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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女主播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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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恋父情结?”

  “不能吗?”

  “那似乎是……女孩子的专属权。”

  “女孩子的专属权真不少,我就说当女人好,你还不信。”眉一挑,他做了个妩媚风情,惹得两个人都大声笑开。

  看来,不论他是不是她的真命天子,未来她肯定能和他相处和谐。

  注视电话良久,妤盼对着它演练几次要说的话。最后,她握紧拳头,为自己喊过加油之后,拨下一组电话号码。

  一个、两个、三个……拨全了数字,她压压雷鸣胸口,告诉自己,这次,妈妈二正会为她感到骄傲。

  “妈,你看电视没?我当上主播了,新闻部的同事都说我表现得很好。”

  “看见了,左邻右舍的妈妈也都来家里跟你爸爸恭喜。”她的口气淡淡的,妤盼听不出她的情绪。

  “妈妈,这次……我不比弟弟差了吧……”她问得小声,只想问出一个梦想已久的答案。

  “我要教你多少次,不要事事和你弟弟比、和你弟弟争,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不会想,我看你是没救了。”

  “妈……我只想得到你的肯定……”失望……又是同样的结果。

  “要得到我的肯定就要贬低你弟弟吗?要比,你有什么能拿来和你弟弟比,他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一路由第一名、第一志愿,念到最好的大学,还认识个出生在医生世家的女孩子,人家事事好、样样强,哪像你,念个烂大学,破科系,现在更好啦,整天抛头霹面、花枝招展,在电视里面对观众搔首弄姿。

  你有没有一点点廉耻心啊!你要真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就乖乖结婚,安安分分当人家老婆,生小孩、照顾丈夫,不要事事让我操心,我就阿弥陀佛啰。“

  她不答话,安安静静听她说。

  “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不要去给我乱搞男女关系,要是弄到肚子大了,你就不要给我回来,我绝对不会认你。”妈妈的声音是一贯的严厉。

  “妈……我知道。”为什么妈妈的关心,总要包裹在尖酸言辞里?

  “最好是知道,要是你再像高中那次给我搞乱子回来,我现在虽然打不动你,可是我还有本事治你。”她出言恐吓。

  高中那次……对,她记得,那次她考第二名,回家妈妈拿起扫帚柄,狠狠的将她的手脚抽出好几道青紫。第二天,她不敢上学,跷一天课在外面闲晃。回到家,爸爸妈妈怒气冲冲的又是一顿打,脸上、颈子、手臂、双脚无一幸免。

  那天晚上,趁爸妈和弟弟上床后,她将自己泡在冷水里,原希望冷敷过,明天上课时,伤痕就会消退。哪里知道泡着、泡着,泡到睡着,再醒来,月亮已经升上中天,她昏昏沉沉穿上衣服回房,隔天,她重感冒、染上肺炎。意识模糊当中,她感觉好快乐,因为,她将连请好几天假不用去上学;因为,她的累累伤痕可以不教人看见……

  “当女人要处处小心,不要下贱淫荡,尤其是做你们这一行,专卖弄那张脸,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别人当成荡妇,你给我守规矩点,不要让流言传出来,影响到你弟弟、爸爸,否则我绝不会饶你……”

  到最后,她说什么,妤盼一点都没听进去。她只是疲倦、只是伤心,电话那头……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妈妈,我明天还要上班,晚安。”挂上电话,她连连几个大声尖叫,拿起抱枕狠狠击向墙壁。

  她恨、她怨、她厌,她将她和母亲的合照高高拿起,猛地往地上砸落,她疯狂地将棉被、枕头、衣服……往墙上掼,直到她累极。

  缩在墙角,她开始无助地嘤嘤哭泣。

  “妈……妈……我真的很爱你……你要恨我到什么时候?”

  伸手,她在残破的相框里,找出照片,轻轻抚过,泪水越聚越多,然后盈眶,泪流……

  “妈……人家都说我们长得好像……是不是你不爱自己,连带恨起酷似你的我!知不知道,你这样对我,我爱你,却无法爱自己……”

  把照片贴在胸口上,她感受胸中的心脏在跃动。

  “我知道,我的生命充满罪愆,可是……我已经尽全力想弥补……还是没有用吗?对你而言,我的努力都是无用,对不对?”

  话在嘴边,她叨叨絮絮念着,这些话都该是母亲和女儿的私房话,可是,她只能对空气说、对自己讲。

  这种话,她说得够多。

  从小到大,她总在伤透心之后,躲进房中、缩在屋角,蒙起棉被,不断不断对自己说话,她用这种方法疗伤自救,直到搬出家里,她开始无限制地张扬自己的怒气,她摔东西、她哭、她说话,她用尽一切方法让自己不伤心。

  哭倦了、哭厌了,拭去泪,回复心神,她要面对的,还是矗立在眼前的世界。

  看看四周的狼籍,她苦笑说:“天!我真是有暴力倾向。”

  这个暴力倾向,让她的房间不像女孩子的房间。

  一张方桌,没有台灯,台灯在上次失控时摔坏了,一方橱柜、一张床、一组寝具,其他的统统没有。

  因此,她没有满化妆台的瓶瓶罐罐可扔、没有锅盆碗瓢制造噪音,只有软软的布织品供她泄恨。她在愤怒中还考虑到邻居的想法,因为,她骄傲。

  弯下腰,把满地的衣服棉被一一捡起、挂好,拿来扫把,扫去地上的玻璃屑,将照片来入书本中。

  这是她第几次摔坏相框,让照片躺进书页中?数不清,也许干脆拿去套个保护膜直接贴在墙面上。

  走入浴室,打开热水,洗一个热水澡,洗去一身伤心失望。

  泡沫在手间搓开,胸间淡淡的红印子还在,那是“他”的杰作,几天了,留在那里固执不褪,它在和她抗争吗?

  蓦地,妈妈的话在耳边响起:

  要是肚于弄大了,你不要给我回来……

  看着自己的裸体。她脏了吗?下意识地,妤盼压出更多更多沐浴乳,舍出更多泡沫,将他制造出的痕迹,一一掩盖。

  不出所料,她果然表现得出类拔萃,三个月不到,收视率节节攀升,几乎要打过同时段、一百保持在领先地位的友台。

  上官阜看着萤光幕里的谢妤盼,她自然清新的播报新闻方式,带领了一股风潮,让他台纷纷效尤,一时间,主播不再正襟危坐,表现出可亲风趣的另一面。

  听说,她很拼命,除了播报的时间外,她还经常在各处寻访温馨的小故事,拍摄、剪辑、整理好,在新闻最后的两、三分钟播出,这个带状新闻获得很大的回响,于是,新闻部拨了两个工作人员给她,让她不再单打独斗。

  上官阜预估她的企图心,将会将她带入成功之境。

  不过……自那次之后,她就彻底将他抛诸脑后,连同他塞给她的电话卡?她定了心意要和他田无交,水不流了吗?除了那纸合约,她再不要他任何“帮助”?

  这对他来说是一大挫败,和他“交往”过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巴到机会就要和他藕断丝连,只有她,离他远远,拿他当炭疽热病毒看待。

  不!他不会让这种情况继续,向来只有他抛弃女人,断无女人抛弃他的道理。而他,不会让谢妤盼改写这个纪录。

  “她的确很行,进东联才一季就有这种惊人表现,很多前辈对她刮目相看。我佩服你的眼光!”樊克仰不如何时走进来,他带进便当,和上官阜面面对坐。

  “她的目标是晚间新闻播报台,现在,她必须努力让自己脱颖而出,让旁人对她口服心服。”萤幕上的她,明艳动人,男人看见难免心痒。

  “你又知道?上回你从她眼睛里,看出她争强好胜不服输,这回呢?你又从哪里看出,她一心想坐上夜间新闻主播台。”塞一口鸡肉,难吃!皱皱眉,樊克仰抬头望着盯住萤幕不放的上官阜。

  “你不是说过,想坐上主擂台就必须和我关系匪浅?”

  “你真上了她?天!她的形象那么好,居然会毁在你这个色魔手里,请容我为她哀悼三秒钟。”他虚伪地装腔作势一番。

  “我不过是顺应民意。”打开便当,翻翻菜色,没胃口。

  “你的动作真快,什么时候的事情?怎没见动静,人就落入你手中。”

  “在她坐上主播台前。”那一夜之后,他换过无数女人,但再没有人能让他销魂。对她,他心有怀念。

  “你找上她,还是她找上你?”刚问完,他就摇手挥去自己的问题。“算我没问,这年头,女人为达目的可似不择手段,何况是她那种死不肯认输的女人,谁找谁根本不重要。我想,她用这种方法获得所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唉,世风日下,我该为男人这种老被利用的动物默哀才对。”

  女人,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在男人社会中立足、出头。

  “在我动手之前,她还是处女。”轻轻一句,樊克仰又跌破眼镜。

  “什么?那她……牺牲还真大。”

  “跟我,是牺牲吗?”上官阜睨他一眼,抛下筷子,把整盒便当往垃圾桶扔。

  “怎么会。”除了“健康”,其他的不会牺牲太多吧!上官阜比春花还风流,谁知道身上有没有带病,他重新同情起刚刚脱去处女生涯的谢妤盼。

  “下午,帮我订一束花送到她的办公室。署名:合约。”

  “你在开玩笑,玩过就玩过了,还不放手?我要不要敲敲你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腐锈得不敷使用。”

  “我玩得正上瘾,还没‘过’。”

  “你要我提醒几百次,你将娶凯萨琳为妻,有空请把你的风流花心收拾收拾,不要让乱七八糟的韵事闹上台面,弄得婚事告吹。”

  “你在乎的不是我的婚事,而是欧洲那块大市场吧!”他揶揄好友。

  “你敢说你自己不在乎。”

  “既然明白我在乎,还担心什么?想想,有哪件事情是我在乎、我又把它搞砸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玩玩那些普普通通的酒国名花也就罢了,你居然玩到谢妤盼头上,地可是个公众人物,何况她窜红得这么快,那些八卦杂志一天到晚都在盯着她看,想抓住她的小辫子,你再进去一搅和,绯闻闹一闹,到最后死的不会只有她,还有你。”

  “我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是吗?上次的‘先上床再上台’事件呢?不是弄得吴馨雅黯然下台,你的花心谣言满天飞。”

  “那是她太蠢,以为随便找来几家杂志社,就能控制我。”

  “你自己也说谢妤盼是个有企图心的女人,你怎知她不会和吴馨雅一样,再闹个风雨满城,逼你非娶她不可。”

  “她不会。”对她,他敢笃定,也敢下断言。

  “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今天口口声声说爱你,明天一翻脸,要的是你的身外财,要是能花钱消灾也罢,若是好端端的闹上媒体……谢妤盼的形象好、得人心,加上有过上次经验,媒体会将矛头全指向你,我只担心,到时闹到罗尼家族那边,取消婚礼、取消合作计划,这几年的苦心全都白白浪费。”

  “谢妤盼不会,她是个骄傲女人,就是被打败,她也会笑着告诉别人,她是不屑赢。”

  “才上过一次床。你就这么了解她?我奉劝你,不要妄自托大,女人的心思不是我们男性能抓牢的。”

  “我要怎么做,自有分寸。你记得帮我订一束花,送到她手上。”

  “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亲口保证,绝对会顺利和凯萨琳走入礼堂,中间不生变化。”

  “人格保证,我一定将欧洲市场交到你手中。”他承诺。

  “有你这句话,好,我退一步,我帮你订两束花,一束送到谢妤盼办公室,另一束,今天晚上去接凯萨琳飞机时带着。”

  “你真是用心良苦。”从椅子里站起,他套上西装。

  “你要去哪里?”

  “我饿了,你买的便当太难吃。”提起公事包,他径自往外走。

  “不要忘记,下午要和张董谈土地并购案的细节,两点以前要回来。”

  “下午你代我去,我不会再回公司。”

  “你要去哪里吃饭,需要用到一整个下午。”

  “听说东联的员工餐厅菜色不错,我要去品尝品尝。”说着,拉开门,他将樊克仰的碎念声音关在门内。

  “是哦!接着,再来场饭后运动,累得你头昏眼花、动弹不得……动弹不得?不行啊!你晚上要去接机,不要让自己过度劳累。想吃‘好料的’。晚上还有鲍鱼大餐等你,不要让路边摊塞满肚皮……”

  他赶在上官阜身后出门,但哪里看得到他的人影?唉……谁有本事追到一个饥渴男人?

  第三章

  一下主播台,妤盼没到地下室员工餐厅吃饭,早上的饭团还没吃完,她拿出来一口水、一口饭团搅和吞着,两手忙着整理桌上的新闻稿。

  “妤盼,我约好东区那位扫街老公公,晚上七点去采访他。”摄影组的小陈走过来,匆匆交代一声。

  “好,我下午会把采访稿弄好,麻烦你顺道通知一下小方。”妤盼抬起脸回应。

  这位扫街老公公并不在环保局编制内,更没有薪资可领,做这工作纯粹为服务社会。他每天清晨就起床扫街,除非天候太恶劣,否则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他很少休息。

  “知道,我们六点二十在公司门口集合,不要忙过头忘掉了。”

  交谈过,妤盼又把注意力摆回手边的稿件上。

  上任三个多月,已经逐步习惯新闻部的快节奏工作步调,而且她不仅仅适应,还乐在其中。

  “吃饭啰。”彭敏为走过来,一把拿走她搁在桌上的饭团。“要不是知道你老爸老妈住南部,我会以为你家开早餐店,哪有人对饭团百吃不腻。”

  “它方便啊!放到中午都不怕坏。”

  “小姐,你的月薪比我们多很多,请不要那么勤俭好吗?想当台湾首富也不是这种节省法。走吧!我们一起到员工餐厅吃东西,我约了书婷。”

  “我工作做不完啦,你和书婷去好了。”

  “不行!工作本来就是做不完,但是身体一定要照顾好,不然你生病住院,谁代班?”拉起她,他硬将她从座椅上拉起来。

  “你诅咒我啊!”斜眼一瞄,她拿他没办法。

  对妤盼而言,彭敏为不是男朋友,他可以说是哥儿们,也可以说是姐妹们,也许是同时期进入公司,她和书婷、敏为三个人有了同袍情。他们经常在一起谈论彼此的观点,分享工作经验,在他面前,她们常忘记自己是女生,不会撒娇、嫉妒、耍心眼,只会侃侃而谈,谈着自己的工作困扰、心情和快乐。

  “对,我在诅咒你,最好不要让我一语成忏。走吧!书婷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好吧!”拗不过他,妤盼收拾起桌上文件。

  “记得带钱包,这回轮到你请客。”

  “喂;你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哪有男生逼着女性付帐。”

  “这是男女平权的时代,何况你赚得比我还多。如果,你想只吃我,不想请我,有两个办法。”

  “说!我洗耳恭听。”

  “第一:嫁给我,一个不想当女人的女人和一个不想当男人的男人走进礼堂,刚好可以平衡生态,以后生小孩,我不介意他们喊你爸爸、喊我妈妈,更不介意你主外,我主内,赚了钱全交给我,我天天做饭给你吃。第二:乖乖交出主播棒,由我取而代之,我的薪水提高了,自然不会像现在这么小气。”

  “怎么听来听去都是我吃亏,没有更好的建议吗?”挂起背包,她搭上他的肩,像大姐头在罩小弟。

  “你以为我会笨到提出对自己不利的建议?”他头一歪,靠在她肩上,一副小鸟依人模样,惹得妤盼一边笑、一边拨开他的头。

  “算我输,走吧,我请吃饭,先说好,菜不要拿太多。”

  “你真小气,还是书婷比较大方。下回轮到我请客,我要规定你只能拿三菜一汤。”勾起她的手,他们一起往餐厅方向走。

  “书婷有男朋友养,我没有,当然要勤俭精算些。”

  “不说了,谁辩得赢女主播……”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没注意到一双凌厉的眼光正盯住他们的背影。

  她不打电话、不联络,是因为他?她已经有进坟墓的新目标?

  还没走到餐厅,人事部的刘小姐就走过来,拦住他们。

  “妤盼,总裁想见你,他在办公室等你。”

  “我……”总裁?脑门轰的一声响,几吨炸药同时爆开。

  咬住唇,不想见他,一点都不想。几个月的时间,她好不容易才将霸道强势的他赶出心中,怎会一个命令,他又将进驻。

  看妤盼眼里的犹豫,刘小姐安慰她。“先不要担心、说不定是你这些时候表现得太棒,总裁想嘉奖你。不单是见你一个人,他说等一下也要请小彭进办公室,有事要和他商谈。”

  “总裁要见我?”听见上官阜要见他,彭敏为的心跳了一下,双眼乍迸出光芒,笑意很快地侵染脸庞,推推妤盼,他说:“你快去,我会跟书婷说你有事的。”

  跟在刘小姐身后,妤盼每走一步都觉得坎坷,他们就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吗?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在短暂交会过后,各过各的,再不相干不好吗?

  想起他,是从他那双温温热热的大手开始,那双手走到哪里就燃起一簇簇火苗、挑起一阵阵心悸。

  不不不……她不想那双手,想……想……想……是了,想他那双眼睛,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总是在挖掘、探索,他已经探勘出她深藏在内心的自卑还不够?他还要怎样才肯放手?将她赤裸裸的呈现在众人面前,嘲讽一丝不挂的她会让他有成就感吗?

  心底的声音尚未停止,她的脚步已跨入总裁办公室,若不是刘小姐的一声——谢小姐到了。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潮中。

  “谢谢你,你先下去。”刘小姐走出去,顺道把门关上。

  妤盼低下头,始终不肯抬眼对视他,她用最大的努力排斥他再度闯人心扉。

  “为什么你总在我面前,表现出缺乏自信的一面?”他开口,一出言就是伤害。

  “我没有。”抬起头,视线在前方五公尺对焦,一看见他,她就知道自己完了,连月的努力均成泡影,他再次攻城掠地,胜她几百筹。

  很好,他激出两人的交集。“我的名片呢?”

  “扔了。”那天,她一走出他的房子,就将它撕成碎片,很没公德心地让它随都市中流动的空气飞扬。

  “为什么扔了它。”

  “我不喜欢收集旧物,只要是用不上的东西,我都会用最快的速度清理掉。”

  “你口中的旧物是指名片还是我。”两个跨步,他走到她面前。

  他很高,站在他面前,让人有威胁感,和在彭敏为身边感觉不同。

  “你要听实话?没错,我指的是你和你的名片。”她把憎厌写在脸上,执意表达他的不受欢迎。

  “你怎能笃定,我再也派不上用场,说不定哪天风水轮流转,你又非得求我不可。”

  上官阜双手横胸,斜睨妤盼,他喜欢跟她说话、喜欢惹她发火失控,这算不算变态嗜好?

  “我惟一想求诸于你的,就是请别再来打扰我。”

  “你这话说得不对,你是我的员工,除非你辞职或我倒闭,否则我们之间是互相打扰定了。”

  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妤盼拳头松了又紧。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存有上司下属关系,那么,我们的谈话内容是不是应该绕着公事转,而不是讨论这些言不及义的无聊话题。”

  “要谈公事?也行!谢小姐,我打算把你从主播台上换下来。”

  “换下我?为什么?你看不到我这段时间的努力?我一天工作十六小时,目的就是把这段时间经营得丰富多姿,我要午间新闻媲美过夜间新闻。

  “事实上我做到了,观众的电话、来函、网路留言,都是赞许,就算这些你都看不到,至少收视调查你会知道吧!它节节攀升了不是?它让别的电视台刮目了不是?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促成你换下我。”

  “这些在一位者全都是自我中心,只凭喜好作决定,看不见客观吗?”

  “说完了?”睨着她。她是第一个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女人,不管是员工还是女人,没有人敢像她一样,挑战他的情绪。

  “是的,我在等待你的解释。”

  她真高傲呵,一点都不了解身为下属该具备的谦逊。他板出一张公事脸,决定让她难堪。

  “这三个月,我很清楚地看见你在新闻节目里耍花枪,对观众而言,刚开始的确是新鲜有趣,但等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明白这只是哗众取宠的招式,他们会转台,选择比较像播报新闻的新闻节目。”

  “你说什么?耍花枪、哗众取宠?”她声音整整提高八度。

  “是的,你没听错,不用一再重复。身为负责人的我,宁愿在观众看清楚你的本质之前换下你,让这段热潮在他们心中成为美好回忆,也不愿等到观众唾弃你的时候,再来向社会道歉,说我们将新闻节目做了错误导向。”

  “请问你,我做过什么错误导向?”憋住气,他总有本事让她的情绪燎原。

  “你做了一些小人物报导。”浅浅一笑,他勾引出她的满腔怒火。

  “观众说它们温馨,说在这种冷酷社会中,就是要多一些这种报导,少一些谩骂,才不会让世间缺少温情。”她说得很快,连珠文字带出她的愤慨。

  “不管是不是激情谩骂,观众真正想看的是那类新闻,不然为什么八卦杂志会无限制畅销?还有,你删去政治新闻的长度,把时间拿去挖掘各行各业的工作,你不晓得政治已经是全民运动?”

  “很多家长说,那些报导富有教育意义,它们教会孩子各行各业的辛劳、教会孩子惜福。媒体本该负起教育社会大众的责任不是吗?

  至于那些政治新闻,它们还是存在,只不过我不认为把政治人物叫嚣的表情,重复剪辑播出,有什么意义可言。“她很火很火,直想抓起他面前的杯子往他脸上抛去。

  “我想你大概想把新闻节目,当作综艺节目来主持,也许我可以跟节目部经理商量,开一个周日的综艺节目让你主持,说不定你会一炮而红。”

  “你在挖苦我?”

  妤盼看出他在挑衅。为什么呢?就因为她撕毁他的名片,让他觉得遭到奇耻大辱?这未免太小题大作。

  “挖苦自己的‘员工’,有必要吗?恐怕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忙碌,才会认定我会时间多到去做无聊事。”要办“公事”、谈“公事”,他行啊!

  坐回办公椅中,他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的愤慨。她的脸涨得通红,粉红的脸让他忍不住想轻薄一口。

  她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他发现,只要一招惹她生气,她就会握拳头,很有趣的动作,她想揍人、有本事揍人吗?

  “对不起,恐怕你想换下我,没那么容易,因为我还有八、九个月的合约。”她拉高姿态,谁说员工只能屈居下风。

  “我会把违约金连同谴散费,一起开立即期支票给你。不过,我得先声明,东联不用你,别的电视台也不会用你,你的主播生涯就是这短短三个月,不过我相信,它足够让你回味上一辈子。”

  她懂了,绕这一大圈都是废话,他不想封杀她、不真正想换下她,他的目的是……再和她上床?对不起,这个念头太龌龊,但是除开这个,她想不出自己全身上下,有哪一处值得他“费心”设计。

  吐出满腔怨气,不气、不生气,气了就输掉这场,谢妤盼,你绝对不能生气!这就是人在屋檐下的低头苦。

  她不断对自己心理喊话,直到吞尽最后一口愤怒,她无奈地问:“说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我就说你是个聪明的女性,看来我要准备好移民,免得你真当上中华民国总统,我会遭受白色迫害。”

  她弄懂了?不错!他喜欢有头脑的女人。

  “不用讽刺我的智商,要是我够聪明,我们会异位而处,而不是站在这里任你用一份职务摆我。”

  “说得这么严重,我不过是教教你,别忙着过河拆桥,说不定往后这桥,还有使得上的机会。”她老是拒绝他,好像他从头到尾,只有那张合约是她看得上眼。

  “请你长话短说,你到底要什么?”不耐烦,妤盼想远远走开,再不要看到他那张让她一想起就感觉罪恶的脸。

  “交往。”知道狗急会跳墙,眼前这只小母狮的能耐不会比条野狗差,他该松松握在手上的链圈,不要把她往死巷逼。

  “交往?”他说交往而非上床,这代表什么?他想拿她当“对象”交往,而不是各取所需的“炮友”?

  “你很喜欢重复我的话?”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困惑地摇摇头,刹那间,他仿佛又看到那一夜那个无助的女孩。说实在,她这模样比较惹人怜惜。

  “很难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当我的女朋友、我当你的男朋友,有空的时候我们到外面喝喝下午茶,吃吃饭,偶尔到野外踏踏青、谈谈心事。”

  和他谈心事?妤盼难以想象。“你确定你说的是交往,没有其他?”

  “如果你想再进一步,我也不反对。”走近她,俯头,在她颈间偷得馨香。

  “不用了,我想……我能不能考虑、一段时间。”想和他“交往”的女人何其多,他干什么费心费情和她在这里兜圈?对他,交往是手段还是目的?

  “不能,我向来缺乏耐心。”他凑近她,不论远观近赏,她都让他心动。

  在这种时候想要思考已是难事,他偏偏又靠得那么近,几次嗅闻,他的气息冲进她脑门,紊乱她的思维。

  “答案还没出炉?我来帮帮你。”话说完,他的吻落下,柔柔润润的吻,不像他强势的风格,轻轻的索探,撩动了醉人的心悸。

  情欲和爱情是同一回事吗?她不清楚,但她舍不得让这个吻就这样结束。攀住他的颈项,她让他加深了这个吻。

  忽地,他推开她,却又在下一秒钟将她搂进胸怀,很用力、很用力,要将她嵌入自己身体般。

  在他怀里,她听到和自己同样失速的心跳声,他和她有相仿的感受,他也喜欢这个吻、也喜欢和她体温交融?脸是红的、气是喘的,心难安难定。

  差点儿克制不住翻腾情欲,他真想在这里把未完成的部分结束。摇摇头,那些八卦杂志是不是该用:“情场老手失陷小红帽之手”这耸动标题当封面。

  他真的栽了,栽在这个不识欢情的女子手里!明明她的吻稚拙得像个小孩,明明她的床上功夫比不上其他女人,明明她的脾气硬得让人想抓狂,他还是想要她。不管她是不是因利接近他,不管将来绯闻传出是否会让他和凯萨琳婚事生变,他都下定决心要她了。

  叹口气,他在她耳边轻问:“决定好了吗?”

  摇头,她的头壳下没产生出决定,只有一团混浊脑浆,只有他那个技术高超的吻,只有……他怦怦怦的心跳声。

  “作不了决定我来帮你,来,跟着我说:是的,我愿意和你交往。”

  “是的,我愿意和你交往。”喜欢他,太容易,沉沦在他的温柔中,更容易。

  “很乖,有赏!”说着,另一个吻上场,吻出一段缠绕,吻出扑朔知觉,也吻出萌芽爱情。

  彭敏为守在门外,妤盼一出门,他立即迎上前。“总裁找你做什么?”

  垂头,她想掩饰颊边嫣红。“没事。”

  “怎会没事,看你的模样明明就是有事,这件事……连好朋友都不能说?”

  “我、我……我差一点丢掉工作,行了吧!”几个快步,她要到洗手间用冰水将她脸颊红晕化开。

  丢掉工作?怎么可能?敲敲门,彭敏为走进去,垂首等在桌侧。

  “彭先生,请坐。”上官阜在心底打量眼前男人,他不懂妤盼怎会看上他。邀彭敏为坐入沙发,他的雍容大度和他猥琐胆怯呈现出强烈对比。

  “上官总裁,请问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吩咐?”

  “我看过你报导的带状新闻,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

  “谢谢总裁夸奖。”他扭绞双手,显示出过度兴奋。

  “你是有能力的,我本想让你去播午间新闻,但是,我刚刚和谢小姐谈过,事情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顺利。”

  “妤盼……她是比较有自己意见的女孩子,这阵子她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甚至有前辈预言,我们将可以打败友合,成为收视第一。”他们是姐妹兄弟党,说她好话理所当然。

  妤盼?叫得那么亲密,寒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我承认她有她的个人特色,但是我比较欣赏你的主持风格。”他要彭敏为拿妤盼当假想敌,这样的心结会阻碍他们发展成为“好朋友”。

  彭敏为没说话,但喜不自胜的表情在脸上跳跃。上官阜瞄过一眼,淡淡的笑挂上嘴边,他找对途径了。

  “谢小姐坚持做完合约上的一年,其实我并不在乎那些违约金,但是上一任的主播吴小姐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我不想再为这种事背上黑锅,更不希望再让公司的名誉受损。”

  “上次吴小姐……你说的是吴馨雅主播。原来那些报导只是她不满意被撤换下来,放出来的假消息。”他恍然大悟,女人,果然心机深沉。

  “没错,女人是种麻烦动物,能不惹就不要去碰。”上官阜轻描淡说。

  他说女人是麻烦动物,那么……他也不喜欢女人?真是太棒了。斯文的笑侵上嘴角,他笑眼看向总裁,上官阜是那样威仪英挺啊!

  小鹿在乱撞、麋鹿在狂欢,他的心激昂不已。

  “你没说错,谢小姐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尤其在她有这么多支持者的情况下,贸然将她换下,谁也说不准她会采用什么激烈手段。”

  果然,他嘴里的“妤盼”已经成了“谢小姐”。竞争是破坏友谊的最好药剂!

  “所以原则上,我会让她播完这一年,但是,你不可以掉以轻心,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让你上台代班,届时你要有最佳的表现,让新闻部所有工作同仁支持我的决定。”

  “谢谢总裁,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很好,我会仔细盯着你有没有进步,请你不要让我失望,另外,谢小姐那边我希望你先不要透露风声,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再让她知道。”

  “我晓得。”

  “很好,你可以下去了,记住,加油!”

  “是的。”转过身,半晌,他没挪动脚步,突地,他再回身:“上官总裁。”

  “这有事?”彭敏文的眼光照增生辉,白净的脸庞有着激动的红晕。

  “我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崇拜你,你的气度、你的能力,都是我望尘莫及。”

  “你还年轻,假以时日你也会有一番作为,我看好你。”

  “谢谢总裁;”再转身,他跨出轻快脚步。

  他说女人是麻烦动物,他不喜欢女生、他也不喜欢女生耶!这个认知让彭敏为好兴奋。

  一杯咖啡赶走了一脑袋瞌睡虫,妤盼抓抓头发,着手整里办公桌面。彭敏为哼着歌从外面走进来,心情似乎很好。

  “哦!小彭情绪很优哦!是不是谈恋爱了。”办公室里有人起哄。

  “说出来听听,是哪家的闺秀?不会是我们家谢主播吧!”

  他笑而不答,扬扬眉,径自到茶水间为自己冲来一杯花茶。

  “不是我,他看不上我的。”妤盼摇摇手,敬谢不敏。

  “我和妤盼是姐儿们、哥儿们,你们不要乱猜测。”他搭搭她的肩膀,似笑非笑说:“姐儿们,哪一天你坐腻了主播台,把它让出来给我坐坐吧!”

  “想都别想,告诉你,少觊觎我的宝座,这个位子我要坐到走不动为止。”她跟他开玩笑。

  总裁说的没错,她是个权势欲高、难以招意的女人!彭敏为在心底暗忖。

  “哪一天嫁个大老板,你就不屑这个位置了。”旁人讪笑。

  “才不,我要巴着它一辈子不放手。好啦,话题别绕在我身上,从实招来,你那个另一半是怎样的人?”妤盼戳戳敏为胸膛。

  “他有一双深邃动人的眼睛,声音很好听,有一点强势,但有时候也会对我温柔。”不过,现阶段“他”只是他的梦中情人,有一天,等鼓足勇气,他会走到他面前表白自己的感情。

  “哦,原来你喜欢凶婆娘。”妤盼嘲笑他。

  “要比凶谁比得过你。”彭敏为生气她污蔑心中偶像。

  “就说小彭暗恋你还不相信。”一句无心起头,事情就开始没完没了。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永浴爱河……纷纷出笼。

  “请问谢妤盼小姐在吗?”一个拔高的声音传来,妤盼反射起身。

  “我就是谢妤盼,请问有事吗?”

  男孩走到她面前,把一束花和礼盒交到她手上。“你长得很漂亮,比电视上还好看,我天天都收看你播的新闻哦!”

  “谢谢你。”傻傻收下花,活了二十几年,她还没接过这番阵仗。

  “请你签收,这是仰慕你的先生达的。”

  妤盼签过名字,将东西递给男孩。“谢谢。”

  “我也是你的仰慕者,你要加油,我会准时收看你的新闻。”男孩腼腆一笑,转身离开。

  “看来你的仰慕者不少。”敏为说过,淡淡一个表情,妤盼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望住他走回自己位置的背影,她有些怔忡。

  像解释般,妤盼说:“我不知道这是谁送的?花束上、礼盒都没署名。”拆开包装纸,里面是一支手机,银白色的,最新型的款式。

  会是谁送的?朋友?观众?纳闷同时,铃声响起,她打开手机。

  “喂,你好,我是谢妤盼,请问你是……”

  “是我。”上官阜的声音。

  简短的两个字,暖了她一窝心。是他!昨夜才在月色下分手,今天他的声音又飞到她身边,他真是连一天都不肯浪费。微笑偷爬脸上,甜蜜侵上心间。

  “为什么给我手机?我有手机啊!”

  “我不喜欢自己的声音和别人的混在一起。”

  声音不和人混、眼光不和人同调,踩过的路是不是也要围起路标,禁止人类和狗进入?这男人……真龟毛。

  “这支手机多少钱,我自己付。”他不喜欢的事那么多,她也有权表明自己不喜欢的部分——她不喜欢被豢养。

  “手机是我的,为什么要你付钱,你不准把号码留给别人,也不可以用它打电话给不相关的人,我每个月都会去电信局查帐。”

  “霸道!”嘴是甜的、心是温的,谈恋爱的感觉真好,让霸道都变得容易忍受。

  “在爱情面前,霸道有理。”是爱情赋予他霸道权利,谁都不能剥夺。

  “是吗?来,我们将你的句子加以组装——在爱情前面,男人霸道有理,所以女人任性、骄纵、占有、蛮横统统有理,再往下延伸,天!爱情将要让男人面对一个多么面目可憎的女人。你受得了?”

  “只要是我喜欢的,再面目可憎我都能甘之如饴,爱情没有道理可循。”

  “也对啦!不过女子未走到爱情面前时,本来都是温良恭俭、和顺柔美的,一场爱情却让人变得面目全非,想到这里,不得不教人怀疑,爱情真有那么大价值?大到让男人改变一生、永不后悔?”

  “谢妤盼,不准你怀疑我的爱情,就算我让你变得面目憎厌,你也要快快乐乐接受另一个崭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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