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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10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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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惊,他立刻转身看向另外侧,观察敌人的数目和阵型:“为什么他们不把全部的人都集中在边,而要分在两岸?”

  西岸发起冲锋的漕工个个都感到热血,这种大规模群殴有不少人也曾见识过,冲在前头的还有不少都是漕头的打手,更是江湖经验丰富。身边每个同伴都在大声呐喊,都在奋力向前冲去,身处队形中的每个都感到和周围的同伴溶成了个整体,上千人化作股无坚不摧的洪流,好像可以直冲到天边。

  可冲了会儿后,队伍却停止了下来,被挤在后面的漕工腔热情无处发泄,只能推搡着前面的同伴,发出更大的喊杀声。人挤着人,前后左右都满满的动弹不得,被困在人群中的漕工只能继续大声喊杀,或是用力把手中的石头向天空上投出去,越过同伴的头顶指望砸到河边的敌人。

  无论如何用力的推搡,队伍始终无法再向前前进步,队伍后排的漕工虽然没有参加战斗,但用力的推挤中,也耗费了不少的气力。他们的喊声渐渐的低沉了下来,脸上也开始露出了疲态。这时,后排的漕工感到手臂上传来方向的巨大推力,整个队伍似乎正开始倒退,前面的人正在倒退回来。

  大批的漕工拥挤成团,互相咒骂着推挤,前方的想倒退,后面的想前进

  郑尧君是姜楠坐船上的个射手,他开始奉命向西安的敌军射击,岸上的明军甲兵聚成了个圆圈,保持只有三四十人对敌的长度——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俘虏来的纤夫,明军的圆阵还可以更小些,双层的明军防线后是抱头蹲地的纤夫。

  敌军在岸边形成个弧阵,郑尧君可以看到群漕工直接冲到岸边,攻打明军圆阵的最边缘。几个冲在最前的强壮漕工被先后刺倒在地,抱着扁担倒在自己的血泊中,跟在他们背后的敌人见状停下了脚步,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向明军的甲兵发出大声的吆喝。

  前排的明军和后排交换了位置,当退下来的明军士兵得到喘口气的休息时间时,换到前面的明军听着背后开始敲响的鼓声,缓缓地挺起长枪向前踏上两步。

  停在安全距离向明军吆喝的漕工见状立刻尝试后退,和背后的同伴推搡叫嚷起来。

  明军又缓缓走上前两步,郑尧君看到不少漕工用力地把手中的扁担和棍子向明军掷过来,在他们的铁甲上发出叮咚之声,然后就掉头挤到同伴群中。

  这时郑尧君接到命令,从船的左侧转到右侧,在岸的这边,大批漕工毫无阻碍地冲到岸边,向河面上的明军投掷石块。

  虽然没有看到弓箭,船边的明军仍竖起盾牌,丝不苟地保护着船只。

  石头如冰雹般地飞过来,举盾的明军藏在掩护后,把手中的盾牌竖得笔直。

  郑尧君走到个盾牌手背后,从空隙间瞄准了岸上的个大汉射击,然后退后给弓弦上弦,再次走到盾牌后。

  看到个人正在点燃手中的火把,即使是这种简陋的火攻装备,在漕工中也是非常罕见的,因此这个敌人也很显眼。郑尧君马上瞄准了这个敌人,不过在他射击前,另外支明军的羽箭已经击中了他——若是对方是正规军,那这个敌人不会受到多大关注,因为普通的火把威胁很低,就算能命中船只也未必能引火,就算能引火会被脚踩灭,正常情况下明军射手肯定会优先攻击对方的军官火铳兵弓箭手投油手甚至是投枪兵,但在今天的交战中,这个漕工才挤到岸边就被好几个明军射手盯上了。

  西岸的明军已经向前挺进了十几步,进攻者扔下了遍地的扁担和棍棒,四散逃回他们的进攻出发地。

  而东岸的漕工也开始逃跑,运河岸边横七竖八倒着几十具尸体,但发现敌军开始撤退后,姜楠立刻下令停止射击:“弓箭很贵的。”

  解除了障碍物后,明军的船只继续前进,前方的惨败让后面漕头惊恐不已,明军没有遇到继续从隐蔽处冲出来决战的敌人,但偶尔会有石头从不远的民房后飞出。

  有些纤夫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这些石块对顶盔贯甲的明军倒是没有什么威胁,不过有个明军被狠狠地掷中头盔,砸得头破血流。

  受伤的明军马上抽出武器,和两个同伴向那间茅屋冲过去,但披甲的明军士兵冲到时,他们只看到个人影飞也似地从屋后逃走了。

  但明军士兵踢开房门冲进屋后,只看到跪在地上的漕工家,这个漕工把老婆孩子掩护在背后,跪在地上朝明军痛哭流涕,他只是个贫苦的漕工,好几代都在运河旁被漕头压榨。所有的财产就是这件祖传的茅棚,因为靠运河近还能向过往的客商做点小买卖,得以讨老婆安顿家人。

  据这个漕工声称,刚才向明军投掷石头的是附近个漕头的打手,他根本不敢拒绝那个凶恶的家伙的要求。

  鲜血从额头上的伤口淌出来,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怒不可遏的明军士兵脚踹倒了漕工,因为无处发泄,他临走前砸了茅棚里的两个瓦罐。

  又前进了里许,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几次,那些纤夫俘虏也就罢了,看到几个手下被砸得鼻青脸肿,姜楠也感到怒火中烧。

  “这些漕工当真不识好歹,竟然对抗官兵。”如果姜楠手中有大量的士兵,那也没有什么关系,但他手中只有五百士兵,而且还奉命向北扫荡清廷的河道官兵,显然无法报复这些讨厌的漕头。

  运河两岸有不少这种靠近河面的房屋,兵力有限的姜楠肯定无法控制,而且他也不愿意让手下逐个检查这些房屋,万对方又在某个地区埋伏了大批打手的话,那就会给搜索小分队造成严重威胁。

  运河两岸上是给明军拉纤的俘虏,为了防备他们逃跑或是被突然冲出的敌军驱散,更外侧也定要部署少量的甲兵掩护,因此明军好像必须要忍受这种马蚤扰。

  “现在只是石块而已,要是有清军的河道兵,在这些房屋里藏了火铳和羽箭,那又该如何是好?”事先邓名交代过,定不要马蚤扰运河两岸的百姓,不过现在这些漕工的行为和邓名猜测的不同,表现出了对明军的敌意,姜楠认为似乎不应该继续把他们看成无害的百姓了。

  看到前方又有片距离运河河面不远的民居,姜楠望了望那些在岸上的掩护部队,觉得自己的首要义务是保证同袍的安全。

  “点火,”姜楠决心已定,给出了新的命令:“把所有距离运河不足五十步的房子都烧掉。”

  第56节蛊惑

  虽然和邓名事先的交代有出入,但姜楠认为自己的命令并没有违反统帅的贯做法,他被文安之从奉节军中挑出来跟随邓名后,就发现长官虽然不无缘无故地扰民,但若是关系军队安危的话,也不会手软。比如邓名贯不攻打无法固守的城市,以免给清军报复的借口,但在九江听说有江西水师驻守时,就毫不犹豫地进行打击。

  “无论是漕工还是漕头,他们的家人都不能受到伤害,抢劫和杀人都要抵罪。”姜楠只是想保证明军安全,担心这个命令会导致士兵失控,所以特别嘱咐道:“若敢伤及人命,莫怪军法无情。”

  在命令手下清除那些敌人可能予以利用的隐蔽所时,姜楠也将自己的命令和考虑向后传递。紧随其后的是武保平的部队,见到前面突然火起时武保平大吃惊,以为前方发生激烈战斗,催促船只加快速度追上前军,但很快就有前方的使者赶到,向武保平汇报了姜楠的行动。

  “原来如此。”听说不是遭遇敌军有生力量后,武保平提起来的颗心也放下了,和姜楠样,武保平也受到了些马蚤扰,损失和前军差不多,大概有十个左右甲兵被砸起了包。武保平身边有几个常备军的军官,他们大多是张煌言的浙军出身,若是放在从前,姜楠的命令或许会让他们非常不满,因为和张煌言的教诲有很大不同。

  不过这年来他们跟着邓名南征北战,经历过的战争比以前在舟山的几年军旅生活加起来还多,这些军官就算没杀过人,也见过战场的残酷。

  “上尉,我们也应该采用同样的对策。”武辰明对他的本家长官建议道,在别的军队中,被俘是件很耻辱的事,但在邓名军中却完全不同,与李国英的那战后,武辰明因为他在被俘前后的英勇表现得到邓名亲口嘉奖,在裁军时也被挽留在常备军中。上次的死里逃生让武辰明认为战争就是你死我活,仁慈只能是对自己人讲,就像邓名对待他样。上次为了全军的安全,武辰明连自己的性命都打算牺牲,现在他觉得为了部队的安全,摧毁这些可能被清军利用的民居是件很合理的事,尤其其中的住户还表现出了对明军的敌意:“如果鞑子在这些房屋里藏门大炮,就可能杀害我军众多官兵,现在没有未必以后不会拖来门,而且后军看我们顺利通过后,也会放松警惕。”

  “嗯。”武保平思索了番,见周围的几个浙江军官也没有反对意见,就下令采用和前军相同的策略:“传令下去,给居民点时间让他们带走最值钱的物什。”

  “绝对不许伤害人命!”在传令兵离去前,武保平再次强调道。

  下达完命令后,武保平命令使者继续向后赶,把这些情况向中军报告。

  邓名得到报告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此时他正指挥着主力从南面逼近扬州。

  在挺进的时候,邓名率领的主力同样遭到了些漕工的抵抗,面对人数众多,还拥有骑兵部队的邓名直属,这些漕工的抵抗显得更加不堪击。

  并不是每个漕头都像董笑野那样倾其所有组织抵抗的,再说上万两银子也不是每个漕头都拿的出来的,有些漕头甚至克扣了部分总督衙门给的军费,带着更多的乌合之众来与明军对垒。

  数千漕工组成的部队虽然看着不少,但战斗力与河道官兵也差不多,明军小部队的次冲锋就能把他们打散,在向扬州前进的路上,除了大批漕工外,邓名还俘虏了三个漕头。

  这些俘虏邓名下令就地遣散,不给他们任何遣散费:“他们没有穿清军的号衣,不能算俘虏,我不能给遣散费。”

  若是战斗力相同,当然是不穿军服的敌人比穿军服的敌人更危险,穿己方军服的敌人比不穿军服的敌人更危险。这个道理浅显易懂,而且有邓名火烧昆明这个现成的例子,他的部下理解起来都没有丝毫困难。

  因此对于邓名曾经给军官们下过很明确的命令,若是敌人被俘时穿着清廷的号衣,那就给予人道主义对待;而如果对方不穿军服那显然是存着打明军个措手不及的心思,明军也不必对这些敌人客气;若是发现穿着明军军服的敌人,更是定要处死。

  当时任堂还笑称,善于乔装打扮的邓名定下这种政策,简直就是在责备自己以往的行为,而邓名答道:“若是我在昆明被识破,你以为吴三桂会放我条活路吗?”

  这次与明军对垒的漕工武装,正是邓名口中更危险的敌人,不过他并没有严厉处置这些俘虏的打算,因为对方对明军没有形成什么威胁;而且通过对漕头的审问,邓名觉得他们被清廷利用的成份居大,所以就宽大为怀概释放了。

  听到武保平姜楠等人的报告后,邓名只是摇头:“漕工持械对抗我军,自然是敌军无疑,但河岸两侧的百姓并不定都是敌人,因为十几个士兵被石头丢中,就放火烧了上千民居,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

  “可是,”拍回来的使者替右翼的几位上尉争辩道:“提督明鉴,说不定这是清军的试探,若是我们掉以轻心他们就会把战兵弓箭手甚至大炮派到这些民房中,对我军发动袭击。”

  邓名也知道右翼的部队兵力稀少,若是侧翼和后路上有成片阻挡他们视野可供大量清军隐蔽的民居的话,他们会心中不安。若是明军兵力充足,可以派出足够的哨探组成警戒线,或许姜楠他们还不会如此行事,但现在他们兵力不足所以只有把房子都烧了之才能安心。

  “所以我没有说他们做的不对,不过他们或许能有更好的办法。”

  在这个时代,大概只有张煌言的军队称得上是仁义之师,在军队和百姓的利益冲突中,张煌言坚定不移地站在百姓而不是他的军队边,上次邓名听说过的因为几分银子就杀军士事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即使舟山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张煌言也从来不允许手下掠夺沿海百姓,不强买强卖——即使是军纪较好的虁东军,拉丁征粮也是难以避免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张煌言的实力直相当有限,追随张煌言的也大都是真正的志士。不过就算是志士,也希望获得更好些的对待,邓名在池州赦免那个士兵事就让浙兵很满意;尽管邓名军中大半是以前的浙兵,但对他优先保护军队利益事也毫无抵触情绪——就连任堂,在军队中呆久了之后,也变得和在舟山时完全不同,自然而然地开始从军人的角度去看问题。

  郑成功和张煌言有很大的不同,在上次的南京之战中,郑成功的闽军就有大量的掳掠行为,比虁东军的军纪还要差不少。部下掠夺民财的行为,郑成功从来没有给予过严厉处分,在他看来这些士兵都是提着脑袋来帮他实现中兴大明的事业的好汉,和他们相比,这些满清统治区的百姓对郑成功的价值要小很多。邓名甚至听说过郑军有谋财害命的行为,张煌言也曾当着邓名的面指责过郑成功,称丧失民心是导致南京战败的原因之。但郑成功矢口否认,说闽军杀的人都是同情清廷的富户和缙绅,绝非是因为他们的家产,对于张煌言的指责,郑成功也愤怒地反驳说,军心涣散才是南京失利的唯原因,民心当年不能阻挡满清南下,现在也不会导致闽军失利。

  邓名自问学不来张煌言的本事,不过也不打算想郑成功那样地偏袒军队。

  “我们这次不打算光复江北,但以后肯定要收复这里,漕工暂时不会是朝廷的属民,但迟早会是我们的家人。为了军队的安全有必要使用武力,但应注意尺度,姜上尉做得很好,知道不滥烧,只是清除距离河面五十步以内的可供敌人隐蔽的工事。”邓名首先给姜楠的行为定下基调,然后进步说道:“不过我以为,姜上尉可以做的更好些,要知道现在漕工完全没有斗志,触即溃,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和我军拼死作战的斗志。虽然清军企图用银子收买漕工对抗我军,但漕工也不是傻子,知道命丢了有银子也没有命花了,我们最好不要激起他们对我军的仇视。回去对姜上尉他们说,要向沿河的百姓宣传,所有他们被烧毁的房子我——长江提督邓名都会赔偿,间茅屋值不了几两银子吧?就算十两好了,我加倍赔偿他们,每个房子被烧的人我都给他们二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再加五两银子的食物补贴。”

  “遵命!”使者大声应是,向邓名敬了个礼,转身快速离去了。

  “每户二十五两银子?”等使者走后,穆谭忍不住叫起来:“千户就是二万五千两银子!这路烧下去,怕不是要赔个十万两银子?”

  “恐怕不止,虽然我给了他们补贴,不过恐怕还要开粥厂,放火搞不好还会死人,我也得给抚恤,最后二三十万两银子恐怕跑不了。不过这笔银子又不是我出,罪魁祸首是漕运总督扬州知府和盐商们,他们看起来很有钱啊,能口气拿出五十万两银子收买漕工,想必他们多交五十万两军费赔偿也是交的出来的。”邓名冷冷地说道:“还有惩罚性赔偿,让他们知道,用这种办法对抗我军不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在姜楠的使者来之前,林起龙曾经派过来个求和使者,当时邓名军费赔偿要求只是百万两银子,现在看起来还需要追加。

  董笑野的五百人被认为比较有战斗,和另外两个漕头起被布置在扬州附近协助官兵防守,听说前方的阻击部队纷纷被明军击溃后,扬州城下的漕工们士气更是落千丈。董笑野眼没看见,就有几十漕工开小差逃走了,他们已经不想要董笑野的百两银子了,虽然将来可能会被清算,但多活天是天,而且董笑野也未必能活着回去。

  见到河岸那边冲天而起的火光后,漕工们更是惊疑不定,包括董笑野在内,都忍不住想丢下扬州回家去看看。

  没过多久,漕运总督衙门就又把董笑野等几个漕头叫去,见到他们后,官员脸悲戚地告诉他们,沿着运河北进的明军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妇孺也全都不能幸免:“从瓜州到高邮湖,这路上的几万漕工和他们的家人都被邓贼杀光了,现在运河里满满的都是尸体,邓贼把还活着的人抓起来,逼着他们打捞尸体,好让船只能够同行。”

  官员还告诉这几个漕头,他们的家更是被明军洗劫空,妻妾都被明军抢走,孩子也被剁碎了扔进河里:“此事千真万确,都是河道官兵亲眼所见,几位为国破家,总督大人也是感佩不已,定会为你们向朝廷”

  后面官员说的什么,董笑野已经听不见了,从个最底层漕工步步爬上漕头位置,几个孩子就是他全部的希望,大儿子虽然才八岁,但董笑野已经为他请了私塾先生,每次看到儿子跟先生识字时,他都会觉得前半辈子拼命没白费,身上每道伤疤都物有所值。

  浑浑噩噩地回到营地后,董笑野看到个开小差的手下又跑了回来,正惊恐地告诉同伴,他远远地就看见明军举着火把在点房子。

  围着这个家伙的人都忧心忡忡,议论着家人的安危,不过跑回来的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因为他根本没敢靠近居民区。

  “都死了!”董笑野悲愤地大喝声,把刚才在总督衙门那里听到的事情告诉给了手下们:“邓贼把人都杀光了,现在运河里尸体多得船都走不了了。”

  当明军终于抵达扬州城下时,梁化凤也把两江部队尽数动员起来,和河道官兵起上城头防守,扬州城内的壮丁也都被组织起来协防。而漕工则被部署在南城门城外,负责掩护城门的安全。

  “总督大人,现在还不算太晚,我们还是可以和邓名谈判的。”梁化凤对登城观敌的林起龙说道:“只要答应邓名的条件,他还是肯退兵的。”

  “唔。”事到如今,林起龙心里也十分后悔,不过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在河道官兵和漕工部队溃败后,他曾经派出使者去邓名营中求和,但邓名的条件比渡江前又提高了,不但要求林起龙答应之前的全部条件,还提出了百万两银子的军费赔偿惩办扬州主战派等新要求。

  虽然最大的主战派林起龙并不在邓名的惩办名单上,但这个要求还是给漕运总督深深的羞辱感。

  “我们有这笔银子啊。”扬州知府也不失时机地劝说道:“盐商不是报效了三百万两吗?刨去给那些漕头的还有二百五十万两。我们把城里的盐商都交给邓提督,就说是这些小人蛊惑总督大人。”

  “这怎么可以?”林起龙斥责道:“他们肯定会说本官的坏话。”

  “邓提督肯定不会理他们的,”扬州知府着急地说道,难道邓名会不知道漕运总督是最大的主战派么?但邓名肯定不会要求惩办林起龙的,不然这还怎么谈判下去:“若是总督大人不放心,我们把人头交给邓提督便是了。”

  “要交当然只能交人头。”林起龙哼了声,要是让邓名知道他从盐商那里刮了三百万两,说不定对方就要涨价了:“不过还是要先打下再说。”他指着城下那些漕工说道:“我们不是还有这么多人了吗?”

  “这些漕工”梁化凤看着那些以扁担为主要武器的漕工,哭笑不得地说道:“他们根本不堪击。”

  “至少能消耗邓名的弓箭和体力,哪怕能打死个敌兵也是好的,若是能抵挡邓名阵,我们就好谈了,反正也不是我们的官兵。”林起龙不以为然地说道:“能战方能和,要让邓名知道,我们扬州有的是人,而且众志成城誓死效忠朝廷,他杀不过来的,就算想取胜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还是降低条件为好。”

  见到敌军的这种部署后,邓名知道敌人的抵抗意志还没有被最后摧毁,就下令列阵备战。

  “又是漕工,驱赶这些百姓上阵与我们拼杀,林起龙不觉得阴德有亏吗?”在邓名的原先设想里,这次进兵扬州会是场近似武装大游行的行动。把清军逼进城中,然后爆破城墙,估计就可以摧毁林起龙的抵抗意志,邓名并没有想到会杀伤数以百计的漕工,烧毁上千户的民居。如果对手是拿着清廷军饷的河道官兵,邓名也不会有什么心里负担,不过他通过审讯俘虏得知,这些被明军杀死的,大都是贫苦的最底层百姓。

  不过邓名不能因为漕工的抵抗就停止军事行动,那样就会丧失明军的威慑力,他下令弓箭手前进:“放通箭,把他们驱散,等城外无敌军后我们就爆破城墙。”

  第57节强弱

  扬州的城墙上有大量清军,除了插满旌旗外,林起龙还从民间征集了大量的瓦罐,清军把这些瓦罐放在墙垛之间,将黑洞洞的罐口朝着城外。现在明军与扬州城之间还隔着数千漕工,邓名也没有望远镜,确实被这些化妆成大炮的瓦罐吓住了。

  虽然不知道那些部署在城墙上的“火炮”质量如何,但邓名觉得扬州的大炮数量实在多得有些离谱,很可能会有巨炮的存在。因此明军的队伍与扬州城墙保持着数里的距离——即使扬州拥有巨炮,这也是安全的距离了。邓名打算在驱散漕工后派侦察兵摸过去侦察对方的详细情况,并采取远距离|岤攻的模式来准备对城墙的爆破。被派去攻击城门前漕工的弓箭手,也奉命在极限距离上进行抛射。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向目标射击,弓箭的威力已经变得很差,虽然对面的敌兵都身穿布衣,但羽箭只要不命中要害部位也不过造成|人重伤或死亡。

  邓名觉得这样是两全其美,若是扬州突然猛烈开火,明军损失会小很多;而且这些漕工已经证明了他既没有士气也没有危险,邓名没有大量杀伤他们的想法。明军的阵型距离漕工们的距离比上前攻击的弓箭手更远,也没有包抄漕工们的两翼,根据之前的经验,邓名估计有十几几十个漕工被杀伤后,他们就会开始溃散。死亡能够控制在很低的水平上,邓名甚至乐观地估计城外的驱逐战可能只会造成个位数的死亡,在不危害明军战略的前提上,邓名希望在运河两旁制造的孤儿寡母越少越好。

  明军的弓箭飞上半空时,董笑野等人都仰天看着它们,漕运总督衙门的交代很清楚,他们需要坚定地守卫南面的城门;事先官员还警告过他们,明军会用弓箭对漕工们进行攻击,不过官员还告诉他们,明军的弓箭数量有限,很快就会耗尽。

  等明军冲上来的时候,就是报仇雪恨的时候,董笑野用力地握着手中的铁棍,等着向明军讨还血债的时刻。扬州方面把战略讲得很清楚,在漕工们与明军厮杀吸引住邓名的注意力时,官兵就会从东西两面杀出,三面夹击把明军举打垮。

  弓箭落入漕工的阵地中,轮接着轮,三轮过后,已经有几十个人负伤到底。看到这些同伴痛得大喊大叫时,有些漕工脸上又露出畏惧之色。不过各个漕头和他们的打手用更大的呼喊声鼓舞着手下的士气:“跑能跑去哪里?家被烧了,家里人都死了,留下来杀贼报仇啊!”

  在漕头们的鼓励下,这些望见运河方向火光也听说过运河周边惨状的漕工鼓起勇气,没有人向着明军故意留出的缺口奔去,而是继续站在扬州城门前。

  “这是怎么了?”几轮射击后,见漕工们居然还没有发生溃散,明军军官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顽强。

  “增派百弓箭手上去。”本来漫不经心的邓名,在短暂的错愕后,下令给前线增兵,同时心中冒出个疑惑:“难道这些不是漕工,而是伪装成漕工的绿营?”

  在第次和赵良栋交锋时,邓名就有过类似疑惑,不过最后证明那些不过是些过于害怕的贵州辅兵罢了。

  “难道又是重演那幕吗?不过这些漕工为何会吓成这样?”邓名心里疑云越来越重,认真地观察战场的进步发展来。

  明军并没有像官员断言的那样冲上来,反倒洒过来越来越猛烈的箭雨,更多的漕工被射中,不过他们依旧没有发生大规模溃散,巨大的恐惧没能把他们驱散,而是让他们越来越紧密地团在起,想从仅仅靠着的同伴身上获得丝安全感。

  又是几轮箭雨过后,董笑野终于等到了对方停止攻击的那刻,个跟着他多年打手中箭了,正捂着伤口小声呻吟,还努力地挤出笑脸,对老大和弟兄们充着好汉,声称点小伤而已不算什么。

  “贼人就要冲上来了。”董笑野把手中的铁棍握得更紧了,终于快能摆脱这种打不还手的局面了,他红着眼睛盯着对面的明军——这些贼毁了他切,生意财产家庭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全部的希望都已经化为乌有,董笑野发誓要砸烂他遇到的每个贼人的脑袋,直到最后个。

  在董笑野的注视中,明军大步向前走上段,但他们并没有抽出兵刃扑上来,而是再次排成排,起弯弓搭箭,又次将羽箭指向漕工的方向。

  “不好!”董笑野脑海里才冒过这个念头,大片的羽箭就被明军射上天空,这次射击的时候明军的角度明显压低了很多,迎面而来的道道寒光的轨迹又低又急;飞蝗未至,摄人心魄的凄厉破空声已经入耳。

  这次羽箭射入漕工人群时,受伤的人数远超之前数倍,而且羽箭的伤害也要大很多,董笑野手下负伤的人身上,箭头只入肉些许,很容易地就被别人帮着拔了出来。这次又有个手下中箭,箭头好像钉在了他的骨头上,别人虽然想帮他取出,但连两下都没能拔动,而且晃动箭杆时,那个壮汉更是疼得嘶声大喊。几个人把这个人按在地上,董笑野猛地把箭拔了出来,而那个伤员两眼翻,疼得昏死了过去。

  “又来了!”个手下惊叫道。

  不等董笑野回头,他就听到背后再次传来那种令人生畏的羽箭呼啸声

  “上次是赵良栋,这次是林起龙,都是这手啊。”邓名已经确定对面都是身无片甲的漕工,明军轮轮地射击,而对面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渐渐连绵成片。

  “停下,给他们时间跑。”邓名对身边个传令兵说道,他估计对面的漕工和赵良栋手下的贵州辅兵样,支撑他们与明军作战的是恐惧而不是士气,现在邓名觉得也给对方造成了巨大的恐惧感,差不多抵消了清军能够施加在漕工是身上的影响:“不许攻击逃走的漕工。”

  明军停止攻击的时候,董笑野和几个手下蹲在地上,把已经被射死的同伴顶在身前,苦苦地等待着明军攻击停止的时候。

  这次明军结束攻击后半天,大批的漕工才从同伴的尸体后探出头来,确认对方的攻击确实告段落。

  有几个漕工在楞了会儿神后,突然从茫然中清醒过来,最后环顾了下身旁死伤惨重的同伴,发出绝望的大喊声,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向空旷的缺口跑去。

  看到这几个人的动作后,不少人也开始效仿,董笑野注意到身边也有人蠢蠢欲动。

  “杀贼!”董笑野没有逃走,却发出声悲愤的喊叫,听上去就像是受伤的野兽垂死时发出的咆哮声:“为亲人报仇!”

  有些充耳不闻地离开了,但很多的漕工在迟疑了片刻后,没有选择逃走而是跟着起喊起来:“杀贼!”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起喊起来,也感染到了更多的漕工,甚至有几个站起来准备逃走的漕工,也重新蹲下来,和身边的同伴起奋力高呼:“杀贼!”

  “去向总督大人要些武器。”趁着这个间隙,董笑野对个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叫道:“去要点盾牌和钢刀。”

  董笑野不甘心被活活射死在这里,只要能拿到钢刀他就要冲上去把那些明军的弓箭手统统剁成肉酱,即便是漕运总督大人要他们继续坚守,那些防具也是必须的,董笑野不会指望官府向他们提供盔甲,不过盾牌总可以吧,就是木制的大板盾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此时扬州城头上的林起龙梁化凤和扬州知府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虽然他们早知道邓名的军队厉害,但对程度并没有了解。

  刚才邓名下令弓箭手在极限距离上向漕工射击的行为,在梁化凤眼中就是种炫耀。充足的饮食供应和大量的训练时间,让邓名的弓箭手射击距离相当的远,他派上去攻击清军的弓箭手都被梁化凤划入了力士范畴。看到邓名手下的力士如此众多,梁化凤的脸色当然非常糟糕,林起龙和扬州知府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识过绿营军队的水平,邓名的军队才出手,他们就知道明军的战斗力绝非河道官兵和扬州府的守军能比。

  紧接着邓名又派出更多的弓手,显然对方手里这种精兵数量众多,当时林起龙还抱有丝侥幸心理,希望梁化凤手下那些两江总督衙门直属官兵能够与邓名抗衡,毕竟那些绿营士兵差不多能保证十日操。不过看到梁化凤脸上那阴沉的脸色时,林起龙知道自己也不用指望了。后来明军前进列队快速连续射击,在梁化凤看来都是邓名在示威。

  这时在城下,个全身浴血的漕工跌跌撞撞地跑到城楼前,向着城墙上大喊:“总督大人,给小人们些盾牌,刀枪吧。”

  刚才明军停止射击时,梁化凤本以为部署在城门前的漕工会落荒而逃,但想不到居然有人带头高呼杀贼,结果互相感染不但没有哄而散反倒变得斗争昂扬。

  “总督大人,”梁化凤首次觉得城下的漕工具有了利用价值:“是不是抛些刀枪下去,看看他们能不能杀几个贼人?”

  “不行,你觉得他们能打赢么?赢不了吧?给他们岂不是就等于给邓名了。”林起龙把头通猛摇:“这是资敌啊。”

  “那扔些盾牌给他们?”梁化凤觉得邓名未必稀罕些破刀枪,对面的明军衣甲鲜明,军阵中射出来的大片刀刃和甲胄的寒光,让不少扬州绿营士兵看着都腿肚子发软。不过刀枪不给就不给吧,既然漕运总督担心攻击武器会落入明军手中那梁化凤也不坚持:“或是扔给他们些门板?”

  “不可,万邓名打算攻城,那这些盾牌和门板岂不是帮他的忙了?”林起龙不假思索地再次拒绝,事前他就已经和梁化凤商议妥当,这些漕工就是耽误邓名时间,消耗他弓箭体力的,林起龙觉得没有必要临阵修改定好的战略:“这些漕工打得不错,就这样打下去好了。”

  董笑野的那个手下在城下遍遍的喊着想讨要些装备,城头上的清军连连喝斥,但那个人却不肯离去,把头在地上磕得鲜血长流,哭喊漕运总督的官衔。

  终于有个军官听得不耐烦起来,从个士兵手中夺过弓箭,拉开弦认真地瞄准着城下的乞讨者,然后猛地松弦。

  羽箭射在磕头不已的人的脑袋前不远,把他的喊声和动作同时打断,但惊恐的目光投上城头时,那个军官已经再次拉开弓弦,用支新的箭威胁着那个漕头的打手:“总督大人已经说了不许!你这厮还不快滚?”

  “全体听令——齐步——”看到邓名的旗号后,明军各级军官士官,纷纷向自己管辖的部队下达命令。

  上身依旧保持挺直,头盔下的双眼也都直视前方,可明军士兵的身体在听到命令后已经开始向前倾斜。

  “走!”

  随着军官的命令,所有的明军士兵都整齐地迈出左脚,用统的动作向前走去。因为邓名打算进步让弓箭手凑前,所以就让全军适当前进,以保持军队不脱节。

  在成都五日操的时候,同秀才们首先学习的就是各种队列命令,因为时间有限,有些人或许没有接受太多的武器训练,而队列变换训练无人落下。即使是征召兵,他们对执行这种命令极为熟练,目前明军征召兵的战斗技巧可以说远在他们的队列技巧之下。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停下脚步后,各个行列的军官熟练地把所有的命令下达完毕,然后和士兵们起重现面向扬州。

  在邓名前世生活的那个时代,军训更大的意义是提高士兵的纪律性,对步兵阵型的要求倒没有太高的要求。

  但在这个时代,则完全不同,刚才看到明军整齐地齐步向前时,梁化凤身边好几个心腹军官嘴巴都惊得大张开合不上了。

  在这个时代作战,步兵战线发生断裂就意味着距离失败不远,行进中维持战线完整是难度极高的战术动作,即使是把速度降到很低也很困难。

  但对面的明军轻轻松松地完成了,数以千计的甲兵以相当高的速度开始机动,然后迅速地停止,快则几秒,慢则十几秒内就完成了队列衔接。梁化凤身边的将领不是完全没有见识,明军步兵动作之迅速使得他们完全不会有被骑兵突袭的破绽。

  “太快了。”个将领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敌方将领可能根本来不及下定突袭的位置,就算来得及下定进攻决心,骑兵也绝对来不及收到命令并向队形有缺陷的位置扑过去。而且,明军所谓的战线断裂也只是相对他们静止不动时那完美无缺的队列而言,若是按照般的标准,他们在高速行进时根本就没发生过战线断裂。

  和身后的手下样,此时梁化凤胸中也是阵阵的惊涛骇浪,与明军刚刚表现出来的军事素质相比,刚才那些射手的示威简直就是儿戏。最开始看到明军那刀削豆腐般整齐的战线时,梁化凤心中已经在暗暗赞叹邓名练兵有方;刚才见到明军用完全相同的动作开始前进时,梁化凤差点也以为自己眼花了;现在,明军又次静止下来,在眨眼的工夫内又把战线恢复成最开始那种笔直的战线。

  “这是怎么练出来的强兵啊?”梁化凤并不知道军用口令,但他知道就是自己的家丁队恐怕也无法做到这般如臂使指,而邓名指挥的并不是几十上百的亲丁队,而是近万甲兵,这已经远远超出梁化凤的军事认知了。

  梁化凤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支军队可以在战斗技巧还非常欠缺时,就拥有极为高超的变换队形能力。在梁化凤看来,这些技战本领应该都在相近的水平上。能够熟练地变换队形,保持齐头并进就意味着拥有大量的实战经验与身边同伴的高度默契对军官的无限信任。既然如此,那这些明军士兵的战斗技巧也肯定是梁化凤难以想象的强大。

  “听说邓提督能诈败二十里,然后重整反击川陕总督我直认为这是川陕总督为了推卸责任而胡扯的,难道这竟然可能是真的吗?”梁化凤双手扶着墙垛,不由自主地凑前些,想把对面的明军看得更清楚些。

  “弓箭手,全力攻击。”队伍停止后,邓名马上严肃地下令道,刚才对面敌军中响起的呐喊声让他立刻意识到,支持对方的不是对清军的恐惧,而是对明军的敌意,是真正的斗志和士气。

  支拥有高昂士气和旺盛斗志的漕工部队,而且还没有任何值得提的装备,邓名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不过既然对方斗志可观,那不管是否有优良的装备,邓名都要认真对待。既然现在对方装备简陋得可笑,那就应该马上发起进攻,免得清军有机会弥补这个失误——如果对面的军队装备精良而且斗志高昂,那邓名无疑要付出大的多的代价。

  即使为此要冒些被巨炮轰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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