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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10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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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耳熟,他回过头去,看到几个舟山兵满脸喜色,朝着负责盛饭的那些师傅们叫嚷着。
昨天张煌言和马逢知通知舟山全军,他们要与川军全面合营,以后伙食就由邓名全权负责了。而川军的吃饭方式同传统不同,不是伙伙的士兵围着篝火各吃各的,而是有专门的伙夫队负责全军的饮食,每天三次向全军提供食物,到时候会摆开许多排桌子,让士兵们排队领取。听说以后每天都能有三顿饭吃后,舟山军士气高涨,齐呼万岁。
今天中午完成合营后,晚饭是他们在川军营中吃到的第顿饭。
其中个郑尧君也认识,名叫李天元,以前在舟山军中时曾经说过几次话。上次南京受挫后,郑尧君带着家人从湖州去了安庆,然后奔赴四川;而李天元则是属于跟着任堂尝试返回舟山的那四千人中的员。郑尧君本来不觉得李天元有什么特别,但后来听说李天元在南京城下立下大功,单枪匹马生擒了企图逃走的郎廷佐。
郑尧君正想招呼声,但几个来打探川军饮食水平的舟山军突然起转身,甩开大步向他们的营房窜去。
先后又有几波打探虚实的舟山兵抵达,他们和李天元那些人的反应差不多,先是发出惊喜交加的欢呼声,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营帐去。
盛了半碗面条,舀了勺卤,郑尧君走到遍,飞快地把食物吃光,然后又排到了队伍中去。
“下碗就可以细嚼慢咽了。”郑尧君心里如是想着。
这时背后响起了阵爽朗的笑声,还有兴奋的议论声,郑尧君好像听到了李天云的大嗓门。郑尧君回过头,果然看到了正大步走来的李天元,腋下挟着个硕大无比的木盆。在李天元的周围,其他舟山兵也都抱着各自的木盆,郑尧君还看到个身材魁梧的舟山兵,双肩上各有个水桶,双臂上举手扶着个,这个士兵步伐坚定地走来时,目不转睛地望向那负责分发面条的伙夫。
第47节奖励
舟山军吃饱了饭之后,邓名就让他们进行训练。
个体力劳动者每日消耗的热量大约是三千大卡左右,这大约是两斤米能够提供的能量,如果要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就需要让士兵吃饱饭。以前张煌言和马逢知无法让士兵敞开肚子管够吃,所以也无法理直气壮的要求士兵操练,再说那样也不是训练部队而是谋杀士兵。
邓名带来的千常备军都学习过如何训练新兵,这些常备军也以以前的浙军为主,用他们来训练舟山兵正是再恰当不过。明军进行操练的时候,张煌言和马逢知二人也在邓名边上陪同,因为邓名声名在外,所以马逢知也想趁机偷学些练兵的技巧——他并不知道邓名是在穿越来以后才接触到的军队。
相比未来的热兵器军队,现在的军队对队形的要求更高,而川军中早已经普及了左右旋转训练,第天的操练内容就从这个开始。
以前在四川训练部队的时候,邓名就发现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左右不分,至少无法对命令做出迅速的反应。开始邓名煞费苦心地首先帮助士兵辨识左右,可进度很慢,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让常备军的士兵都能熟练掌握这口令。
等常备军在训练日深入各亭,对成都府的同秀才进行军训时,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在实践中,川军逐渐摸索出了套行之有效的办法。这种方法见效很快,不需要在进行队形训练前花费大量的时间先帮受训的士兵辨识左右。
“向左——光脚——转。”
“向右——穿鞋——转。”
川军派出的教官大声喊着口令,指挥着他们负责的舟山兵变换着队形,这些受训的士兵都只在右脚上穿了只鞋,另外只脚则是光着的。这就是四川常备军使用的方法,明显士兵很容易感觉到自己那只脚上穿着鞋,也就不必费脑筋去琢磨到底哪边是左哪边是右。
“邓提督的办法果然很好。”看到这种新颖的练兵方式后,马逢知脸上不禁露出敬佩之色,作为个老军务,他当然明白迅速完成队形变换在战场上的作用。其实马逢知对此的认识之深还在邓名之上,不过他当然没有意识到这点,而是误以为这是邓名的奇思妙想。
“这是改进版的,将来‘光脚’和‘穿鞋’这两个字要去掉,单纯用左右来给将士们下令。”邓名不打算对张煌言和马逢知藏私,在清强明弱的大势之下,邓名不但要设法和清廷官员达成协议,也要尽全力加强同盟,若是群雄覆灭,那四川也无法独存。这次邓名训练舟山军使用的方法,都是最先进的版本:“开始我们没有在‘光脚’和‘穿鞋’前面加上左右二字,结果训练完毕后,士兵虽然转向非常熟练了,但依旧无法辨识不清左右。”
以前的训练版本给邓名留下不少痛苦的回忆,最早训练出来的批同秀才能对“光脚”和“穿鞋”做出反应——即使他们双脚都穿着鞋,也能迅速执行命令——因此甚至引起些呼声,打算把这两个词变成川军特有的军事用语。但不同的教官有不同的习惯,有人让受训的士兵左脚穿鞋而有些人则相反,结果就是同样的命令造成不同的条件反射。赵天霸指出若是在战场上发生这种误会那会造成可怕的后果,而且糟糕的是,这还加重了军官的负担,因为军官除了观察敌军下定队形变换的方向,还需要在心里把左右翻译成“川军特有的军事用语”,如果情急之下翻译错了,那就是开玩笑了。
而现在这种训练方法,最终可以淘汰中间的那种“过渡性军事用语”,达成了邓名的训练目的。
常备军基本都有在舟山当兵的经历,而带出来的征召兵也有相当数量是原先的浙军,因此张煌言所到之处,都能享有士兵们的注目礼,而军官也争先恐后地上来向兵部尚书问好。除了以前的感情外,还有重逢的喜悦。当初这些浙军在跟随邓名入川之前,张煌言就曾亲自做过他们的工作,但是不少人都以为这就是和张尚书分手了。在这个时代,四川和浙江的距离差不多也就意味着永别,当时无论是张煌言还是这些浙江战士都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可以在此见面,常备军的军官们个个都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张煌言自然也很感慨,训练的间隙他对邓名说道:“来投奔舟山的都是忠勇之士,让他们跟着邓提督入川真是太对了。张某无能,不能为他们提供足够的饮食武器,白白浪费了这些义士的报国之志,到了邓提督身边,这么快就成为强军了。”
闻言邓名自然也要谦虚番,同时还安慰张煌言道:“等长江航道畅通无阻后,张尚书也就不缺粮饷和武器了,到时候舟山军也会成为天下强军的。”
张煌言微微点头,不过他心中还有些疑问:“邓提督对虏廷任命的这些伪官妥协确实是不得已,不过这终究是权宜之计,不知道邓提督打算什么时候结束与他们的协议,光复东南呢?”
“我的想法是,我们首先要有恢复沿着整条长江领土的能力,能够攻下并控制武昌南昌南京线的兵力,然后再考虑以雷霆万钧之力拿下整条长江,将虏廷南北隔绝。在此之前,我们就需要集中兵力,攻击那些顽固不肯与我们达成协议的伪官,让从武昌到南京的地方官同我们签下个个城下之盟。”邓名的实力虽然不足以控制省,但足以震慑张长庚蒋国柱,能让他们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我们用这条长江的资源蓄养我们的军力,直到我们能将它完全接管为止。在此期间,我觉得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清军的水师上,决不能让他们建立起支能够威胁我们的长江水师来。”
邓名和张煌言说话的时候,马逢知始终言不发,刚才他冷眼旁观,张煌言在邓名军中的威信让马逢知感到非常震惊。
“张尚书这才叫深谋远虑,好像除了邓提督的那队骑兵卫队是虁东军出身外,他手下的军官统统都是张尚书的旧部。”马逢知曾经听张煌言说过,在安庆把两万舟山部下交给了邓名,有些人舍不得离开张煌言还说服,当时马逢知表面上不说,心里确实大大地不以为然,觉得张煌言未免也太没远见了,居然把死心塌地的部下拱手送人。可现在马逢知心里全是对张煌言的敬畏之情,早把最初那点轻视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张尚书定是知道自己养不起这么大批兵,所以才把心腹交给邓提督,让邓提督帮他锻炼出支部队来。”
马逢知也听说过邓名身世的各种传言,相比弃国不归的永历天子,明显这是跟有力的皇位竞争者。马逢知并不怎么看重大义,作为个乱世武将,他觉得有兵就是切。现在邓名手握近万甲兵,纵横长江,四川估计还有批嫡系,而虁东好像也竭诚拥戴,就是和张煌言相处的这些日子里,马逢知也感觉兵部尚书对邓名的敬意比大明天子还要大。尤其是张煌言从厦门回来后,马逢知觉得他对邓名好像跟用心了,这次见到邓名的书信立刻不假思索地出兵相助,所以马逢知觉得若是大明中兴,登上帝位的肯定是面前这位神秘的年轻宗室:“将来邓提督周围都是张尚书的旧部心腹,他这个兵部尚书的位置不说,就是阁老也是手到擒来啊。什么说服部下去四川是为了他们有更好的前途,多半是张尚书早想好了吧?亏我当初还真信了,真是蠢啊。我得好好拍张尚书的马屁,将来张尚书在朝中肯定是灼手可热,权势熏天!”
“马提督。”
“邓提督请讲。”见邓名叫道自己,马逢知连忙抖擞精神,全神贯注地听着。
“崇明位置非常重要,我们需要固守这里作为下游的要点。”既然已经和张煌言达成致,打算将长江这条黄金水道控制在手,邓名就不能不重视崇明岛,清廷为了江南的安全,也肯定会试图夺回,对蒋国柱来说,崇明岛在明军手中也无异于眼中钉肉中刺。无论和明军之间有什么协议,若是有机会拿回邓名觉得蒋国柱多半也不会在乎。
“邓提督说的不错。”马逢知深知崇明的重要性,若是明军能够在崇明站稳脚跟,那随时可以威胁漕运和沿江的大片领土,是指着满清心脏的把利剑。
“延平郡王的水师虽然强大,但他手中都是海船,在长江中就显得笨重了。”上次南京之战也暴露出闽军的很多不足,郑成功的海船进入长江后,吃水很深,行动迟缓,虽然足以吓得苏松水师不敢出战,但是明军也别想在长江里追上清军的战船。若是风向不利,或是风力不足,郑军的海船也无法靠船桨获得足够的动力,需要靠纤夫牵引才能逆流而上:“舟山的船只虽然小巧轻便些,但在海中航行就不太好了。”
上次南京之战中,张煌言的水师就比郑成功的要灵活敏捷的多,不需要纤夫就能快速逆流而上,但这些船承受海中风浪的能力较差,需要选择风平浪静的天气出航,无法承担大规模马蚤扰江苏山东等沿海地区的任务。
“我的设想是,在崇明建立个大的水师基地,同时驻扎有海船和江船,比如我的军队从四川乘船沿江而下,到了崇明就可以该乘海船,攻击山东沿海的薄弱环节。而延平郡王若是再次攻入长江,他的军队到了崇明后,可以把海船安全地放在那里,改乘江舟攻入长江。”邓名知道无论是建立水营还是大造舟师都需要大量的金钱,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巩固崇明的防御:“不知道马提督愿意不愿意驻防崇明?”
马逢知本来就是满清的江南提督,对崇明很熟悉,而且在江南清军中还有些人脉,确实是防守崇明的最好人选。除了军事上的问题外,邓名还有政治上的考虑,马逢知是反正过来的前清廷高级武官,如果邓名和张煌言对他表现出足够的信任,那对满清武官也能起到种榜样作用。
张煌言对邓名的提议并无异议,马逢知大闹江南后基本也没有投降回清廷的可能了,不然把这么重要的个地方交给他还真有点不放心。
在听到邓名的提议后,马逢知也是心中喜,驻守崇明当然比呆在舟山危险得多,后者基本只要面对浙江的军事压力,而且有郑成功在侧,浙江的能用来关注舟山的精力也有限,但崇明肯定要独自承担两江总督的压力,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省的助力。不过驻守崇明就意味着独当面,不是在舟山当张煌言跟班能比的。如果邓名真像刚才说的那样打算重点发展崇明的话,马逢知知道自己的地位会变得更加重要。
经过慎重考虑后,马逢知表示他誓死为邓名守住崇明,不过他还是对经费问题有些担忧。上次郑成功进攻时,马逢知曾觉得他也有机会成为方诸侯,但折腾了大半年后,马逢知意识到自己不是那块料。被达素打得败涂地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马逢知发现自己没有什么经营领地的能力,在舟山点忙也帮不上,只能悲叹什么物资都不够。
“马提督不必担忧。”听马逢知说明忧虑后,邓名笑:“只要两江总督无法重建水师,我们就可以在长江经营生意,将来各地的土产都会运到崇明,然后转运舟山。除了我们的军队外,还会有很对客商,马提督只要收过境费就可以了。”
听邓名讲了个大概后,马逢知放心了不少:“不就是数钱吗,这个我没问题。”
下午邓名没有继续视察训练工作,这几天周边的客商不停地来拜见邓名,他收购了些镇江本地的硝肉鸡蛋,这都是为即将到来的中秋做准备。听说漕运总督即将把邓名要求的粮食运来后,邓名又在镇江府内招募糕点师傅,他已经定了些黑豆,需要大量的人手来制造月饼。
现在镇江府基本是空城座,蒋国柱已经把守兵统统调走了,但邓名却绝不踏入镇江步,还专门张榜向民众宣布了这个决定。上次明军走后,管效忠和蒋国柱纵兵在镇江大掠,那些被掳的妇女的凄惨下场邓名依旧历历在目,现在镇江好不容易回复了点生气,他希望不给清军再次大掠城市的借口。
张煌言来到邓名营帐中时,见到邓名正在亲自接见几个南京和苏州的商人。
“我需要糯米,必须在明日运到镇江”
几个商人走后,邓名对张煌言解释道:“张尚书也知道我军中有很多江浙人,他们念念不忘肉粽,在四川的时候就总说嘉兴的肉粽甲天下穆谭多次表示不同意。这次我们来不及去嘉兴了,五万只粽子也不可能运来,只能在军营里做,我已经买了生猪栗子等物,就是糯米还差些。”
“邓提督花了多少银子?”舟山直很穷,张煌言忍不住有些心痛。
“银子总可以再挣,但中秋不让士兵好好过怎么行?”邓名确实花了不少钱,但他认为这是应该的:“将士们在沙场拼杀,出征在外,有时有个头疼脑热就没了,这些壮士不知道哪天就为国捐躯了,我能做的只有让他们吃的好些,这也是我仅能做到的了。”
感叹之后,邓名问道:“张尚书来找我何事?”
“刚才我听说,邓提督立下规矩,在军中效力满三年,或是立下足够的功劳后,就要离开军队?”张煌言乍听说邓名的这个规矩后,感到十分不解,不过看邓名各种训练方法都十分新颖,他猜邓名或许有什么深意,就前来询问。
“如果在这期间能够升为军官,那服役的期限就会延长。”根据邓名的规定,若是升为尉官,那在正规军中的服役期限就要延长到十年,若是升到校官就要延长到二十年,不过普通士兵只有三年。若是遇到清军大举进攻成都,这些人在危机时也会入伍效力,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那他们就不会再被征召入正规军。邓名向张煌言简单解释了番,点点头:“是的,普通士兵服役三年,或是立下次等功,或是两次二等功后,就会离开军队。”
张煌言大惑不解,在他看来这些老兵是珍贵的兵力,尤其是那些立下军功的士兵,更是难得的精锐,怎么可以把他们赶出军队呢?
“这不是赶他们走,而是奖励,”邓名又是声轻叹:“正如张尚书所言,这些投军的都是忠义之士,那些奋勇杀敌,功勋卓著的兵士更是了不起的英雄。我只是想让这些勇士能活下去。我觉得,我们应该定下个规矩,让那些最勇敢的人能有个活着离开军队的机会,不然他们迟早都要死在战场上;而且我还以为,应该让每个士兵都知道,勇敢不等于必死无疑,不等于没有机会离开军队去和亲人共享天伦之乐,不然迟早每个士兵都会变得油滑,勇士都死光了,我们的军中剩下的都是善于保命的。”
第48节贺礼
这个时代没有更多的娱乐,在各种重要节日,邓名能够向士兵提供的就是饮食,允许他们进行些赌博游戏。中秋这天明军营地变成了座大厨房,早起就开始蒸馒头。军营周围也已经搭起了些戏台。经过认真的侦察,明军确定周围没有清军行动迹象,所以除了值班的岗哨卫兵外,士兵可以轮流出去看戏。在看戏的时候,还提供肉馒头这种零食。
不过出兵在外,所以明军不许大量饮酒,邓名本人和川军高级军官更是不能饮酒。邓名本来就对酒没有什么兴趣,而且他对传统的雄黄酒还抱有很大的敌意,觉得把这种矿物质往肚子里倒不是什么好主意。
中午前,负责接待你工作的军官就报告江宁使者到。
这个使者是江宁巡抚蒋国柱派来的贺使,向中秋佳节前来镇江给邓名庆贺佳节,进门见到邓名后,他说着各种吉利话,同时掏出张礼单,双手奉上。
礼物有玉器金珠,基本以财物为主,但挂在最前的却是鸡鸭双。蒋国柱也知道送盐水鸭给邓名对方也未必吃,以防他下毒害人——蒋国柱当然不会认为能就这样把邓名毒死所以也不会考虑下毒,而且吃不吃在邓名,送不送则在蒋国柱,他是不会在礼数上有亏欠的。
邓名扫了眼礼单,知道上面的东西价格不菲,就谢过使者把单子收了起来。邓名从来没有想到江宁巡抚居然会派人给他来贺中秋,所以也没有考虑回礼事,不过邓名也知道对方大概也没指望过自己回礼。
“不知提督还打算在江南盘桓多久?”客套了几句后,使者替蒋国柱问道:“若是提督需要盘缠,蒋巡抚很愿意略尽绵薄之力。”
邓名笑着摇摇头:“实话实说,我对蒋巡抚的信用有些怀疑,上次离开江宁的时候,蒋巡抚欠我五十万两银子,到现在还没有还呐。”
使者似乎也知道此事,听到邓名的话后不慌不忙地答道:“这个提督实在是冤枉江宁巡抚了,上次巡抚大人东挪西凑,已经准备好了五十万两白银,但提督有要事急匆匆地走了,巡抚大人没机会送去提督军中,至少暂时先帮提督保存起来。”
“那我这次来来,蒋巡抚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呢?”邓名追问道,上次他并打算在南京周围久留,因为达素已经抵达扬州,而邓名手中的部队只有李来亨的三千战兵比较有战斗力,浙军当时还缺乏装备和训练,南京清军消除内部矛盾后对明军还是有定威胁的。可现在不同了,邓名的八千甲兵足以打消蒋国柱心中任何不明智的念头。
“巡抚大人希望能在提督离开江南时送上,不知提督意下如何,”使者说完后又补充道:“这只是巡抚大人欠提督的,至于这次的盘缠自然另算。”
“蒋巡抚有心了。”邓名点点头,向使者开了些条件,退兵条件又多又苛刻,是邓名用来讨价还价的初始要价。
听到邓名的开价后,使者脸色就有些发白,知道这些要求是蒋国柱无法满足的,不过邓名抢在使者张口哀求前,就对他说道:“这事你做不了主,把我的话带回去给蒋巡抚就好了。”
除了讨价还价以外,邓名还有拖延时间的目的,要是自己拿出个合理的条款来,万蒋国柱口答应了怎么办?既然邓名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走,那么就先靠谈判拖拖好了,反正邓名不会在谈判期间停战以显示诚意。
上次蒋国柱和邓名在南京城外谈判时,开始用管效忠的部下,后来管效忠自暴自弃后才换上他的心腹,这次派来的使者邓名也见过。不过邓名并不知道这个使者是否对梁化凤那方面的情况都了解,所以就没有对他明言,而是同样让他把话带回去给蒋国柱就可以:“除了蒋巡抚外,南京还有人欠了我点钱,不知道蒋巡抚会不会帮我要回来?”
使者闻言楞了两秒,试探着问道:“提督说的是梁将军么?”
既然使者知晓此事,邓名也就不用含含糊糊了,他笑道:“不错,梁将军也欠我些钱。”
蒋国柱当然知道此事,他和梁化凤宰了郎廷佐和管效忠后,对口供就发现邓名吃了上家吃下家。身为敌对阵营,还能两面下注到这个地步,蒋国柱和梁化凤都气得破口大骂,这个使者作为蒋国柱的幸福自然也知道二。
见使者脸上有迟疑之色,邓名提醒道:“蒋巡抚和梁提督都答应过我,是人份没错的,蒋巡抚若是不信,亲口问下梁提督就知道了。”
“卑职知道了,定把话带给巡抚大人。”使者醒悟过来,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他能答应的,这次蒋国柱派他来就是试探番,看看邓名是不是有意谈判。
没有其他的事情后,邓名就让卫士把使者带下去好生招待,顿好饭不说,酒也可以随便喝。
蒋国柱的使者离开营帐后不久,卫士就又来报告:漕运总督林起龙和江南提督梁化凤派来给邓名贺中秋的使者抵达了。
虽然都在扬州,但却是两为送礼的使者,礼单也完全不同。林起龙的礼物和蒋国柱差不多,些金玉玩物和器皿,抬头的是刀鱼鲥鱼河豚鲈鱼各条——这四条鱼居然还都是活的。而梁化凤的中秋贺礼则全是金条,抬头的礼物是美貌侍女双。
邓名思索了下,两人都在扬州,使者也是起来,不太可能没有事先通过气,但这礼物却是迥异。
“大概是他们也不知道我到底喜欢什么吧?所以就两面下注,文武送的东西完全不同,总有份能让我感到很满意?”对于自己的推测,邓名也不是很有把握,不过他也没有为了猜测扬州的想法而花太多的心思,很快就让梁化凤的使者先下去喝茶,先与林起龙的使者交谈番。
“林总督又有什么事吗?”最近林起龙的使者往镇江这里跑得很勤,幸好扬州距离镇江不远,使者朝发夕至。
相对两江总督,漕运总督的油水有限。林起龙倒是能在运河上行些方便,但邓名也不打算派船只进入运河,所以林起龙的权力对邓名来说用处不大。不过今天林起龙的使者还真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任务,他告诉邓名基本知识单纯来给邓名贺中秋而已,公事可以等到过节以后再说。
邓名就礼貌性地询问了些林起龙的近况,然后让这个使者下去,把梁化凤的使者请来。
和林起龙的使者差不多,梁化凤也没有什么公事要立刻与邓名商议妥当,相对蒋国柱和林起龙,梁化凤称得上是清闲得很。作为个武官,梁化凤只要服从命令,训练部队进行攻防作战就可以了,谈判权衡得失都和梁化凤基本无关。
邓名就随口向梁化凤的使者问起扬州的近况,这个使者告诉邓名,现在扬州内外戒严,称得上是固若金汤,闲杂人士根本无法出入。
除了这种自吹自擂外,梁化凤的使者还告诉邓名件趣事,那就是徽州的商人曾经找到梁化凤,希望他能派兵保护盐船通过运河。
邓名对清军的兵船表现得也相当克制,只要不是大股的兵力运输,明军对打着绿旗的清军兵船都退避三舍,这主要是为了遮人耳目,让百姓看到湖广江西的漕运船队安全通过时不感到太奇怪。
除了漕船,湖广和江西还有些官船,对于这些有协议的敌人的船只,明军当然也不会进行拦截,而清军方面也很有默契地不排出大队兵船挑战明军的容忍程度。因此在长江运河上,常常能够见到清军明军各走边,泾渭分明的景象。
这种景象让民间有些误判,认为明军对清军水师还是忌惮的,因此盐商就希望清军能够出动兵马保护他们的盐船,协助盐商的运输船突破明军的封锁和检查。
这个话题让邓名很感兴趣,就和梁化凤的使者聊了起来。不想从这个使者口中得到了很多盐商的情报——这个使者知道的不少,但却没有特别认真,他甚至笑着告诉邓名:“提督大概还不知道吧,现在这些商人在扬州叫嚷,说提督此番出兵是专门来打他们的,哈哈,哈哈,可笑不?”
自从邓名从武昌顺流而下以来,对于淮盐的盐船向是拦截没收,绝晤通融余地。而邓名军中的军官已经讨论过盐业问题,每个军官都知道这关系成都的民生,与他们的家人亲朋都有关联,而且还是邓名此番出兵的主要目的。因此明军上下不但不会误会邓名的决心,甚至还有和邓名完全致的愿望,对淮盐的盘查非常严厉。
等明军抵达镇江后,运河和长江的交通更是完全掌握在明军手中。邓名并没有彻底切断运河交通,就像他之前也没有彻底切断长江航运样,这是邓名用来威胁蒋国柱和林起龙的王牌——后两者都不知道长江运河的航运再次彻底断绝后会有什么的后果,这种未知加重了他们的恐惧。要是邓名上来就切断航运,那后果难就难以预料了,可能效果很好,蒋国柱和林起龙选择屈膝,但也可能导致他们破罐破摔和邓名对抗到底,而且这种事势必得罪很多势力,始终抱着又打又拉这个念头的邓名不愿意把事情做绝。
但淮盐不同,明军毫不留情地予以禁绝。对于这样明显的歧视政策,淮商当然感到很惊讶,不过由于淮商从满清那里得到了不少特权,他们并不愿意明目张胆地向邓名行贿——他们也不愿意,淮商的利益和满清中央政府捆绑得很紧。
当然,之前很长段时间,淮商并不是作为个整体集团行动的,他们只是本能地对邓名感到反感。明军干扰了淮盐赖以销往江南湖广的长江的航运,威胁给予盐商极大特权的满清政府,这当然都引起了盐商的敌意,每次盐商讨论起长江上的战火时,都迫切希望两江总督湖广总督能够早日肃清流寇邓名,恢复长江航运的正常秩序。
而明军随后的行动更引起盐商的仇视,邓名愿意花费时间精力,把地方政府和中央的利益区分对待,但他对淮商却采用简单粗暴的禁绝态度。些专门从事湖广生意的盐商,在生意变得艰难后曾经试图向邓名的手下行贿,这些私人行为也都遭到了拒绝;然后就是江西地区的盐业受到沉重打击,明军不但不允许淮盐上行去武昌,甚至还把住九江不许淮盐进入鄱阳湖。至此,那些向江西销售食盐的盐商也加入了诅咒邓名的队伍;再往后就是江苏西部;而现在则是锅端,明军把住了运河出口,条盐船也出不去,只能想法设法伪装成其他种类的货船进行夹带。
由于明军人手不足,而且邓名也想向周围的缙绅表现自己的和蔼,所以明军远远做不到对每条货船都进行审查,盐商只要化整为零,还是可以把盐送入长江。就算偶尔有人在明军的抽查中被发现,数量也非常有限,负责运盐的船老大还可以装可怜,声称是个人行为,再痛哭流涕番说老小等米下锅,明军检查士兵往往也会心软,不会穷追不舍而是让他们带着货物回返。
虽然明军的检查制度有很多漏洞,比满清的专业稽私队还远远不如,但只要邓名的禁令在,盐商就无法阻止船队运输,偷运数量有限而且还大大提高了成本。而且到这个时候,扬州的徽商终于确认,明军对盐商的敌意却是发自高层,而且普及全军。
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都指出明军对盐商采取不妥协的态度,从上倒下都坚决不肯收取贿赂,就是邓名的全体会也有些风声流出,传入扬州盐商的耳朵中——他们知道的甚至比张煌言还要早。
开始大部分盐商都觉得此事难以置信,明军大举出动不是为了攻城略地,而是为了保护明军领地上的商业。但随着明军丝不苟地执行封锁,越来越多的盐商开始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不过直到今天,盐商以外的人依旧不信邓名出兵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四川盐商,不但满清官场不信,地方上的缙绅不信,就是邓名的同盟也嗤之以鼻。张煌言与邓名相处过,进行过多次推心置腹的商谈,但听到这个风声后,张煌言只是冷笑了声,根本不想再去听第二遍——现在在张煌言看来,邓名出兵的目的就是为了敲诈江南的满清官员。
虽然明清官场地方缙绅,甚至从事其他行业的商人都觉得这个说法荒唐无比,但盐商自己却不能掉以轻心。明军抵达镇江的当天就开始执行严厉的封锁政策,而向浙江销售食盐的徽商立刻就做出了反应。伪装进行夹带是早就想好的对策,当明军还在安庆外围打转时,盐商就已经开始考虑若是运河断绝他们该如何生存下去。
在进行夹带运输的同时,扬州盐商举行了次大规模会议,讨论的内容就是如何应对明军的威胁。如果明军只是短期停留,那对盐商的损害并不是不可挽回,有些大盐商就是修养个几个月也不至于无法恢复。但对很多小盐商来说,若又是个季度到半年的航运断绝,那他们受到的损害就会达到致命的地步。
上次郑成功攻击长江的时候,盐商集团就向满清大量捐款,本想在击退郑成功后弥补损失,但却遇到邓名搅局,导致航运断绝的时间延长。今年才生意还没完全恢复,明军就再次大举入侵江南,而针对盐商的封锁比上次郑成功入侵时还要严厉得多——毕竟那次郑成功是以清军为目标,只是运输不便而已;而现在则遇上了以盐商为目标的川军。
向浙江偷运食盐的商人在大会上发言,称这种走私会继续官盐的价格,让私盐变得更加猖獗,官盐变得更没有竞争力。以前满清的检私是针对那些没有盐引的走私犯的,而现在明军则是对盐商,就算明军的检查制度再有缺陷,这也消去了盐商的最大优势,把他们和走私贩拉到了同水平线上。
而且盐商之前还直努力在各地建立自己的营销渠道,以图全取食盐销售的利润,这除了需要大量的资金外,还需要源源不断的货源供应。明军的封锁会切断盐商的主要收入,让他们在各地建立的销售店铺每日赔钱,即使是生存无忧的大盐商,邓名的封锁也会让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让他们的势力迅速倒退会十年前。
向浙江销售食盐的商人都感到了生存危机,那些拿着湖广江西盐引的商人当然更痛苦,他们在会议上主张再次向清廷进行捐输,协助清廷击退明军,同时要让清廷意识到,他们正是这次明军进攻的目标。
第49节坦承
虽然盐商既有危机意识又有计划,但实行起来却有很大的难度,在向江南贩卖食盐的商人拿出提议后,那些握着北方各省盐引的商人就明确表示反对。去年的捐献已经让北方的盐商损失不小,而且郑成功的进攻和他们并没有直接关系,上次肯出钱已经是同行之间的守望相助了,这次他们再也不愿意为了与自己无关的战争而捐献巨款。
其实上次郑功成兵败后,北方盐商已经有了些怨言,危机过后不少人开始怀疑捐款的作用,人觉得就是少给些清军也能取胜,更极端的认为就是不捐输江宁也能击败闽军,所以他们掏出的巨款完全可以省下。
“这些商。”对盐商的类似言论,漕运总督衙门有所耳闻,梁化凤的使者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禁露出了鄙夷之色,前任漕运总督在战争中丧生,而盐商集团中居然还有人心痛钱财,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全副身家都是朝廷赐与的吗?
使者的回答让邓名心里微微宽,刚才使者提起盐商集团的会议时,邓名也有点紧张,担心清廷会进行反击,保护他们的商团,或是照猫画虎地反击邓名的商团。比起财大气粗的徽商,四川盐商显然更经不起打击,而张长庚那边也很不可靠,如果来自清廷的压力很大,让他感到自己会受到牵连的话,那邓名估计郑张长庚多半会悔约退缩。
邓名在这个话题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使者继续讨论下去,而后者也很大方地与邓名分享了他从漕运总督衙门那里得知的全部消息。如果邓名对扬州城防周围清军兵力部署表现出星半点的兴趣,使者就会立刻警惕起来,但现在他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为邓名问的是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利用些商人的趣闻来拉近与邓名的关系是很值得的,使者觉得这样可更好地完成江南提督交给他的任务,而且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也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
据使者说,徽州盐商中那些拿南方盐引的商人也无完全同意这提议。
即使邓名下达了明确无误的禁令,川军上下对徽州盐商表现得极为强硬——这种态度极为罕见,川军对其他行业相当友善温和——但部分徽商仍认为称“邓名出兵江南的理由是为了打击淮盐”是极为可笑的。所有有见识的人都知道,这是明廷与清廷在争夺天下,而对身世神秘的邓名来说,若是明廷取胜他很可能是最大的受益人。坐在紫禁城中的那位龙椅主人才是邓名的对手,就算明军势弱,那至少也得是督抚的高官才有资格成为邓名打击的目标。而商人是四名之末,王公大臣都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更不用说人主级别的人物。如果淮商四处宣扬邓名把他们视为对手,那肯定会被有见识的人看成无耻之徒——见过自抬身价的,但从没有见过这种抬法。
除了淮商的不自信外,还有恐惧心理。盐商可能是这个时代全中国最有钱的批人,甚至皇室都难以与其相比。在邓名的前世,乾隆下江南的时候曾受到徽州盐商的热情欢迎,而盐商表现出来的财力让乾隆都感到难以想像震惊不已。不过再有钱的商人,依旧是毫无政治地位的商人,他们捐献给清廷的钱,只是单纯地想换取官府的个微笑,若是有天万遇到什么事,淮商希望官府能念在他的这片孝心上而给予特殊对待,他们无权过问钱被官府拿去做什么了,更不说影响官府政策,本质上这和狗在主人脚下呜咽翻滚没有区别,不含有交易的成份而是单纯献媚逢迎。有些商人就担心这种献媚太多了也未必好,捐输毕竟是种漏财,而在这个时代的政治体制下,拥有巨大权力的官员见到没有政治地位的徽商如此有钱后,很容易生出杀人夺财的念头。
这种猜测其实也并非没有道理,传统上讲究财不外露,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人们无力保护自己的财产。在邓名前世,乾隆发出盐商“财力伟哉”的感叹后,返回北京就罗织罪名,将大批招待过他的盐商以下狱抄家。
没有得到足够的响应,提议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还有几个人仍然不肯死心,去带着银子去求见漕运总督林起龙,收银子的时候林起龙笑眯眯的,还夸奖这几个人忠君爱国,定要上奏朝廷为他们要个匾额。可其中有个不识趣的盐商,冒昧地问漕运总督有何计划,是否能短期内就把邓名赶回上游。
本来还是笑容满脸的林起龙听这问题顿时是面如寒霜,甚至连喝斥都没有就拂袖而去,另外几个盐商急忙起身告罪,但也没能让林起龙回心转意,而是起被轰出了衙门。在林起龙看来,这些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