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还 魂 草 第1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还 魂 草(1)
还 魂 草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正直、勇敢的人们)
涂承志
题释:还魂草,又叫打不死。属景天科,多年生草本,高一到三尺。须根细,茎直立,
不分枝,花期7—9月。产于东北、河北、山东、山西、陕西、甘肃、湖北、江苏等地。生于高山草丛中或沟边、石块中。
性味:性平,味苦涩。
功效主治:解毒、消肿、止血。治创伤、无名肿毒、蛇咬吸蝎螫。
还魂草含有一种特殊物质。将其晒干后浇上水即刻还青如鲜。当地有一种风俗,人死后
族长或至亲将还魂草放在死者手中,众目睽睽之下停尸四日,第五日才可下葬。据说,有人死后还魂复活……
现代医学研究还证明,将提炼过的还魂草特殊物质注入人体内可促进血液循环,增强新陈代谢之功能……
山歌曰:
我是一棵还魂草,
天天跟着太阳跑。
风是我的腿,
雨是我的脚。
山也挡不住,
水也隔不了。
谁要是与我交朋友,
管他不会老。
第 一 部
盛老爹把扑克牌顿齐放在桌子上,躬身把桌子搬进屋里,然后将四只小木凳收拾进屋子。
他再次走出屋子,将便门锁上后直起腰来,透过铸铁焊接的喇叭花图案的空当向门外望了望。见门外确实没有什么人了,或者说几辆小车子都已回来了,他便关了门灯走进屋里躺下休息。但他屋里的灯是不关的。这是为一些上下夜班的职工家属或有特殊情况需进出大院的人准备的。这些人只要敲敲大门外的窗子,盛老爹就会马上起来开门。
进入初夏,人们在家里呆不住了,晚饭后总喜欢出来散散步、透一透新鲜空气。尤其是那几位刚刚退休回家的科局长,更是憋得慌,准时在八点之前到大门值班室前拉几句家常,然后再摔上一局八十。盛老爹呢,早已烧好开水,准备好桌凳。如果是三缺一,他便顶上,算一角。如果不缺人,他边站在一旁边看二成胡边给他们自带的茶杯上茶。九、十点钟是高潮,一些散步、跳舞、喝酒的人回来经过这里时亦少不了围在一旁观战,偶尔还会喝彩几声。每当此时,盛老爹拿出所有家什让坐。甚至把小铁桶翻将过来垫上一张纸招呼人家坐下,自己则这里转转,那里转转。盛老爹是从市第一百货公司保管员的位置上退下来的。公司解散后只能从劳动保险处拿劳保。市建设局、国土资源局联合建设“建国新村”社区时他找到了任建设局长的远房表亲柳林成,要求做点杂事贴补贴补家庭。他的两个儿子下岗后外出打工去了,生活捉襟见肘。柳局长和包工头铁罗汉打了招呼,铁罗汉让他看工地。由于盛老爹为人忠厚、热情朴实,大家都很喜欢他。工程结束后,柳局长和国土局局长倪华新通了个气,便让他看守建国小区的大门。几年下来,小区内一百多户住家老老少少几百号人他没有不熟悉的,大家称他盛老爹。
“笃!笃!”
有人敲大门外的窗子。值班室上下前后左右,方方正正,如同巨型音箱,敲击窗子的声音异常响亮。盛老爹操着他那浑厚沉闷的声音问:
“谁呀?”
“是我,盛老爹!”
“就来!”
一阵起床的声音和盛老爹自言自语的声音透过窗户玻璃传出:“都十二点多了哟……”随之“叭”的一声揿钮声响,门灯亮了。值班室的门拉开,盛老爹穿着圆领衫、短裤,靸拉着鞋,手中攥着一串钥匙,边辩认钥匙边说:“别着急……喝酒了吧……这就好……” “没事的,老爹。”
盛老爹找出钥匙后,左手将锁腚掀起,右手将钥匙插进锁芯里抬起脸来疑惑道:“你是——?”
“我是曲福。”
“喔。啊?!”
盛老爹一个趔趄,头差点撞在门上!他猛然后退一步,身子像电击一样,弯曲的驮背一下子挺直了,惊恐的双眼睁得又大又圆,合不拢的嘴巴嗫嚅道:“你……你……你是……”来人将脸移到铁门间隙的宽阔处说:“老爹,我是曲福别误会……” 谁知盛老爹在看清来人的脸后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他边后退,边用颤抖的手指着来人说: “鬼……鬼……救命啊!鬼……有鬼……曲福来啦!鬼……救命啊……”
盛老爹转身时的最后喊叫凄厉、恐怖、如同猛兽临终前的哀嗥,划破寂静的夜空。他只向前跑了三四步,便栽倒在路上……
二
这是鲁、苏、皖三省交界处一座最大城市——淮州市。史上它曾隶属过山东,也曾隶属过安徽。一九五五年,新生的中央政府从战略和经济角度上考虑,把它划归宁江省。它在宁江省的最北端,是宁江省北经济、文化重镇,还是全国重要的交通枢纽。陇海线、京广线从它的老城横穿而过。说它大,不仅是人口达五百万之众,而且它的市区范围纵横近万平方公里。自从市委、市政府提出“十年内再造一座现代化的淮州新城”以来,这座千年古城便像面剂添加了酵母一般,急速膨胀起来。它的东西南北直径由原来的十几公里猛增到三十多公里,超过旧城的近两倍。
当然,市委、市政府的建设战略目标是值得称颂的。这样既保留了古城的古风古貌,又赋予了它的现代化气息。游人们饱览古城的遗风时必从古战场开始,在领略了金戈铁马的时光遂道后置身于新城的标志性建筑——京天大厦时会感觉到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史在这里浓缩了。尤其是新城,它远离了火车站的喧嚣,告别了矿山的蒙蒙尘埃,享受着绿色花园城市的宁静、芬芳……这是古城改造建设的样板,原市委书记邵志先升任省委常委、副书记、常务副省长。金钟鸣由市委副书记、市长顺利地坐在了市委书记的交椅上。
柳林成总算熬出了头。他从部队转业后从乡土建所长干起,到区建设局副局长、局长、市局城市建设监察大队长、副局长。整整十二年哪!用他自嘲的话是经历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的时间总和。表兄金钟鸣接市委书记班的当年秋,老局长“调研”,他坐上了市局长、党委书记的交椅。
京天大厦在新城广场东面,隔着国贸商厦,便是建设局、国土资源局、财政局、交通局、国税局办公大楼。众多政府机关延宝源大道两面一字排开倒也新奇的很。仅这一各不相同的建筑风格就成了新城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马路对面,是市委、市政府招商引资的商业区。再往西去两公里,便是淮州市乃至全省最大的工业开发区。应市委、市政府的要求,柳局长与相关领导蹲点本局招商企业单位现场办公。不仅建设局,其他各部门一把手亦统统蹲点工业园区做“帮办”。即使这些企业正常运转了,市政府仍规定各级领导在工业园区工作每周不得少于十八小时。
星期一早晨的例会上,柳局长布置了一周的工作后让办公室主任梅甜介绍了盛老爹治疗情况经诊断,盛老爹虽无生命之忧,但精神已失常。他所患的并非老年人常见的帕金森综合症,心血管病或臆病,而是受到某种极大的刺激。他口机械地念叨“鬼—曲福!曲福—鬼!”目前需进一步观察治疗。医院建议过一段时间转到市神经病康复中心去,也许能康复的快点。
听了梅甜的介绍,柳局长建议:第一对盛老爹的治疗尽最大努力、尽量使他康复,按有关文件精神,给予家属一定的经济补偿;第二、加强小区的治安保卫工作,从市保安公司聘请专职保安人员,实行二十四小时全天候门卫守护工作;第三进一步完善小区往来人员进出接待制度。非小区居住人员未经许可登记一律不准入内;第四全体同仁务必做好家属思想工作,稳定人心,科学对待这件事,不得以讹传讹。待其他几位副局长补充后柳局长吩咐梅甜立刻打印成文,以文件形式下发各科室。
例会结束,柳局长示意建设局监察大队长贺达留下,待大家离开会议室后贺达坐在了柳局长的身旁,柳局长送给贺达一支烟问:“你对此事有何看法?”贺达点燃烟卷吸了一口说:“盛老爹为人忠厚,身体健康,又无神经病史,怎么会突然得这种病呢?他和曲福也只是熟人而已。”
“这就排除了臆病的可能。”柳局长说。 “再说”,贺达又吸了口烟沉思道,”曲福已经死了三个多月了,不可能是曲福。难道他真的见到鬼了?”“世上本无鬼。”
“不一定呀,局座!”
“你是说……”
“有人装神弄鬼。”
“这能是谁呢?”柳局长掐灭了烟蒂怅然道,“人并不可畏,他在明处;鬼,让人害怕、他在暗处。暗箭难防啊!”
“也没什么!”贺达不屑地说,“有鬼就有钟馗,我就是不信呀!”
“大意不得呀!”柳局长拿起包告诫地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给我盯紧点甘欣和她的家人,我觉得这事八成和她有关。高杏林他们也注意点。无风不起浪啊!虽说是曲福已经死了,但他所造成的影响不是一下子就能肃清的。我们大意不得!无鬼则罢,有鬼则立即‘斩之’!”
三
初夏的夜非常晴朗。当曲家一行人离开公路向公墓迈进时大家屏住了呼吸,似乎空气也凝固起来。蟋蟀叫唤不时打破静谧的夜空,发出阵阵哀呜。甘欣紧紧握住曲悦的手,生怕黑夜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拽去她的孩子。曲福的弟弟曲强打着手电在前面带路,手电筒的光柱不住向周围扫描,仿佛黑暗中隐藏着什么。他不得不小心,几个月前他的哥哥曲福在夜晚回家时走到自家门口遭到了歹徒的毒手,何况山中还有毒蛇害虫……
今日是曲福的百日祭,当地有深夜山上祭奠的习俗。甘欣走着走着,往事又涌上心头……
她和曲福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学,他们两家同为市郊菜农。九岁那年,母亲患了类风湿,失去了劳动能力。十二岁那年,父亲在矿山采矿时被炸死。十五岁那年,母亲因过度思念父亲,积郁成患,也离开了她。好心的曲家父母不住接济帮助她,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使她得以念完高中。曲福生来倔强,性格内向,在学校很少和她说话,暗中却一直呵护着她。下雨了或下晚自习,他总是离她十几步远,默默护送着她。高中毕业,曲福应征入伍,她考进省师大,曲家一直供养她念完大学。十年同窗之谊,使他们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一般同学,只不过没有挑明罢了。妈妈曾经告诉她,人活着就得讲道德、信义。曲家是厚道人家,曲福是个耿直、有志气的小伙子。有他照顾你,妈死了也闭眼了。曲福到部队没有给她来信。
她了解他,给他写了信。他们鸿雁传书,建立了纯洁的爱的情怀。不久,他考入了军校。
甘欣毕业后分在市第一中学任教。因她天生丽质,不少好心人为她作媒,她都一一婉拒。她牢牢记住妈妈的话。她觉得人活着就是一张脸,一颗心。在曲福服役的第六年秋天,他们成了家。第二年有了女儿曲悦,在她的要求下,曲福于一九九六年转业回来,市里把他安排到建设局工作。部队领导原来准备把曲福安排在当地南方某市工作的,是她硬是让他回来工。而今……自从曲福死去的那一天后,每当夜幕降临时,每当她闭上眼睛时,曲福便站在了她的面前,而且浑身是血,向她诉说着人间一幕幕丑恶。她觉得曲福没有死,而且就在她身边,或者是出差去了。她经常和女儿小悦在黄昏时分开着门,等待着他的归来。她经常在梦中听到曲福叫她,叫女儿。于是,她忙拉起熟睡的女儿去开门……然而,当她面对眼前的一抔黄土时,她的希望、幻想、勇气就完全消失了。在离墓碑还有数十米远时她松开女儿的手冲了上去,搂着大理石墓碑,只叫了一声便昏厥了……
哀嚎声使整个山冈为之悲恸……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微风将纸灰卷起,送到远方……
“有人来啦!”
孩子小声嘀咕一下,只见山下的小树林里闪闪烁烁地晃动着灯光,渐渐地向墓地逼近。待来人近了,才看清楚,他是曲福、甘欣的中学同学——高杏林。高杏林是市人民医院神经科主任医师,市医学院座客教授。
“甘欣!”高杏林叫了声泪眼婆娑的甘欣后拉过小悦的说,“我迟起来一步,昨晚值夜班。
打电话到你们家无人接,估计你们上了山。唉!你们这样伤心曲福会更难过的……”
“谁……!”
曲强望着下面路旁黑黝黝的树林高声问。大家齐转过身来看着下面,几把电筒齐刷刷地照了过去——只有灰色的树干和它的影子。
“奇怪了!”曲强疑惑地说“我明明看见一个人站在树旁向上张望,转眼就没了……”
说罢他要下去找,高医生拉着他的胳膊大声说:
“曲福托梦给我,让我告诉你们,以后不要再上山了,也不要哭。那样的话他心里是会更难过的,你们难道要让他的地下之眠也不得安宁么?我的心情和你们一样地悲痛。曲福是我的同学、兄弟。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见他。他让我告诉你们,最要紧的就是不要哭!等待就是希望,希望就是等待!一切都在等待和希望之中。回去吧,回去吧……”
四
高杏林看了一下反光镜,见那辆灰色桑塔那轿车仍跟在车后,只是一直保持三个车距。他吩咐司机在新华书店发行大厦门前停下,付了车费后走进了楼里。
高杏林稍作停顿,便向前猛跨两步上了电梯。这时从灰色桑塔那车里走出的戴着墨镜高个子青年亦跨上了电梯。高杏林在三楼停下,向医学络”专柜里抽出一本书漫无目的地翻了起来。这时,柜台内又走进几位顾客,趁一位高个子挡住自己的时候便放下书来,转身走出柜台踅进了安全门。他快步走下楼来,拦了辆的士说:“东山路104号”。高杏林向车后望了望,终于舒了口气……
车子在中医药物研究所门前停下,他下了车走进了研究所。黄清河教授正在办公室等着他。
“你怎么才来呀?”黄教授问。
“唉、别提啦!”高杏林笑道,“行了半辈子的医,今个却做起了特务工作。好容易才甩掉了尾巴!”
高杏林讲了被跟踪的经过,黄教授不由得沉思起来。“要不要转移?”高杏林问。“我看暂时没问题。”教授走到窗前察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说,“到实验室去”。刚转身,高杏林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一下显示屏说:“甘欣的电话。”他把手机送到耳边:
“喂,你好!我是高杏林……什么……嗯……嗯……你别着急,我马上就到!”
“什么事?”
“甘欣家被盗”
“你马上赶过去!”教授吩咐,“处理情况打电话给我的助手小凌,千万不要把电话打到办公室或我的手机。实验室情况很好,工作我来做。”
五
市公安局副局长傅湘的办公室里,傅局长在听取市局刑警大队长冯长志关于甘欣家被盗现场勘察报告:“罪犯是从顶楼用绳子系在建筑物上下滑到阳台并撬开阳台的窗子潜入室内的。书橱、衣橱被撬开、天花板亦有九处被撬开,沙发的座垫背后的蒙布被划破,阳台上数十个花盆翻了个个,泥土撒了一片。”
“盗走了哪些物品”傅局长问。
“在提取了指纹后甘欣作了检查。奇怪的是枕头下的金戒指、金项链、玉镯还在那里。被撬开了橱子里的三千多元现金也没动。很显然,罪犯不是冲着钱来的。”冯队长分析说。“被盗时房主在何处?”
“甘欣和她的女儿于夜里两点左右离开家,与曲福的兄弟、父母、叔叔在东湖小区汇合,他们一起上了公墓。今天是曲福的百日祭。从作案时间上来分析,罪犯掌握了甘欣的活动情况。”
“值班门卫反映了哪些情况?”傅局长思索了一下问。
冯队长翻了调查记录说:“夜里十二点后没有人进入小区。两点左右,甘欣母女叫门。罪犯有可能是越墙潜入小区,或者说就是小区内部人员所为。
“现场勘察有谁在场?”
“除了我和小刘小王外有甘欣母女。还有市医院医生高杏林,他是曲福、甘欣的同学,又是曲福生前的主治医生。”
“他怎么也在场?”傅局长不解地问。
“他也随曲家人上了公墓,”冯队长说,“案子就是他报的。甘欣倒显得很平静,但不大相信我们。曲福被伤害致死一案一直没破,说实话,我的心里也憋得慌。”
“你是如何看待这次行窃案的?”傅局长试探地问道。
冯队长思索了一下说:“从罪犯的作案动机看来,他们是有预谋的。他们不是为了钱、为了色,而是为了在寻找什么文件或者某种材料。比如说,冰箱、洗衣机被挪了位,所有隐蔽的地方全翻遍了……”
“甘欣提出什么要求没有?”傅局长再ukd问
“没有。”冯队长答道,“她只是悲哀地念人都死了,还在拆腾我们母女俩,天理在?这里不能呆了,我们走。他们要搬家。”
“搬到哪里去?”
“不清楚。也许是中学吧!他在中学工作。” 听了刑警队长冯长志的汇报,傅湘指示到:“此案很可能是内部不法分子所为,从建国小区内部入手排查,尽早破案。好了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冯长志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傅局长拿起外线电话按了按码键:“喂,是柳局长么?我是傅湘。你的辖区里甘欣的家,也就是屈福的家失窃了你知不知道:知道就好!要加强安全防范工作呀!尤其是甘欣。人家刚刚失去了爱人,需要关怀和帮助。要尽量给予人家照顾,孤儿寡母的,很不客易。听说她马上要搬家,可以适当安排车辆、人员帮助一下,对!对……”
六
一阵激烈的鞭炮声响起,庆祝月亮湾宾馆开业一周年仪式在宾馆门前广场拉开序幕。两个巨大的氢气球下方悬挂着市政府有关部门祝贺的垂带标语。在热情洋溢的气氛中月亮湾宾馆总经理,香港金冠实业有限公司总裁—赖天籁先生作了答谢讲话,副市长姚新远代表市政府政致了贺词。仪式结束后,他们走进宾馆,来到总经理会客室。
会客室很气派,完全港派风格。椭圆形的红木桌子中间,红、黄、白三色玫瑰在康乃馨、百合的簇拥下典雅、大放地迎向四面贵宾。客人身后则是水竹、发财树、风尾铁、滴水观音之类的盆栽观赏植物点缀于窗前、角落。客人们面前摆放着极品中华香烟和应时水果。服务小姐是赖天籁从广东旅游学校茶艺班挑选出来的学生。当着客人的面,他们用南国女子的风格和绝技为客人们沏好铁观音,并用大和式礼仪送到客人面前。献茶毕,赖天籁再次和市委书记金钟呜,副市长姚新远、建设局长柳林成、国土局长倪新华、公安局副局长傅湘、城市建设监察大队长贺达等握手致谢。他说:“各位领导、各位先生,我赖某承蒙各位厚爱,使我有机会为国家、为淮州、为各位效劳。我们南方有句话,叫作相逢皆是缘。这缘分是上帝所赐,我当加倍爱惜。感谢的话有一句:谢谢你们——我的朋友!谢谢你们的好政策,我将努力把我的事业做好,做靓!”
一阵掌声后,市委书记金钟呜坐在椅子上即兴讲话:“嗳,在月亮湾宾馆开业一周年之际,我代表市委、市政府表示热烈地祝贺!并感谢赖先生以及像赖先生这样的有识之士到我们淮州投资创业!记得早在五年前,我市招商引资序幕拉开之际,我在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上讲过,不管什么人,只要招来客商,我们都会给予最大程度的优惠政策。赖老板就是与我们政府合作的成功典范。他是建设局引进的港商,柳林成局长功不可没!不久,我们会提拔重用。在坐的都是政府各机关负责人,我就用小平同志的教导作为对大家的结束语:‘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抓拄机遇、与时俱进’!”掌声中,十几位小姐端着用黄绸子罩着的盘子走到客人面前,他们轻启朱唇莺声说道:“先生,请笑纳!”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所措。金书记揭开黄绸子,见盘子里躺着一只精致的红纸包。赖天籁站起来走到金书记面前说:“金书记,按君子协定,这是本公司当付给各位的一点薄利和我个人一点意思,敬请笑纳!”
说罢,赖老板取过红纸包弯下九十度的腰来送到金书记面前。金书记推过他的手说:“赖老板,我是这个班子的班长,不可以破了班子的规矩,说白了,是人民的公仆,执行着党的方针、路线。我们的公仆行为能使您满意了,便是我最大的满足。不过,请放心!”他向赖老板望了一下对大家说,“同志们,收下红纸包,这是赖老板对你们工作的最大肯定!如果有什么责任的话完全由我负!可以变通的嘛!希望工程、母亲水工程以及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老区人民,在等待着大家的爱心呢!”
金书记的话入情入理,更入木三分。大家纷纷接过红纸包,装进衣袋。赖天籁示意小姐将金书记的红纸包端了下去。
在服务小姐的引导下,客人们走进绿岛雅室就坐。柳林成在上卫生间之机把红纸包打开,见里面包着的是一张五万元的现金支票。比他预计的多了一万元。月亮湾宾馆的生意如此兴旺是他所料不及的。虽说淮州市是省北地区经济比较落后的城市,但餐饮服务业却方兴未艾。市内各条路段、各个社区饭店林立、浴场遍地。每当万家灯火、霓虹灯初放时便家家座无虚席、场场暴满。如今的政策谁也猜不透,两年前市委成立了专门保护外商“环境治理办公室”。春天里,市委市政府进一步明确表示,不准公安部门插手服务业。有一位南方商人在浴场嫖娼被公安局抓了,并罚款五千。这位商人拿着罚款收据直接跑到市委金书记的办公室将收据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说:“金书记,您让我们来投资办厂,我们来了。可我们总不能连同老婆孩子都带来呀?疲劳之余我们要放松放松吧!我们是有着七情六欲的人呢!”听了这位商人诉说,金书记当即把市公安局长厉剑锋召到了办公室,在指示厉剑锋退还给了这位商人的款项后,有关警察还向他赔礼道歉。
几天以后的常委会上,金书记提出“保护外商生活习惯”的建议,禁止公安、法院、检察、纪检等部门涉足服务业。淮州市的投资环境得到外商们的交口称赞,金书记的政绩—工业园区的投资环境,投资项目为全省之最!
洗完澡,获林成躺在按摩间的榻榻米上。茉莉小姐的脚在他的背上行云流水、错落有致地摩挲着。一年来,他在众多按摩小姐中感觉到茉莉小姐是色艺最佳的一位。踩在背上的脚趾功夫足以使人飘飘欲仙,脱胎换骨。应酬你的床上功夫则羞涩中带有几分粗野,放浪中不乏典雅高贵。因此,茉莉小姐是他指定的服务人员。
月亮湾宾馆是近年来最为得意之笔,他想。处用闹市的电子管厂建于九十年代初,随着“再建一座新淮州,创造绿色花园城”的号角吹响,首先向新上任的市委书记金钟鸣提出把电子管厂迁往工业园区的是他柳林成!市委市政府接受了他的建议,以行政手段在工业园区划给了电子管厂一块地,市财政拔给了厂里建设新厂房的款项,原厂址厂房收归国有。这可是闹市区的黄金之地,早已引起众多客商的关注。市建设局,国土局等相关单位在市报,省城晚报登出招标竞卖广告。圈内人士作了估价:原电子管厂土地加厂房至少值一千二百万元!一位深圳朋友向他介绍了赖天籁。几次交流,几番推杯换盏,赖天籁便和自己成了莫逆之交。赖天籁不愧是生意场上的天才!他拉来几位朋友前来假意竞标,另有几位其他地方的客商到达淮州后于竞标前一天的晚上接到了匿名威胁电话:如果你胆敢前去抬标,定让你走不出淮州城!你给我沉默着就是。他知道,这是心腹干将贺达所为,亦是计划中的事。有两位胆大的报了案,但结果是不了了之。最终,赖天籁以一百二十万元的价格买下了电子管厂。
赖老板是生意场上的精灵,深谙内地生意之道。在履行过相关的法律手续后私下里和政府有关官员签订了一份秘密协议:电子管厂实际上以六佰万元价格成交,只不过那四百八十万元人作为股份送给了他们。刚才便是按官位级别和股份份额分发的红利。赖老板的聪明过人之处就在这里,既把钱花在明处又含而不露,不授给他人以口舌,使大家心知肚明。金书记更是高人一着,大庭广众之下展示了自己的高风亮节,又使下属在自己面前受人以惠,又把大家的隐私遮挡起来。这是一箭三雕!
目前,月亮湾宾馆是全市设备最先进、服务项目最齐全的娱乐城。据说,一些曾来过淮州市检查过工作的省城领导,在月亮湾宾馆接受过服务后遇到大礼拜便私下里驾车从省城赶到这里消闲。另有一些外企老板则长期住在这里。柳局长翻过身来不再想了。他酒也消了,神经亢奋起来。茉莉小姐褪去他的休闲装,吻他的脸,乳头……
七
黑夜犹如裹尸布,将大地紧紧地包裹着。而闪电宛好魔鬼的利爪,不住撕开这裹尸布,要把这座城市,或者说这具艳尸看个究竟。怒吼的炸雷仿佛魔鬼的咒语,使那些肮脏,龌龊的心灵虔诚起来。那些曾使他人在他的阴谋诡计中饱受摧残的家伙,亦祈求上帝的保。而那些痛苦正直的灵魂啊,则愿上苍能公正起来,用他所应有的表达方式,斩尽魑、魅、魈、魉,涤荡尽人世间的乌泥浊水……
雨还在泼洒着,炸雷震得窗子发出可怕的颤音。闪电时不时把人的脸照射成青、蓝、灰、靛色。在看完省台播放的《都市万花筒》节目后柳林成有点百无聊赖,他把被惊雷吓得钻进被窝里的梅甜拽了出来。她看了看屏幕,刚才那仪态万千的主持人不见了。她问:“她呢”
他知道她问的是谁。答:“也许,她正和金书记诉说着离别愁绪呢!真是英雄与美人哪!”
“谁是英雄,谁是美人?”梅甜明知故问。 “当然是金书记和云枫。”柳林成白了她一眼说。
“喔!”梅甜调侃道,你表兄呀,局长大人!等你到了那个位置也会毫不逊色的。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人老珠黄了,与你鸳鸯共枕的应当是当红的大明星。
“金书记也算是有本事!”他不理会她的调侃说,“把云枫从北广弄到市台,又从市台弄进了省台。”
她打趣道:“这叫情投意合,各有所取。”“这还叫知恩图报!”他补充说,“人家到现在还没找对象呢!”
“男人都是这个德性,畸形的霸占欲……”
“别扯远了,休息!”
说罢,他关了灯,搂过梅甜……
“轰—!叭叭——!”
一道闪电穿过窗帘,把整个房间映的灰蓝灰蓝。随即一声动地响雷从头顶滚过,柳林成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紧蹙双眉,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梅甜见状,紧紧地伏在他身上……
他是随金书记来省城向老上级、省委副书记、常务副省长邵志光汇报工作的。淮州市是宁江省北部中心城市,它的崛起凝聚着邵书记的心血,城市建设更是牵动着他每分每丝的情感。在市委几届领导班子中,可以说邵书记和金市长是配合的最默契的一对。邵书记升迁使大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充满了豪情,充满了向往。这次金书记带着他来省城向邵书记汇报工作可谓用心良苦,工于心计的他没敢贸然把梅甜带到邵书记办公室,而是先把她安排进皇都宾馆后才去了省委。好在邵书记在淮州工作时对他印象不错,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挤进市委市政府的班子,然而,不识相的曲福却抓住鸡毛蒜皮的事搞得满城风雨,犹如给一幅优美的风景画抹上不协调的一笔。好在金书记绝对相信金钟呜,好在采取了断然措施。前一段时间小区里闹鬼的事已平静下来,盛老爹已日渐康复。但这个事件一直没有查出来,始终是个迷。一石激起千层浪啊!防不胜防。但愿不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书香吧
还 魂 草(2)
“嗡……”
手机在枕旁振动起来,刚刚入睡的柳林成不耐烦地拿过手机看一看,是家中电话:
“喂—!”
“爸爸,爸爸!”是儿子电话,“妈妈昏倒在门口,是鬼……鬼……鬼吓的,有人看到了鬼的影子……?
“什么?什么?斌儿,不要作急,再说一遍……”
斌儿哭泣着又说了一遍。电话中他感觉到已是初中生的儿子被吓得己乱了方寸。不一会,贺达也打来了电话告诉他夫人被送进了医院,是邻居打了“110”求救电话。他要求贺达照看好斌儿后简单地用手机向金书记作了汇报,然后唤醒隔壁房间的驾驶员,匆匆往回赶……
八
接到报警,刑警队长冯长志和侦察员小刘,小王以最快速度赶到了现场,他首先让两位协警把处干昏迷中的韩巧珍送往医院救治,然后作勘察。
这次“曲福幽灵”的出现离上次盛老爹见“鬼”相距刚好三个月。如果说上次的曲福显灵是人的意识紊乱所造成偶然事件,那么这次绝非人的意识紊乱,绝非偶然事件。因为即使是两个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的意识发生紊乱也不会出现同一个幻觉。幽灵,警察当然不会相信。是人在捣鬼!与四月四日出现的“幽灵”是一人所为。他是谁?目的何在?有几点是可以肯定的。第一,他熟悉小区的基本情况和环境,熟知建设局、国土局的领导和群众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借助死去的曲福来报复一些人。第二,想表达什么愿望,为死去的曲福呜冤叫屈。第三,是为了提醒有关人员的注意,想揭露某些难以暴露的罪恶。第四,这人就生活在建国小区中,就在我们身边,他熟知曲福遇害的经过。他是谁呢?如果说有关部门领导有问题,他为什么不向检察、纪检部门反映呢?这个“幽灵”隐藏的很深,手段很狡猾。至少在模仿、化装上堪称一流。如找出这个“幽灵”来,向曲福下毒手的罪犯亦就会浮出水面,“1、10?凶案将会大白于天下。
现场勘察和调查记录都很简单。“幽灵”没有从大门进入,是从翻围墙潜入的。门卫忠于职守,一直守候在值班室里。这就肯定了冯队长的推测;“幽灵”就生活在附近,隐蔽在大家的身边。百年不遇的暴风雨呀!助长了“幽灵”的恐怖气氛,也冲走了蛛丝马迹……
冯队长和助手们挨个楼道,挨个单元,换个角落察看,当他来到曲福所住的四幢三楼三0六门前时停住了。曲福的妻子已于两个月前搬走了,她是在家中遭窃后搬走的。三六门口有一只烟蒂,烟卷吸了一半便被扔在地上踩灭了,助手将烟蒂夹进了信封,这也许是“幽灵”留下的证据,三六门前还有一大滩未干的水渍,很可能是夜深时幽灵披着雨衣在这里站过。围墙并不高,“幽灵可以翻墙而入”。
宗容山的爱人是建设局纪检书记,和柳局长门对门,搂层为三。柳居三一,纪检书记居三0三。据宗容回忆,大雨是从下午两点左右下的,而且一直没停过。她与韩巧珍是下午一点钟准时到达二楼郑局长家,与另一位邻居开始打麻将。打完三局后已是六点多钟,他们胡乱吃点饭后接着再战,由于是周未,而且外面雷雨交加,他们又战了三局。夜里十二点多结束,两人一起走上楼来,并各自走进自己的家中。十分钟后,她正在卫生间洗脸时听到了韩巧珍的叫声。那叫声完全变了腔,太凄厉、太悲惨、太碜人了。她打开门时楼道的灯还亮着,韩巧珍倒在门里。见状她跑过去,从楼道夹层的窗户向下看,雨中昏暗的路灯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小区后面走去,走到三、四幢楼的道路暗处不见了,那身影太熟悉了,他就是曲福!于是也跟着喊起来:“有鬼啊—!救命—!”他的先生闻声起来,见此情景后报了警。
柳局长的儿子柳斌听到母亲的呼叫声便翻下床来跑到门口,见妈妈倒在地上已昏死过去,那脚步声已到了楼下……
不久,小区的人们都起来了,他们是被警笛的鸣叫声惊醒的。大家自发地冒雨在小区里搜寻一番,但没发现什么异常现象……
建国小区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发生了几起案件引了警方的高度重视。曲福被重伤害致死案,盛老爹遇鬼,甘欣家被盗。而今柳局长夫人再次遇见了幽灵,尤其是曲福遭重伤害致死一案迟迟未能告破像一块石头压在了冯长志的心上。透过这几起案件的背后这位老刑警队长仿佛看见了两股力量在作殊死搏斗。这是两股什么力量呢?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在案件未能告破之前他说不出所以然来。记得曲福遇害躺在地上时其妻甘欣拉着他的手哭的死去活来。从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中他知道曲福惨遭报复与揭发控告本单位领导与市政府领导有关。凭着自己职业的严肃性使自己懂得,市里领导是不容胡乱猜疑的,除非有确凿的证据。事关党政要员政治生涯的前途大事,是不可以空穴来风,从表面现象枉自推测的。否则的话任何人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对人的排查从何处着手?无论是干部还是群众,一点线索也没有。从目前情况来看,盛老爹、韩巧珍只能是“幽灵”的受害者……
猛然,冯队长想到,如果把曲福的遇害、家中被盗、幽灵两次现身连在一起分析便发现了其中的必然联系,只要从中找出其中的一点点蛛丝马迹此案便有踪可寻。到底从何处入手?
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冯队长决定从曲福生前身边所交往的人入手……
九
雨仍一个劲地下着,丝毫没有软弱的表示。柳局长于凌晨两点半回到淮洲。他来到市人民医院干部病房,见妻子昏睡在病床上,主治医生杨庭辉告诉他,患者的神经受到严重剌激后造成暂时的精神分裂,刚才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已平静下来,就在她刚入院为她采取急救措施时曾一度醒来。惊恐地狂叫:“鬼—!曲福……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鬼……救命—!”
能使人精神失常,这种惊吓可想而知,是多么离奇!在采取药物和精神疗法后恢复健康应该说没有问题。市神经病院的几位著名专家马上也会赶来协助治疗。杨庭辉介绍过病人的症状后示意柳成林到他的办公室坐会儿,柳成林把盖在妻子身上的被单理了理,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后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