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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10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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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险也没有办法了,如果这些漕工表现出更高昂的斗志的话,邓名甚至会让步兵发起进攻,直接把他们消灭在扬州的城墙前。

  董笑野对面的明军弓箭手已经靠得相当地近,他们已经把手中的弓放平,开始向漕工这边进行瞄准射击。

  支又支的利箭飞来,好几个被击中的漕工都声不吭地倒地毙命,明军边前进边射击,漕工的伤亡急剧地增加。很快就有超过二百人被杀死,又有人开始忍无可忍地逃走明军越逼越近,董笑野身边连续倒下两个人。

  “杀贼啊!”董笑野也忍耐到了极限,他把推开身前用作掩体的那具尸体,跃而起,挥舞着铁棒向明军弓箭手扑了过去。

  不少被逼到绝境的漕工也被激发出了勇气,不再低头徒劳地躲避那必然到来的死亡,而是大喊着举着扁担起冲出。

  明军的弓箭手似乎早有准备,进行了最后次射击后就迅速后退,奔向身后的步兵寻求掩护。看到刚才还在肆无忌惮地进行杀戮的明军射手逃走后,漕工们更是士气大振,双眼赤红,大呼着追击而去。

  刚追出了不远,侧面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凶恶的呼喝声。

  “完全没有章法。”观战的邓名轻声评价了声,对面的漕工已经开始崩溃,但依旧有数百人不退反进,想反击明军的弓手。这些漕工冲出来后,明军弓手稍微后退就把他们的队形彻底拉散开,早就在侧面的准备的三堵墙骑兵发起了冲锋。

  看着那些挥舞着扁担,向上万明军甲士发起冲锋的三四百漕工,邓名又轻声感慨道:“真是可叹可敬。”

  见到突然从侧面杀过来的骑兵后,漕工的勇气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扔下手中的家伙,调头向后跑去。

  张易乾和其他二十九名同伴起发起冲锋,在成都的几个月,三堵墙进步强化了他们的战术,无论是这些老辈的骑手,还是年轻的新人,都把队列训练放在首要,不再像以前那样个人骑术就是切。

  三十名骑兵排成排,齐头并进地发起冲锋,紧紧靠着气势就催垮了最后那几百还没瓦解的敌兵。

  在冲锋前,张易乾就观察了对面的敌兵很久,他看到敌兵都穿着破旧的布衣,拿着棍棒和扁担;而己方这边甲胄煌煌,披甲战兵弓手弩手还有骑兵,称得上是样不缺。

  这种场面让张易乾有种似曾相识感,不,根本不是似曾相识,而是非常熟悉,这不就是他年轻时次又次在闯营中面对的场面吗?

  向第个敌人冲去时,虽然只是短短的瞬,张易乾还是看到了那个敌人衣服上密密麻麻的的补丁,快磨烂的裤子,还有那露着脚趾脚面的草鞋;在把马刀高举过头顶时,张易乾还看到对方额头深深的皱纹,如同枯树皮般的皮肤。

  “杀!”大喝着挥下钢刀的时候,张易乾下意识地转手腕,同时减轻了手臂上的力量,用刀背而不是刀刃敲击在了那个人的后背上。

  敌人已经开始溃逃,张易乾却没有追击的,他望着那些衣衫褴褛,跌跌撞撞逃离自己而去的漕工,仿佛就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和张易乾起出击的同伴也都是闯营的老人,在瓦解了敌人最后的斗志后,这三十名骑兵默契地起拉住战马,没有个人发起追击。他们静静地排成排,每个人都把嘴紧紧抿住,目送着那些漕工逃离战场而去。

  张易乾和他身边的同伴们,也都曾像这些人样,亡命地奔逃,想从顶盔贯甲的铁骑兵周围逃开,不过当时追击他们的可没有拉住缰绳。现在的川陕绿营当年的秦军骑兵,把数万扶老携幼逃荒的流民砍倒,几乎让尸体铺遍陕西河南的大地——并不是只有吃大户抢夺粮店才是死罪;灾年不纳粮同样是死罪;带着父母妻子逃荒也是死罪;跟着爹娘离开家乡的幼儿也犯了死罪,遇上孙传庭的骑兵那男女老幼个也别想活。张易乾和他的同伴们都认为,他们能活下来只是死的人太多了,老天爷不忍心赶尽杀绝,所以没把他们的命都收去。

  张易乾从逃走的漕工身上收回目光,望向他们这对骑兵的来路。张易乾找到了他砍倒的那个敌兵,那个人的身体在地上弓成团,正侧躺在地面上,发出剧烈的痛苦咳嗽声,看来虽然受到重击,但还是有很大的机会保住。

  这路上还有几十个倒在地上的漕工,他们都是被三堵墙打倒的,不少人都呻吟着,在地上扭动挣扎着,还有人尝试着想爬起来,看起来这些敌人十有能活下去——这次三堵墙的杀敌效率是前所未有的低,上次和李国英甘陕绿营交战时,三堵墙所过之处,百个被击倒的敌兵中九十九个都是当场毙命。

  “你们为何要为鞑子效力?”张易乾盯着那些地上的漕工,在心中不解地默默问了句。

  开始有明军步兵走上来,把地上的俘虏扶起来,带去后方审讯。

  在远处,董笑野倒在个兄弟手臂中,刚才他第个冲出去,在明军弓箭手最后轮的射击中,身中三箭,如果不是身体强壮早已毙命。

  “我不行了,老五快跑。”董笑野有七个结义兄弟,五个都死在争夺地盘的战斗中,最后两个义弟个刚才被明军射死了,他挣扎对最后个兄弟说道:“快跑,莫忘了提我们报仇。”

  说完董笑野双眼翻白,咽下了最后口气。

  “大哥放心,兄弟们的仇,你全家的仇,我定为你讨还。”说话的人哭着合上了董笑野的眼睑,回头望了眼逼近的明军,跳起来拔足向扬州城墙急奔而去,边跑向城门,边在心里暗暗发誓:“我要投军,要跟着总督大人拼命,为大哥和兄弟们报仇!”

  “有人冲击城门。”个军官走过来向林起龙和梁化凤报告,大批漕工逃到城门前,嚷嚷着要守军救他们入城。

  邓名的军容让林起龙也骇然不已,在城头上呆立直到被这个军官的报告从梦幻中惊醒。

  “尽数射杀。”林起龙摆官袖,毫不犹豫地下令道。

  “遵命。”军官对这个命令也是早有预料,弓箭手早就严阵以待,就等总督大人或是提督大人声令下了。

  军官走到城垛边挥手,无数羽箭洒下,逃到城边的漕工个个全身中箭,纷纷跌入壕沟中。

  “派人出城,和邓提督谈判。”林起龙召来个心腹家仆,命令他把自己珍藏的张颜真卿的书法真迹起带出城去,作为给邓名的见面礼,同时带去的还有林起龙的番说辞:“城外这些小贼不识提督虎威,受到盐商宵小的蛊惑,非要与提督作对,下官毕竟是北面的官,不方便阻止,故放他们出城观其自败。提督大展神威贼子自取灭亡,下官不胜敬佩仰慕之至。”

  第58节遗孤

  战斗并不长,但有四百多漕工付出了生命。

  见扬州派出使者,邓名就没有让士兵继续去冒险爆破城墙,而是带着使者返回军营,不过回到军营后邓名并没有立刻与使者谈判,现在他还有个很大的疑惑需要搞清,那就是为何漕工会如此拼命。邓名担心扬州附近的百姓对明军有强烈的敌意,这将会给明军后续行动造成威胁。

  开始俘虏们的口供乱七八糟的,邓名也不是听得很明白,只知道他们看见运河方向有火光,就认为明军把运河附近的漕工家属都杀光了,而且见了漕工就杀,根本不给他们留条活路。后来明军从俘虏中找到个负伤的漕头,有了这个人后很快就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漕运总督衙门直在造谣生事,起的作用极为恶劣。

  “林起龙这狗贼。”有几个闯营出身的卫士听得怒发冲冠,在他们看来这些漕工之所以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就是因为林起龙的蛊惑。

  问清事情经过后,扬州派来的使者也已经在军营外等了很久了,邓名就让卫兵把他带来。穆谭任堂和周开荒都陪在邓名左右,其中以周开荒看扬州使者的眼光最为不善,任堂的神态也不太友好,但穆谭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敌意。

  见到邓名,扬州的使者就立刻把林起龙的说辞倒出来,将他的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

  “竟敢当面撒谎!”周开荒闻言大怒,不等使者说完就跳将起来,指着使者的鼻子骂道。

  但邓名拦住了周开荒,让使者不必惊慌:“刚才有几个俘虏讲得和贵使说的不太样。”

  先把那些俘虏的口供仔细说给扬州的使者听,然后邓名摊手:“但既然贵使说是盐商蛊惑的,那就是吧,这些人还提到了几个总督大人的属官,看起来他们恶斗拿了盐商的贿赂,扯虎皮做大旗,煽动漕工攻击我军。”

  “提督大人放心,卑职回去禀告漕运总督大人,保证这些鼠辈个也跑不了。”使者马上拍着胸脯保证道,然后又在脸上堆出笑容:“漕运总督愿意查抄盐商的家,向提督提供百两银子的补偿。”

  “现在百万两不够了,要二百万两,”邓名摇摇头,掰着手指给对方数起来:“在运河上,我军烧毁了大批的房屋,需要补偿失去房屋的漕工;还有在扬州城前,我军使用了大量的弓箭攻击漕工,这些也都要花钱的”给使者仔细算了遍后,邓名告诉对方:“军费和给漕工的补偿银共是八十万两,还有百二十万两的惩罚性赔偿,共计二百万两。”

  “这”使者见邓名狮子大开口,下子把补偿银提高了倍,脸上也露出些苦色:“些许弓箭用不了万两银子吧,就是加上沿途所费,也远远到不了八十万两银子啊。”

  “好吧,可能确实用不了,看在贵使的面子上,我减半,军费赔偿就算四十万两银子好了。”邓名慷慨地说道:“再加上百六十万两银子的惩罚性赔偿,共计二百万两,贵使者还有什么问题?”

  使者无话可说,只要再在惩罚性赔偿上做文章:“这并不是总督大人的意思,完全是盐商和些宵小所为,而且提督想补偿漕工的住房,这个总督大人可以代劳,就不必提督花费了。”

  “是,所以煽动漕工的盐商和那几个总督衙门的属官,我希望总督大人能够给予严惩,而他们能够闹事成功当然是林总督御下不严,既然如此林总督当然要负责赔偿;而漕工的房子是我烧的,当然也由我来赔喽,但如果林总督看好手下,我就不会发动进攻也不会受到漕工抵抗,所以我赔漕工林总督赔我,这非常合理。有了这笔惩罚性赔偿,以后林总督就可掂量下,到底是花点小钱,消除那些敌视我军的宵小为好呐,还是等我打上门来合适?”邓名不依不饶地说道,见使者放弃在赔偿上争论,邓名又提到以前说的条件:“林总督还需要给我写份誓书,发誓不支持重建两江水师,不花钱购买战舰,不兴建船厂,如果有人提出类似建议需要通知我,并竭力反对。这封誓书要有林总督的画押,还要盖上漕运总督的大印,如果林总督出尔反尔,那就是有意挑起事端。”

  “是,总督大人会给提督份誓书的。“使者应承了下来,林起龙放他出来时已经说过,可以满足邓名的这个要求,漕头供出了煽动他的总督衙门的属官姓名,扬州使者把这个官员的名字记下,然后告辞离去。

  送走了扬州的使者,邓名叹了口气,等着周开荒发问。

  但周开荒跳出来质疑时,回答的却不是邓名而是穆谭,在穆谭看来邓名的反应非常合理:“若是定要林起龙承担责任,那他还怎么肯和我们谈判?又不是他亲口煽动漕工,既然他说是那些属官自行其事,那就让他替我们问罪吧。”

  “让林起龙把那些盐商和属官交给我们,我就不信了,这事会不是他指示的。”周开荒冷笑道。

  “林起龙怎么可能会把人活着交给我们?再说谁不知道这事的幕后指示是林起龙?但要是不给他条活路,他不就要和我军死拼到底了吗?”穆谭哭笑不得地再次答道:“刚才提督提醒了下,就是要让林起龙知道提督给他个人情,这事就装糊涂装过去了,让他老老实实地交银子免灾。”

  周开荒当然也明白邓名的用意,只是看到那么多漕工不明不白地死了,总有种替他们追究罪魁祸首的冲动。听了穆谭的话后,周开荒强辩道:“今天林起龙能煽动漕工,明天就能煽动其他人对抗我军。”

  “只要林起龙给我们造成损害,我们就要找他要赔偿,”这次出兵明军损失微乎其微,而如果林起龙老老实实地把银子交出来,那明军显然是大赚特赚,所以穆谭甚至有些感激林起龙,觉得若不是他出来找不自在,明军还没有借口敲诈勒索他这么大笔银子:“那些漕工被林起龙煽动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又不向我们纳税,不为我们当兵打仗,我们管得着他们的死活么?”

  “毕竟都是大明子民。”任堂听得有些别扭,忍不住帮腔道:“周兄弟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归根结底还是大明人。”

  “攻击官兵的大明子民?”穆谭冷笑声:“都向官兵动家伙了,那就是反贼,不是什么子民了,杀之有功无罪!我们不杀这帮反贼也就罢了,还要替这帮乱党打抱不平吗?”

  任堂不得不承认穆谭说的非常有道理,他立刻就被说服了,并认为自己确实管得太宽了,群听从伪官号令与官兵对垒的乱贼,被扬州的伪官出卖杀害也是他们自找的,明显是狗咬狗,任堂作为大明官兵确实没有必要过多地同情这些乱贼。

  但周开荒却不干了,他觉得穆谭这话有指桑骂槐的味道:“他们也有苦衷。”

  “什么苦衷?反贼就是反贼。”穆谭得理不饶人:“有什么苦衷也该死!有些人意气用事,见了反贼就像见了亲戚,莫名其妙地非要把大笔的银子往外推。”

  “胡扯!”周开荒确认对方不是在指桑骂槐,而是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上门来了,提高了嗓门就要反击。

  “好了,好了。”邓名急忙出来圆场,让周开荒和穆谭停止争斗。

  周开荒立刻就住嘴了,而穆谭仍在嘀咕:“提督有命,卑职自然领命,大军孤悬在外,到处都要用钱,都府那边也是恨不得文钱当做两文花”

  “好了!”邓名再次出声制止了穆谭,对扬州的政策也就此定了下来。

  没用多久,扬州的使者就又赶来邓名营中,跟着他起来的还有几个河道官兵,他们带着堆竹篓,里面放着颗颗死不瞑目的首级。

  听了使者的报告后,林起龙快刀斩乱麻,那几个被他派去煽动漕工的几个衙门属官都被立刻拿下二话不说就割了他们的脑袋装在竹篓里给邓名送来;和这几个衙门的官员起被杀的,还有那些动员漕工的扬州盐商,他们即是知情人也是财主,林起龙右手杀人,左手就派兵把他们的家都抄了。

  邓名很认真地检查了遍首级,又威胁了使者句:“这事我不信和林总督有关,但若是将来让我知道这里面冒名顶替的”

  “提督就唯我们是问。”使者急忙答道,林起龙下手很利索,不但那个漕头供出来的官员被他立刻拿下,就是去煽动董笑野那几个战死漕头的官员也都被他宰了,保证邓名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对于邓名来说,这些人也是个很好的榜样,可以让漕运总督衙门看看清楚,帮漕运总督出谋划策对抗明军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以后若有人在劝漕运总督和邓名作对前,势必要想想明军兴师动众来问罪后的下场,而且就算漕运总督再想给邓名下绊子,他手下的官员也需要考虑是不是真该使出全力帮他达成目标。

  除了邓名要求的负责的罪犯外,扬州使者还保证他们会在两天内向邓名转交二百万两银子,希望邓名能够暂停对扬州的进攻,并且在拿到全部的银子和林起龙的誓书后,退回江南去。

  邓名表示他不能立刻退兵,或许林起龙认为邓名说补偿运河居民是句场面话,但邓名确要丝不苟地实践自己的诺言。不过邓名告诉扬州使者,他即使呆在江北,也绝不会继续破坏漕运,那些被明军占领的漕运码头也都会得到保护,完好无损地移交给林起龙的河道官兵。

  “张尚书还没有过江吧?”处理完扬州这边的事情后,邓名见清军已经妥协,就让人去打探张煌言的位置。

  现在马逢知已经渡河了,正在岸边收拢部队,而张煌言目前还在对岸的镇江府。

  “既然张尚书还没有渡江,那就让他不要麻烦了,这里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兵力了,我很快也会回到南岸去。”邓名派使者去张煌言那边报捷的同时,让他留在南岸保卫大营,要是张煌言也跟着过江,看到邓名把火烧了这么多民居,不定又得如何痛心疾首。

  随后的两天,邓名亲自在运河边指挥救济和赔偿工作。

  “那些漕工的孤儿,你们打算如何处理?”有些被明军杀死的漕工留下了遗属,邓名询问了下,得知寡妇改嫁在运河两岸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原因很简单,漕工都没有土地几乎没有私有财产,缺乏谋生能力的寡妇不改嫁就和等死差不多。

  而孤儿几乎肯定会被抛弃,运河两岸大部分都是赤贫人群,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养不活的人,是不会收养其他人的孤儿的。若是大点儿的女孩,大概还可以嫁人或是被卖掉,生存的机会稍大些,八岁以下的女孩,以及十五岁以下的男孩,几乎都不可能生存下去。

  “他们若是来粥厂,也会给他们份。”姜楠报告道。

  “那等我们走了以后呢?这些孤儿谁管?”虽然只有短短两天,但已经有人盯上了那些遗属,邓名听说行动迅速的人已经在劝寡妇和孤女嫁给他们,甚至可以照顾他们的孩子和兄弟。不过这话也就说说而已,赤贫的漕工用不了多久就会抛弃这些他们根本承受不起的负担,到时候他们的妻子也因为生活所迫而不会坚持。

  “去找找,把所有的孤儿带上。”整场军事行动造成了几千漕工丧生,他们留下的遗孤数量比邓名想象得要多,未成年的男女孩加起来也有三千多了。

  听说明军愿意收养,寡妇们也都含泪把孩子交了出来,尤其是十岁以下的男孩,运河旁不会有人愿意抚养他们很多年,交给明军虽然也是希望渺茫,但只要不亲眼看见孩子死了就还可以自己骗自己下去。

  “对了,我听说死的几个漕头,也都有堆家小,比如有个叫董笑野的,他好像就有两男三女,都找来了吗?”

  邓名的问题让姜楠楞了下,过了片刻才问道:“提督,这些漕头的孩子,我们也要救吗?”

  死去的漕头和漕工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孩子样生存几率极低,董笑野等人死后不久,他们的家产就被瓜分空,妻妾也都改嫁。或许有几个手下能看在漕头以前的恩情上养他们的儿女,但漕头的仇人也非常多,孤儿正是理想的报复对象。

  就算没有人报仇,而且有人愿意收养,那董笑野的儿子大概也只有两条路好走,或是和其他普通漕工样,忍气吞声干苦力;或是和他父亲样,拿着家伙去和其他帮派争夺地盘,最后多半也是横死运河旁的下场。

  “都起带走吧。”邓名点点头,表示手下没有听错命令。

  “这些都是提督的仇人啊。”姜楠有些不解地问道,普通漕工也就算了,与明军之间的仇怨还好化解些,他们的孤儿本来也没有什么前途,跟着明军走也不必之前更差;但这些漕头都是清廷的走狗,而他们孤儿地位落千丈,很可能会对邓名怀恨在心。依着姜楠的看法,邓名甚至可以考虑斩草除根,以免万有人能长大成|人,会想找邓名报复。

  “这和你下令防火烧五十步内的房屋样,有时候,为了保证军队的安全,我们必须要攻击那些看起来无害其实也可能是无辜的人。此类行动有时是无法避免的,但却是不对的,所以我才会给漕工们赔偿。”听明白姜楠的暗示,邓名就解释道:“就因为怕有人长大报复我,就把孩子都弄死,这中预防就有些太过分了,就类似你为了防止有人袭击我军,结果见人就杀样,属于超过必要尺度的反应。”

  “可,可是”武保平和姜楠还是觉得危险。

  邓名扫了他们眼:“鞑子有时就会无节制地进行预防,而且还认为这是天经地义不需要赔偿的,你们觉得应该向鞑子学习吗?”

  “当然不是。”武保平和姜楠起摇头。

  “提督打算让这些孩子干什么?”武保平多问了句:“有的孩子才几岁,十年之内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可以先读书,我会成立个孤儿院,让他们念书,将来他们会是好的商人水手工匠,也会有合格的账房养殖能手。”邓名琢磨了下,决定给手下打点预防针:“女孩也得去念书,她们将来可以当老师,帮都府教育幼童。在我邓名的旗下,光想白吃饭不做事是不行的,她们不替我教两年书还账,别想出去嫁人。”

  “确实,”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姜楠露出了赞同之色:“把个丫头养大也得费不少粮食,我们也得想办法收回些本钱来。”

  五十年以后,回顾成都孤儿院的第批成员时,人们发现这批漕工的儿女中,涌现除了大量邓名迫切需要的人才。漕工的女儿们也在各个方面都做出来杰出的贡献,使得传统的看法被更迅速地改变。研究者发现,漕头的遗孤们,对政治的关注程度超出了平均水平。比如个董姓漕头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成为个报纸的记者,以揭露黑社会和官府的勾结黑幕为己任,他的侦查报道导致很多贪官污吏和黑道人物落入法网,最后在次乔装潜入行动中失踪,从此再没有人见过这位勇敢的记者;而董记者的弟弟,则表现出了对法律的热情,当上了提刑官,详细分析过几百件官府对平民权利的侵害案例,并写下了大量的相关司法论述,被认为是这方面的法律权威。

  在和邓名达成协议后,林起龙边忙着履行条款,边给师爷口述给朝廷的奏章精神,让他们帮助拟稿。

  林起龙报告,邓名此番围攻扬州时,裹挟漕工以及两江百姓数十万,而导致邓名进犯扬州的原因,却是因为盐商之前的通敌——经林起龙查明,扬州很多盐商向邓名麾下大将穆谭行贿,以求安全通过长江,但事后反悔,赖掉了答应给穆谭的大量贿赂,导致穆谭怀恨在心,心劝说邓名来犯扬州。

  除了穆谭以外,还有很多被邓名裹挟来的江南百姓也和盐商有仇,正是因为盐商在长江两岸仗势欺人,骗人钱财,所以才引起大批百姓仇视,邓名利用这种不满情绪煽动他们起进攻扬州,堵截运河。

  而漕工参与围攻扬州,林起龙声称还是因为盐商——他们在运河上屡屡克扣拉纤的工钱,还勾结些漕头残酷压迫漕工。这些漕工不懂得太多君臣大义,听邓名喊去扬州讨要工钱,就都跟着来了。

  为什么这些百姓没有走正规途径呢?那自然是漕运总督衙门里有些害群之马,他们勾结盐商,对被害人置之不理,蒙蔽了漕运总督——林起龙也向朝廷承认了工作失误,虽然他才上任不久,但没有发现就是没有发现,他向北京表示工作时间短不是理由。

  总的说来,林起龙认为漕工和江南百信都是来要账讨薪的,不过他们在正规途径走不通后,竟然不肯继续当良民,而是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还给邓名摇旗呐喊,那当然是恶意要账恶意讨薪。

  对于这种把个人利益置于朝廷利益至上的反贼,林起龙认为镇压是完全合理的,当部分人在城外向城头上的梁化凤喊冤时,后者也表现出了足够的觉悟,义正辞严地斥责那些乱党:“大将军奉旨讨贼,唯知有战!”

  “数万乱贼跪地不语,手指天,手指心”在叙述过梁化凤的豪迈言语后,林起龙又继续描述恶意要账讨薪的百姓的可怜之处:“皆称商恶吏勾结,运河两侧暗无天日”

  林起龙称,他觉得这些百姓还是应该与邓名的死党区别开来,因此仔细对照查验过他们带来的成千上万份文书后,林起龙拿出府库中的全部积蓄,又向扬州的缙绅募捐,筹得白银三百万两,支付给了这些百姓。还把那些贪渎的官吏以及为非作歹的盐商都尽速斩首,以平息民怨。

  后后果就是扬州城外欢声雷动,百万民众漕工齐声颂扬朝廷英明,然后夜之间就尽速散去。据林起龙说,现在邓名计穷,身边也只剩下党羽万余,估计扬州之围很快就可以解除。林起龙还告诉朝廷,他现在已经把扬州城内的那些盐商的家产都抄没入官,恢复府库积蓄后,剩下的会用来还给那些掏钱帮助官府度过难关的缙绅。

  第59节助剿

  北京,收到林起龙的奏章时,顺治刚刚从索尼和鳌拜口中听到黄梧的建议,相比崇祯的那帮阁老,被顺治倚为左右手的索尼鳌拜等人还是要诚实得多的。尽管索尼和鳌拜用词谨慎,但顺治还是立刻明白福建的战事比他想像的恐怕还要糟,如果水师不是被重创到完全没有进攻能力的话,黄梧肯定不会拿出这种先自损千,以求杀敌八百的招数。

  “速传黄梧进京,朕要他面奏。”顺治立刻下令道,这个战略会给清廷的税收带来重大损失,迁海移民的花费也肯定不小。不过确实如索尼刚才所说,能节省每年数百万两的海防投入,而且若是完全断绝海贸的话,还能让郑成功蒙受损失,以满清占据的地盘之广阔,若是和郑成功拼消耗那断无不赢之理。

  不过在下这个决心之前,顺治要先亲自问过黄梧,以便彻底搞清五省水师的现况。若是让黄梧上奏章,第,他有可能会照顾朝廷和地方大员的脸面而不尽不实,这当然对顺治做出正确判断不利;第二,他有可能会实话实说,在奏章上把五省水师的惨状如实道来,消息传播开来,对朝廷的威信地方大员的脸面都会造成很大损害,顺治虽然需要想做出正确判断,但并不想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皇帝时间有限,大部分事务只能从奏章上听取汇报,不过禁海迁民这样的大事,顺治还是舍得抽出时间与黄梧见上面的。

  不过禁海不禁海说到底也不会动摇国本,对清廷来说海贸本来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渔业和造船业相比农业来说也不值得提。眼下更让顺治忧虑的还是沿着长江流窜的邓名,下令湖广派出协剿部队的圣旨才走了没有几天,这支明军就开始围攻扬州了。漕运和海贸不同,乃是清廷的命根子,清廷给八旗发粮饷供养北方西北的战斗部队安抚依附的蒙古王公,都需要南方钱粮,漕运是绝对容不得有闪失的。

  “虽然湖广未能将邓名拦截,但他本来只有几千党羽,后来在江西裹挟了几千,朱国治那个白痴又送给他万余,加起来也就是二三万。”顺治看到林起龙的奏章后,顿时又是气不打处来:“这回可好,扬州那帮贪官盘剥百姓,下子让邓名裹挟了几十上百万人!”

  几十万上百万由漕工和贫民组成的大军,顺治并不看好他们的战斗力,在武装到牙齿面前的政府军前,这些流民部队根本就是任人宰割——现在八旗和绿营的战斗力还没有堕落到太平天国时期,比崇祯时期的大明官兵战斗力也还要高些,尤其是为明清倚重的陕西边军,杀手无寸铁的流民来绝对毫无压力。

  顺治担心的是他们的破坏力,有邓名的嫡系武力作为核心,江南的地方部队就无法把他们迅速驱散,几十万流民拥有把运河两岸的仓库码头等设施破坏空的能力。就算从抽调甘陕绿营来江南镇压,那也需要花费钱粮,而且若是把几十万漕工都杀光了,明年的漕船谁来拉纤呢?顺治觉得他从崇祯身上得到的重要教训之,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外省军队入内地,现在他已经同意楚军进入两江协剿,再把秦军放进去只有在确定江淮地区会为邓名源源不断供血的情况下,顺治才会本着“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的精神拍两散。

  “这三百万两银子花得值得!”顺治看到林起龙的处理办法后,忍不住击节赞叹道:“关键时刻,还是林起龙这样的稳健老臣靠得住啊,梁化凤就是个匹夫,就知道杀杀杀!那句‘奉旨讨贼,唯知有战!’,说得是痛快,但把人都杀光了,明年他给漕船拉纤么?这个人勇则勇矣,但不可委以大任。”

  虽然把梁化凤鄙夷了通,但顺治心中责怪的意思其实也不重,军队还是放在这种匹夫手里才放心啊;尤其还是汉人的军队,更不需要个文武兼备的统帅,再说不是还有林起龙这样老臣谋国的人节制嘛。反倒是湖广那个周培公,让顺治感到越来越不放心,不但有军事才能,听说还不屠城,在湖广士人中的口碑很好,现在居然两江方面也指明要他去协助对付邓名,如果周培公这次去两江时还能控制住楚军,不烧杀抢掠,把两江变成片白地的话,顺治就要更加担心了——顺治也知道这很矛盾,他既盼着楚军击退邓名还能祸害得轻些,让他能够少免几年税;但也盼着周培公残暴无能,即使不是真的不懂得拉拢人心,只是靠屠城自污也好啊。

  对林起龙的灵活手腕,索尼和鳌拜也只有称赞,官吏盘剥百姓不新鲜,放在平时也不算事。不过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盘剥就是蠢货了,就是死有余辜!崇祯才上吊十几年,这帮官吏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至于林起龙说盐商在运河上干的那些破事,顺治索尼君臣都深信他们完全干的出来,绝非林起龙污蔑。这同样是个时机问题,如果邓名没有打到江南,相比给朝廷提供大量收入的盐商,漕工显然无足重轻,那时顺治根本不会关心这种小矛盾,就算听说了也会笑置之,顶多轻飘飘地说声“无不商”,若是激起民变的话,漕运总督的河道官兵自然会进行镇压;可在邓名威胁漕运的时候,这种问题就要另当别论。

  林起龙在危机关头迅速做出了正确选择,用漕运官吏和盐商的脑袋收买人心,应对得当。失去了这几十万百姓后,邓名就又只剩下那两万党羽,最多在加上马逢知和张煌言这两个盟友,清廷对付起来也就会轻松得多了。

  清廷毫不犹豫地给林起龙的处置背书,除此以外,林起龙如何弥补府库的亏空也是顺治关心的个问题,如果不挪用漕运物资的话,扬州府肯定拿不出多少白银,林起龙掏出来安抚百姓的白银肯定主要是地方缙绅提供的。

  虽然林起龙已经说明他会在填充府库后再偿还借款,但顺治怕他有所顾忌或是拉不下脸面,就急忙给林起龙去旨,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漕运和府库绝对不能吃亏。若是还不上缙绅的借款也没有关系,朝廷可以根据林起龙的名单给这些缙绅牌匾,如果有人想要功名的话,顺治也可以赠与。

  这次靠着林起龙的正确应对,江淮有惊无险的渡过了场大劫,但只要邓名天还盘踞在瓜州镇江,清廷的漕运就危如累卵。

  “不知道漕运到底安危如何,林起龙有多大的把握。”如果漕运崩溃在即,邓名已经拥有了随时切断大运河的能力的话,顺治觉得最正确的战略就是收缩兵力:北面减少给甘陕的军费,让李国英退回保宁;南面要把吴三桂从贵州调回来,把孙延龄从广西拉出来,尚可喜的广东也可以放弃半壁退保广州,其中最难办的是吴三桂,不过就算用湖南交换也要把西南大军调回来,以确保长江运河的安全。

  若是把放弃贵州广西和部分广东,把西南大军抽回,长江流域和大运河就会迅速转危为安,不过这种战略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上次依靠南明三王内讧才把永历李定国逼入绝境,虽然云南得而复失,但李定国领土损失超过七成,基本是等死状态,只要清廷缓过口气就能把他也赶去缅甸。但吴三桂大兵撤,那李定国就会恢复西营原先的领地,下次可未必还会有三王内讧这样的好机会,再想击败李定国这样的名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多半还要用湖南来交换吴三桂放弃他的藩国,尚可喜没有藩国但同样需要补偿军费,孙延龄那边也不能点儿不给。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要承担永历卷土重来的风险,不到万不得已顺治也是不会出此下策的。

  “暂时看应该还没问题,”索尼谨慎地评论道,全面从西南撤兵代价太大,任凭谁看到永历只剩口气时都舍不得前功尽弃,而且这次撤兵可能会让天下人认为清廷已经承认失败,或是让他们认为满清对永历无可奈何,后果难以预料:“湖广江西的漕船虽然有损失,但大都成功抵达扬州,应缴的钱粮并没有短少,这说明邓名水师十分薄弱,无法切断长江运河运输。这次扬州遇险也是被他抓到江民漕工闹事的机会,现在依然都被林起龙劝走,邓名就会被打回原形,无法继续威胁漕运了。”

  “说得很好。”顺治琢磨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吩咐侍前侍卫道:“这几天若是扬州有军情送到,不管早晚立刻呈送御前。”

  “喳!”

  “之前湖广江西的漕运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从这点上看邓名确实没有威胁漕运的能力,就是不知道他从朱国治身上捞到了多少好处,还有这次围攻扬州后他的兵力有没有什么变化。如果邓名实力没有增强多少,而且百姓也确实如林起龙所说纷纷散去的话,那几天后邓名就会执行撤退或是被扬州击退。”顺治在心里仔细地理了遍思路,力求让其完美无缺无懈可击:“若是十天内扬州来报告,邓名已经退兵了,那问题就不大,可以从长计议,不需要莽撞行事。”

  “传旨”顺治觉得有必要亲自见林起龙面,既然他都肯为禁海的事情见黄梧面,那漕运当然更要亲自问过才放心。如果邓名如他所料退兵扬州不再需要漕运总督坐镇的话,顺治就要林起龙亲自押送漕运进京。与林起龙黄梧进行面谈,顺治很有把握可以不受下面人的蒙蔽,切实掌握前线的实情。

  “关键就是看邓名是不是会退兵了。”退朝后,顺治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如果邓名始终不能被击退,那江淮方面的事态就很严重,需要他认真考虑暂时放弃西南确保江南的战略了。

  在顺治结束御前会议的时候,林起龙高兴地得知邓名已经开始履行协议,带着明军和那些漕工的孤儿退向长江。

  “只要邓提督不定要拿下扬州,我和他就没什么不能谈的,”林起龙发现相比蛮不讲理的清廷,他更容易与邓名达成共识:“只要扬州不丢,我总能和朝廷解释。”

  在明军撤退回镇江的时候,满清官场中刮起股谣言,那就是达素大败,郑成功在厦门击溃了五省水师。不过大部分官员对此也是存疑,毕竟他们还不知道黄梧的建议,所以不敢说五省水师的损失到底有多大。

  但是不管五省水师是不是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蒋国柱都明白两江暂时别想得到有力的增援,达素肯定要无限期地呆在厦门,张煌言的舟山根据地不会受到威胁,更没有办法让邓名感到压力。因此邓名刚返回南岸就遇到了江宁派来的使者,蒋国柱痛快无比地把百万两银子还给了邓名——他和梁化凤各五十万两。

  对于邓名依旧只要百万两,蒋国柱有些不解,根据他对邓名的理解,应该是要他们人百万两才对。但邓名对蒋国柱的使者解释说,这个问题可以从两方面来看,第种角度,邓名说过他会来向胜利者要百万两银子,蒋国柱和梁化凤虽然改变了组合,但胜利者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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