧了紧,向邓名请示是不是动手杀人。
泸沽的卫兵有半已经吓得发不出声音,剩下能说出话的人都在拼命地喊冤,说他们真的还没有投降,也绝没有投降或是隐瞒的意思。其实他们确实也是被冤枉了,当这队陌生人走进来的时候,泸沽的卫兵并不认识他们,直到现在连名字都没有问过,关防也没有检查过,怎么可能立刻向他们汇报建昌的变故?谁又能想到邓名的卫士个个都抱着宁可信其有的警惕之心,稍微有点疑心立刻就发难拿人。
对此邓名的卫士们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换成自己,也绝不会对群刚见到的陌生人说起这种重要消息。不过他们路辛苦地赶来,眼看到了建昌城下却发现白跑趟,若不赶快离开还会有危险。眼前的麻烦和建昌投降带来的严重后果加在起,这些卫士就迁怒于泸沽的守卫,有好几个卫士都附和周开荒的意见。
邓名琢磨了下,就让这些人站起来,聚拢在起,他先是安抚道:“你们既然知道了这么重大的消息,为什么不立刻报给成都?按军法你们都该处死,不过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就免了。”
不等岗哨守卫们们表示感谢,邓名又接着问道:“刚才有人说,建昌那里把庆阳王绑了?”
“是啊,将军。”泸沽的卫兵也不知道邓名是谁,见他是这队人的领袖就称他为将军:“听说是狄将军狄三喜背叛了庆阳王,已经把王爷绑起来了,要带着建昌向鞑子投降。”
“嗯。”邓名点点头,继续问了几句,见这些小兵确实不知道什么更重要的情报,就下令把他们锁到后面的屋子里。
“这么说,狄三喜肯定会向吴三桂投降。”邓名对自己的部下说。建昌距离云南不远,从建昌到昆明比到保宁近得多,路也好走得多。
“要是建昌投降,云南的官兵就都困在南边了,”这些天来邓名把建昌的重要性和部下们讲了遍又遍,所以马上就有人接茬道:“晋王,还有其他各路将军,都无法来四川和我们会师了。”
云南明军将没有机会进入川西平原,只能呆在没有人烟没有出产的穷山僻壤或是异域他乡,在这种绝望的形势下,目前还在抵抗的其他明军也会很快生出投降的心思。
“是的,我们不能坐视不管。”邓名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还是要去建昌。”
卫士们没有人出言反对,而是起注视着邓名,他们觉得已经不需要用言语反对了。按照泸沽哨所士兵所说,冯双礼已经被关起来甚至可能已经被送去昆明,叛军已经控制了局势,明军只有二十个人,面对建昌的几千军队,除了送死似乎再没第二种可能。
“投降的是狄三喜,不是庆阳。”邓名说。泸沽哨所的消息非常有限,问三不知,人们理所应当地会认为建昌是发生火并,冯双礼被叛徒夺取兵权:“不是庆阳本人投降,这还算好。只是个部将带头投降,就算他控制住建昌也不会十分稳固,庆阳治军多年,在军中怎么会没有点威信?好像庆阳没有马上被害,说不定现在还在建昌城里,你们觉得这说明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地商议了起来,在周开荒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说明狄贼根本不怕他,若是担心庆阳在军中还有威信,怎么会不害了庆阳?”
邓名摇头道:“这支军队是庆阳手拉起来的,跟着庆阳已经十几年了,你说庆阳在军中没有威信,这话你自己信吗?”
周开荒歪着头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不信。
“所以这就说明狄三喜根本不敢杀他,”邓名给大家分析道:“说明建昌忠于庆阳的士兵还很多,狄三喜靠威胁庆阳的性命来胁迫全军,让忠于庆阳的官兵投鼠忌器,我们只要进去抓住狄三喜,然后逼他把庆阳放出来就行了。我们不是二十人对三千人,我们只要对付狄三喜和他的卫兵就够了。”
卫士们都觉得邓名说的有道理,刚刚消沉下去的士气下子又高涨起来,毕竟大家这么辛苦才来到这里,谁都不甘心在距离建昌如此近的距离上眼看着前功尽弃。
“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在这里休息,明天早就出发,免得走漏了消息。”邓名下令把泸沽的卫兵先关起来,但不要伤害了他们性命,接着就把剃刀拿了出来:“大家今晚把辫子头发剃了吧,明天就说我们是从重庆来的,奉了川陕总督李国英的命令,建昌离保宁那么远,狄三喜肯定不会和李国英联系,他摸不清我们底细。”
虽然知道必须如此,但看着邓名手里的剃刀,卫士们个个还是神色复杂,邓名微笑着问道:“诸君为国连脑袋都不要了,还在乎时没有头发吗?”
“在乎!”周开荒大声答道,不过他也不再犹豫:“这帐等到了建昌要好好和狄贼算算。”
“明天邓先生打算怎么说?”大家开始剃头的时候,李星汉问道:“我们该怎么和狄贼解释我们会突然来建昌。”
“我们什么也不说,就让狄三喜自己去猜吧。”邓名根据自己被误认为宗室的经验,要取信于人的关键不是自己说的多么逼真,而是不让人看出明显的破绽。邓名总结正因为自己坚决不承认是宗室,没有必要说清出身世细节,反倒让别人不会下子发现自己真的不是宗室:“狄三喜可能会猜吴三桂通知了李国英。”
“这么快么?”李星汉还是有些缺乏信心。
“或许是飞鸽传书。”邓名笑道。
“昆明和保宁之间有飞鸽传书么?”不少卫士都出声询问,周开荒也跟着质疑:“就算有,为什么吴三桂会这么着急地通知李国英这件事?”
“这就是狄三喜的要考虑的事情,”邓名哈哈笑起来:“我又不会说是飞鸽传书,说了他就会和你们样开始怀疑,我只说我是奉命从重庆而来就够了,让狄三喜自己去琢磨吴三桂如何和为何要通知李国英吧。”
“那我们是什么时候接到命令的呢。”
“他应该没有机会问这个问题。”邓名冷笑了声。
建昌县衙,个卫兵跑进来向狄三喜报告有队清兵抵达城下,为首的人是个保宁千总,自称从重庆而来,与他起来的还有十九个随从,都是色清军制服,看上去这队人至少人双马。
“李国总督这么急忙地派人来建昌做什么?”狄三喜下子懵了,李国英给他的回信上根本没提到过这件事:“他们都说什么了?”
“他们什么也不说,说要见了您再说。”传令兵答道:“那个千总把腰牌给卑职看了下。”
“腰牌呢。”狄三喜问道。
“收回去了,卑职也不认识啊。”传令兵诉苦道:“为此还被那千总骂了顿,说我看不懂还要看是不是皮痒了。”
狄三喜听的心里有气,不过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国英的回信虽然客气,但下面的清兵在他们这些投降者面前肯定会趾高气扬,狄三喜想通了这点就把自己的怒气压了下去:“带他们来见我。”
不会儿,这队清兵就来到建昌县衙,进城路上这队清兵耀武扬威,下巴都翘到了天上,现在城内的军队还没有剃头,战兵们也还穿着明军军装,看到这队清兵后都站到路边,默默地看着他们。
“你就是狄三喜吗?”邓名大步走进县衙,脸的骄横:“川陕总督命建昌所有兵马立刻启程去重庆,还要把全部的粮食都带去。”
按理说对方应该自报家门然后上来行礼,说到底对方只是个小小千总,狄三喜却是将军,见对方点礼数都没有,狄三喜刚刚压下去的怒火下子又腾起来了,县衙里他的卫士们也人人面露怒容,不少人都发出冷哼声。
邓名扬着下巴,用蔑视的目光扫视这发出声音的县衙卫兵,直到把每个逼得垂下目光后才又重新打量狄三喜:“你的这些卫兵,可是想对我不利吗?”
狄三喜又惊又怒,他从来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无礼到这种程度,不过看对方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狄三喜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客气地问道:“贵使如何称呼?”
“我就是李名。”邓名大大咧咧地说道,随机反问道:“现在你知道川陕总督为什么让我来了吧?”
狄三喜根本不知道李名是谁,不过见对方如此骄傲地自称,猜测多半是李国英的心腹,说不定还是义子之类,只有在心里暗叹声投降的事真不是人干的:“原来是李千总,久仰。”
“既然知道我是谁了,还不召集众将,赶快动身去重庆?”邓名不耐烦地说道:“建昌的壮丁,粮食,总督统统都要。”
“可是平西王已经下令我们把壮丁和粮食运去昆明,”狄三喜搬出吴三桂的命令后,很想嘲笑下对方只是个千总,但最后还是没这么做:“平西王派了位旗官前来,已经在路上了,大概明后日就能到,李千总可以去与他说。”说完狄三喜就对卫兵下令:“送李千总去休息。”
“胡说,这是四川地界,”邓名听到这句话就大叫起来,抢上前去重重在狄三喜的桌面上拍:“你怎么敢不听川陕总督的命令!”
见个小小千总如此狂妄,狄三喜的卫士们再也忍不住,纷纷上前呵斥邓名,邓名见状大叫声:“你这厮要干什么?”
听到这声叫喊后,邓名等在外面的卫士们也呼噜声涌进屋,哗啦啦都是拔剑的声音,同时周开荒还大喊大叫着:“保卫千总!”
狄三喜院子里的卫兵见状也跟着进来,他们同样也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没事,没事。”狄三喜缓和了口气,示意那几个与邓名拉扯的卫士退下,还斥退了跟进来的卫兵:“都看什么?回去!”
邓名摆摆手,周开荒等人也收起武器退后,见状狄三喜堂前的士兵就退出们去,而邓名的卫士则没有立刻出去。
“这是总督大人的公文。”邓名把封信摔在狄三喜桌面上,信封上的印章是他自己刻的,内容是他自己写的。以邓名想来狄三喜肯定没机会见过李国英的印信:“召集你的部下,当着我的面向他们宣读命令,否则我就据实上报给川陕总督大人。”
直到目前为止,邓名觉得切都在自己的计划内,如果对方再给自己点面子,做个样子把他手下的亲信军官都召集来宣读李国英的命令,那邓名的目的就全部达到了。
但邓名看到狄三喜低头看了看那封信上的印章后,没有撕开而是抬头瞥了自己样,眼神中露出丝疑惑——没错,邓名确信是疑惑。
“李千总是什么时候接到命令的?”狄三喜问道。
“动手!”邓名用声大喝来回答他的问题。
笔者按,周末没双更,今天更新小七千字吧。
第43节挫折
邓名喊出“动手”这个命令的同时,双臂猛地用力,就把狄三喜面前的桌面掀翻,桌面连同上面的笔墨印信起劈头盖脸地向坐在后面的狄三喜砸去。猝不及防的狄三喜只觉得眼前黑,本能地伸手拦,被扑面而来的东西砸得向后仰去,连同座椅起摔倒在地。
邓名掀翻桌子后就跳上前去,见被桌面盖在后面的人正挣扎着爬出来,就飞起脚踢中狄三喜的面门,后者大叫声,捂着脸在地上乱滚。这时邓名背后已经响起片喝骂厮打声,他看也不看后面眼,盯住了狄三喜,就扑过去按住他,顺手从地面上抄起对手的将军大印,没头没脑的就又是几下狠砸。
这时从身后抢过人,正是邓名的贴身卫士武三,伸手帮着邓名抓住狄三喜的手臂反扭到背后,膝盖顶住目标的腰眼。制服了狄三喜后,邓名才有工夫回头看去。屋内几个狄三喜的卫士都被周开荒他们打翻在地,这些人本来就少,而且由于邓名和狄三喜争执不断,他们直看向两人的方向,对身后虎视眈眈的周开荒等人没有什么防备。刚才邓名掀桌子的时候,这些人都吃惊得时没反应过来,等两秒后想过去拉邓名的时候,他们背后的周开荒等人早就扑了上来,通乱拳就把他们尽数打得倒地不起。
守在门外院子里的卫兵们听到里面大乱,又次集体冲了过来,不过由于有刚才被喝退的先例,这次他们动作稍慢,等头几个人冲到门口的时候,邓名这伙人已经把屋内的全数制服。看到屋内片狼藉的场面,这些士兵们的头脑里也是片混乱,完全闹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三这时也跑过来,和武三起把狄三喜拖到厅中,抽出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见状门口那些卫兵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个比较机灵的人大着胆子冲邓名叫道:“总爷,我们狄将军是真心投降啊。”
狄三喜现在满脸是血,正不停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听到手下士兵的这句辩解后,他惨笑了声,抬起头张嘴对着邓名说道:“你们不是”
听见狄三喜张口说话,邓名回头就是拳,重重地击在狄三喜的嘴上,后者闷哼声,还没来及说出来的后半句话又被捶了回去。
眼下的形势并不是邓名预想的最好情况,他本希望能利用狄三喜把所有主降派军官都聚集过来,然后股脑统统收拾掉。那样建昌这里的三千庆阳军就失去了主心骨,到时候再把冯双礼放出来就圆满完成任务,但不知道为什么狄三喜突然起了疑心——事先邓名就仔细考虑过,若是对方心中起疑,就会开始询问自己接受李国英命令细节,而任何细节都可能导致邓名彻底暴露,旦发生这种情况就只有立刻动手。比如这个接受命令的时间问题吧,邓名可不知道狄三喜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吴三桂取得联系的,如果自己报出来的时间比狄三喜和吴三桂达成协议还早,或是时间几乎差不多,那立刻就会露馅。
现在狄三喜已经看破这群人的身份,但没能说出真相就被邓名制止,封住狄三喜的口后,邓名回头冲着那些卫兵喊道:“若是真心投降,为何不听川陕总督的命令?”
“我们没有不听。”被周开荒按住的个狄三喜亲卫挣扎着叫道,语气里全是委屈:“总督大人来信里不也是要我们听平西王的命令么?平西王已经派队人来建昌了,昨天他们个信使还到了,说再有三天就能到这里,要我们做好迎接准备。”
“平西王的信使怎么说的?”邓名瞪着那奋力争辩的俘虏,大声质问道,心里暗暗吃惊:原来狄三喜居然已经和李国英联系过了。
背后狄三喜这时又扭动了下,但他嘴里都是血,没能吐出个字只是发出几声咕噜。
那个亲卫满脸都是愤怒,把昨天清军来使的话原原本本地跟邓名说了遍,这批人本来是驻扎在建昌东南方向的东川府附近,接到昆明的命令就急忙赶来,全队有八百人,由个游击带领,这支军队会帮助狄三喜控制建昌的几万民夫,同时协助他监督这些民夫,把储存在这里的粮食起运去云南——昆明现在急需粮草。
“但是重庆也需要粮草,总督要我把这批粮草运去重庆。”邓名作出副凶恶的样子,骂道:“空口无凭,我又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真有其事?”
“平西王的人马上就能到,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和邓名对答的狄三喜亲卫越说越是气愤,现在他脸上身上被打伤的地方都在火辣辣地疼,嗓门也越喊越高:“我们诚心归顺,贵使来了就又打又骂,这是待人之道吗?”
“哼,那这两天之内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骗人,老子可不能把命交在你们手里。”邓名稍微放缓了些口气:“那好,这两天就让狄将军陪我住在衙门里,两天后若真有平西王的使者来了,老子再给你们赔罪,认打认罚。”
说完邓名就指着那个和他说话的人下令道:“放他出去,剩下的都先捆起来。”
放这个人起来后,邓名又威胁道:“带着你们的人离开县衙,这两天只要送饭进来就可以了,不要耍什么鬼心思,你们的头可在我手里。”
“我们能有什么心思?”那个亲卫气哼哼地站起身,看看邓名背后的狄三喜,后者脖子上还架着把刀,这个亲卫鞠了躬:“大人,小的先出去了。”
邓名回头瞥了眼,见狄三喜又惨然笑,不过这次他没试图说话。
这个亲卫刚离开,邓名就使了个眼色,李星汉跟出去看了眼,迅速地跑回来报告:“先生,他们在院子里远远的正站着商议。”
“好,我们瞒不了多久,建昌这么多人肯定有脑子好使的。”邓名回头盯着狄三喜,低声喝问道:“庆阳王在哪里?”
狄三喜低头狠狠地吐出了口血,抬头迎着邓名的注视:“你们是成都派来的么?”
邓名也不废话,手里的大印挥,就又把狄三喜牙砸掉了两颗,让他再次说不出话来,武三用力地把刀往下按,狄三喜的后颈上已经渗出血来。
见状还在屋内的几个狄三喜的卫兵都开始用力挣扎,但他们身旁的看守早就把他们的嘴都堵住了,没有让他们发出声音来,他们表现出来的对狄三喜的忠心让邓名感到满意,他挑出了四个不顾钢刀在颈挣扎得最激烈的人。
“我会儿数三声,数到三的时候你们起回答我庆阳王在那里,”时间紧急邓名没有时间分开询问,又搬出老办法,他威胁道:“若是有人敢喊,我就杀了狄三喜;若是有人说的和其他人不样,我就杀了狄三喜;若是有人不张嘴,我就杀了狄三喜;你们回答的声音不得高于我现在说话的声音,否则我就杀了狄三喜。”
把规矩重复了两遍确保几个俘虏都听懂后,邓名也不给他们多想的时间,下令取出他们口中的东西后立刻开始数数:“二,三!”
“庆阳王就在后院。”
四个人几乎同时答道,他们向邓名怒目而视,其中个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说道:“你们不是”
这个人也没机会说完他的话,背后的看守又把他的嘴堵上了。
“带我去,不然狄三喜就别想活。”答案很出乎邓名意料,他还以为狄三喜会把冯双礼关在牢房或者他亲信的军营里,如果是后者那就麻烦了,邓名还得再行险次——而这次显然会有极大的失败可能。
押着狄三喜和几个俘虏,邓名行匆匆走向县衙后院,很快他们穿过长廊来到了个房间前,个俘虏指了指那扇门。
邓名点点头,周开荒飞起脚就把门踹开,刀剑在手的众人齐声呐喊,起冲了进去。
本来还以为会遇到几个看守,更担心他们会听到刚才前面的动静而有所防备,最坏的情况是已经把冯双礼转移了出去。可邓名他们冲进去后看见屋内只有个人,那个人也被吓了跳,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这些冲进来的陌生人。
邓名盯着那个人看着,沉声问道:“庆阳王吗?”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戒备地看着他,然后环顾邓名身后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被押在后面的狄三喜身上,反问道:“你们是谁?”
这时邓名也扫视了屋内圈,看得出这是个书房,窗户也没有封死,可以自由地通向户外,桌面上还放着本书,在他们进来前这个人显然是在百万\小!说。
“原来原来是庆阳王你要投降啊。”邓名感觉怒火下子冲到了头顶。
对面脸上也露出怒容:“你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对本王无礼?”
“你果然就是庆阳王!”邓名冷笑声:“我奉文督师之命,千里迢迢从奉节赶来。”
“你们是督师派来的人?”听到这里冯双礼脸上的怒气变成了惊讶,他上下打量着这些身着清军军服的士兵:“那你们怎么穿成这样?”
“只因庆阳王您给督师去信求援,所以我们奉命而来,结果到了建昌城下却听说这狄三喜要叛变投敌,还绑了庆阳王您。”邓名答道:“所以我们乔装打扮冒死进城来搭救王爷您,却是没想到啊,原来是王爷你要叛变。”
听邓名说完后,冯双礼脸上已经全是惭愧之色,他不顾身为郡王之尊,双手抱拳向邓名行礼道:“壮士何人?”
“无名小卒罢了。”邓名摇摇头,已经是心灰意冷。
“你这老贼!”李星汉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无法善罢,他咬牙切齿地就要提刀上前:“背主忘恩!”
“王爷没有投降。”直没能出声的狄三喜这次说话总算没有被打断,他见李星汉脸杀气地向冯双礼走过去,立刻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辩解道:“王爷决心殉国,但是不忍心让我们几千手下陪他起死,就让我带领大伙儿投降,吴三桂来的命令上,也要我们把王爷押解去昆明,等待秋后处斩的。”
邓名回头冷冷地看着狄三喜:“没看出你还真忠心,这个时候还想让我们放庆阳王条生路。”
“我说的话句句是实,如有虚假天打雷劈。”狄三喜毫不畏惧地与邓名对视。
“你马上就首级不保了,不用等老天来收你了。”李星汉回过头,恶狠狠地对狄三喜说道,既然冯双礼参与到投降事中,那么这次行动就是彻底失败了,他现在琢磨着要把这帮罪魁祸首全杀了,然后拼死战看能不能保着邓名杀出城去。
“且慢。”邓名拦住了李星汉,回头看着冯双礼:“王爷,如果建昌投降了,那云南的官兵将士就彻底陷入了绝境,难道王爷点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么?难道还在云南的那些人里,没有王爷您的亲朋故旧么?”
冯双礼垂下头,言不发。
邓名看着满面羞愧但是默不作声的冯双礼,叹气道:“容我猜下,王爷觉得与其担心云南那些将士的死活,不如先为自己手下谋条活路;可是王爷觉得这样可能会没脸见那些将士于地下,所以王爷自己不降,却把这件事交给手下去办。王爷多半是想,等吴三桂把您处死了,您也就可以去地下和那些殉国者坦然相见了,自己的手下还都有了条活路,可以算是两全其美。”
邓名身后的卫士们起盯着冯双礼看,有人叫了声:“和这种软骨头多说何益?先生,动手吧。”
“不必了。”邓名摆摆手,没有继续挖苦冯双礼:“看来庆阳王不再需要文督师的援助了,既然如此我便回奉节向督师复命吧,还请庆阳王”邓名回头又看了看狄三喜:“还有狄将军送我们程。”
趁着事情刚刚闹起来还没完全传播开,邓名押着狄三喜和冯双礼就急速离开县衙,直奔城门而去。心中有愧的冯双礼也尽力配合,让邓名行畅通无阻地离开建昌,下令部下不许跟踪尾随。
带着冯双礼和狄三喜离开建昌北上了段,确认背后没有追兵后,邓名停住脚步,让手下给人质松绑。
“放他们回去投降吗?”李星汉问道,眼睛里依旧满是杀气。
“刚才出城时我答应过不伤害庆阳和狄将军的性命,我得言而有信。”邓名让手下把两人还有其他几个俘虏的鞋子都去掉,让他们赤脚步行回建昌,这样他们的行进速度就不会快,就算贼心不死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回到军中。
“建昌还有四万民夫,还有积蓄的粮食,这些都是朝廷所有,有了建昌这些粮食和人力,很多此时还在云南奋战的将士就还有条生路。”在让他们离开前,邓名进行了最后次劝说:“事到如今我只能恳求王爷和狄将军,趁着吴三桂派的兵还没到建昌,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真要把那么多官兵都逼入死地。”
“天子都弃国了。”狄三喜低声说道。
“这就是我今天为什么放过狄将军的原因,”邓名答道:“我只请求你们在吴三桂派兵到建昌到之前,再认真想想,不要急着投降。”
冯双礼欲言又止,没有答应而是再次问道:“老夫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我是邓名。”
见对面的几个人脸上都露出异色,邓名点点头:“看来你们听说过我。”
“原来是”冯双礼对川西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他迟疑着试探道:“殿下?”
“王爷叫我邓名便可。”邓名再次请求道:“在吴三桂派的兵到之前,王爷再好好考虑下吧。”
既然对方是邓名,那冯双礼立刻就明白为何文安之会觉得这二十人赶到建昌就能帮助自己稳定军心,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殿下英武过人,真令老夫不敢仰视。”
这次邓名没有纠正他的称呼,而是第四次提到刚才的要求:“那我刚才说的事?”
“殿下金玉良言”冯双礼话说了半突然又打住,没有冲动答应下来,而是保证道:“老夫不敢要求殿下跟着回建昌,不过殿下说的话,老夫回城后定会和部下们仔细商议。”
“如此多谢庆阳王了。”
目送着冯双礼行走远的背影,周开荒问道:“邓先生觉得他们会再抵抗下去吗?”
“不会,冯双礼已经是心灰意冷,就想着怎么保住手下的性命了,他现在好像还有死的决心,不过等他真到了鞑子那里呆些日子,我怀疑他连这份死志都能磨平了。”邓名冷冷地答道。
“那先生刚才苦劝他那么半天干什么?”见邓名回答的如此斩钉截铁,周开荒?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