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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在渊(探险文) 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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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教授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还少了四个人,都是跟自己一队的。
孙教授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啃完陈白递过来的干粮,抬眼就看见刘教授脸色沉重。
“怎么,还有人没到?”
刘教授点点头:“还少了四个。”
这里的所有人,走遍了八门中的六个门,剩下那四个人,有可能被困在惊门,也有可能在杜门,后者的生还机会自然要大于前者很多。
半天之后,贺渊跟萧阑回来了。
萧阑是贺渊背下来的。
背了个人的贺渊在青铜树的枝桠之间穿梭攀爬,丝毫不减敏捷,看得旁人一身冷汗。
萧阑脸上没了一贯吊儿郎当的笑容,脸垂得有点低,头发挡住额前,让人看不清表情。
到了地上,贺渊也没和众人打招呼,直接把萧阑打横抱起,走到角落,安置好他,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萧阑沉沉睡去,贺渊这才走过来。
“上面有路。”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让众人又惊又喜。
“他怎么了?”陈白想走向萧阑,却被贺渊拦住。
“他太累,睡着了,别打扰他。”贺渊淡淡道,不容拒绝。
陈白咬牙切齿:“我就看看,我不说话。”
拦住他的手没有放下,摆明不想让他过去。
谁说冰山不会吃醋,如果萧阑现在清醒着,肯定要兴奋得吱哇乱叫。
但他现在靠着石壁睡着了,眉间还微微拧着,像是遇到什么难解之事。
陈白不掩担忧,但贺渊摆明不会让他过去,论武力他也打不过人家,两人对峙半晌,以陈白忿忿不平地往回走而告终。
刘教授问:“我们也走那条路?”
贺渊点头。
“那里什么都没有?”江秀敏不信会如此太平。
“有个池子。”贺渊回答的语气,就像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水池。
等到众人千辛万苦爬上去见到那个所谓的池子时,才知道贺渊当时为什么不说清楚。
因为一旦说清楚了,估计有一半的人会不肯走。
但这个时候他们还茫然不知,贺渊说完这句话,就走向萧阑,脱下外衣给他盖上。
萧阑的脸色有点苍白,连带嘴唇也缺乏血色。
贺渊以手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低下头,唇印了上去。
江秀敏霎时瞪大眼。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小剧场:
小小扶苏:阿爹,我肚子疼……
老爹:你昨晚不是才喝了一碗百合莲子羹,怎么会肚子疼?难道东西不干净?岂有此理,朕把他们叫来责罚。
小p孩:(小小声)不是的……
老爹:什么?
小p孩:回寝宫之后,我又偷偷吃了一串糖葫芦,半碗莲藕粉,一碟梅花糕……
老爹:…全是甜的!!!你牙都烂光了还吃!!!
郁闷的小p孩
93
93、第93章 。。。
若明若暗的烛影下,冰冷俊美的贺渊轻轻抬起萧阑的下巴,将自己的唇印上去,辗转吮吸,极尽温柔缠绵,看得旁人脸红心跳,可当事人却似乎没有感觉,萧阑睡得很沉,其他人也没注意这边,陈白甚至被刘教授拉去唠叨其他失踪人员的事情,只有江秀敏,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浑然忘了反应。
萧阑微微仰起头,双眼紧闭,仿佛还没从睡梦中醒过来,被动地接受着这个吻,任对方将唇蹂躏成艳红的颜色。
一开始贺渊只是觉得萧阑面无血色,看起来不如平日顺眼,忍不住想让那唇重新红润起来,想也不想就低下头吻了上去,他我行我素惯了,本来就不是那种会随时留意场合与别人感受的人。
可怜江大小姐有幸看到两个男人亲吻,其中之一还是她颇有好感的,两人古怪的关系在此刻得到诠释,她看得面红耳赤,偏还移不开眼。
无可否认,两人的皮相都是很有迷惑性的,话唠青年萧阑不说话的时候,也还是有那么一两分气质的。
这时候不止江秀敏,连旁边的吕四爷也瞥到了,他闷哼一声,故意大声说:“伤风败俗……”
话未落音,贺渊抬起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吕四爷没出口的话全被堵在喉咙里,到底是没胆量再说出来。
其他人被吕四爷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
贺渊已经从萧阑身上离开,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这才淡淡道:“你很吵。”
吕四爷冷笑:“不知道谁做了龌龊的事……”
后半句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看着贺渊抬手对他做了个手势,自己就发不出声音了。
“禁言咒,一小时。”
吕四爷愤怒而惊恐地摸着喉咙使劲想发出声音,甚至还想朝贺渊冲过去,被江秀敏眼明手快地拦住。
“有些话不能乱说,四爷江湖阅历比我多,不用我这个后辈来教吧,你现在过去,也许就不是一个小时的事情了!”她严肃地警告。
吕四爷顿时软了下来。
这就是去摸老虎屁股的下场。
众人见状,都打了个寒颤,心想以萧阑那种话唠程度,一天不知道摸了多少回老虎屁股,以前估计也没少被下咒,可他屡败屡战,锲而不舍,这该有多么大的毅力,多么崇高的精神啊?
看来要博得高人青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大伙儿看着萧阑无知无觉,恬然入梦的睡顔,不由多了几分同情和钦佩。
等了一天,那四个人依旧不见出现,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心知他们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刘教授等人决定先上路,留下纸条和一些干粮,说明缘由,如果那几个人还能出来,必然能够跟上他们。
只是现在还有个问题。
大家抬头看着那棵高大的青铜树,一时有些发怵。
刘教授擦汗:“我最后一个上吧,人老了虚弱,腿脚不好,在前面爬得慢。”
于叔明显不屑:“你丫昨天还踹了我一脚,到现在还淤青呢,敢说自己虚弱,鬼才信!”
刘教授趁其不备又踹了他一脚,怒道:“你就是鬼!”
陈白和孙教授他们对这两个活宝很是无奈,好说歹说,又劝又哄让他们赶紧跟在后面,这会儿前面的人动作快的,已经不见踪影了。
萧阑其实是很不舒服的。
从出了休门来到这个洞窟,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如影随形,但他忍耐力极强,硬是强忍着,连贺渊也看不出端倪,直到两人先去探路,上了青铜树顶端,萧阑觉得像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迎面扑来,压得他喘不过气,甚至恶心欲呕,不得不抓着胸口弯下腰,几乎连路都走不动。
贺渊发现这种情况,二话不说将他带了下来,可就连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萧阑会出现这种异状。
但他们如果要出去,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而已。
所以两人再次来到这里,后面还跟着刘教授和江秀敏他们。
不舒服的感觉依然存在,但贺渊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不至于像第一次那么严重。
胸口依旧会疼,浑身甚至有种灼热感,像有人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割。
萧阑试图闭上眼去细细感受这种感觉,然后描述出来。
“有点像……吃坏了东西,但人家明明没有乱吃啊……我有种感觉,”他靠在贺渊身上,有气无力地看着眼前的池水。
“嗯?”贺渊揽着他,将他的大半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个池子里有东西。”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凹陷,四周并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里面被人为注入池水,只不过不是寻常的水,而是鲜艳夺目,腥味浓郁的血水。
后头跟上来的人听到这句话,立马就停住脚步了。
不止萧阑严重不适,他们也受不了这股血腥味,纷纷变色掩鼻。
苏介张口结舌:“这一池……”
于叔接道:“是真的。”他看不惯苏介胆小,故意刺激他。
果不其然,苏介脸色刷的就白了。
贺渊却没理他们的反应,只看着萧阑:“有什么东西?”
“形容不出,就觉得有,有点熟悉,但,”萧阑顿了顿,“很厌恶。”
他越发有气无力,脸色也更白了些。
这个人虽然没心没肺,整天口无遮拦,但他从来没有用上厌恶这样的字眼去形容人或事,这是第一次。
贺渊脸色沉凝下来,盯着池水,掠过一丝杀气。
他感觉到了这里血腥和怨气很浓,想必填过不少人命,却丝毫没有萧阑那种感觉。
兴许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那么,跟前世诅咒有关?
四周壁上嵌了些夜明珠,照得血池池水的颜色更加浓郁可怖,四周没有过道,只有池子正中间,一条石头铺成的路通往对面,但到了对面,似乎是一条往下的阶梯。
也就是说,这个血池的方位是最高的了,过了这里再往下,也不知道通往那里。
“要从这里过去?”江秀敏指着那条路问贺渊。
“嗯,可能不好过。”
“为什么?”路修在血池正中央,平平稳稳,能够踏脚的地方还很大,怎么会不好过?
贺渊冷冷道:“一个填了这么多条人命的地方,单单修了一条宽敞的路等着你过?”
众人闻言,又思及耳边充斥着的血腥味,都有些变色。
作者有话要说:越快到尾声,越有点卡文,需要一边理清思路才能下笔,所以更新频率慢了下来……
无责任小剧场:
阑尾自我介绍:
哈喽,我叫萧阑,外号阑尾,人称“人见人爱缺心眼”。
前世阿爹都喊我小扶苏,宝宝,今世贺小黑压根就不称呼了,有事直接进入正题,搞得我很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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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第94章 。。。
“……我们赶紧过去吧。”纪一鸣看了看手表,眉头微微皱起,表情有点紧绷。
只有离他最近的萧阑,听清了他如同自言自语的前半句话:时间不多了。
贺渊表情淡淡,对萧阑说了句跟上,便往池子走去。
纪一鸣后脚忙跟在他们后面。
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踏出脚步,于叔嘿笑一声:“不就是过个血池吗,想当年老子在部队枪林弹雨出生入死,比这恶心的事还见得少了!”
说罢也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得多少条人命的血流光了,才能聚集起这一池的血水。
光是走在上面,腥膻味扑鼻而来,如同置身于血水之中,越发令人昏昏欲吐,脚步不稳,胆子小点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
有些人掩住口鼻,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气味像是浓郁得浸透过衣服指缝,直直熏入脑中,连于叔也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真他妈难闻!”
李青跟在后面,迟疑道:“这里面除了尸体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否则味道不会这么奇怪的。”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在夜明珠的照映下,从浓稠几近黏糊的血水中,伸出一只手,抓向站在石头上的人们。
说是手,其实不过是一具手骨,白森森的骨头上面沾了些血水和腐肉,指节上甚至有些地方还没腐烂透的,带着乌黑发青的长指甲。
那手的动作飞快,几乎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紧紧抓住萧阑的脚踝,将他往下拽。
萧阑猝不及防,被那股力气扯得失去重心,往旁边栽倒,掉入血池之中,黏稠的液体让他立即没顶,连涟漪都没掀起一点。
纪一鸣跟在后面,眼明手快抓住他的衣角,也跟着一起摔了进去。
等贺渊回过头的时候,两人已经不见了。
谁也没见过他脸色这么难看过,平日八风吹不动的冷静此刻全部化作狠厉与焦灼。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却也纵身跳进去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全都呆住了。
陈白也想跳下去,却被人死死拉住。
于叔骂他:“你疯了?!”
陈白双目赤红,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死命挣着,可刘教授和于叔一左一右按住他,让他挣脱不开。
吕四爷他们跟贺渊萧阑却没有这么深的交情,回过神之后,二话不说就往前跑去,生怕再碰上另一只鬼手。
萧阑只觉得脚下一直失重,仿佛在不断下坠,却永远没有尽头,那种感觉经常在噩梦里出现,如同从高楼上掉下来,却在落地的那一刻惊醒。
他没有惊醒的感觉,是因为神智还是清醒着的,但随着而来的,却是更加奇怪的感觉。
身体像缩水一般变成小小一团,连路都走不稳,鸭子似的摇摇摆摆向前。
然后,被人抱了起来。
“小公子眉目清贵,以后必有大造化,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请大王为公子赐下名讳!”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扶苏,扶苏……此子便叫扶苏罢!”
温暖的手掌摩挲着自己的头发,脑袋靠在那人宽阔的胸膛上,听他如是大笑道。
周围传来一片恭贺歌颂之声。
这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
久远而熟悉的记忆慢慢揭开,在这一刻,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地认识到,所谓的前世,早已铭刻在灵魂之中,无法忘怀,无法抛却。
其时,六国尚未统一,那人也还未称帝,意气风发而精力旺盛,每天沉浸与奏折与朝政之中,身边还不忘时时带着他这个众所周知,备受宠爱的长子。
人人都认为,这个自幼聪颖活泼的公子扶苏以后毫无疑问,理所当然,也会继承王位,成为下一任的秦王。
瞒着宫女偷偷下池子捉鱼,差点被水淹死,幸好还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路过,跳下水拼命将他拽起来,青稚的眉间不掩焦急,还有隐隐怒气。
“公子千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若此番无毅路过,后果不堪设想!”一本正经的语气半时是教训半是斥责,这少年不知道扶苏公子的顽皮整座秦王宫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真个是上蹿下跳,人人闻之色变。
他眨眨眼,浑身湿淋淋地像只被拎出水的小猫咪:“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放下他,行了个礼:“末将蒙毅。”
他年纪太小,还未够资格随父兄上战场,蒙家的男人功勋卓著,为国家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强烈的自豪感和认同感深深烙在少年心理,“末将”两个字纯粹是脱口而出,也预示着他未来的命运。
棉花团子般的扶苏公子喔了一声,笑嘻嘻地拉着他就走,失足落水几乎没有在小娃娃身上留下任何阴影。
少年一头雾水:“公子?”
“走,掏鸟窝去!”
“……”
两人谁也不曾料到,这一邂逅,就是从生到死的永世相随。
“扶苏,不要跟在阿爹后面,要是不小心踩到阿爹的衣服,跌倒的是你,到时候鼻青脸肿的可别哭鼻子!”男人无奈地停下来,看着身后的小尾巴。
“阿爹去哪里,我也要去!”
“阿爹要去见一个人,他很有才能,以后也许是个不错的助益。”
“比当年的吕丞相还有才能吗?”粉雕玉琢的包子脸上嵌着一双比上好的黑宝石还要莹润的眼珠,此刻正眨巴眨巴地望着父亲。
童言无忌。
一丝阴霾自脸上掠过,男人嘴角扯起笑容:“对,比他还有才能。”
“那我也要去见!”
“好好,阿爹带上你。”
“阿爹以后做什么都不许抛下我!”
“哈哈,那你就当阿爹一辈子的小尾巴吧!”
曾经亲密地每夜抵足而眠,连用膳都不曾分离的父子俩,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裂痕的?
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也许是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政见和主意,无法再认同那人做的每一件事情之后。
也许是在几次当廷辩驳,为别人求情,耗尽帝王对他的耐心和宠爱之后。
又也许,是跟胡亥常常在那人面前诋毁自己之后?
无数细微的小事叠加起来,雪球终于越滚越大。
他去东巡,带上幼弟胡亥,却独独让自己去河套建军,只冷冷丢下一句话。
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错在哪里?
错在哪里?
他不知道。
阿爹,你近来身体不适,不可再轻易上火,不可吃辛辣之物,不可……
他默默地看着那人头也不回的背影,苦笑。
“公子,陛下终有一日,会理解您的。”蒙毅站在他旁边,温声劝慰。
终有一日,是什么时候?
他只觉得微微茫然,无比疲惫。
然后,就是那日复一日的噩梦。
喧哗声,吵嚷声,怒斥声,交杂在一起,鼓噪这,充斥着耳朵。
灌入喉咙的毒药,插入心口的匕首,如同全身凌迟,慢慢的,一点点腐蚀着四肢百骸的知觉,像是身上的肌肤被一片片削掉,漫长而痛苦。
但这些痛苦,这些人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都比不过那个人给他的。
一切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句话。
“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
……
呼吸不畅,胸口像被石块压着,喘不过气来,萧阑慢慢地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真实的痛苦。
耳边传来咭的一声笑:“明明就是生生世世不得解脱的命,还挣扎什么,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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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95章 。。。
那声音有些熟悉,却怨毒入骨,将萧阑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拉了回来,眼前幻境散尽,一张似曾相识的人脸映入眼帘。
萧阑眨眼:“胖子?”
眼前的人,全身上下被罩在偌大的黑色披风下,只露出一张脸,赫然就是之前同队,后来又在八门阵中死了的胖子。
周围尸骨成山,血腥与腐肉的味道交杂在一起,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味道,令人无法忍受,萧阑的手脚不知道被什么绊住,完全动弹不了,但他甚至还有心情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从墙壁到圆柱,全是以青铜铸成,上面雕刻了数不清的图腾纹理,与古蜀的三星堆以及后来的金沙文明,都有某种相似之处。
“……胖……子?”胖子的眼珠木然地转动了一下,嘴巴一张一阖,像是在慢慢适应这句身体的发音功能。“的确痴肥得很……令人厌恶,只不过……我等了这么久,难得有这个身体……只好将就一下了……”胖子咯咯笑了起来,他以前虽然并不多么讨人喜欢,可也从来不会用这种说纳衾葱Α
“你是这里的主人?”
“这里的主人?”胖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桀桀笑了起来,如同夜里荒坟伤那些乌鸦的叫声。
“修建这里的蠢货们,早就死绝了,这里最后一批人,还是我下令活埋的!”
“你又是谁?”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当年就已经够蠢的,看来换了具身体,也没让你聪明多少,否则怎么会自投罗网,跑到这里来!”胖子眼珠充血,死死盯住他,却没有往前走。“我该喊你什么,扶苏?还是你现在的名字?”
萧阑一怔,有些不确定:“你是……胡亥?”
这个名字一出口,那些记忆便也纷涌着灌入脑海,幼时的嬉戏,少年时的嫉妒,青年时的陷害与谗言,久远得仿佛是另一个人的回忆,却因为眼前这个人的一句话,全部被揭开。
那个少年,任性骄纵,贪奢喜华,却也风姿天成,一派翩翩,却怎么会甘于寄生在这样的身躯里?
胖子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脸上微微涨红,浮现出愤怒之色,半晌,才阴□:“你当我愿意用这个人的鄙陋躯壳?我向这里的古神求来魂魄不灭之法,却忘了也让自己的躯体不腐,结果这几千年来,不得不每隔数十年,就更换一次躯壳。”
萧阑下意识问:“如果没有躯壳呢?”
“那就找别的。”胖子眯起眼,扭曲的脸庞分外古怪。“这里不是经常都有人来的,有时甚至几百年也不见一个人影……你见过八门阵里那些蛛丝树没有,还有喜欢吃腐肉的虫子,都是可以寄居的躯壳。”
“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人。比如说,你。”
胖子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兴奋,那是看见美味猎物的眼神。
“很久以前,我就问了古神,他说过,终有一日,我,你,还有父皇,轮回会让我们重聚,到时候,我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果然没有骗我。”
“古神是谁?”萧阑的关注点似乎总不在对方的意料范围内。
这让胖子有点烦躁:“古神就是古神,从那帮蜀人建国的时候,古神就存在了的,我能灵魂永生,自然也是出于他的指点。”
萧阑看着他,这个隔了千万年,住在一具陌生躯壳里,已经毫无血缘联系的兄弟。“那你需要付出什么?”
胖子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没等他回答,萧阑已经说话:“你要付出的,就是不能再离开这里一步,只能等着替身上门,结果你家古神没告诉你要等这么久,一困就困了几千年,是吧?”
一口气说完,他无限同情地看着胖子:“弟,你真可怜啊!”
胖子怒极反笑:“你从出生以来,是不是事事不顺,就算有亲人,最后也总会离你而去,三天两头大难不断,几次险死还生?告诉你也无妨,当年你死了以后,那些方士说,如果将你的尸骨埋在极阴之地,佐以尸海填埋,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种诅咒不会因你转世而消失,在你的每一世,最后总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萧阑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恨我?我记得当年也没苛待过你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杀你全家灭你满门呢。”
有什么仇恨,可以延续如此之久,连岁月也无法消磨。
“我想长生不老,可父皇把药方偷偷给你,临死也不肯告诉我。我想当皇帝,可他也没教我怎样当一个皇帝,没几天,那些乱贼就打了进来。我还想当个好儿子,但他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胖子愤怒地嘶吼,似要把压抑了数千年的情绪都释放出来,披风剧烈颤抖着,却紧紧附着在他身上,看不清下面掩了什么。“凭什么!寻常百姓家尚且钟爱幼子,可他为什么偏偏爱重你?!我有哪点比不上你!”
“朕喜欢谁,想用谁,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冷冷的声音传来,仿佛就在萧阑耳边,几乎是一瞬间,他身上的束缚突然消失,手脚恢复自由,臂膀上随即多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他。
“小黑!”
“你是谁!你们是谁!”胖子瞪大了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萧阑身旁的两个人。
“我身上有他的魂魄,你要真是胡亥,会认不出来?”贺渊冷冷道。
纪一鸣则皱着眉打量胖子,想从中找到破绽。
胖子忽然闭上嘴,不再说话,眼睛越张越大,额头突突直跳,整张脸扭曲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正常人类所能做到的范畴。
趁着这个机会,纪一鸣小声而快速地问:“他怎么了,他说的古神又是谁?”
贺渊没回答他,反倒对胖子继续说话:“根本就没有什么胡亥,更不可能有什么灵魂不灭,你自己就是古神。”
“远古的蜀人膜拜神祗,建起古蜀国,殊不知信仰也是一股力量,当成千上万人的信仰汇在一起,久而久之,这股力量就有了自己的意识,这就是神识,也就是所谓的古神。我不知道胡亥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在他死之前,肯定跟你做过一些交易,或许他想长生不老,但最后,你并没有帮他达成愿望。”
贺渊的声音清冷如金石,在这个弥漫着血腥之气的地方,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因为天地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灭的,就算是神,也总有陨落的一天。”
“所以他的愿望,是你无法实现的。”
“作为一缕神识,原本只能附于青铜祭器或那些蛇虫鼠蚁身上,但是你违背了跟胡亥的约定,攫取了他的记忆,反而得以寄生在他的躯壳里。”
“人的身体当然要比冷冰冰的青铜舒服多了,尝到了甜头,就不会再想离开,但人的寿命有限,躯壳也总会老去,所以你不断需要新的躯壳来更换。”
“从胡亥的记忆里,你知道他把扶苏的尸骨埋在这里。按照诅咒的内容,总有一天他会再次来到这里,所以你就设了局,顺便引诱无数的人来到这里,趁机找到新的备用躯壳。”
“我说的这一切,就算不是件件对上,也八九不离十吧。你虽然号称为神,能力却远远不及,有些事情,像寄照片诱人过来寻宝,都不会是你想出来的。”贺渊说完,看着他,冰冷道:“来的这群人里,究竟是谁在跟你合作,充当你的内应?”
作者有话要说:唔唔,因为很专心在想正文的逻辑,所以这章少了小剧场,下章一定补上。
其实俺觉得这一章不难懂,但是不知道大家能看得明白不,毕竟写的人和看的人角度不太一样。
1、简单地说,就是远古蜀国的人信仰纯粹,这些信仰汇聚在一起,久而久之就有了自己的意识,这就是所谓古神的由来,但是一旦这个国家的人渐渐灭绝,没了信仰,这个神的力量也就衰弱,甚至还会陨落。这个原理就像是香火鼎盛的庙通常比较灵验一样,因为大家齐心协力汇成一股念力,这股念力也会影响了膜拜者。
2、这个古神跟胡亥做了交易,结果当然是毁约了,还拿了人家的记忆,把自己当成胡亥,设局引诱阑尾这些人过来,一个个解决,这样就有新的躯壳可以用了,因为寄生在人身上,肯定要比较舒服。至于为什么他不自己出去找,要等人上门?因为他走不出去,下文会说到。
3、这些事情单靠他自己是做不成的,比如出点子寄照片给刘教授他们,所以他需要帮手,这个帮手就是隐藏在阑尾他们队伍里的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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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96章
借用了胖子的身体,寄居在他体内的古神看着贺渊,脸色不掩惊诧。
他虽然没安好心,活了数千甚至上万年,但几乎从没与外面的世界接触过,所见到的人,无不都是来这里探险寻宝的队伍,也就不会真正了解人心的聪明与复杂,他怎么也想不到贺渊竟然能从他寥寥数语里就猜测出所有的真相。
“你究竟是谁!”古神用胖子的声线发出近乎尖叫的声音,听起来愈发诡谲。
贺渊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歇斯底里,“你不仅违背了跟胡亥的约定,而且侵蚀了他的记忆,把自己当成胡亥,可见你压根就不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但那个人仍然敢跟你交易,甚至至今没有被你吃掉,可见他的聪明狡诈,必然远远在你之上。”
“胡说八道!”古神愤怒地打断他,“我怎么可能怕他,要不是他手上有……”
声音戛然而止,他桀桀笑了起来:“想套我的话?我偏不告诉你们,何况就算你们知道也没用,现在也出不去了,我很快又会有三具躯壳可以用,这次的躯壳看起来要比之前好很多,这死胖子的身体,我是受够了!”
一直没吭声的萧阑突然插嘴:“你不停地换人的躯壳,那是不是也会拥有那个人的记忆?”
古神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反倒问起这种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只有当我想要,才会去攫取他的记忆。很多时候,人类的记忆都是无用的,吃喝玩乐,权欲享受占了很大一部分,许多都大同小异,这样的记忆,我要来何用?”
言语之间流露出明显的轻鄙,显然很瞧不起,却忘了自己的处境。
“那你现在占用了躯壳,也会拥有躯壳的感觉吗?”
古神歪着脑袋想了想:“之前寄居在器皿、蛇虫身上的时候,并没有喜怒哀乐,更不会有痛楚,但在人的躯壳时会有,但这并不就说人类要比那些蛇虫鼠蚁来得高级,在我看来,反而是落后很多。”
“为什么?”这个古神明显有好为人师的毛病,也并不急于杀了他们,萧阑自然从善如流地问。
他冷笑一声:“因为人喜欢把过多的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就拿胡亥来说好了,他的地位对于凡人来说已是至高无上,可他却并不珍惜,反而将这种资源挥霍殆尽,反观那些智慧低下的蚂蚁,却反而能够心无旁骛地做好一件事情,相比之下,孰高孰低?”
纪一鸣略带讽意:“胡亥只是一个异数,小时顽劣,大时阴毒,总觉得这世上的好东西都该归他,在他之前的那些兄弟姐妹都不该出生,他们生来就是与自己抢东西的,凡是挡在自己前面的人都该统统消灭,他不配为大秦皇族,甚至不配称之为人!”
对于一贯沉稳的纪一鸣所表现出的罕有激动,萧阑有点茫然,贺渊却露出所有所思的神情。
古神嘿然一笑:“不错,他很卑劣,但除了他之外,来到这里的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有什么区别?很久以前,那些对我顶礼膜拜的人,和现在来到这里的你们,又有什么区别?我见过他们为了埋在这里的宝藏,可以互相残杀,前一刻还兄弟相称,后一刻就背后捅刀子!你们都有一条底线,就算现在你们交情很好,那也只是出卖彼此的价格还不够高而已,一旦有达到底线的价钱,父子兄弟,都是浮云罢了,这是我所见过的,人类千古不变的劣根性!”
眼前的古神虽然远离尘世,被困在这里,却明显对人心有过一番研究。纪一鸣静默了一会儿:“你说得不错,但并不能代表所有人。在这世间,还有很多人性的光明面,有些人会为了对方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这不是你能够理解的。”
古神阴□:“我不需要理解,我只知道,你们三人,一个也走不了了。”
萧阑一脸崇拜地举手:“神就是神,言简意赅,直指核心,我还有个问题。”
古神有点不耐烦:“说!”
对他来说,三人已经是瓮中之鳖,就算拖延个一时半刻,也改变不了结局了,所以他并不着急。
“你闲下来的时候,都在思考这些事情吗,这几千年是怎么度过的?如果你附身在人的躯壳上,就有了人的感觉,那你会感觉冷热吗,会肚子饿吗,会有尿急的感觉吗?”
贺渊:“……”
纪一鸣:“……”
他们就知道萧阑一开口就是不靠谱,完全指望不得。
在这里数千年,见过的人寥寥无几,古神似乎也充满了说话的欲望,倒没有计较,只是闷哼一声:“你们以为我被困在这里那么多年,只会光靠借助躯壳活下去而已?这里以前,曾经是一个不逊于秦朝的繁盛帝国的所在,无数人在我面前顶礼膜拜,那些信仰凝聚的力量是巨大的,而我,自然也拥有帝国所有的智慧。”
他口中的帝国,无疑就是刘教授他们孜孜寻找着的古蜀国。
萧阑笑嘻嘻的,似乎就等他这句话:“可惜你有将近万年的智慧,到头来也被一个凡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古神暴跳如雷:“谁敢玩弄我?!
“就是跟你合作,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的那个人。你说过,人都有私欲,这句话没错,那么,你能够保证他在满足你给他的愿望之后,能不反过来咬你一口吗?”
萧阑其实只是在信口开河,拖延时间,但是当他看到自己话刚说完的那一刻,胖子那张脸上出现一闪而过的犹豫时,就知道己方确实有空子可钻。
古神冷笑:“你们人类就是太狡诈了,幸好我早有防备,就算他食言也无妨。我既是神,神则无处不在,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我的烙印,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被我的神识察觉。”
“也就是说,到最后,你们一个都出不去。”
换句话说,其实这位所谓的古神,就类似于这里的智能电脑,不仅能够扫描到遗迹内的所有人行踪,这部电脑还有了自己的智慧,被人的念力所凝聚起来的神,到头来不仅不会护佑凡人,反而要吞噬。
从刚才到现在,贺渊一直摸不清他的底细,所以不敢贸然出手。
这位古神,如果只是一团意识,那么只消灭胖子的肉体是没用的,他可以附在任何一种东西上面继续存活。
但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古神无所不能,只是在古蜀遗迹的范围内,他自己也无法出去,否则不需要费尽心思引诱人进来,而在这里,必然也有限制他的事物在,让他无法随心所欲地壮大,否则数千年过去,怎会还只是一团需要借尸还魂的神识而已?
创造了这个神的,是无数人心中的欲望,念想。
那么,可以毁灭他的,是什么?
贺渊心中隐隐有个未成形的想法。
他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如果可以,并不想冒险。
但他没有选择了。
因为已经胖子狞笑着,朝萧阑抬起手。
“过来。”
他的眼神仿佛带着某种磨砺,让人无法抗拒,萧阑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作出回应,踏出脚步,失魂落魄般地走过去。
纪一鸣大吃一惊,伸手就想去抓他。
但贺渊动作更快。
他抓住萧阑的手腕猛地往纪一鸣怀里一推,大踏步就往古神走去。
“贺渊!”纪一鸣忍不住叫道。
贺渊头也不回,动作极快,几乎像是跃了过去。
但实际上他只是摸出一个不起眼的罐子,打开,朝胖子泼去。
从刚才到现在,古神附在胖子身上说了一大堆话,却始终没有走动过半步,那或许有故作神秘的成分,但更多的可能,是他压根就不能走。
人的大脑主导思想,小脑则控制行动,古神有了自主的意识与智慧,意味着他占据了胖子的大脑,但胖子早就死了,神经中枢死亡,即便是古神,也无法控制。
胖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可没等他来得及反应,罐子里的液体已经浇到他身上。
那是一种粘稠的,略显黄色的液体,看起来并没有出奇之处。
但就在刹那之间,胖子惨叫了一声。
那是痛苦到了极点,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叫声,还夹杂着无数他们听不懂的词汇,听上去古老而陌生,胖子的五官完全扭曲挤在一起,充血的眼珠子几乎要崩裂开来,极其可怖,怨恨地死死瞪住贺渊。
“……那是什么……是什么?!”
“尸油。”贺渊淡淡回答。
“所有被你杀死,充满怨恨的人的尸油。”
能够创造神的,是人众志成城的意念,能够毁灭他的,也是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对他巨大的怨恨。
“不!不!————”古神凄厉地吼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最后,仅剩下一具人皮。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我不会死的,你们——!”
戛然中断,再无声响。
纪一鸣有点不可置信:“这就死了?”
贺渊:“也许只是逃逸了,我不能确认。”
萧阑的表情有点呆滞:“那个罐子……”
是他们在小镇上时,洛桑老人给的小瓦罐,当时他还拿在手里把玩,结果被贺渊抢过去,还不许他碰。
“对。”贺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阑持续呆滞:“那我们见到的……”
“真亦假来假亦真。”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以致于贺渊都有点不忍,难得抒情地来了句安慰,见他仍呆呆的模样,叹了口气,走过去,旁若无人地,温柔地拥住他。
从纪一鸣的角度看,贺渊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但动作无疑极其暧昧,引人遐思。
他的神色则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