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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父海母 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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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灵时,他让抬棺木的劳力三步一停,然后招呼邓家子孙跪下磕头,喊众人鞠弓,如此反复,一直到墓地。几天下来,邓家人全都哭哑了喉咙,连讲话都困难异常,全都陷入不能自拔的悲痛之中。

  兆富成了邓家年龄最长的男人,但他却没能象刘氏想象的那样站出来成为这个家庭的主心骨。父亲的死使他重又进入痴呆的状态。他二目无神,头发蓬乱,胡子拉查,如一具无魂的肉尸在街上游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漫无目的,但在一天晚上,却准确地推门进了寡妇瞎嫂的屋子。

  这是自瘸哥死后他第一次踏进这个门槛,虽然长时间以来时时有种难耐的冲动,这一次,他却是无意识的,是他毫无知觉的双腿将他带进来的。一经进入这间屋子,他的脑子如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并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身置何处。

  瞎嫂在黑暗中半卧,她已清楚地知道了进来的是谁。情欲已完全从她仍然年轻的身体里消失,一年前她突然发现准时的经血没有再来。因此,当兆富从痴呆中惊醒并象多年前一样挨近她身体,以求取慰解时,她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了。

  两人就这样坐了半夜,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他们十多年畸形的恋情已成为过去,兆富甚至清楚地知道,这些年自己独身的原因全是因了瞎嫂的缘故,是她用一双无形的纤纤玉手隔开了他本可十分顺利的婚姻。

  猪

  这时候,蛤蟆湾子被秦建军人工授精的所有仔猪进入了疯狂的生长期。村里人没有多余的粮食喂猪,将加工碎的细草和植物种子扔给它们,最好的吃食也仅是涮锅泔水而已。但这并没有影响人工授精的猪仔的疯长,原先喂一头百十斤重的生猪需要一年的,但现在三五个月便腰肥体大,看上去超120斤的收购线已绰绰有余。

  起初,大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各自想起几年前看到的一个高粱穗装一拖拉机,一个玉米棒子压得黄牛忽哧忽哧气喘的情形,认为再次进入了魔幻状态,并将此作为不祥的预兆。

  但当一车车生猪被公社收购,并换回出人意料的钱时,才想信这是不争的事实。每家养一头猪已大大超出了一个劳力全年在队里干活的收入。在卖完第二头肥猪后,常三用卖猪的钱为老三风娶回一个女人。

  风脸上泛溢着喜悦,将红袄红裤的新媳妇用小车推了回家。这使得刘氏又一次将心思用在了兆富和红霞身上。她掐算着邓吉昌的祭日,希望兆富早早守完孝后结婚。

  邓吉昌死后,年仅十二岁的跃进显示出了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春种结束后,他催促生产队长石头早去翻耕坝地。见石头犹犹豫豫显得毫无兴趣,他独自一人开上拖拉机上坝翻耕,并得到邓家另外两个劳力兆富、兆财的支持。

  石头这才招呼社员拖犁赶牲口翻耕坝地,进行他仍自以为毫无意义的劳作。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几辆汽车载着长长的钢管和铁架及扎搭住处的板材、油毡等物来到蛤蟆湾子附近。

  燃油

  随车同来的工人在草桥沟两岸忙忙碌碌地建造简陋的住处,嘻嘻哈哈地向前来观望的村人打着招呼。

  几天后,工人们象鸟笼似的方方正正的房子建成几大排,平平的房顶铺着厚厚的油毡。他们是进入荒原的第一批石油工人。一年后,第一口油井在蛤蟆湾子村边喷出黑乎乎的石油时,荒原的主人们才发现,他们的地盘几乎全被石油大军占领了。

  河父海母26(4)

  他们看到了各种从没见过的大小车辆,石油在高高的井架下如喷泉似地涌出地面,一个个冲天的烟囱上冒着不息的火焰,空气里弥漫着石油的腥气,来自天南海边的石油工人操着他们听懂或听不懂的语言。

  这一次,蛤蟆湾子的孩子们比面对沟水更加兴奋。他们从工地上捡回各种先前从没见过的东西,把绳子系在十多个钢管帽上,哗啦啦地拉着满街乱跑。常三第一个从村外的油井边捡回一小推车原油,从此小个子女人做饭不再用柴火,而是燃石油。

  各家很快便学着他家的样子改烧柴为烧原油。村子周围已有五六口油井,每一口油井边都有一大池子泄漏的原油,根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很短时间里,家家的灶坑和内墙全都挂上了一层层黑乎乎的油腻,而大街小巷也渐渐被熏成了黑色。

  灵牌娶亲

  时光在荒原上的喧嚣中飞快地逝去。邓吉昌周年祭日一过,刘氏便全身心地投入了兆富婚事的准备中。在此之前,县委书记魏忠国曾来到一趟蛤蟆湾子。他代表刘翠英完全支持女儿的亲事。

  “老嫂子,”他比以往更加亲热地叫刘氏,“闺女是你养的,这下,我可把她全交给你了。”刘氏点头笑着让他放心,说红霞早就成自己的亲闺女了。

  刘氏请人选好了迎娶红霞的日子——到邓吉昌周年祭日时这个无人不知的日子已剩下最后二十天了。在等待这个日子的每一天里,红霞在与兆富同桌吃饭时,脸上流露着压抑不住的含羞的笑容。

  但距婚期仅剩十多天,刘氏催兆富去公社领结婚证时,一个显然来自城里的年轻女人领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进了蛤蟆湾子。

  女人并没引来村人太多的目光,可她身后的孩子却使众人面面相觑,因为他太象邓家老二了,除了脸上没有胡茬外,从脸庞到身材活脱脱就象兆富的一件缩小的复制品。女人带着孩子径直走向邓家。刘氏见到孩子的第一眼,比村人更甚地被他惊住,她几乎脱口将兆富喊出声来。女人是来找兆富的,她问刘氏兆富在不在家。刘氏没能回答她的问话,因为她已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其时,她正举着为红霞缝好的大红棉袄在端祥,并想象着红霞过门时穿这件衣服的可人模样。母子的到来使她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她甚至已清楚地知道自己苦心撮成的一桩美好婚姻将无情地被击为泡影。

  她将怯生生的孩子拉到近前,仔仔细细上下端详着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与孩子间扯不断的血脉关系。

  兆富的婚礼如期举行。几乎全村人都在窃窃议论这桩前所未闻的稀奇婚事。

  因为本应该是新娘的县委书记女儿却担当了伴娘的角色,新郎则是一块木头牌位。红霞神色黯然,她按照村人娶亲的礼俗将新人扶进新房,然后为新娘换下婆家的方布和新鞋。村人谁也不敢相信暴死仅有五天的兆富会如期举行婚礼,更不敢相信邓家用一个木头牌位娶进家门的是二十天前领着酷似兆富的男孩走进蛤蟆湾子的女人。

  兆富死在他的沼气发电厂。

  他是受了公社委托重操发电旧业的。多年前,因水水遭电击使他放弃了业已成功的沼气发电工程,原有设施已被完全破坏,但他凭借自己惊人的记忆力和重新找回的热情,在离自己的婚期只剩下五天时将发电厂建了起来。

  十多天前,他从沼气发电厂回家,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母亲对面的女人。虽已十多年未见,可他一下便认出了是谁,这使他很长一段时间来的一种预感得到证实,一颗一直悬着的心实实在在地复了位。

  顿时记起一年前父亲去世时他迷迷糊糊闯进瞎嫂屋里时的情形。那天夜里,瞎嫂无半点柔情地推开试图寻求慰解的他。他们面对面地在黑暗里坐了半夜,交谈简短得使人能记起每一个字。

  他说要娶瞎女人为妻,瞎嫂说:“再有一年你的婚期就到了,那人现在根本就不在蛤蟆湾子。”临了又说:“人欠下的孽债迟早要还清的”。

  河父海母26(5)

  他在此后的时间里一直有种难以自我解释的预感,这预感使他直到母亲催他去和红霞登记他仍不相信自己会和红霞成为夫妻,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娶进门的究竟是谁。这使他一度陷入难以排解的忧郁之中,在繁忙的电厂建设中静静等待一个无法知晓的结果的出现。

  就在他与十几年前只有一夜交欢的女人四目相对时,心里清楚地知道一切都决定了。

  从此,他更加努力地工作,唯一的心愿便是赶在婚礼前发电成功,使自己婚礼的晚上全村亮如白昼。

  他的心愿果然提前实现,但就在电厂发电成功的当天傍晚,他的身体被巨大的电流烧成了木碳。

  包括邓家人在内的蛤蟆湾子村人都见到了兆富死时的惨状,大家本是来观看挂在电厂的几个大灯泡是如何发出太阳般的光亮的,所有人也都在兆富启动电机时如愿地看到了,但他们也年看到了不愿看到的一幕:正当兆富满脸兴奋地在白昼般的灯泡光亮中向村人高呼着挥手时,他的身体着魔似的向后退去,一直退到有一人多高的一条电线下,在同一瞬间,他双脚离地,整个身体就象一件燃烧的衣服似的挂在了电线上,几秒钟后扑通倒地。

  待众人跑过去时,时才还高喊着挥手的年轻人已变成了一堆木炭。兆富是因公而死,公社专门为他召开了追悼会。

  刘氏器得死去活来,她刚刚从丧夫的悲痛中解脱出来,正全身心地筹备儿子的婚事,虽然连她也搞不清儿媳究竟是红霞还是不久前来到蛤蟆湾子的女人,但儿子就要成家却是不争的事实。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差五天就要做新郎的兆富永远地离开了人世。在她一连几天茶饭不思的一天早上,二十多天一直默默无语的城里女人却出语惊人,她提出兆富的婚礼如期举行。她态度坚决,对刘氏说:

  “不管兆富生死,俺都是他的人。”

  事后村里人才知道,兆富的牌位娶进门的新媳妇,是他十三年前为制造磨面机而扛过工的雇主家的大闺女花。

  新媳妇在刘氏的悲痛欲绝中勤快地里里外外忙着家务。

  她以少有的耐性寻找能上手的一切活计,每次全家吃饭,她一趟趟地为每一个大人孩子将饭碗和干粮端到饭桌上,端着碗吃饭时两眼却四下寻视,不管是谁碗里的粥、菜没了,便当即放下自己的饭碗去盛饭。临睡前,刘氏发现自己放在茅厕一旁的尿盆不见了,回屋时,却发现早已被媳妇拿到了炕下;早晨刚刚开门,媳妇便默默走进屋里,将尿盆给她端走,而此时,整个院子,已被新媳妇用扫帚打扫得干干净净。她带来的孩子已上了蛤蟆湾子小学,将胡红旗改名邓红旗。

  几年之后,村人几乎忘记了这个孩子是兆富媳妇带来的,连邓红旗也忘记了自己曾有的胡红旗这个名字。

  如麻线一样连绵不断的日子终于使刘氏开始正视现实,当二儿子再次苦心建起的沼气发电厂因无人敢碰任何设施重又成为一堆垃圾时,她开始对二儿媳同情起来,这种同情很快又变成了浓浓的亲情。

  花一五一十向她哭诉了自己的遭际。

  盐城区撤区改县后,胡万勇从区长降为农业局长,直接受他原直接下属魏忠国领导。这使他大为恼火,与花的关系越发变得互不相容。

  有一次,胡万勇喝醉了酒与花大打出手时,花明确地告诉她:红旗不是他的的儿子。花的话正好印证了胡局长的怀疑,当天晚上他便将两人赶出了家门。花这时已经无家可归。她领着孩子在街上转了一天一夜,后来咬牙坐车踏上了通往那个一直让她牵魂绕梦的荒原之路。

  兆富用灵牌娶回媳妇的事很快就让村人淡忘了,因为另一件事将村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疯狂的生育

  赤脚医生秦建军百发百中的人工授精绝活,使蛤蟆湾子越来越多的人家开始喂养母猪。

  他们发现,喂养母猪比养生猪钱来更快更多。二队生产队长雨老婆养的老母猪,生下的猪仔创下全村最高记录,一胎生下二十三只。两个月后,便悉数被邻村的农户抢着买去,女人衣兜里揣下了足有一百元钱的散币。这时,她已淡忘了得肺结核死去的小三,兴高采烈地将散币摆在桌上让雨看:“挣工分挣工分,这一窝猪仔够你挣三年的!”与他家一样,几乎所有人家的猪圈里都有一只或大腹便便或身后跟着一群猪崽的母猪。

  河父海母26(6)

  蛤蟆湾子进了猪的疯狂繁殖期,无形中成了整个荒原上的猪仔求购基地。村人见面,打招呼的话不再是“吃饭了”之类俗语,而是“你家的母猪又生了吗”、“生了多少”的相互询问。

  与猪的疯狂繁殖同步,蛤蟆湾子的已婚女人几乎一夜之间全都大起了肚子。她们炫耀似地挺着大肚皮上工或在大街走动,令肚子瘪瘪的女人无地自容。

  县上和公社出台了一项新的政策:生足五个孩子的女人不仅能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奖金,公社干部还要为她们送来一张书有“模范母亲”的奖状。最先得到这一殊荣的是刘氏等村里五六个妇女。首次授奖搞得热烈而隆重,公社党委书记亲自把奖金和奖状发到每一个“模范母亲”手里。

  模范母亲们纷纷将奖金藏在箱底,而把奖状贴在屋里最显眼的地方,以便让人一进门便能看到。对河父海母之地的女人来说,只要能吃饱,生孩子简直如瓜果落地一般容易。看着第一批模范母亲领到手的奖金奖状,所有女人都充满获此殊荣的热望。

  女人们晚饭后便哄与自己同炕的孩子早早睡觉,以便与男人共同做使自己早些怀孕的努力。这一已婚男女各自心照不宣的秘密很快被未婚的年轻人发现。每天晚上他们三五成群挨户去“听门子”。扒在一家家的窗外,年轻人们听着里面发出的或是欢愉或是痛苦的呻吟声,满足着自己的好奇心。听到兴奋处,他们会不由自主地弄出些声响来,但这绝不会妨碍屋里男女要做的事情。

  但有一天晚上,小毛头带着兆财等人在二队生产队长雨家“听门子”时,屋里突然发出了雨凄惨的叫声。几个年轻人大吃一惊,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在雨痛苦的叫声里女人打开屋门,年轻人才四处逃窜。

  当天夜里雨去了公社医院,五六天后年轻人们才打听到消息:雨的阳物包皮裂下了,俗称“撸杆”。雨叉着两腿艰难地行走,脸上满是羞愧。他一时成了大家的笑柄。

  “劲儿得使匀啊。”经常有村人将这样的话当面笑他。然而,最为气恼的不是雨而是雨的老婆,因为听医生说此后半年不能行房事,也便使自己怀孕变得遥遥无期了。

  而最为碰巧的是,常家的另一对、雨的弟媳柳关之际,“野猫”毫无惧色,他紧紧握住刹把,任由脸上血水撒落,终于避免了临头大祸。那时“野猫”刚从瞎嫂那里回来不久,并将瞎女人的厉害告诉了小四川,手心里还留着钢针的扎痕。“咱这命随时都会扔到这口井上呢!”“野猫”在休息时,已被卫生员用纱布缠住了头上的伤口,血水却仍将纱布浸湿。他脸上仍带着笑,象是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他们重新走上自己岗位时,小四川已被“野猫”的无畏精神所感染,几乎忘记了手上的伤口和身上的疲劳。“野猫”接好钻杆,随手将泥浆泵开关打开。他和小四川都没想到的是,泥浆泵刚启动,钻杆接头处就往外刺泥浆,起车时,泥浆的压力和钻具的拉力,使钻具猛地一震,钻杆接头断了。小四川在经过“野猫”保井拼命一搏的场面之后,身上陡增了献身精神。他知道,如果不卡住钻杆,全部钻具便会掉在井里,此井便成废井。面对喷刺的泥浆,小四川猛扑上去,死死压住卡瓦,把钻杆死死卡住,但喷出的泥浆却将他刺到在井台上,完全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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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后,小四川首先想到的是“野猫”那句“随时都可能交待到这口井上”的话。两天后他被几个工友拉着去蛤蟆湾子村瞎女人那里算命,他想着的仍是“野猫”的话,因此,他冒着被针扎的危险将颤抖的手伸过去时,不假思索地问自己会不会死在井上。他强迫自己想别的事以抵消来自那双玉手的诱惑,躲过了钻心的针扎,并为此而暗自庆幸,没注意瞎嫂“当心地火”的话。

  一个星期三的夜里,小四川上夜班。在他与“野猫”与工友交接班时,忽然井架下一声巨响,顿时,井口一片火海。所有人都没搞清怎么回事时,钻井、柴油机、井架底座都已在烈火中燃烧。

  火光的闪耀下,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井架已被烧红,仿佛马上就要倒下来。“井下喷气爆炸!”有经验的指导员马上向大家喊道,并第一个跑上消防水屋,拖出一捆麻袋,他将麻袋浸湿,顶在头上,窜入火海。

  指导员的行动成了无声命令,小四川和野猫以及现场所有人都效仿他的样子,将湿麻袋顶在头上冲进火里,爆破口冲出的天燃气流呈扇形,强劲的两端一端扑向柴油机,一端扑向井口,在嘈杂的人群和忽忽的大火中里仍能听清指导员沙哑的喊叫声:“切断3号闸门!3号!”随着这叫喊,小四川已跑到3号闸门前。但闸门此时因气压过高,卡得死紧,并已被火烧得变了形,小四川与随后赶过来的野猫拼命地关着。

  他们没戴手套,双手抓在灸热的开关上,听得见皮肉在呲呲地响。大火已烤焦了麻袋,随即燃着了全身,多亏有人将两捅水泼在了他们身上。半分钟后,二人在火海里很快清醒地意识到3号闸已关不住了:井里气压太高,到处都在漏气,唯一的办法便是把井口封死。小四川冲出火海透一口气,重又披条湿麻袋奔到井口时,他发现火在所有工友身上燃烧,“拼了!”他暗想,仅有片刻的犹豫,便扑上前去,用身体堵向井口气流。

  此时,他再次回想起瞎女人那在自己手上的轻轻一捏,这是自己有生以来除母亲外与第一个女人的手接触,那感觉比针扎反应更强烈。而随着这一回想,他猛得记起了十天来被自己忽视的瞎女人的话:当心地火……原来,一切都是天意,他这才知道为何很长时间来总是对“野猫”所说的“咱们随时都可能交待到这口井上”的话念念不忘。

  在烈火无情地焚烧他的身体时,他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疼痛,如同小时候跳进河里游泳时,身体完全浸泡在水里一样,甚至在工友们呼喊着将一筐筐硬硬的东西倒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能清楚地知道这是结晶石粉,而所有这一切的思维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因为当野猫抱起他那已成为燃体的身子,冲出火海并将他全身的火扑灭时,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堆散发着糊焦味的肉炭。

  这场地火扑灭后,有五个工人的尸体被送回宿营地,现场的数十名工人全都面目全非。在小四川等人被安葬时,每一个人身上都被一面鲜红的党旗掩盖着。

  第二天,一架直升机带着上好的药品从北京飞抵蛤蟆湾子。这是蛤蟆湾子人第一次见到飞机。

  面对离那口出事油井不远的几座坟墓,蛤蟆湾子村人又想起那十三具被小推车推回的尸体。蛤蟆湾子村民参加完工人们各自臂带一块黑布与村人全不相同的集体葬礼的当天晚上,柳叶儿生下一个男孩。

  夏日的一场暴雨过后,担心爷爷坟堆被雨水浸坏的邓跃进扛着铁锨走上草桥沟大坝时,意外地发现白花花泛着盐碱的坝地上一夜间冒出了一洼洼红荆芽芽。

  十四岁的年轻人大喜过望,一向沉稳如大人的他恢复了孩子气,赤着双脚飞跑着将他的发现讲给每一个人听。

  今年春种后,为第三次翻耕坝地,他与自己的舅舅——一队生产队长石头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当时,他先后数次催促石头再次翻耕坝地,却被舅舅一拖再拖。

  最后,石头答复他说今年不准备再做这件傻事了。邓跃进感觉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污辱,当着舅舅石头的面将自己的工分本撕得粉碎,宣布自己不再挣队里的工分。

  河父海母26(11)

  他一个人扛一把铁锨上了大坝,一锨锨翻着坝地。起初,一队社员以为他耍小孩子脾气,但十几天后,他们看到邓跃进白天黑夜在坝地上劳作,两手被锨杆磨得满是血泡,并缠上了纱布。跃进的行动再次感化了一队社员,动摇了石头的不再犯傻的决心。

  邓跃进发现坝地上冒出荆条芽芽十天后的一个夜里,村人听到了来自常三家的嚎哭声。小毛头的哭声震天动地,使大半个村的村人被这哭声惊醒。

  刘氏在慌慌地穿衣服时,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到常三家,果真看到了躺在血水中的小个子女人。常三的这位后妻以生命为代价生下一个男婴。

  她的整个身子被血水染红,嘴巴大大地张着,四肢最大限度地分开,可以想象死前所做的最大努力。接生婆周婶怀里抱着收拾停当但不会哭喊的婴儿,陪着一家人在抹眼泪。

  就在一个月前,村里人还看着小个子女人到几个贴着模范母亲奖状的人家串门,她的肚子大得象只刚吞下一只飞蛾的蜘蛛。刘氏嘱咐她要当心。

  小个子女人蛮不在乎,她两手托着看上去难以承载的大肚子,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老嫂子,俺娘家那村有个有个女人五十二还开怀生下个大胖小子。那孩子后来成了大军官。”

  对小个子女人,刘氏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是难以将四肢叉开躺在血水中的尸体,与颠着脚腆着大肚皮的小个子女人联系在一起。

  她与几个妇女一起用温水给小个子女人擦净身子,给她换上身干净的衣服,又将如浸在水里的床单拧干,血水流了满满一铁盆。小毛头和自己两个妹妹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常三跪在炕沿下,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女人干枯的头发。他是眼睁睁看着女人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而去的。

  小个子女人生下不会哭叫的孩子整整用了四个小时。起初,他把周婶喊过来后,一直蹲在屋外静静地等待婴儿啼哭,可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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