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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11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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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停战的短暂空隙喘口气,设法恢复体力。

  营外的明军此时大都是笑逐颜开。尤其是辅兵们,八旗勇猛无敌的神话之前直是压在他们心头的重担,虽然明军吃得饱穿得暖,天天都和过年样有肉有青菜,但始终不能消除他们心底的畏惧。昨夜向御营进发的时候,邓名就让这些辅兵远远地跟在战兵部队的后面,直到完成合围后才让他们加入包围圈中,就是怕他们因为过于紧张而出什么乱子。

  两个小时前开始攻击御营的时候,辅兵奉命上前射箭时仍是相当地担忧,害怕满洲八旗各个都是百步穿杨,把他们转眼都放翻在地。但他们轮轮地向皇营射箭而从未遭到任何反击,个时辰下来这些辅兵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现在见到禁卫军竟然就这样投降后,辅兵们更是兴高采烈,之前对八旗的畏惧之情统统变成了蔑视。

  “原来满洲鞑子这么不禁打啊。”几乎所有的辅兵都发出了类似的感慨,甚至开始不理解自己之前为什么会对八旗那么恐惧,不少人还笑道:“老子还没射够呢。”万多辅兵轮番上前射箭,毫无压力地射完十箭然后重新排队,今天的战斗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场游戏。

  大部分辅兵都完全没有意识到,今天明军的装备和物资对御前侍卫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开战以前,有四个省在为明军源源不断地提供资源,而且还是富饶的两江湖广四省,这让明军拥有了充足的优良装备。邓名可以眼都不眨下,用十万二十万支箭去换取敌方几百条性命,而无需考虑让明军步兵冒险突前攻击。若是换了夔东军或是绿营,便是拥有三万兵力,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突破装备精良的禁卫军把守的皇营,更大的可能是在营墙前死伤枕籍无功而返。

  请求投降的使者走到邓名面前,在明军卫士警惕的目光中提出了条件:“我等愿意出降,盼望提督能保证不杀俘。”

  听到使者的这句话后,所有的人都轻轻地出了口气,辉煌的胜利眼看就要到手,所有的明军官兵心中都是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激动。邓名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还没有完全被喜悦冲昏头脑,而是记得对江南督抚们的诺言,邓明回答道:“其他的人我都保证安全,只有你们的皇帝我无法放过他,就让他自裁吧,你们把他的尸体交给我,我会放过其他人的。”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禁卫军使者的意料,他没有想到投降居然会遭到拒绝。因为杀俘不杀俘本来也没有法律能够约束,投降方完全是听天由命,而胜利者既然不受到诺言的约束,当然也不会计较这个问题,从来都是满口答应下来,然后再根据自己的心情来处置战俘;最重要的是,这是明清争霸天下,在禁卫军看来俘虏皇帝显然比杀死对明军更有利。

  这个完全不合道理的回答让请降使者愣住了,过了片刻他才意识到拖延下去必然会让对方起疑,就争论道:“若是提督不肯保证皇上的安全,我们誓死不降。”

  “那就不要投降,我不能保证他的性命。”使者以为他的威胁足以让邓名随口答应下来,但使者的威胁完全没有起到任何用处,对邓名来说这绝非信口说,而是要负责的保证,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答道:“你们回去再战吧。”

  周围的明军军官都知道邓名的脾气,而且清军就算不投降,看起来他们也无法再坚持多久了,所有的人都对午时前攻破皇营全歼禁卫军充满了信心。

  “就是,回去再战好了。”周开荒等人纷纷叫嚷起来。眼看谈判破裂在即,邓名的卫士和旗手们也重新神色肃穆起来,开始发出信号,让明军准备再次发起进攻。

  “提督稍等,稍等。”眼看麻痹明军的计划要破产,请降的使者急忙说道:“小人这就回去复命,请提督稍等。”

  使者转身飞快地向皇营的营门跑回去。刚才听到邓名的话后,任堂就认定禁卫军不会投降了,这个结果他并不奇怪。明军的战兵直没有参战,刚才见禁卫军使者出营请降的时候,任堂还为自己没有机会表现下而略感遗憾。任堂甚至觉得邓名不接受投降也不错,正好将这些满洲八旗网打尽。

  “我们的这个条件他们也能商议么?”看着禁卫军慌张的背影,任堂有些疑惑地说道:“鞑子皇帝肯牺牲自己的性命,只为了让他的奴才们活下来?还是现在营里面已经不是鞑子皇帝说了算了?”

  听到邓名拒绝了皇帝的投降后,围拢在顺治身边的军官爆发了阵激烈的争吵。有人认为应该再设法去和邓名谈,以完成对明军的麻痹工作,或者干脆送具穿着龙袍的尸体出去;但更多的人主张立刻开始突围,不给明军反应过来的时间——现在明军已经在做继续战斗的准备了,很快就会恢复之前的戒备状态。

  “我们投降!”

  邓名听到皇帝的营地那边再次传来大喊声,跟着又传来更多的喊声:“我们这就出来投降。”

  皇营的门缓缓拉开了,头几个禁卫军军官垂头丧气地牵马而出,看到清军开始走出营地后,明军这边又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好像,好像朱棣接受投降的时候,都是派自己的人入城去受降,并不是让敌人出降。”听到禁卫军居然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后,邓名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在心里回忆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历史书:“朱棣身经百战,为什么他从来不让敌军出降,他有什么道理吗?”

  禁卫军这么快就接受了明军的条件,这件事实在太离奇,邓名还没有想通原因,心中感到十分不安,大声喝令道:“让他们停止出营,我会派人进营受降。”

  “或者抱头扔下武器,”紧接着,邓名又追加了句命令:“让他们把营门交给我们就行了,其他人都呆在营地里不要动。”

  虽然听到了明军的喊话,但禁卫军却没有停止行动,仍在不停地从营门里涌出,明军的使者再三喝止也无法阻止更多的禁卫军走出他们的营地。

  “阻止他们!”眨眼间,就有三四百禁卫军牵着马从营门里出来后,邓名心中的疑惑已经完全变成了警惕,他大声喝令道:“攻击他们,迫使他们退回营里去。”

  听到邓名焦急的语气后,再迟钝的明军军官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本来还喜笑颜开的的军官们纷纷大声应是。

  在得知禁卫军投降后,明军的八千战兵虽然欢呼雀跃,不过他们依旧坚守在岗位上,尤其是对着营门部署的八百常备军——总计千名常备军有八成被部署在营门的对面,他们心里再兴奋,也没有让队形发生丝毫的动摇。

  “攻击,立刻发动攻击,大炮开火!”邓名见禁卫军还在不停地涌出营门,终于彻底明白过来,在心里大叫起来:“这不就是刘邦在成皋诈降的故伎吗?”

  “他们不是出营投降,是突围!”

  明军军官大声呼喊着,火炮纷纷旋转炮口,开始向营门方向瞄准,常备军也作出了反应,开始向前摆出了迎战的准备。他们身后的征召兵也如梦初醒,在片刻的惊愕后,脸上的喜色开始变成怒容。

  “来不及了。”已经出营的禁卫军佐领看到明军的阵容正在变换,也听到了明军官兵互相之间的大声警告声,千二百名参与突围的禁卫军才刚刚出来了五百人,现在皇帝和剩下的七百多禁卫军还没有来得及出营,但很显然,在全军出营前,明军就会从松懈状态中恢复过来。

  “全军突击!”佐领当机立断,大喊着翻身上马当先冲了上去。

  “杀!”刚才还垂着头,装出幅悲哀摸样的禁卫军官兵,也随着这声命令纷纷仰起头,拔出武器跳上马呐喊着冲上前去。

  第16节冲击上

  刚听说顺治要投降,吴越望就忍不住呵呵地发笑。两年前在万县他披上了重甲,跟着蜀王世子迎战叛贼谭诣的大军时,可不敢想会有这么天——就是蜀王世子!尽管周队长因为私心非要把少蜀王说成是三太子,但大家还是在目光如炬的李队长的带领下发现了少蜀王的真实身份;除了周队长以外,赵千户也因为某些原因好多次想要混淆话题——吴越望很尊敬赵千户和周队长,也能理解他们的难处,不过断然不会因为对他们的敬意而对提督的秘而不宣的身世产生误解。

  天子弃国,社稷将倾,连谭文老侯爷都死在叛徒的手中,这两年来随着见识的增长,吴越望也越想越感到后怕,好像少蜀王横空出世的那刻以前,这大明的基业汉人的江山已经到了最后刻。但是仅仅过了两年,建虏的酋长就投降乞命,虽然吴越望作为心腹军官,曾听邓名反复说过这仗只是逆转而不是结束,会很重要但绝不可能就此终结战争,但吴越望依旧感到自己好像就在做梦般。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李队长不在这里,没有能够亲眼看到鞑子皇帝出降的这幕。嗯,还有赵千户,虽然他不是川军而是西贼,但除了提督以外,吴越望对赵千户的敬佩仅次于李队长,好像比周队长还要高那么点点。

  满腔的喜悦和纷至沓来的念头,让负责对营门正面防御的吴越望并没有在第时刻命令手下做好受降的准备。等得知邓名拒绝了对方的请降要求后,吴越望的满足感也没有丝毫的消减,在他看来对方已经是待宰的羔羊,邓名接受投降也好,不接受投降也好,禁卫军的覆灭都没有丝毫的疑问,难度也不大。

  吴越望周围的武保平姜楠胡立涛等人的反应也差不多。恢复攻击是辅兵的工作,他们会继续上前放箭投石,战兵并没有接到参与攻击的命令,他们可以再享受会儿胜利的喜悦——胜利确实是提早了,但也没有什么悬念了。

  从离开成都后就直在姜楠队中执行任务的郑尧君,也和他的常备军同伴们起沉入了遐想之中,刚才他们目送着禁卫军的请降使者从阵前走过,又看着他仓皇地逃进营门。

  “等张尚书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定会非常高兴吧。”不少前浙军士兵的心中都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投奔舟山,然后在缺衣少食的浙东军中苦战多年,年前在张尚书的劝说下,大家跟着邓名远赴四川,沿着长江反复征战。今天终于站在这里,分享了辉煌胜利的无上荣光。尽管郑尧君在出战前已经对胜利充满信心,但战前的信心和亲眼看到胜利还是完全不同的。在正常情况下,这时战兵部队会上前监督俘虏解除武装,逼迫他们抱头蹲下,这都是明军中的重点训练内容。但今天高级军官们都精神恍惚,没有在第时刻下达命令,而郑尧君这些常备军士兵同样在发呆,没有做出任何战术动作。

  训练最严格纪律最出众的常备军官兵虽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纹丝不动,但个个都是心潮澎湃;而征召兵则兴奋地开始接头接耳,人人都喜形于色,那些本来就幻想战争将在今天结束的人,更是开怀大笑——争霸不就是争夺那把宝座么?窃取宝座的人已经成擒,战争不就结束了吗?

  至于更缺乏约束的辅兵,军阵中更是人声鼎沸,不少人在听说鞑子皇帝要出来投降时还纷纷向前挤去,想亲眼看看鞑子皇帝到底长得和常人有何不同。正如千年前的成皋城下,当汉太祖的替身大模大样地出城投降时,历经多年苦战的楚军士兵欣喜若狂,争先恐后地涌向汉王的旗帜车驾,对这些项王的百战精兵来说,这既是胜利的时刻更是苦难的终结。而结果就是汉太祖从本来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成皋城内轻易地脱身,不但自己毫发未伤,还带走了他最重要的幕僚和军官团。

  相比成皋周围的楚军,明军现在面对的敌人更加强大,战争延续的时间更长,形势远远不能同楚军相比,而是险象环生,禁卫军仍然挣扎抵抗。今天明军的表现比千年前的楚军还要激动,如果不是邓名拒绝了对方的要求,而是同意禁卫军出营投降的话,恐怕明军的大批士兵也会拥而上,扑到穿黄袍的鞑子皇帝身边去进行场狂欢。

  邓名拒绝了对方的投降要求后,明军的秩序也没有得到立竿见影的好转,当禁卫军开始从营门里走出来的时候,有不少辅兵指点议论着,想要靠近前去看看顺治的真容——直到这时,还有很多人并不知道邓名已经拒绝了对方的要求,误以为这就是投降仪式的开始。

  当邓名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后,辅兵中只有最靠近邓名将旗位置的人及时收到了统帅的命令,不过即使是这些距离最近的辅兵,在传令兵和军官向他们大声喊话的时候,仍有些昏头涨脑——不是皇帝已经投降了吗,为何还要攻击?不过既然命令攻击那就开始攻击吧。

  “这是诈降!”个飞奔过来的传令兵冲着姜楠大吼了声,指着那些正在出营的禁卫军喊道:“提督命令立刻开始攻击!”

  “啊。”姜楠如梦初醒,脸上的微笑还没有完全隐去,头盔下就开始渗出汗水来。他急迫地转过身,用尽全力地对身后的官兵们喊道:“鞑子诈降,备战!备战!”

  长官和传令兵焦急的呼喊声,把越来越多的明军战兵唤醒,郑尧君匆匆从箭壶里取出支弩箭,搭上了弩机,以最快的速度开始上弦——夜袭结束后,所有的弩兵再也没有给弩机上过弦。当敌人还躲在营中时没有这个必要,而如果敌人出现突围的迹象,在正常情况下他们也完全来得及完成战备。但现在敌人不但打开了营门,而且还有几百人已经从中开出来了,这些弩手却直没有做好准备,而是完全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在郑尧君刚刚把弦上满时,前方已经传来了呐喊声,他抬起头,看到眼前满是明晃晃的刀光,禁卫军已经发起了冲锋。

  匆忙地抬起弩机,郑尧君已经来不及瞄准,只能凭着感觉扣动了扳机,弩箭离弦而出向敌骑射去,只是差之毫厘贴着对方的头盔檫过。郑尧君退后了步,看到骑兵径直向他扑过来,在这瞬间,郑尧君几乎要丢下弩机,同时只手向腰间的长匕首摸去。

  从背后冲过来个手持长枪的明军,这人是个常备军的战士,他熟练地刺出了长枪,封住禁卫军骑士的去路。在禁卫军的坐骑避开长枪的时候,郑尧君得以再退步,和其他弩手起退到长兵器同伴的掩护下,再次开始给弩机上弦。

  迎上去的勇敢明军长枪兵并没有遭到连续的攻击,仓促发起冲锋的禁卫军同样有先有后,彼此间的距离还拉开得很大,在当先的禁卫军骑士策马再次准备攻击时,更多的明军士兵已经跑上来,肩并肩准备抵抗禁卫军的冲击。

  转眼间就有些禁卫军被从马上刺落,几个落马的御前侍卫随即站起身,他们或是借助铠甲的保护没有被长枪刺入身体,或只是因为坐骑受伤被甩下来的。明军的阵容并不稳固,其中有很大的空隙,禁卫军毫不犹豫地拔刀冲入阵中,与明军士兵展开肉搏。

  受到冲击的明军士兵不甘示弱,也挺着刀枪迎战,双方三三两两地战成团,还不时有禁卫军连人带马地撞过来。这时郑尧君刚刚上好了第二支箭,就看到个禁卫军士兵高举着长剑向明军这边扑过来。这个年轻的禁卫军的坐骑被支长枪刺中了前腿,坐骑摔倒时把主人向前抛出,直接丢进了明军的阵地中。被摔下马的禁卫军跌了个头昏眼花,但这时已经有不少禁卫军冲进了阵中,而且明军的队形松散,也没有人及时给他补上刀。从地上爬起来后,这个禁卫军就红着眼向面前的几个明军弩手杀过去。

  郑尧君瞄准了下,松弦射出了第二支箭,弩箭没能击中敌兵的颈甲头盔结合处,而是钉在了禁卫军的肩甲颈甲之间。这个禁卫军被冲力撞得身体滞,目光转从原先的明军身上转到了郑尧君的脸上,四只眼睛对视了片刻,那个禁卫军声怒吼,改变了路线向郑尧君扑过来。

  郑尧君挥手把弩机向对方的脸上砸过去。

  “要是有把鸟铳就好了。”电光火石间,郑尧君再次开始怀念起浙兵的传统武器。刚才他看到禁卫军在用这种武器攻击蒙古人的时候,就惦着战后定要向长官要支来,如果他用的是鸟铳而不是弩机,那刚才这击绝对已经取了对手的性命。

  在禁卫军抬臂挡开飞过来的弩机时,郑尧君已经抽出了长匕首,向视线受阻的敌人跃过去,他伸直手臂把匕首向对方的咽喉全力刺过去,但却在最后刻被对方用长剑拨开。挡开那寒光闪闪距离自己喉头不到寸地方的匕首后,禁卫军也惊出了身冷汗。他是第次上战场,就遇上这般的惊险!

  这个禁卫军正打算反击的时候,余光看到侧面又是把匕首刺过来,他本能地抬手去挡——是另外个浙东弩手,这个弩手双手握着刀柄,把全部的冲击力都灌注在匕首尖上,瞬间刺穿了禁卫军的手掌,然后扎进了禁卫军的脸颊,把敌人的手掌钉在了他的脸上。

  “多谢!”弩手匕首扎死了禁卫军后,立刻向郑尧君客气了声。他是被这个禁卫军第个锁住的目标,刚才他已经扔下了弩机准备肉搏,但长匕首还没有来得及拔出来,对方的长剑就刺到了他的面前,这时恰好郑尧君的弩箭射中了对方。

  第17节冲击下

  先出营的禁卫军已经和明军开始交战,没出营的御前侍卫立刻陷入片大乱,有些人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参战,而更多的人则犹豫不决。现在战斗的目的显然不是要和明军对打,而是为了掩护皇帝突围。原本的计划是把皇帝保护在中央然后开始突围,现在前军已经开始冲锋了,诈降的意图被明军识破了,显然不可能再按照最初的计划保护皇帝突围。

  禁卫军迅速地交换了意见,决定让四个冒牌货向不同的方向各自突围,其中个还会带着人冲向明军的将旗,以吸引明军的救援和注意,其余的人则保着皇帝杀出重围。根据清军的观察,明军已经占领了外围的营墙,壕沟之间还部署了拒马,所以看起来只能向壕沟方向突围。为了保证皇帝能冲出去,敢死队必须纵马跃下壕沟,充做后面同伴和皇帝的垫脚石。

  四个冒牌货都大喊大叫地先后奔了出去,尽量分散明军的注意力,然后就轮到了皇帝。现在明军已经开始向营门进行炮击,脸色苍白的顺治跟着卫队出营的时候,石弹在他附近不停地落下,块石头砸死了个距离皇帝很近的御前侍卫,甚至还惊到了皇帝的坐骑。

  “皇上。”另侧的御前侍卫眼疾手快地替皇帝扯住了缰绳,小声说道:“请紧跟着奴才。”

  眼前片混乱,跟在皇帝周围的御前侍卫也不知道哪个方向最容易逃脱。直守在营门上的索额图迟迟没有发出信号——因为在营门上看来,四面八方都围着重兵。索额图只能盼望着那几个冒牌货能够吸引足够多的明军,盼望着明军争先恐後地去抢功,让重重围困着皇营的包围圈尽快地露出缝隙。至于那个直接向邓名将旗发起突击的冒牌皇帝更是被索额图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吸引大量的明军回援。

  在看到明军的包围圈出现明显的破绽前,索额图迟疑不定,始终没有给顺治的卫队送去任何指示。

  就在索额图苦苦寻找着并不存在的破绽时,皇帝周围的卫士已经等不及了。敢死队能够给明军制造混乱,也能遮蔽明军的视线掩护皇帝卫队的行动,但他们坚持不了很久,如果不趁早冲出重围,他们的牺牲就会毫无意义。

  “上。”带队的佐领大喝声,随便挑选了个方向就展开了行动,他们围着皇营绕了段,最后把目标确定在处。

  “杀过去。”带队的军官对皇帝部下的人高呼着。如果冲过前面的明军战线,他们就会进入蒙八旗曾经的宿营地。出发以前,他们站在营墙上观察到蒙八旗的营地里有些明军在活动,佐领认为那里的明军数量少于线部队,估计装备应该也比较差,很可能是以明军的辅兵为主。

  若是能够突破这第道防线,并成功地穿越明军在蒙八旗营地里的防御的话,禁卫军就能抵达壕沟。那时冲在最前面的禁卫军不管是谁都需要毫不犹豫地捂住马的眼睛,跳下壕沟——这样皇帝就有机会脱险了。只要再摆脱明军骑兵的追击,就可以逃出这个死亡陷阱——幸好明军的骑兵看上去并不多,禁卫军会不惜死留下来拖延敌军追击的步伐。

  现在还跟着皇帝的禁卫军仍有四百余人,其中百名禁卫军跳下马向明军发起了进攻,他们都披着双层的甲胄,目的就是扰乱明军的阵容,以便给后续骑兵大队通过的机会。

  “好!”保卫皇帝的禁卫军佐领赞了声。下马的禁卫军奋不顾身地冲向明军的长枪,这里的明军显然没有正对着营门的那些明军战斗力强,当禁卫军凶神恶煞般扑上去的时候,明军发生了些混乱。明军步兵在禁卫军的攻势下不能保持严密的对抗阵容,而是开始和冲进阵地的禁卫军步兵厮杀。

  禁卫军佐领高举起宝剑,就要带队冲过去。现在明军的阵线依然厚实,能不能冲过去还在两可之间,但这也是下马步战的同袍拼死争取来的线机会。如果让两翼的明军增援过来,那禁卫军就没有丝毫突入蒙八旗营地的机会了。

  在发起冲锋前,禁卫军军官最后次向营门望去,希望能从索额图那里看到什么指引,比如冲过这第道防线后应该朝向哪里,才有最大的机会。

  但佐领并没有看到营门上给予任何指引,恰恰相反,营门上的旗帜突然发了疯般地挥舞起来,好像是要禁卫军撤回去。

  “胡闹什么呢?”禁卫军佐领差点大骂出声。现在突围行动已经展开,先锋也抛弃了战马正在步战,而两翼的明军步兵看得出正在包抄过来,渐渐形成了对这群禁卫军的半包围;现在如果退兵就要先冲击两翼包抄的明军部队,而且还要丢弃那些先锋,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禁卫军本来就所剩无几,开弓岂有回头箭?军官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冲出去,否则拖延下去只会把禁卫军消耗殆尽,那时就算能够冲抵壕沟,也没有足够的垫脚石让皇帝能够离开,更不用说阻挡随后的明军追击。

  “冲!”禁卫军军官大喝声,就要发起攻势。

  “杀!”

  侧后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和齐声的呐喊,惊愕的禁卫军回头望去,看到有排明军骑兵整齐地从弧形的明军战线尽头显现出来。在发出这声大喝后,明军维持着齐整的长排队列,向着禁卫军缓缓加速而来。

  “杀!”

  明军整齐地发出了第二次呐喊,邓名亦在队列之中。见到出营的禁卫军发起攻击后,邓名立刻把指挥权交给了周开荒,带着三堵墙赶往战场——那时禁卫军的突围意图已经暴露,而明军还未从兴奋中恢复过来,邓名生怕功亏篑,就亲自带队出来拦截。

  三堵墙战士在战线的后方游动了阵后,将旗指示有大队禁卫军绕过了营门的正面,向东北方向赶去。见到这个旗号后,邓名断定皇帝在其中的可能性很大,就立刻带队向这个缺口赶来。

  当禁卫军先锋开始下马步战时,此处的明军军官们都断定这足有好几百人的禁卫军是危险和重要的目标,马上下令两翼包抄;邓名带着三堵墙从战线的缺口中奔出来,从步兵的背后直绕到了禁卫军的侧后,然后就发起了列队冲锋。远处营门上索额图的目光直跟随着皇帝的队伍,他看到明军骑兵出现后,急切地想警告皇帝身边的卫队,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与李国英那战不同,经过长期训练的明军骑兵加速更慢,但没有过早提速让他们的双排队列更加的整齐,直到很接近禁卫军侧翼的时候,明军的马速才提得较高,但仍不像传统骑兵冲击时那样肆意地提到极致,而是在高速冲击的同时始终注意保持着队列。

  三堵墙横着撞在禁卫军的右翼上,清军和李国英标营曾遇到的形势相同,完全没有速度而是原地挨打,而且还是侧身迎敌;不同的是,明军的阵容比李国英部下遇到的要更加紧凑,每个禁卫军碰到的不是两把几乎同时砍来的马刀,而是三把同时抵身的利刃。

  右翼转眼就被打得人仰马翻,明军的冲击速度稍微慢了些,三堵墙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不是像传统骑兵那样提速,而是反常地减速以继续保持阵型,乍看就好像是如墙而进的步兵战线。虽然明军的骑兵没有传统冲击时的速度,但成排压过来的气势却让身经百战的禁卫军统领都在瞬间产生手足无力之感,面对同时从正前和两侧挥过来的寒光,他的战斗经验起不到丝毫作用,不知应该如何抵抗。

  两把刀先后自上而下地劈中了禁卫军统领的脸部,左面的刀砍中了他的脖颈,右面的砍在了他握剑的右手上,统领闷哼了声就栽落下马。

  “这”三道寒光扫了过来,顺治双手握着缰绳,身体和手臂都僵硬了,嘴张开发不出声音,直到被敌人的武器击中时,他才突然吐出声:“朕”

  “是皇帝。”这三个字永远地留在了顺治的胸口里,因为他的喉咙已经断了。

  邓名任堂和张易乾并驾齐驱,刚才他们三个人的武器同时击中了个明显吓呆了的敌人,别的禁卫军至少还拿着武器,这个敌人却呆呆地骑在马上,空着双手,直立着身体,甚至连个躲避的动作都没有做出来。

  “雏儿。”这个念头在任堂脑海里闪而过。他本来是作为个预备指挥官跟着邓名起离开将旗,但禁卫军人数不多,对战线形成压力的地段也没有几处,最后他就干脆加入了骑兵冲击阵。在四川的时候,他和其他几个少校都亲自参加过三堵墙的训练,这也是种在高级军官中进行经验推广的方式。

  刚才面对那个连反抗动作都做不出甚至不懂得应该屈身躲避的敌人时,任堂距离他最近,处于居中的位置,他刀就割断了对方的咽喉;张易乾也击中了对方的前胸——如果中央的攻击被敌人挡住,张易乾的击就属于补刀;而邓名在队形中所处的位置,任务是掩护中央攻击手——也就是掩护任堂。因为这个敌人的右手上没有任何武器,邓名就轻松地挥了下,砍中了敌人握着缰绳的右臂。

  这样的菜鸟敌人,不会给己方构成丝毫的威胁,就算不杀他也是俘虏的命,任堂在眨眼的工夫里就在心里得出了结论:“没有丝毫价值的目标。”

  不过任堂也没有时间继续考虑,只是眨下眼的瞬间,新的目标已经近在眼前,这次轮到任堂掩护张易乾了。

  第18节恐怖上

  三堵墙骑士从禁卫军的最右翼横贯全军直抵左翼,全程不过几分钟而已,期间邓名只有次是担负主攻手的角色,而协助了两侧的战友五次之多。

  当明军停下脚步后,三堵墙的队形也不可避免地开始散乱,邓名勒定了战马,转身重新面对战场。在等待卫队重新排好阵型的时候,邓名趁机观察对面的敌军,他越是观察越是确信顺治就隐藏在这支禁卫军中。

  “这里总共有四百多个敌兵吧?”邓名目视前方,对身边的任堂道。

  “差不多。”任堂大口地喘着气,连续的攻击让他呼吸有些急促。在三堵墙横扫过的路途上,躺着近二百名禁卫军,突然发动的侧翼攻击,给猝不及防的禁卫军以毁灭性的打击。几乎没有几个人能进行有效地抵抗。当明军的冲击将近终点时,虽然有禁卫军尝试提速对冲,但每个禁卫军独自面对三把武器时,都毫无悬念地倒下了,他们唯起到的作用就是稍微扰乱了些明军的阵容——虽然禁卫军的坐骑在看到毫无间隙的骑墙时会绕头避让,但还是会造成定干扰——明军没有把马速提到最高,就是想让对方的战马有机会躲开,而不要严重阻挡明军的通道。但还是有些明军骑士不得不减速脱队,以防和失去主人的敌方战马发生猛烈冲撞。

  “你说哪个人是鞑子皇帝?”邓名飞快地扫视着禁卫军的残余,他认为皇帝应该不在那些已经下马步战的禁卫军中。

  “我也看不出来。”任堂飞快地答道。

  还骑在马上的那些禁卫军已经被明军分为二,他们的表情仓皇失措。刚才事起突然,这些位于明军冲击轨迹边缘的禁卫军只来得及躲开三堵墙的横扫,在片兵荒马乱中谁也没来得及注意皇帝的下落。本来皇帝是位于重重护卫的队形中央,禁卫军阵容最厚实的部分也是明军的重点打击目标,所以皇帝刚才的位置差不多就在明军冲击队列的中心线上,那些有机会看清皇帝身影的禁卫军无例外地被斩落马下。

  任堂同样直在寻找着可疑的目标,但他没有发现残留的禁卫军向任何人的身边围拢过去,或是有意识地拦在某人身前阻挡明军。

  “我们迟早会知道的。”这时三堵墙已经重新排成双层的严整冲击队形,邓名再次把马刀指向前方,随着邓名的这个动作,所有三堵墙的骑兵都齐刷刷地把马刀斜指前方。

  从昆明带出来的那只长马剑此时稳稳地系在邓名的马鞍上,其他三堵墙的骑士马鞍上也有些没有取下的长兵器,这些武器只有在对阵敌方的步兵时才会考虑动用,而且也只是考虑而已;现在长江提督卫队在与敌军对冲时只会使用马刀,这种长短适中的武器不但灵活而且宜于配合,也不会干扰临近同伴的攻击。今天上午三堵墙对付高邮知县的时候,同样是选择了马刀而不是长兵器。虽然三堵墙骑士中有种声音,认为应该研究长兵器的集团使用方法,但现在还没有取得战术上的突破,还远没有马刀用得熟练。

  “杀!”

  随着邓名的喝声,三堵墙再次开始缓缓提速。现在长江提督卫队的规模还不算很大,不需要号角或是喇叭,只靠口令就可以满足指挥的要求。三堵墙的骑士们边加速,边用余光看着两侧的同伴,以保持齐头并进的队形

  营门上,索额图手中的弓箭无力地跌落到地面,他身边的禁卫军官兵个个都目光呆滞,看着明军肆意地杀戮着溃不成军的禁卫军马队。明军第次冲击过后,营门上的禁卫军官兵就再也没找到皇帝的身影,而在第二次冲击后,禁卫军就没有几个人还骑在马上,现在明军的骑兵已经掉头,攻击那些仍在和明军步兵缠斗的禁卫军步战武士。

  几个营墙上的禁卫军士兵软倒在地,或跪或趴地大声嚎啕起来。索额图也感到身体摇摇欲坠,双膝个劲地摇晃,随时都可能栽倒。禁卫军的统领有着二十年骑战的经历,那些了解统领的人都知道,他在关外曾经有过至少几十次的骑兵对冲经历,不但能够幸存下来,还几乎每战都有所斩获。除了统领以外,还有些资深的军官也都和明军骑兵对冲过,他们敏捷的身手迅速反应的能力都不容置疑。但这样批经验丰富武艺高强的禁卫军,在他们最引以为豪的马战中却不堪击,被明军毫无悬念地轻易击败了。无论是禁卫军统领还是所有的资深军官,都和皇帝样,在明军的第击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噗通。

  在尝试突围的禁卫军主力消失不见后,索额图终于也跪倒在地,双手支撑着地面,丧失了切战斗下去的意志,放声痛哭道:“皇上啊!”

  蒙古敢死队在禁卫军涌出皇营的时候已经逃到边,此时那个曾经向邓名乞求活命的蒙八旗佐领正大张着嘴,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眼前的战场。

  在过去的个时辰,这个蒙八旗佐领不顾身上有伤,抱着必死的念头带领手下攻打皇营的营门。不过明军的远程火力大大超出了佐领的估计,明军的弓箭和炮石就好像是无穷无尽般,几乎完全压制住了皇营的火力。佐领虽然几次遇险,但终究没有被御前侍卫打死。

  禁卫军冲出来后,没有武器的佐领赶紧带着部下退向东面,禁卫军冲过来时他们情急之下逃到了皇营的营墙边。而禁卫军对他们这些人显然没有丝毫的攻击,从他们眼前呼啸而过,扑向对面的明军防线。从禁卫军尝试突围,到邓名带着三堵墙骑士冲出来,整场战斗这些蒙古人都看了个真切。

  明军仅仅是击而已,禁卫军就土崩瓦解,作为个经验丰富的骑手,佐领深知自己也无法抵抗这样的冲击。如果他是邓名的敌人的话,也肯定被斩于马下。个战士无论具有如何杰出的马术和过人的反应速度,在这样密不透风的的队形和四面八方砍来的马刀中也毫无用武之地。

  歼灭了禁卫军的三堵墙离开战线,把打扫战场的工作留给了步兵。在它们从佐领的面前跑过时,邓名对这些躲在营墙下的蒙古人扫了眼。与邓名的视线相碰后,蒙八旗佐领魁梧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大汗从遍体的三万六千个毛孔里汹涌而出。邓名带着卫队离去时并没有任何耀武扬威的动作,他们的刀剑也已经收入鞘中,但蒙古佐领却双腿如同灌铅般,被钉在地面上动也不敢动。

  直到邓名和他的卫队远去,佐领和其他的蒙古人仍温顺地垂着双手,恐怖感如泰山压顶,让佐领连大气都不敢透出口。早上在邓名面前乞求活命时,佐领心中的恐惧甚至不及现在的万。那时他心里仍有不平和愤怒,只是被极力压制住了。在佐领随后的生中,这种恐怖感觉虽然表面上淡化了,但只是深埋而从来没有消失过。很多年以后,佐领在次聚会上看到了邓名的画像,那张画像上的目光和佐领刚才见到的有些类似,随即勾起了他记忆深处的恐怖感——佐领周围的亲朋吃惊地看到,老人突然瑟瑟发抖站立不定,对着画像汗流浃背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佐领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恐惧不同于他以往的经历,并不是因为对方操着对自己的生杀大权而带来理智上的臣服和畏惧——这正是他乞求活命时的情绪;而是人类面对自己完全无法抗拒的猛兽时,那种由祖先基因传下来的本能的恐怖。

  刚才部队的失控让邓名有些恼火,他反复几次下令阻止禁卫军出营,但明军始终没有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大批禁卫军从皇营里涌出来。线军官完全沉浸在满清皇帝投降的巨大喜悦中,士兵们更是忙着欢庆胜利,把所有的警惕性都抛到了边。

  随后四个冒牌皇帝的突击倒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各队明军都严守阵地,没有因为看到几个身披龙袍的人在自己面前乱跑就自行展开追击——之前邓名所部没有遇到过诈降,但官兵们都在安庆见过己方的统帅以身诱敌,那些资深的上尉更是在万县等地见识过不止次;明军的军官士官在训练士兵的时候,也多次地提起邓名对战谭弘谭诣的战例,与李国英战的胜利也和对方自乱阵脚有很大的关系。对诈败和诱敌有着深刻认识的明军,自然不会被禁卫军的伎俩所蒙蔽。

  至于那个直接突击邓名将旗的冒牌皇帝,更是没能激起任何浪花。明军从上到下都对他们的统帅很有信心,见惯了邓名帅兵突击的场面,没个人相信几十个清军就能够对邓名形成威胁;而实际上这个突击行动也确实没有给邓名的将旗造成任何伤害,他们在距离将旗很远的地方就被明军所阻止;那个冒充顺治的禁卫军军官战死的时候仍不知道,邓明甚至并不在他突击的方向上。

  “立刻攻下敌营!”邓名的命令声中带着丝恼怒之意,他指着大开的皇营营门说道:“把火扑灭,把鞑子皇帝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8节恐怖下

  明军进攻皇营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失魂落魄的禁卫军个个坐在地上痛哭,再也没有点战斗的意志。对索额图他们来说,他们留在营中的唯使命就?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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