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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青春 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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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看照片吗?”我问。
“我的写真集,另外收集了一张全家福。”陈琳说。
我打开相册,第一页夹的是陈琳的全家福,照片是在海滩上,陈琳站在父母的中间,那时的陈琳和坐在我身边的陈琳,无论从长相上还是从体态发育上都不如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还未成熟的青苹果,看上去显得美丽但却少很多韵味。
“你爸爸妈妈看上去很相配,在个头和长相上。”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相配可谈,不过还过得去,人们都说能结为夫妻的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总有相似或相近的地方。”
“从你爸妈的表情上可以得到答案。”
“这张照片夹在这个相册里确实有些不协调。”
我没有再追问,又翻开一页之后,是陈琳的一张单人照片,她穿一件白色的短裙,在一个夏天的午后。接下来的照片便是一些关于她自己的写真照片,衣服穿的甚是简单,最后面有好几张全身上下赤条条的。而且摆出很夸张的姿势,其中一张是光着身子斜躺在床上,双腿分开约一百三十五度角的姿势,光洁的乳房因身体姿势而显得平坦,不够丰满,脸上带有几分痛苦。
“为什么拍这些莫名其妙的照片出来?”
“也没什么,只是作为一种纪念想留下一点东西。”
“可也不至于留一些的裸体照片作为死亡临近时仅存的回忆吧。”
“对于别人来说,回忆也许不用留下什么可供回忆的实物,可我不行。回忆对我来说永远都显得极为艰难,若是在年轻的时候没有留下可供老了之后回忆的东西,那实在是痛苦不过的事了。”
“你拍这么多难以隐藏的照片不怕你爸妈发现?”
“若是他们真的发现那就让他们发现好了。我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小时候他们都看惯了我的身体。长大了再看一次又有什么呢?再说有时家里无人的时候,我也一丝不挂地在满屋里乱晃,我想就我身上所存的东西他们都毫不保留地看见了。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父亲不能观看女儿成年后的身体,这只是一种观念上的禁锢而已,原始人在那个年代却不这样认为。”
“原始人不这样认为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想想看,在那个生产力极其落后的年代里,人们有何遮体挡羞之物。”
陈琳的话使我不知如何再进行下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再找一个男朋友?”我转过话题。
“找男朋友?你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往这个方向发展吗?”
“我……”我本想说我们之间是不可以的,我有杨子在身边,可又难于说出口。面对陈琳我真的不想再让她伤心,因为我怕说出来会失去她。
我们之间似乎一瞬间被什么东西给隔住了,片刻之后我说:“若真能这样我可得好好珍惜。”
“其实你早就该这样了。”她毫无保留地说。
陈琳的话像一股凶猛的洪水倾泻下来,把我冲向一个黑暗的空间里,让我找不着自己。
“哦,对了,好几天没洗澡了,我们一起洗澡吧。”
“你是说——我们两个泡在一个冒着热气的浴缸里?”
“这有什么。比这更深入的事情我们都发生了,洗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还想让你给我擦背呢。”
“这未免有些……”
“极为正常的一件事有又什么难理解的?”
她拿了两件睡衣,一件是粉色的,一件是紫色的。随手递给我一件粉色的,“就穿这件吧。”
“我穿你的睡衣?你爸没有吗?”
“干嘛穿我爸的,就穿我的完全可以,说实话,我的睡衣还从来没有给哪个男人穿过,你可是第一个。”她说。
看着她一件件地脱去了衣服。洁白的酮体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的迷人。我像是在欣赏着一幅美丽至极的人体画一样从头到尾地看着她,甚至是她在脱衣服全过程中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哪怕是很不引人注意的一个小动作。
她不知什么时候发现我全身裹得严实,目光呆滞地盯着她,她才略感几分羞涩,两腿合拢,双手很自然地遮住散发着某种香气的乳房。
“干嘛不脱衣服这样盯着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脱去了身上少的可怜的几件衣服,两个人赤裸裸地浸泡在温水中,温热的水不住地向外散发着带有肥皂泡沫的热气。
她背对着我。双手不住地往那洁白的身体上撩水,那优雅的动作,俨然是一位美丽的圣女。撩到身上的水又从乳房两侧重新流到浴缸中。
这样的动作她持续了很久,而我也一直凝视了很久。
第八章(4)
“你真美,像一位美丽的圣女。”我说。
“喜欢吗?”
“喜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真的?”
“真的,上帝在塑造你的时候,心情一定很愉快,给你捏造了一个极为完美的身体。”
“这个世界是没有什么完美可谈的,这原本就是一个残缺的世界。”她一边往身上撩水一边说。
“若世界上真有完美体态的话,那应该是你。”
“谢谢你的赞美!”
“能给我擦擦背吗?”她将手中湿湿的澡巾递给了我。
我一边给她擦背一边细细地观察着她那细嫩丰满的酮体。
“你是不是有些冲动?”她带有某些情感地问。
“嗯,已经冲动得不行了。”
这时,她一只手从水中划过来握住我那逐渐变硬的东西。“软绵绵的感觉好极了。”陈琳说。
“不过你们男人身上这个多余之物可真是奇怪。有时硬的像根棍子,有时软的无可比拟。”
“这个问题过于复杂。我们应该去问上帝最初的想法。”这时她转过身来,将那东西握得更紧。
“不过这个东西和人吃饭睡觉没有什么两样。”她说。
“人每次饿了的时候可以吃东西,困了的时候就可以去睡。可是它硬起来却不一定有女人来等着。悲惨吧?”我说。
“若想不受约束,随时随地有求必应,那只好生活在原始人群里去了。在那里,便可以放肆地搞毛茸茸的女人。”
“那是幻化时代,对现代文明来说。”
“那你只能这样无怨无悔地忍受这种压抑了。”
这时我已经冲动得难以自持,整个思维像是冒着热气的水一样。
“我不行了,想干你。”我说。
“这可不行,在水里怎么行。”
我已无法再使自己平静,只顾将她的身体放正,双手在她的乳房和下面来回游动,像游在水里的鱼一样。在我的抚摸下她已经失去了自持的能力,身体瘫痪了似的倒向了我……
事后我们带着几分疲惫走出浴室,她穿那件紫色的睡衣,我穿粉色的。我们一同进了她的卧室,躺在床上的我们像是两只夏季午后疲惫的绵羊,我平躺着,她侧着身子,脸紧贴在我的胸脯上。
“累了吧?”我问。
“还可以,你呢?”
“精神十足。”我说。
“你平时喜欢听音乐吗?”她问。
“勉强过得去,不过只喜欢自己喜欢听的那类。”
“比如……”
“比如一些校园民谣,还有一些摇滚音乐。”
“你会唱校园民谣?”
“会一两首。”
“我想听你唱一首歌。”她紧贴着我,温柔地说。
“《白衣飘飘的年代》喜欢听吗?”
“《白衣飘飘的年代》——这首歌不错,很久以前就开始听了,可是一首百听不厌的经典之作呀。”
“非唱不可吗?”
“非唱不可。”
“不过你要作好心理准备,我可能会唱得支离破碎,因为我几乎不会唱什么歌,属于只听而不唱的那类。”
“没关系,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再说唱不好也没事,只是取乐,仅此而已。”陈琳说。
随后我调整了一下嗓音,坐起身子,尽量将音调放得低沉一些。在我唱歌的整个过程中,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表情平静,目光中带有一种我难以分辨的东西。是激动?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女孩子对于某件事情所报有的希望,唱完了之后她一个人为我鼓了掌,还给了我一个舒畅淋漓的吻。“没发现你的歌声如此有味道。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唱的比叶蓓要好多了,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我不带有吹捧或讥讽之意,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谢谢。”我说。
之后,我们像是顺应了事物发展的某种规律一样自然而然地拥抱在了一起,她的头深深地埋在我的怀中,头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胸口上,给人一种极美妙的感觉。来自于她身体内的情感如水一般的侵入了我的身体,使我又一次兴奋了起来。粉色睡衣下面的东西像是一颗春天破土而出的幼苗一般将睡衣高高顶起。陈琳似乎在某种情感的作用下察觉了这一事实。
“不是刚刚一泻而出了,怎么又……”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受某种东西的刺激了。”
“是不是还想?”
我没有应声,只是目光自然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可能也从中读出了暗含的寓意。
“这样势必会有危险,你有安全套吗?”我问。
“没有。”
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这样的体验了,有时憋的心里只发慌,有一段日子一见女人就想动念头,好在这是一个法制社会,有想法也只好强迫自己忍着,真可谓是,“寒不择衣,饥不择食。”说着我猛的一翻身把她又一次覆盖在我的身下。她的身体很自然地平躺在床上,而她的目光中透露出对某种东西的渴望。
我用手轻轻地解开她松散的睡衣,一个散发着女人体香和荷尔蒙的光洁白嫩的酮体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一种从未有过的饥饿感让我无法摆脱,这时我身体的重力已经完全附和在她的身体之上了,顿时,她富有质感的身体像是夏季清风刮过草原出现的波浪一般,时起时伏。温柔的呻吟声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扩散开来。她脸上激荡着一个幸福女人的完美和自信。
这次结束之后,她似乎有了些倦意,目光变得有些模糊,我将她赤裸裸的身体紧紧地拥着,没过多久她便熟睡了。这时的夜越发得寂静,而我却丝毫没有睡意。脑子里乱成一团,连我都不知道那么多久远的纷繁复杂的往事如水一般向我袭来,这种乱糟糟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钟左右才慢慢隐退,大约五点钟时我才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晨等我醒来时已经九点多了。头昏昏的有一点疼痛,大概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我睁开眼睛时,陈琳站在我的床前,头发像是精心梳理过的,柔软光滑,她依旧穿着昨天那件乳白色的毛衣,身体的线条在乳白色的毛衣底下显得更加分明。
第八章(5)
眼前的她,我无论如何也无法与昨天夜里赤裸着身体的她联系到一起。昨夜的她像是梦幻般的在我的记忆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睡得怎么样,还满意吧。”
“极为舒心。”
“睡醒了的话那就起来吧。我做好了早餐。”她的声音中带有某种母性的温暖。
我穿上了衣服,洗了脸。她做了荷包汤,煎了两个鸡蛋饼,从冰箱里拿了两杯牛奶。吃完早餐后,大约十点钟时,陈琳说她想去逛街,顺便去买点东西,让我陪她一起去。我和她一起在这个城市拥挤的人群中穿梭了一天,下午我们才一起回学校。
第二天早晨的《外国史学》,我也没有去,整个早晨就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恍惚度过。
中午吃完饭,洗了几件放置很久的脏衣服,搭在宿舍楼的凉衣台上。三月的阳光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下午硌青请我去巴黎之春。自从上次和他一起在巴黎之春找过女孩子之后,就再没去过。事实上,这种地方我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去,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很容易使人堕落的地方。女人为了金钱在这里变成了真正的“女人”。男人为了情欲在这种地方变成了真正的“男人”。硌青的执意邀请我不好回绝。我知道他此刻的心情,自从杨钒死后,到现在他一直一个人生活,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似乎都在某种程度上拒绝接受这种灯红酒绿空气污浊的地方。也许他只不过是想在那里找回一些失去的东西而已。
我们在相对僻静的一个角落里坐下。硌青要了一瓶威士忌,要了一碟下酒的花生米。他现在脸色看上去好多了,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面色灰暗。
“我想退学。”他表情淡漠地说。
“退学?”
“对。”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大学也就这么几年,转眼就过去了,为什么现在想退学?”
“我觉得读大学对现在的我来说似乎没有多大的意义,大学可能对大多数的人意义深刻,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他端起威士忌一口气猛灌下去。
“其实,人的一生怎么样都是活着,干嘛非要走这一条道路不可呢?”他说。
“我知道上大学对于一个人来说不是唯一的路。只是在我们年轻的生命里,现在无法在这个混乱的生活中找到一条比这更好更合适于我们走的路。”我说。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觉得我现在没有一点想要继续读下去的想法了。真的一点都没有。”他又喝下了一杯威士忌。
“今天约你出来主要想和你谈谈,如果说我选择继续读下去,可我又不知道该怎样把这剩下的三年大学读完。这种生活似乎对我来说带有一种敌意。”
“生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没有对谁带有善意或对谁带有恶意的。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要放正心态,认认真真地生活。不管是处在艰辛的生活中还是处在舒适的生活中,平静的心态是最重要的。好的心态可以让我们在艰难中尝到甘露,灰暗的心态会使我们在幸福中变得到枯涩。”
“我有时也想忘记过去,好好生活,像过去一样不与时事争雄辩,努力地学下去。可我觉得这种生活离现在的我太遥远,几乎不可能。前段日子我给家中的父母提及过这件事,他们怎么都不答应。”
“这种问题父母又如何答应你呢?作为父母,好不容易把我们送到大学里,又怎么能轻易让我们随心所欲地说退学就退了呢?”
“哎。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已经变得极其陌生。”他拿起了一颗花生米放到口中。
“原本我不想提这件事,怕会触及你,可是我想说出来却又很犹豫。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忘记杨钒,而且你一直深刻地记着杨钒。作为朋友又怎么能不理解?正因为你爱她,所以你才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
“你没有办法明白我。”硌青说。
“就算事实如此。我想爱的表现也不是一定要达到共生或共亡的程度才算爱。话又说回来,一朵开在春天的鲜花,一定就拥有春天的主题吗?不一定,其实人的一生中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预料的,世界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运转。”我说。
“我无法再使自己归于平静。”硌青说。
“但无论怎样也不能轻易地离开学校。哪怕是整日不学无术,浑浑噩噩,只要你在毕业的时候混得一张毕业证,以后找工作的时候也不至于为难。”我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盒中南海牌香烟,给硌青点上了一支我也点了一支。这时,由刚刚开始的疯狂音乐变成了缓和的调子。
人的一生真的很难琢磨。正在这时,一位打扮妖艳的女孩手里夹着一支七星烟坐在硌青旁边的一张空椅子上。她一边吸了口烟一边很无视于陌生地说:“这两位大哥喝酒怎么不找个女孩一起喝,这样喝酒多没情调。”
“正想找可是找不上。”硌青说。
“早说嘛,我陪你们一起喝。”
硌青给那位女孩倒了一杯威士忌,漫无边际地聊了起来。我一边听他们聊天一边喝威士忌。十一点时硌青和那个女孩开了房间,我一个人回学生宿舍。
回到学生宿舍,舍友和同楼层上常来串门的几个同学在谈及一些关于如何搞女孩子的陈旧而敏感的话题。我没有参与这种话题,去水房洗了脚,决意睡觉。几个人的争吵使我丝毫没有半点睡意,那些已走进青春岁月里的往事,如流水一般塞满了整个脑袋。杨子美丽的容颜,频频的微笑,柔软纤细的小手,如一朵飘在空中的白云一般挤进了我的大脑,怎么都挥之不去。过去杨子所提出的什么是爱,我一直无法明白,即便是今天,我依然对此无法作出一个更为准确更为深刻的解释。但是自从遇见了杨子之后,我的心灵深处有了一种震颤,这种震颤类似于少年时代对未来对梦想的憧憬。一种未曾实现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的憧憬。我无法解释这突如其来如海如潮的种种思绪。这种心理突变像是一团剧烈燃烧的大火在烤着我。
爱究竟是什么。对于一个生活在精神孤独当中、迷失在荒原上无论怎样努力都找不着回家路途的人来说,爱,究竟意味着什么?
爱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不止一次地思考着。
我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否给杨子带来她想要的生活。这一切对我来说全然不知,我唯一知道的便是现在的自己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像一片飘逝在天空中的云,不知从何而来,又将从何而去。
第九章
第九章
二○○三年四月末的一个星期三下午,我从学校门口乘坐中巴车到南校区门口停下。春天的阳光暖烘烘的,马路两边和校园里的梧桐树的叶子完全地展开了。各色的蝴蝶在草丛中和初开的鲜花上翩翩起舞。冬天的那种灰暗凄凉的景象已慢慢地消失。人们都脱去了冬天厚重的棉衣,穿上了轻松的春装,一些富有青春活力的女孩穿着花花绿绿惹人目光的衣服出现在了街头巷尾。一个个显得天真活泼,漂亮妩媚。冬天那种围着围巾臃肿而笨拙的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的景象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小河南曾经所说“上帝在创造女人的时候绝不是只为了释放男人的情欲和分担男人的痛苦而造。”就小河南所言却也有合理之处。女人作为人类群体的组成者之外还有美化自然的作用。
这个世界因为女人而变得更像个世界,这个春天也因为穿着各色的服装出现在街头巷尾的女孩而变得更像是一个春天。
我在南校区门口的一家小杂货店里给杨子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声音纤细说话很有礼貌的女孩。从她彬彬有礼的声音辨断,就能够想象得出她是一个漂亮妩媚落落大方惹人喜爱的女孩。尽管这种想象缺乏应有的逻辑性,或者说是不近情理。
“杨子正在洗头发。”接电话的女孩说。
“你可否替我转告杨子,五分钟之后我在你们的公寓楼下等她?”
“好的,不必客气。”那女孩说。
挂断电话后,我刚到杨子公寓楼下时,她宿舍阳台上的窗户便开了,她将头从窗户里探了出来,头发从脸的两侧垂了下来,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珠。
“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下来。”站在阳台上的杨子说。
“没事的。我在楼下等你。”人们都说等待是痛苦的,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种等待会有什么痛苦。我喜欢这样的等待,长时间的等待。我一边在时间的滴逝和季节的变换中站立原处,一边想象着钢筋混凝土构成的寄存空间里,一位为我而打扮的美丽的女孩,这种感觉是何等的美妙。
在我的思维还没有来得及回转的时候,她便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上身穿一件白色的中袖衫,下身穿一件黑色的短裙。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向外部世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洗发水的香味,这种时尚超前的打扮完全透露出这个年龄段的女孩那种特有的美。
“今天下午有要上的课吗?”杨子问。
“没有,一个被解放的黑奴。”我半开完笑地说。
“是吗?看起来倒也有点像。”她略带微笑地说。那微笑像春天的阳光一般灿烂。
“那你可就是黑奴夫人了。”我说。
“做你的美梦去好了。”
“这可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有什么不可改变的。”杨子说。
“下午有课没?”我转而问道。
“有。”
“什么课?”
“你想知道?”
“想知道,若是有课我们一起去上。”
“有一节选修课,不值得一去。”
“这如何解释?”
“《大学生性健康与性教育》。”
“《大学生性健康与性教育》?”
“是的,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认认真真地上过一节课。上这节课,让人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没什么吧。”
“你不明白,上课的是一位德国的老教授。他的授课方式完全是西方人的思维模式,讲课真的让人很难为情。”
“你对他的授课方式有意见?”
“我倒没觉得有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只是那种课堂氛围让人有些不自在,老师在上一节课中讲了耶酥的阳物和玛丽亚的乳房,还将这些东西制作成了一张张带有动画的幻灯片,也就是这些幻灯片激起了一些男生的有意取笑,那种笑带有一种恶意的挑衅。这种课堂氛围让人极为不自在。人总归是有几分无知,这种无知是与生俱来的,别人是没有办法阻止和教化的。”杨子说。
“在哪儿上课?”我又问。
“南教231。”
杨子执意不让我和她一起去上课,在我努力地央求下便同意我一起去。我们在靠窗户的倒数第三排坐下,上课喜欢靠窗坐是我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我喜欢在沉闷的课堂之中将自己瞬间地解脱,眺望外面的空间,好让自己的心神得到片刻的休息。
上课时间到了,一位头发斑白,戴一副聚集着时代沧桑感的旧式粗框眼镜的瘦小老头走了进来,他身穿一件灰白色的夹克衫,精神面貌很好。
“这就是给我们上课的老师。”杨子指着走上讲台的老师说。
老师将手里的教案和资料放在了讲课桌上,打开了多媒体投影机。第一节课老师讲了两性问题。就两性问题这个年龄段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这是一个不学自通的问题。可老师还是科学系统地讲解了两性问题中一些细微且容易忽视的问题。对如何使男人和女人在性爱交融过程中达到性高潮作了较为细致的解释。我想起了发生在我和杨子身上的事情。外面的阳光依旧很灿烂,春天的自然界到处都充满了生机。一切都以最为本真最为完美的形式呈现着。杨子依旧在认真地听着老师滔滔不绝富有风趣的讲解。而此时的我思维早已不属于我,像一匹脱僵的野马一样奔驰在空旷无际的大草原上,无论怎样也回不到课堂上。
最后一节课,老师讲了“男人的阳物”和“女人的下阴”。老师作了一翻解释之后,又放了一些幻灯片。幻灯片使得教室里笑声不断,那些莫名的笑声使我置身于其中却不知如何是好。
下课之后,我和杨子最后离开教室。她湿漉漉带有洗发水香味的头发已恢复了原有的状态,走出教室,一阵暖暖的空气迎面扑来,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心感。树上的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给这个单调的下午增添了一份不可多得的美。
我和杨子没有立刻去吃饭,出了教室在夹杂着春天泥土气息的微风中又来到了南湖边。我们彼此牵着手,在透过树丛的夕阳中缓慢地移步。来此散步或是呼吸清新空气的人不是很多,此时的南湖显得清静了许多。走在这清澈的湖边,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周围的一切似乎在一种无重力的状态下向我移来,那些散失在清澈湖水中的往事如同这透过树丛的夕阳一同向我扑来。那些已走进如歌岁月里的往事是为何而去,又从何而来。
是记忆。
不。
应该是回忆。
回忆是多么美好!尽管它需要时间。
回忆是多么美好!那些满载我生活情节的往事。
回忆是多么美好!那些延续我人生旧事的音符。
一个人的时候,我时常会回忆过去。回忆我和杨子在过去岁月里一些令人心醉神迷的往事。那微微的笑,蓝蓝的天,徐徐的风,淡淡的云。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曾经拥有的也是我今天所失去的,这一切的一切却成了我思念她的唯一方式。而现在我们互依着走过了一段旅途之后,又一次重温那些已失去但还没有散失温度的情感,重新捡起记忆,重新谱写一段美丽的乐章。
初次和杨子来南湖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九月的下午。她穿一件淡蓝色的短裙,那时,南湖于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符号。就像我和杨子一样,除名字之外,其他的无甚了解。也就是那种陌生,我们在日后的谈话过程中才有了一种无所顾及的感觉。那种感觉,在我二十多年的青春中应当是第一次吧。恰恰是这无所顾及的谈话给我和杨子在日后的生活中创造了更多相遇和沟通的机会。这种机会使我们由陌生变得熟悉。在人的一生之中,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由最初的陌生到后来的熟悉。就像一个刚从母体分娩出来的婴儿,周围的一切连同母亲,对于无意识的他来说都是陌生的,在时间的推移和个体的渐变中,这一切的一切开始在人的主体意识中由陌生变得熟悉。这时我和杨子走到连接两条陆路的铁索桥上,迎面走来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个头中等,穿件米黄色的休闲装,他搂着体态略微有些发胖的女孩子夕阳的余辉中与我们迎面走来,满脸的幸福。
“你觉得这堂课老师讲得怎么样?”杨子问。
“无可挑剔。老师的言谈在很大程度上填补了过去的空白。这种学习的机会不是随时都能碰上的,再说,我们现在处于缺乏知识储备的年龄阶段,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也是很有必要的。确切地说,是必不可少。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这个方面的东西都应该了解一些。”
“小学六年级就有了性体验的男孩,在这么多年之后见解依然独特。”杨子有些寻求开心似的说。
“这有什么不合理的,我的青春期比一般人来得更为及时。事实上我极为喜欢这种事物发展的规律。”如果这种事情能以这一种方式保持下去或者永远停止在某一刻,永远不会消失,那对生命而言应该是一件极为美丽的事情。
“可这种美丽也许会使我们终身错过。”杨子说。
“事情不会像我们想的那么糟糕,上帝让我来这个世界就是因为要遇见你。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相遇。”我说。
“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相遇。”杨子将我说的话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既像是一种语言叙述,又像是在琢磨话语中的意思。我们又谈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竟不知不觉地绕南湖走了整整两圈。
晚饭的时候,我和杨子在南校区的学生餐厅里就餐,这时吃饭的人与刚下课那会儿相比已经少了很多。打饭的窗口也不见刚下课那长长的队形。餐厅中间的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五六个男生,一边吃饭一边看球赛。杨子打了米饭,又打了炸鸡子、咸鱼片、凉拌黄瓜、香酥冬瓜条,我在卖饮料的窗口买了一瓶冰冻的雪碧。
饭后,杨子提议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大约七点钟,我们到学校放映厅售票处买了两张当晚的电影票。电影演的是一部新片《可可西里》。真实的故事使我深受感动。从放映厅里出来时是九点多,这时天空中繁星点点。一轮皎洁的圆月高高地挂在空中。银灰色的月光水一般的倾泻了下来,夜晚清爽的风从城市的缝隙中吹来,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放映厅里的那种凝重的氛围顿时消失。我和杨子来到了学校外面的一家名叫“黑色城市”的咖啡厅,坐到很晚。从黑色城市出来我送杨子到南校区时,所有的门都已经关闭了。世界似乎在一瞬间将我们俩隔绝在外面了。无奈之下,我和杨子在深夜寂寞的街区上朝着百汇路走去。马路两旁的路灯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我们在百汇路找了一家相对安全的私人旅馆住下。
第二天大约十点钟我们才醒来。和杨子在附近的一家餐厅里吃了早点便陪杨子去市中心给她买了一些生活用品,而后她便回市中心的家里了。送走杨子之后,我乘中巴车返回学校。宿舍里没有人,空荡荡的,稀薄的空气变得凝重。由于昨天晚上的极度冲动和过度的手淫,我的身体里像是缺了某种维持身体正常运行的物质,脑袋嗡嗡作响。我托着极度疲惫的身体上了床倒头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我在似醒非醒的状态下将电话接起。电话是陈琳打来的,她说有重要的事要与我商谈,我试图想在电话里解决以便再次睡去。她说事情很复杂不便于在电话里说。无奈之下我便挂了电话,起来之后在水房里简单洗了脸刮了几天未刮的胡子,随即出了宿舍。四月的阳光暖烘烘的,空气中夹杂着一种不知名的花香。陈琳穿一件这个年龄段大多女孩子喜欢穿的白色中袖衫。显眼的白色在四月里的阳光下过分耀眼。
“你今天很漂亮,像一个天使。”我说。
“谢谢。我们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吗?”她表情平淡地说。
“是出去还是在学校里面?”
“就在学校里面。”
“去足球场的草坪上,那里现在应该算是一个绝好的去处。”我在学生超市买了两瓶雪碧。足球场的草坪正处于生长阶段,暂时未开放。鲜绿的青草有一股沁人的芬芳。旁边网球场上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打网球。女孩留着剪发头,头上带有一块海蓝色的头布。看起来像是搞职业运动的。我们坐在一处阴凉的地方,一边呼吸着清新爽朗的空气,一边欣赏着网球场上那两人技艺娴熟的精彩表演。
“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问你。”陈琳说。
“什么问题,这般严肃认真?”
“在我问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要提醒你,一定要保证真实地回答。”
“若是真实的问题我定会如实回答你。”
“你有女朋友没有?”她表情灰暗,目光呆滞,目光像是被某个东西抓住一样停留在远方的天际。
“这个问题我觉得不好回答你,我怕会伤害你。”
“你怕伤害我?”她猛地将头转向我,眼睛里奔出了女人无法控制的眼泪。
“你打算欺骗我欺骗到什么时候?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她突然很愤怒地朝我大吼。
“你……你别生气,听我说。”
“你想狡辩是不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可鄙的勾当,我说菁轩你真是一个下流之徒,算我瞎眼了,竟然爱上了你。”她表情惨白目光冰冷如水。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到此为止。”说着便纵身要走。
我竭力地拉住她僵硬的手,而她像一匹愤怒的野马变得更加疯狂。
“琳……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说。”
“琳,对不起,不是我欺骗你,也不是我要刻意来隐瞒这件事,而是我实在是很为难。我确实有自己中意的女孩子,她在南校区,读法学系。她是一个美丽而温柔的女孩,她对我很好,我们互相深爱着。很多次我都想找个机会跟你说清一切,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没有机会!是你根本不想说吧。”
“不是,我真的怕在这个大学校园里失去你,在这个空旷的校园里你是我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你说话真像是唱歌一样动听啊!”
“你恐怕把我当作你感情发泄的对象了,或者是性工具——想用的时候拿来用上一通,用完之后便搁置一边,任其在孤寂中渐渐冰冷吧。”
“你在我的心里确实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呵!”她脸色阵阵泛青阵阵泛紫,“你大概是想用一种卑鄙的手段在我身上赚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吧。你们这些道德沦丧的东西。”然后,她用一种冷绝的目光瞪了我一眼,摔手而去。
我本想再上前去拉住她,向她再解释些什么,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再说解释或许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此时网球场上的一个男孩将球打出了网外,旁边的篮球场上也来了几个低年级的小男生,用不娴熟的球技你争我夺。周围的世界依然处于不停的运转之中,我却像是失去了波涛而归于平静的大海一样唯有无边的沉默。望着陈琳渐渐变模糊的身影,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将来,也许有,也许永远不会再有了。
难道生活对于有些人来说,只有过去而没有将来吗?那么将来的世界究竟又为谁而存在。我不属于将来的任何一个人,陈琳也不属于我,就像我们都不只属于自己一样。她那显得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的那一刻,一滴包含了许多成分的泪水划过了天空,滴洒在四月的空旷与茫然之中。
之后的日子,陈琳像是一滴雨露或是一片掠过天空的行云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之中。她的离去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可寻的痕迹,一丝都没有。哪怕是在最热闹或是在最安静的地方。
她消失了。
彻底消失了。
从我的生活当中。
……
之后的日子,我除了每天守时守纪地上课和见杨子之外,就是在校园里扮演一个寻觅者的角色。有时沿着我们过去走过的轨迹走上几个小时,有时一天两次站在学生餐厅门口,渴望能从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找到陈琳,然而她的身影始终都未能出现在我带有渴求和茫然的视线内,有时很晚或很早的时候打她宿舍的电话,电话响很久都没有人接听。她所住公寓的人和物连同她似乎瞬间都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符号。曾经的临时避难所和市中心的家似乎都处于一种与外界彻底的的隔绝之中。
她消失了。
彻底消失了。
从我的生活中。
……
四月末的一个星期天下午,我一个人在空旷无边的校园里独自移步时遇见了陈琳的一个家在延安的同班女同学,我向那女孩询问了一些有关陈琳的情况。女孩用并不熟悉的目光打探着我。并问我为什么要问一些有关于陈琳的稀奇古怪的私人问题,我说有关实情我一时无法向你解释明白,以后再向你详细解释。于是她便告诉我了一些有关陈琳的事,并让我为她保密。
我说一定会的。
后来我又询问了她们最近上课的地点。陈琳的同学提供给我的信息无疑对我找到她有着很大的帮助,星期三的整个下午我都没有要上的课,于是便去陈琳的班里,下午上的是《欧美英语》,她没有来上。星期五早上我逃了后面两节的《中国文学史》又去陈琳的班里。可还是一无所获。
二○○三年的五月的一个星期三下午,我在校门口的林阴道上遇见了陈琳,她依旧穿着过去我见过的那件白色中袖衫,带一副泛绿色的白色树脂眼镜,脚穿一双白色耐克网布运动鞋。她和一位看上去略显单薄的男孩并肩走来。
“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有要事找你。”我说。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要事,想必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琳……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敢生你的气。再说你又有什么值得让我生气的地方。”
旁边的男孩听出我们谈话不甚友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