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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11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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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掩护皇帝突围,皇帝卫队的覆灭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这些禁卫军下子就彻底崩溃了。
“俘虏供认,鞑子皇帝就在那大股敌军之中。”负责审讯的任堂来向邓名报告,他们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我已经下令把所有尸体都分开来,鉴别。”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正好刚才任堂就在战场上,邓名就把这个任务交在他手里:“你打算如何让清军老老实实地认尸体?”
“我打算告诉他们,这些尸体都会抛在荒郊喂野狗,如果他们还想让他们的主子有机会下葬,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们哪具尸体是鞑子皇帝的。”任堂答道。
“很好。”尽管被俘的禁卫军致招供顺治就藏身在那股敌军中,但邓名依然小心地把每个俘虏都看押起来,以免被顺治蒙混过关:“所有的俘虏都要仔细甄别,千万不可大意让鞑子皇帝跑了。”
“提督说得是。”任堂胸有成竹地向邓名说出了他的想法,如果鞑子皇帝真的已经死了,估计很快就能把尸体找出来;同时对俘虏的甄别也会展开:“我已经命令每个俘虏都自报姓名,然后分开交给五个不同的人指认他的姓名。蒙古鞑子中也有认识鞑子皇帝的,我们把俘虏挨个带给蒙古人看,绝对不会让鞑子皇帝漏网。”
“很好。”邓名觉得任堂安排得很仔细,自己也拿不出什么补充建议了。
被三堵墙骑兵打死的三百多个禁卫军官兵的尸体摆成列,然后明军就押解着被俘的禁卫军军官过去认尸。索额图满脸悲哀地在尸体旁慢慢地走过,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眼前的这具尸体虽然满脸血污,身上还有踩踏的痕迹,但索额图还是下子将其认出。
“皇上啊。”索额图声惨叫,扑到顺治的尸体上嚎啕大哭,其他被带来认尸的禁卫军军官也纷纷以头抢地,跪在顺治的尸体前捶胸顿足。
“这具吗?”任堂挥了下手,明军士兵就跑上来把寻死觅活的禁卫军俘虏从顺治的尸体旁带走:“把它清洗干净,交给蒙古鞑子再认认。”
午时未到,顺治的尸体就得到了蒙八旗官兵的再次确认,当他的尸体被抬到其余的禁卫军俘虏面前时,这些人也都哭嚎起来。
“看来没错了。”邓名见大功告成,心情相当愉快。此战明军在子时后发起攻击,个时辰就摧毁了蒙八旗,休息到拂晓发起攻击后,只用了个时辰就全歼了顽抗的禁卫军,整场战斗连同打扫战场用时只有五个时辰,称得上是雷霆击;如果不算蒙古敢死队不到二百人的损失,明军的伤亡只有几十个人而已。而对面禁卫军和蒙八旗则全军覆灭,除了蒙古人以外,还抓到了五百名禁卫军俘虏。
“向全军宣布这个好消息吧。已经死了的鞑子也不要让他们曝尸荒郊,让俘虏去挖坑,把这些尸体都埋了吧。”邓名飞快地下达了连串的命令。很快明军阵地上就爆发出浪高过浪的欢呼声,骄傲的三堵墙骑士竖起个坚固的木杆,然后把穿着小兵军服的顺治的尸体吊了上去,向全军展示。
“到底是谁斩杀的鞑子皇帝,”邓名随后又交给了任堂个命令:“这个也交给你负责吧。”
“是。”任堂大声应道,但马上又反问道:“是不是提督杀的?”
“我?”邓名摇摇头。作为个画过许多人物肖像的美术学生,他习惯于仔细观察人的容貌特点,但刚才冲锋的时候他全神贯注于攻击,完全顾不得审视对面的敌人,尤其是顺治没有进行任何抵抗,所以没有给邓名留下丝毫印象:“我不记得攻击过他,应该不是我杀的。”
“我也不记得这个人。”任堂不善于记忆人的相貌,更加没有印象了:“不过从尸体上的痕迹看,很可能是我们第次突击时杀死的。”
“是吗?总之这个事就交给你了。”
兴奋的明军开始吃午饭的时候,任堂跑来向邓名汇报初步的进展。现在他已经确认顺治是死于三堵墙骑兵的第次攻击。有几个保护顺治突围的禁卫军供称,骑兵第次冲击时他们虽然逃出了三堵墙横扫的范围,但看到那些贴身保护皇帝的同僚都被卷入其中。等明军冲过去后,他们再没看到皇帝和那些贴身保镖的身影。不过皇帝的贴身护卫都被明军杀死了,所以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到底顺治死于何人之手。
“我仔细检查了鞑子皇帝的尸体,发现喉咙上的刀是致命伤,同时前胸还受了击,肋骨都打折了几条,右臂上还挨了刀,也许是鞑子皇帝挥剑抵抗,被掩护的骑手砍的。”刚才带着俘虏去辨认尸体前,所有禁卫军尸身上的武器都被取下了,所以任堂不可能知道顺治的剑根本没有拔出来。
“右臂上的刀伤在上面,所以鞑子皇帝应该是向前刺出佩剑,而不是从上而下地直劈。”根据顺治身上的伤口,任堂煞有介事地分析起皇帝临终的动作,还在邓名面前比划了伸臂刺击的动作:“否则刀伤应该是在臂下而不是臂上。”
“说得不错。”邓名点了点头。他仔细回忆了下,发现自己没有遭遇到挺剑直刺的敌人,从而确定自己没有参与击杀顺治。
“我仔细询问过所有的战士,有十个人依稀记得他们好像遇到过做出这样动作的敌人,所以击杀鞑子皇帝的勇士应该就在他们中间。”仅凭身上的三处伤完全不足以确定立功者,因为差不多每个禁卫军身上都有类似的伤痕:“在我的启发下,他们都记起好像是横击对方的喉咙。”
“横击对方的喉咙好像是你的习惯动作。”邓名插嘴道。在密集的阵列中,大多数的三堵墙骑士更青睐自上而下地直劈,像任堂这样喜欢横劈的人比较少,而且也确实不如前者的效果好。
“是啊,我也很希望是我干的,可惜我记得很清楚,我正面撞上的两个敌人都没有直刺过来。有个是用刀横劈,他的手被提督斩断了——嗯,没错,有根断指还飞到了我脸上;另个好像是完全吓呆了,根本没有拔剑,提督也就没有必要做出掩护劈砍——好像也没有做。”
“嗯,是吗?我记不清楚了。”邓名知道如果是任堂取得的战果,那掩护位置上确实应该是自己。不过既然不是邓名主攻,那留下的印象比任堂还要浅。
“我已经让他们把武器上缴,去核对伤口,估计还要用些时间,但很快就能知道到底是哪位勇士立下这样的丰功伟绩了。”
任堂的预言失败了,很快就发现武器都和伤口不太吻合,有几个明军骑士在他的多次启发下不断回忆自己的动作,可是按照他们的叙述不会造成这样的伤口,而且在他们左右协助的骑士说的更是差异很大。最后任堂只好垂头丧气地来向邓名报告,他找不出击杀了皇帝的壮士。
“真遗憾。”邓名不得不打消了向三军介绍这位好汉的念头:“慢慢地查,宁可慢点儿,也不要留下任何疑点,这种荣誉是绝不能搞错的。”
“提督说得对,我也这么想。”
不过尽管无法马上找到确切的英雄,顺治还是肯定死在了三堵墙这百人的手里。见任堂查找不出来,马上就有人提议由邓名来领受这个荣誉,但邓名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明确地告诉大家:“刚才我就杀了个敌人,那个人长着大胡子,绝对不是鞑子皇帝。我想我们还是有机会找出来的,不过,就算最终找不出来,这个荣誉也应该由大家分享,反正他肯定是死在我们手里的,这点不会有错。”
明军在高邮湖旁休息了夜,然后沿着运河返回。利用缴获到的顺治大印,邓名以他的名义连发三道圣旨,分别以作战不利统领无方的名义勒令周培公梁化凤和蒋国柱自裁。这几道圣旨并不会派专人送去,而是交给了梁化凤的心腹,由江南提督负责找人扮演使者去送。
顺治的尸体被邓名随军带走。他公开向被俘的禁卫军表示,他不打算遵守之前让顺治入土为安的诺言了,而是要按照南明朝廷的明令将其千刀万剐,扔给野狗分食,首级要腌起来传示天下。
索额图等人愤怒欲狂,虽然赤手空拳仍企图扑上去和邓名拼命,当然这是不可能做到的,明军士兵轻而易举地制服了这些俘虏。
转天的深夜,索额图等几个禁卫军军官正在熟睡,突然被闯进来的明军士兵从地上拉了起来,推推搡搡地带进了间帐篷中。
穆谭趾高气昂地坐在火把通明的帐篷中央,在这个明将旁边还站着个头发雪白刚刚染的,满眼通红抹了颜色的满清官员,这个官员背后还站着另外个,看官服应该是知府。
“我是漕运总督林起龙。”老者脸惨然地对索额图说道:“敢问,皇上的龙体确实是真的吗?”
迷迷糊糊的索额图被火把晃得头昏眼花,闹不明白怎么会在明军的营帐里见到漕运总督,更不明白为何扬州知府也在这里出现。林起龙也没有向他们多解释,在得到禁卫军军官肯定的答复后,漕运总督颤巍巍地转身面冲穆谭跪倒。
“我没说假话吧?”穆谭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他身后的卫士们还发出了诡异的嘲笑声。
林起龙默默地挥手,两个哭哭啼啼的妙龄女郎就被几个中年妇人牵进了营帐。
“这是下官的嫡亲小女,从此就托将军照顾了。”林起龙用沾过辣椒水的袖口擦了擦眼角,顿时就是老泪纵横。
“这是下官的嫡亲侄女。”边上的扬州知府也是嚎啕大哭,不停地用袖子擦眼,直哭得剧烈地咳嗽,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道:“也托付给将军了。”
“还请将军代为向提督美言,只要交还先皇的龙体,”林起龙掷地有声地保证道:“下官愿意把全扬州的子女玉帛拱手送上。”
第19节忠心上
商议的初步结果就是扬州知府回去凑钱,而林起龙则慨然表示,他会留在明军营地中做人质。林起龙当着被俘的禁卫军军官的面大声对穆谭保证,明军定可以拿到赎尸的银子,请他们无论如何不要破坏顺治的遗体,如果到时候清方出尔反尔,那明军还可以杀了林起龙泄愤。
扬州知府走后,明军就把林起龙和禁卫军军官关在了起。虽然以前没有见过林起龙,不过禁卫军中有人听说现任漕运总督正当年富力强,但眼前的林起龙却胡子雪白,摘下了帽子看,脑后的小辫也是白花花的。
“唉,听说皇上殡天,我头发胡子下就白了。”林起龙对狱友们解释道,紧接着又保证:“放心,我已经下令把盐商都宰了,若还是凑不够银子,我就是变卖家产也要凑够数。”
尽管之前对河道官兵没有及时勤王非常不满,但现在禁卫军军官们也不能不为林起龙的忠义所感动,索额图忍不住叹息道:“就是可惜了林大人的闺女了。”
“只要能保得先皇龙体无恙,区区个女儿算得了什么?”林起龙凛然地答道。他说等将来王师讨伐贼寇,为皇帝报仇后,他自然会让女儿自杀全节。
反倒是禁卫军纷纷表示不妥,这种舍身饲虎的巾帼英雄,剃度出家便是了,扬州知府不是还有两个侄女么,正好和林起龙的女儿起去做尼姑,还可以有个照应。当然,若是林小姐定要以死明志,那朝廷断然也不会忘记了给她的旌表。
相比蒋国柱和张朝,林起龙的处境无疑更危险,因为他的实力最有限,如果满清想追究责任的话,拿下林起龙无疑比拿下蒋国柱梁化凤要安全得多,即使他并没有负责高邮安全的责任。林起龙自己不愿意死,其他督抚处于损俱损的理由也不能见死不救,因此督抚们就和邓名达成协议,击毙顺治后,邓名给蒋国柱和梁化凤送去勒令自裁的命令,但赎回尸体的大功肯定要交给林起龙。在完成这些交易的时候,江南督抚还会动员全部的力量进行宣传,让天下人都知道林起龙忍辱负重的功劳。本来就会因为皇帝暴毙而陷入被动的清廷,自然就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给林起龙这样的“忠臣”治罪,更何况他还属于责任很轻的个。
禁卫军很快就发现穆谭确实称得上是邓名的心腹将领,在收取了林起龙的“女儿”和扬州知府的“侄女”后,穆谭很快就劝得邓明“回心转意”,再次对林起龙和禁卫军宣布,他还是要遵守诺言交还顺治尸体的,不过邓名需要扬州交出“能够装满艘战舰所有船舱”的金子。
继续向长江方向撤退的明军带着林起龙和禁卫军同行动,林起龙抓住机会拼命鼓动禁卫军有力出力,保护顺治的遗体——邓名本来就没想杀这些俘虏,而是希望释放他们进步瓦解敌军的斗志;而江南督抚则在邓名发起进攻前就下定决心要保下这些禁卫军俘虏,因为他们大多是王公大臣的子弟。林起龙见到穆谭的时候,后者就把份俘虏人员的名单交给了对方,看到俘虏中有这么多重要人物的晚辈后,漕运总督也是心花怒放。
顺治皇帝离京前委任索尼和鳌拜辅政,还让苏克萨哈和遏必隆统帅后续的禁旅。在皇帝暴毙的情况下,这四个人几乎肯定会成为皇太后的助手,而被俘的禁卫军中除了索尼的三儿子,鳌拜的个侄子,还有遏必隆的女婿,其他上三旗重臣的子侄更是数不胜数。虽然战死的上三旗子弟也很多,但越是如此,那些重臣更会珍惜幸存者——按理说,皇帝战死护卫都要问罪,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估计皇太后也没有口气把几百个重臣子弟都杀光的勇气。
林起龙想法设法地让索额图他们协助自己的工作,也是为了帮助朝廷找些从宽处置他们的借口,旦禁卫军俘虏都得到赦免,那就更不好问罪江南督抚了。
林起龙亲身进入明军为质,扬州知府忙着抄运河两岸富县的盐商的家,再也没有人去给苏克萨哈和遏必隆送军粮马料了。明军全师返回长江边上,与水营会合后,后续的万五千清军居然连高邮还没有到。而且此时高邮淮安都乱成了团,扬州知府打着筹集赎金的名义让这些地方的官府统行动,河道官兵也接到了漕运总督临走前的手令,让他们全力配合工作。为了迅速筹集款项,甚至定下了规矩,凡是参与抄家的官兵和官府的胥吏,可以名正言顺拿走两成做赏银。
顿时这带就是鸡飞狗跳,如狼似虎的官兵,争先恐后出逃的富商,番大闹下来,皇帝战死的消息就和长了翅膀样地传播开。不要说地方上的官吏缙绅,就是苏克萨哈和遏必隆也是惊疑不定,麾下兵马日三惊。在这种大乱中别说去追击邓明,就是如何控制部队,筹集粮草都成了问题。
明军带着皇帝尸体撤退到长江边的这路上,据说扬州方面就不断送来赎金,但距离邓名要求的数目依然远远不够。每次邓名大发雷霆,声言要把顺治的尸体和林起龙起剁成肉酱时,穆谭就会帮着禁卫军俘虏说话,劝说邓名加收利息放宽时限。
很快,与邓名谈判的集团中又加上了蒋国柱的使者。听说皇帝殉国后,南京方面也表示愿意帮助偿付部分赎金。根据邓名与江南督抚的事先协议,林起龙肯定要独占冒死赎回皇帝尸体的大功,但顺治遗体的销账功劳则要大家共享,所以不但蒋国柱的南京要“分担”部分赎金,甚至江西南昌也要“承担”些许。
现在皇帝战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江南,除此以外,江南官场和缙绅都听说蒋国柱收到了勒令他自杀的伪旨,当时江宁巡抚就有些怀疑,经严厉询问后发现了破绽,擒杀了假传圣旨的邓名细作。而直与邓名誓死周旋的周培公也收到了同样的伪旨,这份同样也被察觉出破绽,周培公在悲痛之余立刻派使者赶往邓名军营,指天发誓,只要邓名遵守诺言收下赎金交还先皇遗体,那三万湘军就绝不会阻拦他们离开。
伪旨行动最接近成功的大概是给梁化凤的那份,他因为和周培公起拦截邓名,所以邓名为了制造混乱也给他送去了份。梁化凤接到圣旨后就仰天痛哭,高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场就要拔剑自刎,幸亏被亲兵拼死抱住。当时梁军中也有人对圣旨的真伪产生了怀疑,劝梁化凤说:皇上把江南兵马大权交给将军,信任有加,岂会突然来封没头没脑的圣旨取将军的性命?定要梁化凤回信再作询问。
但梁化凤却不肯听,反倒心寻死,被忠心耿耿的部下们拖进帐篷里监视了起来,替他上奏确认圣意。期间梁化凤在营帐里还寻死觅活,大嚷部下休要坏了他的“忠臣名节”。若不是顺治的死讯飞速传开,说不定梁化凤还真就不明不白地自杀了。
在不少人都感叹梁化凤的忠诚似乎还在蒋国柱和周培公之上时,江宁巡抚对此事却是暴跳如雷,寻死不成的江南提督赶回南京后,江宁巡抚立刻将其召入了总督衙门,厉声呵斥道:“不是说好了,我们三个都要识破伪旨么?你怎么敢演这么处戏?是要售本官和周大人邀名吗?”
“巡抚大人息怒,息怒。”梁化凤连忙辩解道:“末将并非事先就有此意,确实是事后寻思,觉得还是有些不妥,若是三个人都般无二地识破这是伪旨,那邓提督用这计未免也太蠢了;朝廷会认为邓提督很蠢吗?显然不会。为什么邓提督会突然发傻呢?那肯定是为了掩护我们。所以末将以为,还是要让邓提督这个计谋有成功的可能,而且很接近成功,这样才说得过去啊。”
“哼。”蒋国柱琢磨了下,梁化凤说的确实有理,当时和邓名商议善后工作时,大家对于他是否能击毙顺治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如何不引人注意地给明军运送粮草也很花费心思,所以有些事情确实没有斟酌得太仔细。不过尽管如此,江宁巡抚仍是余怒未消:“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速速报称不妥,还是存了卖本官得名的心思吧?你的节操何在?!”
梁化凤跪倒在地,叫起了撞天屈:“巡抚大人明见,末将个粗鄙无文的武夫,哪里有这样的玲珑心思?确实是那道旨意进了军营时末将才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匆忙布置番,还差点演砸了。”
“嗯,起来吧。”蒋国柱在大堂里转了两圈,对首席大将说道:“周大人昨天来信说,听说林起龙给邓提督送去了个女儿,此事大大地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梁化凤大大咧咧地说道:“这肯定是假的嘛,他就是想演戏给那些御前侍卫看。”
“本官开始也这么看,但周大人在信里问本官,万是真的该怎么办?”
“真的”梁化凤略思考,顿时就怒形于色:“难道林起龙是把真女儿给邓提督送去了?这厮,好生诈!他是想趁机和邓提督套交情啊,还不怕朝廷追究”
“尚且不知真假,立刻去查!到底是他的真闺女,还是从扬州买的瘦马。”
梁化凤在扬州还有些部下,他领命匆匆而去。
蒋国柱自己寻思着:“急迫之间没有合适的女儿,不过待字闺中的外甥女倒是有两个,林起龙能为了皇上的遗体送女儿入虎口,我也是忠臣,难道就不能送外甥女吗?”
“巡抚大人的家人都在家乡,林总督如果送去的是真女儿,那肯定是早有预谋,巡抚大人是未必来得及了。但我不样啊,老婆闺女都在身边。”梁化凤离开总督衙门的时候也在心里盘算着:“借口送给穆将军,然后被邓提督看上拿去了,这完全说得过去啊为了皇上遗体能够安然返回,我的家人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第19节忠心下
高邮战邓名缴获了四千多匹马,甚至比郑成功厦门大捷得到的马匹还要多。延平郡王在拿到那批战马后立刻开始组建自己的骑兵部队,邓名的想法也没有什么两样,有了这么大批马匹后,两三年内,成都的马行就是匹马都提供不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了。让邓名感到遗憾的是,这些战马大多是阉过的公马,母马数量要少很多;而可以用来当做候选种马的公马数量就更稀少了。这些阉马雄壮高大,是供那些自认马术过人的禁卫军炫耀勇气用的——公马的脾气不好,而且还容易受到母马的吸引。历史上曾经有过些例子,散养的大批公马被敌方用母马诱惑走了;更有发情的公马在看到敌阵中的母马后,直接驮着主人跑入敌阵去了。
把马匹送上战船后,明军立刻启程返回四川,这也是事先邓名和江南督抚的协议内容之。如果邓名迟迟不走,江南督抚认为北京有可能为了给顺治报仇而增派兵力南下,若是那样的话,江南的督抚们也没有充足的理由阻止清军。若是满清大军南下,对邓名的利益也会有很大损害,不但他的盟友受到威胁,江南督抚会坐立不安,而且邓名很看重的走私贸易也会受到干扰,甚至前功尽弃。
肯定是来不及再去趟崇明了,邓名让使者去给张煌言和马逢知报捷,并在启程前把顺治的尸体和被俘的几百个禁卫军全都交给了林起龙。无论是俘虏还是皇帝的遗体,邓名对外都宣称是江南督抚花钱从明军手里赎回的,但其实明军并没有再次从林起龙他们手中收取费用,现在江南督抚的财政状况相当凄惨,没有多少积蓄了。
邓名临走的时候,只是向蒋国柱要了些粮草,同时把清军已经收集起来的耕牛拉走。虽然高邮大捷的消息只是刚刚传开,但这次明军返回长江流域后,路上有大批的老百姓前来报名参军,明军从中选择了几千精壮,再加上那些参与围攻皇营而不得不死心塌地跟着邓名的蒙古人,明军总人数已经接近四万。
“蒋巡抚,我这次走了,你可有把握阻止满蒙八旗南下?”上船以前,邓名再次询问秘密前来送行的江宁巡抚。
蒋国柱这已经不是第次到邓名的营中了,由于邓名良好的信用,现在蒋国柱虽然身处明军之中,却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他拍着胸脯保证:“邓提督只管放心,下官已有万全之策。”
蒋国柱说,他已经下令停止给南下的满蒙八旗提供任何粮草辎重。人不怕凶,人就怕穷,蒋国柱明确表示他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无论是粮草江舟还是银子统统没有。如果满蒙八旗即使自己收集粮草游泳过江也非要来江南的话,蒋国柱也有后续手段——为顺治筹集赎金是个最好的借口。蒋国柱已经拉下脸来查抄了批富户的家产,这些人大都是以前从事海贸的,蒋国柱把他们灭了不但能筹集急需的资金,还能打击潜在的竞争对手。
用这些搜刮来的资金,蒋国柱和梁化凤买通了不少绿营将领,皇帝的死讯让江南人心惶惶,大大降低了蒋国柱收买官员的成本。除此以外,两江总督衙门正在不遗余力地造谣传谣,称朝廷因为皇帝身亡而震怒,已经下令满蒙八旗血洗江南,把长江沿岸的百姓都杀光祭奠顺治。至于长江两岸的官场也统统犯下了死罪,上至督抚下至胥吏都要处死!
贯和南京有矛盾的南昌,现在也放下了成见帮着推波助澜,誓要把这个谣言传遍整个江西。在正常情况下,总有些有见识的人不相信北京会做出这样不明智的事,把两江的官员百姓统统逼反。清廷的地方官如果努力地辟谣弹压,也能把人心安定下来;但现在两江的官场不但不起稳定的作用,反而大肆煽风点火,可想而知用不了多久,江南的缙绅和百姓必然会极度恐慌,毕竟皇帝死了,清廷又是以残暴著称的鞑子。
除了这个谣言以外,两江总督衙门和江西巡抚衙门还唯恐天下不乱,拼命地传播高邮湖清军惨败经过,不但五千满蒙御营军被明军夜打垮,而且明军损失还不到百人。类似邓名个人就砍了百个禁卫军,十个明军活捉了千个满洲大兵之类的传奇故事纷纷出笼,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引发恐慌,再打消了人们对满洲大兵的畏惧心理,要是满蒙八旗坚持南下,估计只要有人挑头,江南就要遍地出现反旗了。
不过这是最后步,不到万不得已蒋国柱也不会挑头造反。他只不过打算收买军官,让军队闹点哗变,然后当做江南人心不稳的证据上报给朝廷。再组织批缙绅上书朝廷为民请命,要求朝廷打消满蒙八旗南下的念头。
“蒋巡抚果然是深谋远虑。”听蒋国柱介绍了他的计划后,邓名依旧有些不安:“北京多半会猜到有些哗变是蒋巡抚指示的吧,这对蒋巡抚没有影响吗?”
“呵呵,邓提督啊,打仗我不如你,但这做官嘛,邓提督就不如我了。”蒋国柱笑了起来。他告诉邓名,皇帝死了,江南督抚们不惊恐才是不正常,蒋国柱这么做就是要让朝廷明白,现在江南的官场很担心朝廷要向他们追究责任;至于煽动军队哗变,组织缙绅上书请命这是向朝廷展示力量,说明江南官场不但担心朝廷追究责任,而且也有闹事的力量。
皇帝暴毙,北京事先也没有对江南再进行场征服战的准备,满蒙八旗的粮草船只还要指望两江提供。见到江南人心惶惶督抚也不会束手待毙后,北京肯定不会莽撞地把众多的地方官逼反;哪怕北京怀疑军队哗变是督抚指示的,也会采取怀柔手段,宣布谣言为假,并赦免江南官吏。就是北京打算秋后算账,那也会等到准备好南征的部队和物资后才会翻脸。
在蒋国柱看来,北京可能采取的策略不是武力讨伐,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确保东南依旧臣服于朝廷。
“好吧。”邓名也承认蒋国柱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他还是提醒蒋国柱道:“离开两江后,我会在武昌停留段时间,若是蒋巡抚有需要的话”
“下官不会和邓提督客气。”蒋国柱笑嘻嘻地说道:“若是朝廷定要派兵南下,下官定请邓提督回来,再来场高邮湖之战。”
“好。”至此邓名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除了还有个责任人的问题,无论如何是皇帝死了,满清朝廷不会个人都不追究,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这就更简单了,”蒋国柱胸有成竹:“自然是朱国治罪大恶极,他贪功冒进,导致江南的精锐被邓提督扫而空,这才导致皇上,不,先皇忧心东南,不得不亲征,罪魁祸首当然是朱国治;其后朱国治又背弃国恩,为邓提督当说客,企图说服下官这些忠臣投靠邓提督,被识破后他的余党贼心不死,又协助邓提督偷袭先皇;除了朱国治外,高邮县令也是罪孽深重,他事先没有及时察觉邓提督的兵马,事后又不及时勤王,虽死不足以赎其罪,非满门抄斩不足以警戒后人。”
除了高邮县令外,江北还有些县令也没有参与通邓,这些人正是蒋国柱心中的隐患。这次顺治南征也途径这几个县令的地盘,当然他们统统有失察之罪,蒋国柱打定主意要把这些人清洗遍,安插进去更可靠有通邓前科的自己人。
“此外还有盐商,如果不是他们收买漕运总督衙门的贪官污吏,以致激起漕工民变,邓提督也不会声势大张。经林总督查明,邓提督用来攻打御营的部队中就有大量的前漕工,所以盐商也是罪首。”蒋国柱知道邓名对盐商有敌意,所以处理盐商不但符合林起龙的利益,给朝廷个交代,还能送邓名个人情。
时隔两个月,蒋国柱又次站在江边目送着明军的舰队启程,浩浩荡荡地向上游开去。蒋国柱记得,上次邓名离去时自己心情忐忑不安,不知道能不能说服顺治中止南征;而这次蒋国柱则是站在江边捻须微笑,心情可比上次放松得多了。
上次听说皇帝即将带领着无敌的八旗劲旅抵达江南,霎时两江官场和总督衙门都是片恐慌,蒋国柱猜测那时有很多手下都打着背叛告密的心思,自己在军队中的威信也毫无保障,远远不能同朝廷的权威相比;但这次朝廷和八旗劲旅的名声扫地,蒋国柱散播谣言和金钱收买双管齐下,大大增强了对江南的控制力。
之前蒋国柱林起龙梁化凤和张朝都往邓名军中派去了联系人,以便运输物资交换情报,高邮战的时候,邓名把这些人带到前线充当战地观察员。蒋国柱的人返回南京后,绘声绘色地向他报告了高邮战的全貌。最后仗,邓提督百多个骑兵全歼四百个御前侍卫;四个时辰不到,五千御林军就全军覆灭,而邓提督手下战死受伤的人都加起来才不过百余人。
蒋国柱震惊之余不由得叹道:“满洲八旗也不过如此啊,并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刀枪不入的家伙。要是我能给手下提供足够的弓箭甲胄和口粮,也未必就不能和满洲大兵战。”
第20节康熙上
明永历十四清顺治十七年,十月二十二,九江。
高邮湖之战整整二十天后,邓名的先锋再次抵达江西重镇九江,统兵大将乃是少校任堂和周开荒,前锋军马五千余人,除了水手之外几乎全是明军战兵,还有军需军官带来的少量账房。
为了遮人耳目,九江装模作样地宣布戒严,但岸上的反应则完全不同。早在打着红旗的水师出现前,大批缙绅组成的欢迎团就等在江边了,坐镇九江的的江西布政使董卫国在衙门里冲着文武官吏把“誓死保卫城池”“涉嫌同邓者杀无赦斩立决”喊得震天响,但却对距离城池不到数里之遥的缙绅代表团视而不见。
发现缙绅欢迎团后,任堂就带着部分兵马弃船登岸,在岸边明目张胆地打起赤帜,然后下令军队擂鼓齐步行军。同时明军更把缴获到的天子依仗九龙皇袍都高高竖起,耀武扬威地直前进到董卫国誓与其共存亡的九江城下,在围观缙绅百姓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结束了行军。
当着九江的守军和周围的百姓,任堂又指挥军队进行了连续的队形变换,前所未见的整齐表演,更进步调动了观众们的情绪,有些不谨慎的人甚至高呼起“万岁”来。
“大人,”九江城门上的个绿营把总对守将嘀咕道:“这万岁都喊出来了,恐怕不妥吧?”
“嗯?”守将之前直在认真欣赏明军的校阅,眼花缭乱的表演让守将看的是如痴如醉,当任堂的操练结束后,他才意犹未尽地把目光收了回来:“胡说什么?这明明是忠义之士,看到先皇的依仗和龙袍落入贼手,不顾贼人气焰嚣张,痛哭流涕着高呼‘先帝万岁’,你眼睛不好就不要瞎说。”
今天任堂带着明军下船的时候,还让明军穿上了最好的军服,两千多明军士兵身上都是崭新的检阅用军服。
设计军服本来就是邓名的大喜好,作为个艺术生他本能地对美充满了追求,早在带着十七骑去东川的路上,他就不止次地在脑海中构思过新式的明军军服,不过那时他没有钱也没有人手。这次横行江南的时候,邓名就利用江南发达的纺织业,把军服设计图案和做工要求交给了蒋国柱,让他负责督造。
在具体设计上,邓名主要是抄袭了前世拿破仑时期的法军式样,以前观摩那些拿破仑时代的油画时,法军的军服就给他以很大的冲击,不过上装的颜色当然改成了明军传统的大红,再套上盔甲还是和邓名印象里有很大的区别。
这些军服造价之昂贵,让蒋国柱也偷偷咂舌,不过邓名不是花自己的钱当然不心疼,而蒋国柱心疼但是不敢抱怨。
上次离开南京的时候,八千明军战兵都拿到了套,千多水手也拿到了为他们设计的水兵制服——这些水兵般不需要穿甲胄,也不需要带头盔所以可以使用三角帽,看上去有点近代军队的范了——不过和步兵样,这些水兵同样把他们的新军服视如珍宝,小心地收起来说要等回到四川后再穿给婆娘或是邻居家的大姑娘看。
围攻高邮前的个多月里,邓名还把牛皮都收集起来,不断送回后方制造成高腰皮靴,不过由于时间仓促,邓名只收到了三千多双靴子,剩下的牛皮只能等到回四川后再加工。到手的三千双皮靴邓名古脑地都交给了任堂和周开荒,和所有的暴发户样,以最快的速度把手里的宝贝拿出来炫耀才能带来最大的满足感——任堂周开荒和邓名样都有极为严重的暴发户情结,投骰子击败了周开荒成为阅兵仪式总导演后,任堂就给登陆的明军士兵每人发了双皮靴。
现在站在九江城前的明军脚上都是锃光瓦亮的大皮靴,虽然不少人的脚已经被新靴子磨的发疼,但所有士兵都把下巴高高地扬起,脸上各个都是不可世的表情——很显然,他们内心深处也有暴发户情结。
“盔甲没有统,非常影响军容。”阅兵停止后,任堂用挑剔的眼光观察着自己的军队,川军先锋的盔甲精良程度绝对足以傲视全国,但现在和他们的军服比,这盔甲就成了军容的短板了。虽然没有看过近代军队那华丽的军服油画,但任堂的爱美之心也被邓名刺激得高涨起来,他在心里默念着:“定要让提督尽管设计好新的头盔和铠甲,然后赶紧制造出来装备常备军。”
看看明军身上的军装,在看看自己手下的,守将叹了口气,和敌人比别说是普通绿营,就是他的亲兵看上去都像是叫花子。
不平衡的不仅是九江的绿营,三堵墙的骑兵看到步兵得到的装备后,也整天催问邓名他们的新军服在哪里?不过骑兵的军服邓名还没有完全设计好,只能把草图先拿给三堵墙骑士们过过眼瘾,不过让三堵墙骑士感到安慰的是,提督还未他们设计了全新的头盔——金光闪闪的铜头盔,后面还有个大红缨装饰——灵感是来自于邓名看过的电影中的罗马执政官头盔,他直觉得那又长又宽的弧形红缨很拉风,绝对能起到孔雀开屏的作用,替战士吸引不少异性的目光。材料都是现成的,邓名手中的黄铜不仅足以制造头盔,还能把军官和骑兵的佩剑都换成美观的铜握柄——昂贵的武器不仅有装饰的效果满足艺术生对军服的美学需求还能提高军人的自豪感,只是铜头盔是否适合战场需要还要等样品出来后才知道。
三堵墙因为有盼望所以还好,明军的辅兵就比较失落了,根据邓名的命令,明军沿途招募的辅兵律算义勇而不算军人。因为邓名计划大大提高川军的社会地位,也会有很高的津贴和待遇,若是把这些刚从军的辅兵统统算成四川军人的话,邓名的财政就会发生很大的问题,而且他认为这样对四川同秀才来说也不公平。之前辅兵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怨言,因为在清军中辅兵的地位就和牲口差不多,在邓名军中虽然只有个义勇的名义,但伙食待遇都非常好,也没有受到太多欺压。但不知足是人的天性,对四川军人的各种待遇了解得越多,这些辅兵就感到越委屈,邓名更声称,他们只有在回到四川成为同秀才,并在下次征召时应征入伍后,才能享受到包括军服皮靴在内的待遇。
高邮湖战中,有十二个辅兵因为兴奋过度,离开了安全区域卷入了战火,不得不拿起武器对抗禁卫军而负伤,虽然都是轻伤,但度大家都觉得这些家伙实在太倒霉了,若不是自己乱跑绝不会撞上突围的禁卫军;但现在在三万辅兵眼中,这十几个家伙都是运气好得不得了的幸运儿,因为这些伤员都勇敢地进行了抵抗,最关键的还是负伤了,邓名就出于鼓舞士气的考虑破格征召他们为四川军人,现在他们将享有和其他士兵样的待遇。
明军安营扎寨后,缙绅团就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拜见任堂和周开荒,其中还有很多是南昌专程赶来的,这些缙绅口个的“将军”叫的两位少校非常开心。
虽然邓名只给了他们的少校军衔,但绿营中很多将领麾下的兵力也没有他们指挥的多,因此这个将军也算是实至名归。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