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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是尤物 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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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物出世
你也许不知周幽王,但你一定知道褒姒;你也许不知夫差,但你一定知道西施;你也许不知李治,但你一定知道武则天;你也许不知李隆基,但你一定知道杨玉环;你也许不知董卓,但你一定知道貂禅;你也许不知呼韩邪,但你一定知道王昭君;你也许不知吴三桂,但你一定知道陈圆圆!你也许都知道,知道的比这还多,但你知不知道尤物?知不知道那个叫尤物的女人?
尤物就叫尤物,祖姓尤。
尤物一生下来,竟媚笑落地,把个久经风浪的接生婆唬得筋酥腿软。接生婆干了一辈子血精生计从没见过如此美貌,如此柔软,如此干净,如此妖艳之女,钱也不收,甩手而去,连连长叹此女是尤物中的尤物,从此不再干接生生计,流亡他乡,远走高飞。
于是尤物一生下来就有了名字,她的名字就叫尤物。
尤物到世间第一件事就是杀死亲娘。
接生婆甩手而去,没了人照应,亲娘将她包起。看她音容笑貌竟似几岁孩童,肤白细腻,臀娇胸高,唇红眉蹙,就是亲娘也心旌摇荡,不能自已,大惊,血没多流,人也正常,亲了她一口,竟大笑三声,无疾而终。
尤物祖居巫溪,此地山高水长,几乎与世隔绝,时见鸟鸣深涧,常有狼虫虎豹出没。
水秀育佳女,山深出高人。
尤物父亲是个酸酸的文人,在村小学教了十几个学生,白天出去,晚上当娘,辛辛苦苦拉扯她。尤物也争气,五个月会站,六个月会走,七个月开步,一岁便能对答如流。她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在竹林唱歌,在溪边逗鱼,跨山追兔,下崖骑鹿,大山的清秀深远之气将她整个人一点点浸染。
尤物自小聪明伶俐,兼之身世可怜,远亲近邻都是心地善良之人,视她如同己出,倾囊相助。大伯教她下棋,二叔教她吹笛,三大爷教她相面算卦,舅老爷教她辗转腾挪,尼姑教他女红,和尚教她念经,把她调教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文才武功样样皆能。尤物特别对相面算卦一项一点就透,一窍通,百窍通,渐入佳境。
尤物还爱做梦,每天晚上都做梦,梦里梦见自己在娘胎一点点长大,梦见有一个粉状玉琢的小孩儿和自己玩儿,梦见自己回到古代。她后来发展到一闭眼就能回到过去,一闭眼就见到那个小孩儿,他就是一直不告诉他的名字,他说终有一天她会知道。
尤物那时还不知道,她的这种特异功能就是穿越。
山里地广人稀,精神生活缺乏,正月十五元宵节,全村方圆几十里仅有的五六十人聚集村部闹节,无非是哼哼老调,唱段小戏。八岁的尤物登台扮演狐仙,将台下一众老少全部迷倒,站不起,坐不直,双眼朦胧,神智不清,失态哭笑,生死颠倒。
尤物父亲让她回去后闭门思过,将三字经,女儿经,淑女诵等等撂她面前让她苦读,尤物自此又迷上读书。她走东家,串西家,凡是乡里乡亲屋里所有的书都被她读了个遍,还有许多人将借来的书给她送到屋里。
父亲见她努力,心下欢喜,将满腹经纶相授,还节衣缩食省钱给她买书。
书看得多了,尤物知道的也就多了,她知道外面的世界还很大很大,知道外面的人还很多很多,她就想去外面看看。父亲告诉她想出去就必须好好上学学习知识,她点头。
那年秋季,父亲将她带入学校,尤物走上人生旅途。
那年外界已经是天翻地覆。
那年是公元一九九六年。
尤物已上四年级。四年级的尤物愈发的出众。
尤物没穿过什么好衣裳,但她身上自有一种风情,使她看起来那么吸引人,就像一块美玉,虽然用破布包起来仍掩不住耀人眼目的光华。
尤物不注意听讲,老师在课堂上讲课,她在下面闭着眼睛做梦,老师生气就突然袭击提问她,她站起来问什么答什么,一字不差,还比老师讲的要好,弄得同学们聚精会神听她讲,将老师晾在一边。
尤物不看课本,不做作业,不交作业,甚至有些时候忘带书包,但每次考试她都满分。一个刚调来的老师看她卷子上的字写得比自己的还好,一激动改卷子时还给她加了二十分。
尤物的坏习惯最后带动全班同学向她学习,上课打盹,不交作业。班主任没办法领她去找她父亲告状,尤物承认了错误,承认错误的时候不好意思笑了笑。这一笑不打紧,将两个大人唬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班主任落荒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从此再也不敢正面瞧她。她父亲好长时间才定下神,定下神给她订了一个规矩,一个臭得象狗屁的规矩: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准笑!
这以后,尤物就很少笑。
很少笑的尤物这会儿坐在山坡上望着远方发呆。
春山青雨后。
树木和小草那么清,那么净,净得象十岁姑娘刚洗过的脸,天空仿佛透明似的,又轻又缥缈,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甜味,直钻入心里去。山里的晚饭很晚,有的在喂猪,有的在关鸡,有的在洗衣服。她看着屋门前那颗石榴树,满树的花儿红得耀眼,她喜欢插一朵在鬓边,镜子里一照,真是好看。她看着房后那片竹林,绿莹莹一片,竹哉游哉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路两旁店铺林立,街上人摩肩接踵,骑马的坐轿的熙来攘往,摆摊的,吆喝的,搞价的,人声鼎沸。尤物忽然看见路边一群人带着满脸神秘和尊敬的神色,她悄悄走过去踮起脚一看,原来是一个算命先生在给人看命。
“阁下天庭饱满,唯人中有一黑痣,此为中庭开花,中年必有大灾大难。”
“啊?”
“痣生左为白虎,主丧妻,痣生右为青龙,主丧子。”
“快请先生为我解灾!”
“竹然是成语接龙里四大金刚,没人能打败他们。她留下浮云,也留下了心头一份静静的依赖和温暖。
那是个淡淡飘雪的夜晚,尤物和刘邙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天冷得尿泡尿能冻成冰凌。他们像两个夜游神一样半睁着惺忪的双眼找到个办聋半瞎的老头开的小饭馆,吃饱了饭,喝足了酒,刘邙将她拉到一个暗巷里。
刘邙象在三级片上看的那样将她逼到墙角,先揉搓她的乳房,把两个乳房揉得硬邦邦象两个扑愣愣乱飞的小鸟,再揉搓她的大腿,直到她双腿间有淡淡的水流出,慌慌张张掏出自己那玩意儿就直插过去。
尤物伸手攥住硬得象钢一样的矛头,淡淡地慢慢地装回刘邙裤裆,“想以后还做哥儿们就别掏出来丢人现眼。”说完抓把雪洗洗手扭头走去。
刘邙将裤子扣好,靠在墙上,头发披了满脸,眼里反而流露出无限的尊敬,无限的柔情,无限的倾慕!
尤物!尤物!我会用今生来报答你的,一定会!
尤物经过学校门前的时候忽然有点伤感,有点落寞,想起一贯慈祥稳重的班主任,她就象一只溺水的小鸡看见妈妈在岸上招手,走进去敲响他的门。班主任一打开门她就冲进去,扑到被窝里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酒意和困意一起涌上,她抽泣着慢慢入梦。
尤物一入梦就看见一个面目不清的人在向她摇头,她问那人为何摇头,那人说速回速回,她一时弄不明白,那人猛推她一把,尤物大吃一惊醒来。
尤物睁开眼时第一眼就看见自己白花花的胸膛,然后看见无暇的乳房,平坦的小腹,洁白的大腿,最后看见闪着光泽贼亮贼亮的阴毛。班主任瘦削的胸膛高低起伏着,肋骨一根根蹦得老高,正吭吭哧哧站在床前脱裤子。
她不慌不忙起身,穿上裤头,穿上胸罩,穿上外套和鞋子,走到墙角捡起一块转头,一掌拍下去,砖头应声而碎:“要不是我有穿越功能,要是你进入了我,你的头早已象这块砖一样!”
班主任头一歪,脑袋仿佛遭受重重一击,瞬间苍老十岁。
“借你电瓶车一用。”尤物冷冷说完,推车出门。
尤物回到家时已过半夜,奇怪的是父亲房间亮着灯,并且伴有阵阵呻吟传出。怎么会亮灯?还有那呻吟?那呻吟高涨的势头让她心一凉,她悄悄走到另一头门边将门帘挑开。后娘大仰身躺在床上,手紧紧攥着床帮,披头散发,满脸潮红。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在她身上一上一下机械地运动,象一个打井机,井杆在井内不断进出。
尤物敲敲墙壁,男人不慌不忙将井杆拔出,回头看看她,慢慢从床上下去。尤物走进去用卫生纸将后娘的乳房,大腿,井口一一揩净,替她穿上衣裳,转身面对那个男人。尤物的脸雪白雪白,白得象一个妖魔。
“你干别的女人我不管,干死我都不管,但她是我的娘。”
男人不吭声,睥睨看她,他天生有种威仪。
“这是你今生最后一次干女人。”尤物攥拳。
男人胸口上健硕的肌肉跳了跳,冷笑。
尤物忽然大吼一声,疯了一样冲上去,一拳捅向他肋骨,一脚扫向他井杆。
肋骨脆而响的破碎声和井杆沉闷的折断声还没有停下来,尤物回身冲出房门,冲进雪地里。
从此,尤物离开了家。
从此,尤物闯荡江湖,快意恩仇。
从此,尤物在以前和现在之间任意穿越。 txt小说上传分享
请你浮云来捧场
天有云若浮,轻且雅。
浮云打开电脑,就收到尤物的信息:不知你在何方,不知你离我多远,本人有小店即将开张,你是我最想邀请的也是唯一的嘉宾,君若与我有缘,当来捧场,幸运之至!
“君在何方?”
“侬在此地。”
“啊?”
“啊!”
“缘在哪里?”
“缘在眼前!”
市中心。
车水马龙。
高楼耸立。
繁荣奢华。
在靠近市中心繁华地带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一个门店悄无声息开张。门店上方五个大字:尤物一加一。
黑底。白字。
有点妖冶,有点神秘,有点幽深。
这个招牌在城市喧嚣氛围里独树一帜,就仿佛一枝清艳的荷花在满是污水的池塘里孤傲开放,就仿佛一个美貌的处女在一群耄耋老太婆中间婷婷起舞。
黑与白两个反差极大的颜色搭配在一起竟有这么强烈的刺激性和巨大的魅力。
门前竖一招牌:看相,每天限一人。品茶,每天限一人。店主女性,姓尤名物。
好奇怪的名字。
好奇怪的招牌。
好一个尤物一加一!
浮云站在尤物一加一门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轻抬脚踱进去。
屋里雅致整洁,每件物品各就其位,各尽所能,动一分嫌乱,添一件则拙。一女子肃手静立,头上像阿拉伯妇女一样蒙着一面细纱,只露两个眼睛在外,雾笼轻纱芙蓉面,更显风姿绰约。她虽然不动,但全身都在散发风情,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她的美貌风骚像空气自然而然在每一个角落向你侵袭。
浮云阅历女人无数,可说久经风浪,但这一刻竟有一股冲动,全身忍不住颤懔,很想上前揭开她的面纱。至于揭开的目的如何他已来不及思考,他只有一个念头,揭开她的脸,揭开她的人!
屋里静极,媚极,有种不可思议的旖旎,静得让人一下子就想起做爱,想起淫乱,甚至想起强奸,静得人抛却一切杂念,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性,性!
浮云深吸一口气,笑意在眉:“尤物。”
尤物柔声媚语:“浮云。”
浮云礼貌点头:“我是你第一位顾客。”
“你是我唯一的嘉宾。”
”我过来时坐了两个小时汽车。”
“那个小镇我听说过。”
“我们从哪里开始?”
“看相,品茶。”
“我为什么看相?为什么品茶?”
“我想让你验收一下。”
“看相怎么收费?”
“你说。”
“品茶怎么算钱?”
“你看。”
“请。”
“请。”
浮云文文静静坐下,不是象有些男子女性化的那种文静,他的文静是在骨子里,文静的叫人舒坦而开心。他眼梢那抹轻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忧郁一闪消失,他的脸看起来一瞬间灿烂。
尤物仔细研究浮云,研究得很仔细很仔细,然后轻喟一声,倒不是失望的轻喟,只一点点惋惜。
“你能看透我?”
“一大部分。”
“许多算命看相的都是凭三寸不烂之舌,揣度人的心理,分析人的讲话,浑水摸鱼,顺竿子爬。”
“你以为我也是。”
“你最好不是。”
“你眼梢那抹忧郁叫人心动,是个最笨蛋的算命的都看得出你有心事,我们不说这个,说说别的。”
“你说还是我说?”
“我说,你听,你知道什么地方该你插话。”
浮云忽然感觉尤物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再见是不是再不见?
“你头发三七分,三在左七在右,你不是个左撇子。你头皮紧,发根坚实,发质较硬,说明你稍有固执。发乃受之父母,为祖苗,你爱护有加,一丝不乱,说明你孝顺。”
浮云一动不动,静心聆听。
“你头平额润,不是奸贱之人,眉发齐黑,应是可交之友。”
“你左眉高右眉低,是个标准的男权主义诠释者,可你眉平,说明你虽然霸道,却重夫妻感情。”
“你眼秀,眼清,大小适中,配上眼下方的痣,称为金睛过目,主你聪明异常,但眉眼之间为智慧宫,你智慧宫过窄,你再怎么努力也没文进可能,换句话说你没上过大学。”
“鼻为悬胆,也称主宫,你鼻上方有褶皱,少年磨难,鼻尖高而红润,一生不在人下,人中长短主寿限,你人中处中有明显曲折,你近日应该有大灾大难,如果发生过不说,如没发生,谨慎谨慎!”
“口型为事宫,主事业,口纹为情宫,主感情。”
尤物忽然停口不说。
浮云凝目看她。
“你的口纹配上口型有一说叫天翻地覆。”
“何谓天翻地覆?”
“我不想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说一句,你要小心处理自己感情,不要把命搭进去。”
浮云深深看她,一直看到她眼睛里去。尤物眼神平静稳定,波澜不兴。
“我可以看看你的手么?”
浮云伸手过去。
“你家祖坟是东南西北走向,南有交叉路,北有河水。你父排行第一。你们弟兄三人。你膝前只有一个女儿。”
浮云眼一点点瞪大。
“你。你。千万小心,你有灾难,真的。”
浮云轻皱眉。
“人身一百四十六穴,掌纹三线四十丘,阴宅阳宅互配,几句话也说不完,但一个人的大部分事情可在脸上看出。面分三十宫,每宫四部,共计一百二十相,你三十六至四十二宫脉象紊乱,青黄不接。”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随缘吧。”
“命虽由天定,相却由心生,人生阴阳调和,气象万千,只要你愿意,一切都有可能。”
“人能改变自己命运?”
“天机可知不可泄。”
尤物停下不说,什么也不再说。
浮云爽朗一笑:“说说你。”
“我有什么好说。”
“你最异于常人的是什么?”
尤物轻松地:“我能穿越到古代。”
“穿越?”
“穿越。”
“什么形象?”
“哈哈,当然还是美女。”
“那就好,你必须将你的感情分一部分出去,不然的话,恐怕没人能接下你的心。”
“你要能穿越,我就在那里嫁给你。”
“不会。”
“哦?”
“夫妻三生,我今生之妻肯定是上世之妻。”
“也许今生是第一次。”
浮云笑,再笑:“我得走了。”
“这就走?”
“你今天第一天开门,不能坏了规矩。”
尤物伸手。
浮云将一元钱放在她手心。
“我只值一元?”
“你无价!”
“为什么不是拾元?”
“因为一元复始。”
“好。”尤物击节。
尤物手拈薄纱:“你不想看看我长得什么样子?”
“窥一斑知全豹。”
“我已好长时间没笑过,给你笑一个?”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我不是你的城,也不是你的国。”
尤物再也忍不住,终于轻笑出声。虽是轻轻一声,却立即传遍整个面目,浮云虽看不见她的容貌,却能看见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眯起,弯弯的,润润的,象一把钩子,一把钩人灵魂的钩子,象一弯月亮,一弯映人精魄的月亮。这双眼睛里包含的感情与媚情已非言语所能行容。所幸她没准备钩他灵魂,映他精魄,不然他也许会当场失态。
浮云诚挚地:我得走了,来时两小时,去时两小时,到家天就黑了。”
“谢谢你来,谢谢你的一元复始。”
“不用谢。”
“每当孤独时我就想起你,你能给我温暖,给我信心,我是蜗牛,你是我的壳,我是刺猬,你是我的刺,我是小鱼,你是我的水,我甚至想。”
“想什么?”
“我是女儿,你就是父亲。”
浮云笑了,放松的笑,他挥手拜拜。
相亲(1)
早春。
京郊。
香园。
香园不香,香园也不精致,但香园很大。
武林世家齐二公子的轻功天下无敌,据说能在两个时辰内游遍中原。那一天齐二公子忽发奇想,他向香园主人夸下海口:你的一抹微笑还挂在嘴边的时间,我能绕园子一周。他从香园大门出发,绕围墙施展轻功,等他跑回到香园大门的时候,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香园主人背负双手站在大门边,他的嘴上当然挂着微笑,但齐二公子累晕的双眼已看不清那抹微笑是在脸上还是在肚子上。
香园的主人叫安子文。
安子文的女儿叫安静。
安静的表妹叫尤物。
尤物?
尤物!
香园虽大,安子文的名声并不大,因为他几乎没在江湖走动过,也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安子文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如别人,因为他至少还有一个朋友,还有一个很能在人前提起的亲家。
他的朋友同时也是亲家的那个人就是童一凡。
安子文和童一凡是指腹为婚的儿女亲家,他们虽然已经多年没见面,但感情一如既往的深厚。真正的朋友并不需要天天见面,并不必要将亲近挂在嘴边,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种超乎寻常的感觉与默契。就像春风,就像春雨,虽然一年只有一个春天,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
现在安子文就坐在早春香园的窗边,看着手中童一凡的来信在微笑,那抹微笑虽然很轻,很淡,但却出奇的亲切和慈祥。
江南隐士童一凡!
“一心求凡”童一凡!
你如果有这样的朋友,有这样的亲家,你也会满足,你也会自豪。
子文第:儿楚风定于二月初二启程赴香园迎女而归,百年姻缘,一朝成就,同喜同贺,吾愿足矣!兄:一凡拜上。
安子文微笑着舒口气,将信笺轻轻折起放在桌上,背负双手,施施然从屋里踱出去。
童楚风!
“楚地楚风花沾泪,雪香绕月满人间”的童楚风!
许多年不见,他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x x x
池水初洗面,枝头绽新绿。长发弄酥手,嘻笑舞粉衣。
春风得意。
年少轻狂。
红粉佳人在望,钗头浅香犹闻,童楚风怀里揣着银两,脸上挂着微笑,鲜衣怒马,高歌而行。
你呢?
如果你是童楚风,你会怎么样?
如果你不是童楚风,你又会怎么样?
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看到这个年轻人,也仿佛被他的喜悦浸染,眼中迷离而神往,真诚地为他祝福,为他壮行。
村口大辫子小芳早已看到这个乘风而来的年轻人,她虽然不认识他,但心里却抑制不住怦怦跳个不停。她醉眼如花,面颊浓酡,扭扭捏捏蹭过去,一直蹭到路中间,一直蹭到童楚风的马头前。
“嗨,你好!”童楚风勒马,微笑。
小芳脸上又红又热。
“春天好呀,美人!”童楚风将马带过一边,再笑。
小芳身上也又红又热。
“祝你美丽永驻!再见!”童楚风打马而去,留下愣在当地的小芳。
小芳脸也不红了,身子也不热了,嘟着嘴,跺着脚:“臭美!愣头青!冒失鬼!有什么了不起么!让你。让你。”她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要说什么,最后再跺脚:“让你在墙上碰个大筋斗,让风糊住你迷死人的眼睛!”
可惜童楚风已走远,已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即使童楚风听见他也不会回头,因为他要赶路,因为他要去香园,所以他不会在乎任何人说他的任何话。一直到他看见春风中飘逸的那头长发,一直到他遇见了梦晓和梦月,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长发飘飘。
长发飘飘。
一个女孩子什么地方都可以不美,但她的头发却不能不美,五官和身材是天生的,谁也改变不了,但她的头发却是可以用心灵去美化去装扮的。
梦月在春风中柔柔地缓缓地走着,她的哥哥梦晓正歪着头和她低语。春风像情人的手将梦月的头发捧起来,泼散开,再一绺一绺梳理着,有着一种浪漫,温馨,性感而撩人的风情。
童楚风勒紧马头,然后轻轻跳下,跟在梦月身后,在暖暖的春风中,在缓缓的马蹄声里,在长发飘飘的情感中忽然竟有点意乱情迷。
那不是得意,也不是轻狂,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向往和眷恋。他已停不下,他已止不住,一直到他的鼻子尖几乎碰着另一个人的鼻子尖才蓦然惊觉。
“嗨!”梦晓笑意盎然。
童楚风轻退半步,苦笑着:“嗨!”
“你好。”梦晓上上下下打量他。
“我不好,一点也不好。”童楚风夸张皱眉。
“旅游?”
“相亲。”
“相亲?”梦晓像看一个怪物:“相亲有什么不好?”
“因为要去相亲,所以对路上的女孩子连想都不能去想。”
这一下,梦月也禁不住回头打量他。
“你当然不是来相我妹妹的。”
“当然不是。”
“那么你也决不会对她想一想。”
“绝对会,不是想一想,而是想了又想。”
“哦?”
“她的头发很好看。”童楚风的目光随着梦月飘飞的发稍闪烁不定。
“她别的地方不好看?”
童楚风坏坏地笑着没接话。
梦晓眨眨眼:“要么试一下。”
“试什么?”
“试着对她想了又想,嘻嘻。”
“不想。”
梦晓愣住。
梦月也愣住。
童楚风笑看他们两个,潇洒甩头,他的笑真的能迷死人。
梦晓虽然是个大男人,也差点被他的神情迷倒:“你对谁都这样坦白?你不怕伤人心?”
“是你非要问。”
“可你看起来却神思恍惚,看起来已被我妹妹迷倒,还差点碰着我的鼻子尖。”
“所以我才奇怪。”
“奇怪什么?”
童楚风看着一直不吭声发丝飘飘的梦月:“我自己都以为在做梦。”
“白日梦?”
童楚风片腿上马:“当然是白日梦!”
说完这句话,童楚风长笑一声,绝尘而去。
x x x
相亲(2)
青山。
小道。
有青山就有小道。
路很弯,但不太陡,树不密,但路面很光。又弯又光的山道上不见一个人影,有种空旷寂静的美。
蹄声轻敲,山风徐来。
童楚风轻挽马,缓扬鞭,刚拐过山脚,双眼猛地瞪大。
路边地上盘脚大手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白脸,挺鼻,修眉紧皱,泪流满面。地上放着一张锦垫,垫上有酒壶,壶边有酒杯。年轻人倒一杯,饮下,叹口气,再倒一杯,再饮下,再叹口气,无语哽咽。
你肯定见过女人流泪,你也许见过男人流泪,但这个年轻人流泪的样子你绝对想象不出。
你肯定见过男人喝酒,你也许见过女人喝酒,但这个年轻人喝酒的样子你也绝对想象不出。
童楚风虽然经过不少世事,虽然见过不少人,但是那修眉,那挺鼻,那眼泪,那惆怅的情绪竟在一瞬间将他震得愣在当地。
童楚风轻咳一声,勒马缓行,同情地看着那个年轻人,本想向他点头致意,聊作礼节性的安慰,无奈那个年轻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好作罢。他刚要擦身而过的时候,一股淡淡的酒香随风而来,他吸了吸鼻子,眉梢抖了抖,不由自主停下来。
“你——”童楚风从马上跳下:“不想找个人聊聊么?”
年轻人将酒倒进嘴里:“你又不去相亲,和你有什么可聊的。”
“相亲?”童楚风惊奇:“我偏偏就是去相亲。”
“你?你去相亲?”年轻人猛地放下酒杯,一下抬起头,两眼瞪着童楚风,那吃惊的神情仿佛看见他长了两个鼻子四只眼:“你真的是去相亲?”
童楚风莫名其妙抹抹脸,仿佛自己真的长了两个鼻子四只眼:“真的,当然是真的。”
年轻人摇头,将脸上的眼泪摇得四下乱飞,然后苦笑着去倒酒。
童楚风看着他倒酒的手:“槐花酒性淡而雅,倒起来要从杯口慢慢地泻下,如果直冲杯底,喝起来就失去了原味。”
“哦?”年轻人手窒了窒。
“修吾子大师十六岁学酿酒,采百花千果皆成佳酿,唯独对槐花束手无策。槐花性淡而多蜜,且花期很短,酿短甜而无辛,酿长未成已腐。修吾子三年未果,一夜间黑发尽白,一气之下只身入山林,避世十余载始有小成,却只得槐花酒七坛。大师因喜极生悲,走火入魔,从此乱了心性,疯癫不知所终。”
年轻人霍地抬头,虽然修眉紧皱,却已不再有泪:“贵姓?”
“免贵,童。”
“童?”
“童楚风。”
“我叫柳云,杨柳的柳,浮云的云。”
“如若是云,还是浮云好。”
“还有彩云,还有乌云。”
“却都没有浮云好。”童楚风一点点走近:“浮云淡而雅,岂不正合了槐花酒的性格。”
“槐花酒天下本就不多。”
“我肚子里刚好又有酒虫。”
“酒虫见酒才会安稳。”
“所以我在想你会不会请我坐下陪你喝一杯。”
“你喝我酒还要我请你?”
“我总不能拿你的酒请我自己。”
“槐花酒虽然不多,能认出槐花酒的人却更少,能认出槐花酒且肚子里刚好还有酒虫的人,我若不请他喝一杯,这一生岂不是太没意思!”
斗酒
古道。
西风。
瘦马。
夕阳西下。
童楚风将长衫撩起,一屁股坐到柳云对面:“你既然这样说,我就连个谢字也省了。”
“你当然不必说,你如说谢字,现在你坐的位子恐怕就应该换人了。”
童楚风轻笑,看看柳云,然后将目光一点点移到地上。
“你看什么?”
“看眼泪。”
“眼泪在脸上能看到,一落到地上便看不到了。”
“但地上有泪痕。能在地上看见的泪痕才是真的泪痕。”
柳云叹气。
“为什么流泪?”
“因为我父亲要我去相亲。”
“父亲要儿子去相亲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爱的人已在心中,何必去相?你不爱的人进不了你心中,又何必去相?”
“你心中已经有人。”
“我心中有爱。”
“你不能违抗父亲的安排。”
“所以我只有逃跑。”
童楚风看着柳云将酒缓缓倒入杯中,那细细的酒纹忽然间幻化成一头随风而飞的长发,将他的心牢牢系住。
“你真的是去相亲?”
“嗯。”
“也是父亲的安排?”
“嗯。”
柳云用指尖将杯沿上一片细小的灰渍抹去:“那么你就将这杯酒喝下去吧,再晚恐怕没有机会。”
“这和相亲有什么关系?”
柳云摇摇头,再摇摇,然后长长叹口气,叹气的时候,将目光从童楚风的肩膀上望向他的背后。
童楚风扭回头,就看见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从山道上走过来。
人老不老并不能只从年龄上判断。
有的人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但他们精神矍铄,意气风发,象年轻人一样虎虎有生气。
有的人虽然年龄不大,但他们死气沉沉,了无生趣,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现在从山道上走过来的那个老人却绝不是一个老字所能行容得了的。老人须发皆白,腰虽然挺得笔直,却象一副在地下刚挖出来的棺材板。他的眼睛虽然很有神,可却象一潭沉寂万年夕阳下的死水。他脸上的皱纹不但又乱又多,而且深得几乎看不见底。
童楚风从没见过这么老的老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那种沧桑,那种古老竟象能够传染,使他意气消沉,万念俱灰。他赶忙扭回头。他不敢或者说是不愿再去研究这个老人,他现在情愿去面对同样怪怪的柳云。
童楚风将柳云手中酒杯接过来,淡淡笑着在手中细细把玩。他玩得很专心,很投入,就像看见很久不见的情人,脱光衣服抚摸对方细腻的皮肤和饱满的乳房。
“在想什么?”柳云被他的专注吸引。
“在想你喝酒的样子。”
“什么?”
“我从没有见过有人居然将这么好的酒往嘴里倒过,他们只是轻轻抿,抿得很轻,就像一个粗壮的大汉进入一个还没有碰过男人的处女。”
“哦?”
“而你却不怜香惜玉,简直就是在强暴。”
“我强暴槐花酒?”
“是。”
柳云不屑的“嗤”一声。
“你的嗤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那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走到童楚风背后:“因为他那个酒壶里只不过有一半是槐花酒。”
童楚风没回头,他仍看着柳云:“你在槐花酒里掺了别的酒,所以不太珍惜?”
柳云没接话。
老人:“你只猜对一半。”
“只猜对一半?”
“你如果知道他掺了什么酒就知道他的嗤什么意思了。”
“什么酒?”
“墙头蜜。”
“墙头蜜?!”童楚风的脖子猛地僵住,就连笑容也僵在刚刚舒展的脸上:“真的是墙头蜜?”
“当然是墙头蜜。”老人转到他面前:“墙头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居然——”童楚风噎了噎:“你知不知道天下只有一瓶墙头蜜!”
柳云黯然插话:“他当然知道,他要不知道天下就没人知道了。”第二华人书香吧 bsp;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