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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龙戏凤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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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了会。似想扮起正经相,嘴角却勾了起来。“龙家祖产搁在那儿也不生息,你爱怎么做就去做吧。”

  随后,到了武氏祠,无盐是由龙天运抱下马车的,另一辆马车里则是燕奔扶了钟怜下来,无盐盯著飞奔好一会儿,直到龙天运扳回她的脸蛋后,看到他有些佯怒的脸后,才想起她梦想已久的武氏祠画像石。

  原以为四、五十岁才有幸一睹风貌,如今却提前了二十年来瞧,不禁脸红心跳地,很快的,她再度忽略了龙天运,拎著裙摆进祠──

  山东武氏祠的画像石所描写的题材非常广泛,如“孔子见老子”、“荆轲刺秦王”等等,都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可以说是最大型的古式版画,因而她显得非常的激动,李勇守在她身后,不明白他主子看上的女人为何会喜欢这样的玩意?一堆古人在石上雕刻的图案有必要这么感动吗?

  连钟怜也不时的插上一、二句,分享主母的喜悦之情。

  “小喜子。”站在不远处的龙天运忽叫道。

  “奴才在。”

  “你认为──版画与朕之间,哪个能勾起你注意?”

  “当然是皇上爷啊。”小喜子小声道。

  无盐激动地在画像石刻前伫留不走,素手轻抚雕纹,龙天运目睹此景,再问:

  “那么,对无盐来说呢?”

  “咦?”小喜子迅速抬了下眼,瞧著无盐一脸痴迷。“这……”

  龙天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做出违心之论。

  “朕倒没想过得与版画争一名女子。”他喃道。虽然如此,但他依旧纵容她在武氏祠待上一天;燕奔、李勇随后陪侍,她像看不厌似地,偶尔他倾听她粗略的讲解。但更多时间是她的喃喃自语,遗忘了他的存在。

  龙天运耸了耸肩,含笑陪著她逛了一回,便由他人陪侍著她,他则在祠外陷入沈思。他不必时刻陪在无盐身畔,因为燕奔随侍在旁。

  祠外或有摊贩或有店面,直至夕阳西下时,才见无盐依依不舍踏出武氏祠,她的脸蛋因兴奋而潮红。同钟怜说话时比手画脚,声若银铃。

  忽然发现她挺少笑出声,多数时刻是如大家闺秀的笑容,唯有在交欢之时,她露出了像此刻的神情。

  小喜子发觉皇上爷在笑,笑意有些含柔,循著目光望去,是无盐在笑。小喜瞧瞧她,再瞧瞧皇上爷,这才领悟皇上爷是因无盐在笑而露出笑意。

  陷了,陷了,皇上爷这回是当真失足深陷了。

  小喜子回首细瞧著无盐,忽然冒出一句:“其实,无盐姑娘挺……好看的。”奇了,今儿个她笑起来的样子是特别好看。

  “啊──”他再轻嚷,因为瞧见她临时转了个弯,往旁的一间稍大店铺走进。从这角度看得很清楚,卖的是书集版画。他瞧见无盐进了店正细品各家版画。而后。她的嘴掀了掀,像随意问了些问题,伙计像明白她是识货人,忽然进了屋子,再出来时,身后跟著一名年轻男子。

  男子长相细皮白肉又斯文。中等身材,但相貌也算堂堂,起先他不知说了些什么,无盐抬首答了几句。没一会儿功夫那男子惊诧的笑了,无盐亦笑,开始了热络的交谈,小喜子的眼珠子转了转,悄悄移至跟前的皇上爷。

  果然!皇上爷的笑容已不复见。

  皇上爷的女人耶!跟别的男人走这么近!瞧,还愈贴愈近,二个头都快撞在一起了。

  “爷……”正欲请命要唤回无盐,忽见皇上爷从他面前疾步走过。他虽骇了一跳,也习以为常了,忙跟著上前……

  “你还从长安而来,既然看了武氏祠的画像石,必定要上两城山去瞧瞧。那儿的画像石主题鲜明,不若时下的雕刻??毛皮而失全貌,全属惊人的上等杰作。”

  无盐兴奋微笑。“事实上,我是打算要去的。”略带沙嗄的声音飘近了龙天运的耳边,他皱起眉。无盐的嗓子比一般女子要为低柔,但在撩起她的情欲时,她的声音方有独特的沙哑嗓音。

  “如果小姐不嫌弃,在下愿尽地主之谊。美酒易觅,知音难寻,我这雕版小师好不容易遇上像小姐这样通晓版画的知音,要是放过,就太对不起自己了。”他像在打笑语,缓步而来的龙天运面色更沉了。

  无盐红了脸,显然被他的恭维打动了。“不瞒你说,我也是雕版师傅。”

  他诧然,过了会才大喜。“小姐是雕版师傅?莫怪言谈之中,对版画如此高见。你从长安来……等等,在下拿样宝贝给小姐瞧。”匆匆进了屋。

  未久,他捧著一本书册出来,不厚,约莫有六十几页而已,页中是雕版印刷下的山水昼,每幅画左下方有个冯印。

  “小姐从长安而来,必定曾听过冯十二的名号。去年,她将单幅版画集成一册,虽然只有六十几页,每一张却是天划神镂之作。版商只出一千本,从此绝版,我还是托了长安朋友花了双倍的价码才弄回来的。”

  无盐的脸更红了。“事实上,我……”

  “她虽是女性,在版画上的成就远胜于他人。”他叹息:“可惜未能一睹其人,好让我能有所讨教一番。”

  “事实上……”她清了清喉咙,完全忽视了龙天运早在她身后。她直视那相貌堂堂的雕版师傅,显得有些羞涩的开口道:

  “我就是冯十二。”

  “胡伯敏,祖籍山东,世代皆是雕版师傅兼之版商,到了胡伯敏这代,钻研版画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但至今尚无立派,如果爷要问我,我会说他跟无盐姑娘是臭味相投……呃,是有共同的嗜好。”小喜子从不知他会从高高在上的太监身价跌到街头包打听。唉!

  “哦?”别业里,龙大运斜睨著小喜子。“给你半天时间,你就打听到这些?”

  “爷的吩咐,奴才就算跑断腿也会达成。可无盐姑娘是从长安来的,我打听了几户山东雕版师傅,只知冯十二是长安人,雕版技术难有匹敌之辈,除此外冯十二在长安以外是谜一样的雕版传奇人物。”小喜子叹息,奉上一册版画集。

  “雕版师傅多是刻印佛画、插图或是文字。没有一定功力难以雕版单幅作品,更遑论是集结成书,让版商心甘情愿的发行了。去年她首次发行版画集,仅印刷千本,抢购一空是因为她几乎算是当代雕版大师,尤其木刻版画在印刷后销毁,以杜绝仿造,爷,奴才是真的差点跑断了腿,耍嘴皮子耍得都起泡了,城头周老爷才肯用十倍价码卖给您。”小喜子抱怨道。

  龙天运心不在焉地聆听,翻阅画册,图是黑白,却是栩栩如生,相当具有木趣刀味,他知道她是版画迷,却不知她的功力足响中原各地。

  “还不止于此呢!在山东以仿她的刻法为流行,不少小伙子打算远赴长安,加入冯派。”派是要有一定声望才能成立,而声望则由实力造就。小喜子不得不折服。以一个貌不出色的女子而言,她的确是……出人意表。

  “爷……”小喜子低语道:“奴才斗胆,有话要说……”

  “那你就斗著你的胆子说吧。”

  “方才奴才回府,瞧见无盐姑娘跟那姓胡的在前厅聊天……”

  “朕知道。”龙天运随意摆了摆手。“你要朕像个妒忌的男人驱走他吗?你认为朕像这种人?”

  不像吗?小喜子差点冲口而出。

  若要说昨日在武氏祠谁玩得最为愉快,那非冯无盐莫属,甚至她在那姓胡的讨住址时,毫不犹豫的说出了龙府别业的地点。

  仅隔三日,姓胡的家伙带著自个儿的版画作品登门拜访,他不懂皇上爷何以任他们聊天,但如果要他说,那姓胡的显然是相当可怕的敌手

  是情敌!绝对是情敌!没见过无盐姑娘笑得这般见腆及开心,真的。是谁曾这么说来著了──占有一个女人的身子不见得得到她的心。尤其她的初夜不是心甘情愿的献给喜欢的男儿郎……

  龙天运瞧出了他的心思,微笑道:

  “你当真以为朕的心胸狭隘,连个朋友也不愿她交?无盐并非养在深闺的女子,她懂版画,也懂生财之道,她同朕提起投资,只为生计,并不像她对版画那般狂热,难得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就任她去交吧。”

  皇上爷……心胸好生的广大啊,但──

  小喜子清清喉头。“皇上爷……有件事不知该不该提……”

  “有话直说,朕何时要你当起哑巴来?”

  “方才……奴才瞧见他们在前厅聊天……当然啦,怜姑娘跟李勇也在场,不过奴才来找皇上爷的时候……瞧见无盐姑娘同那姓胡的往……往……西厢院而去……”话尚未提完,便骇了一跳,目睹皇上爷面容变色之快。

  “皇上爷切勿动怒,怜姑娘必定在场,不会任由他们孤男寡女独处一房……”话是愈描愈黑,只见皇上爷忽然起身。

  “小喜子。”

  “奴才在。”他就说嘛,心胸再广大的男人怎能容许自个儿的女人与情敌共处一室。皇上爷变脸是应该,要没反应那才有鬼。

  “朕是主子,既有客来访,就去寒喧几句吧。”俊雅的面容懒洋洋地,却抹股阴沉,若真要小喜子分类的话,他会说皇上爷的这股阴沉是妒忌。

  而迷恋之中加点妒忌的酵素,那便是倾心付爱的征兆。

  皇上爷……离爱不远了……

  第七章

  天机不可窥尚有余改,窥之则命定。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何必预知,预知何用?

  ──诸葛靖云于金壁龙运图史尾记绝笔

  原本从船上搬下的雕印工具暂置于内院,后来打龙天运发现她有半夜偶雕的习惯,便差人将之移到了西厢院。

  左边是无盐与龙天运共枕而眠的主房,雕印工具移至右边的房间,监于春末夏初之际夜多阴凉,便在二间房的中央开了一道门。

  走进西厢院里,忽闻银铃轻笑。

  龙天运摆了摆手,示意李勇不必说话。

  “……我同印刷师傅沟通三日,印出来的画尽失原味。”屋内是胡伯敏自嘲的抱怨。“想我这雕版师傅唯一引以自豪的便是能昼能刻,不必同画师合作,雕出来的东西自然忠实原画,却在印刷上头失了真。”

  “能自画自刻的雕版师傅已不多见,胡公子在此已胜人一筹。”无盐安慰道。

  “这倒是……冯小姐,这木板是你要雕刻的?”他忽然间。

  里头没了声音半晌,再传出来是无盐娇涩的声音。“是啊,我想雕人。”

  胡伯敏骇了一跳。“在下见过小姐的雕版佛画、山水画,春夏秋冬图,除几页以人物为辅的插页外。从未听过冯十二擅长雕刻人物。”尤其这木板纤维纹路明显可见。她怎会用这等木板来雕?他的眼瞟到了屋内搁至的颜料桶子,再移至无盐工作桌上的四分五裂的木刻版画,奇道:“冯小姐将这雕刻板子分割,是长安流行的列法吗?”

  “不瞒胡公子,我正在尝试分版分色的套印。”衣衫磨擦的声音。

  “分版分色……”他震惊半晌。“现下的版画皆仅有一色。”再了不起的,是以朱墨二色来调罢了,她的脑袋瓜子在想什么?

  无盐含笑。“那不表示未来没有多色的版画。”

  “这……怎可能?”

  “胡公子不信?”过了会儿,无盐的声音再度响起,隐含兴奋。“这是我的草图。胡公子以为如何?可行吗?”

  胡伯敏瞪著那再三修改过后的草图,喃喃道:“我……没想过用这种方法……”

  “我还没试过,这二天想试,图式先以山川为主较为简单,色要淡雅易改,胡公子认为可行吗?”无盐紧张地询问。

  “应是行得通……”胡伯敏眼神有些晃惚,移至桌上雕刻的各式工具,他忽问:“冯小姐刻印使用到刻具就这些?”

  “嗯?”无盐顺眼瞧去,笑道:“主要就是这些。但……”话还没说完,就见门一开,龙天运缓步而进。

  他的俊雅面容抹笑,但似乎不是挺高兴的。

  “爷……”一直守在旁的钟怜福了福身子。

  龙天运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胡公子来者是客,我这当主子姗姗来迟,是有些不对,小喜子?”

  “奴才在。”小喜子大声答应。

  “带胡公子去别业里走走,待在屋里是无聊了些。”连瞧他一眼也懒得瞧。

  不由分说,小喜子强行请出了不甘情愿的胡伯敏,钟怜见状,也悄悄退出房。

  无盐皱起了眉。“胡公子是来切蹉雕版技巧,你这种待客之道未免太过火了些。”

  “哦?在光天化日之下,我的娘子与一名男子如此贴近,你猜,我会往哪方向想去?”他的语气温吞。或许他说的有些牵强,门扉推开时,他俩头颅几乎撞在一块,胡伯敏楞呆地瞧著她,她则兴奋热切到不自觉的靠近他。

  “娘子?”无盐轻哼了一声。“我倒没见过你娘子,下回记得让我瞧瞧……啊!”她惊呼,发现整个身子腾空了起来,被安放在置物的夹板上头。

  那是应她要求而在墙上钉上长形的双层木板,方便放物,但是新钉,还未完全弄好,所以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她咽了咽口水,双脚悬空的滋味像在当空中飞人,臀下的木板轻晃,像会随时塌下。

  “放我下来!”他放开手,她轻叫,双手连忙攀上他的颈,双腿一碰到他的身躯,立刻缠夹上去。但也不敢离开板子,万一没抓好他,掉下去──

  “你在怨我?”

  “我……我有什么好怨的?”实在顾不得姿态雅不雅观,她有些心慌意乱目测离地距离,如果跳下去不知会不会跌伤?是不高,但从来没有站在高处俯下的经验。

  “等咱们回到长安,让……娘亲瞧了你,咱们便成亲。”他的双手捉住她的足踝,顺著小腿上滑,拨开缠在她腿上的长裙。

  “你……”她的声音沙哑,清了情后道:“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

  “你想我会做些什么?”他状似心不在焉,顺著她的小腿上摸,高大的身躯也顺势滑进她的两腿之间。他的神色有些怪异,她何尝不是?她的心如鼓跳,发觉她与他平视,以住都是仰脸瞧他,如今是有些新鲜──

  “啊!不要!”她倒抽口气,脸蛋火红,沁出小颗汗珠,手掌改抵在他胸前,不知是要推开他或是紧抓他不放。

  “是快了些。”太过逾矩的手暂时撤离,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拔下她发上的簪子。一头青丝散披及腰。

  白日之下,她意乱情迷的脸蛋显得格外兴奋而潮红,略大的黑眸惶恐而不知所措。她有些结结巴巴而无法理解:

  “我不懂……”

  “我想要你。”他喃喃道,挽起遮掩她半面的长发。

  “现在?”就在此时此地?

  “不成吗?”他眯眼。

  “现在是大白天……”

  “有关系吗?”他的食指弹开她罗衫上的钮扣。

  没有吗?“这里不是睡房……”她轻喘,蜂色的酥胸半掩。

  原以为她是在推拒,后来瞧见她眼里的迷惑惊诧,才发现她是当真不懂为何他在大白日想行闺房之乐。她原就是循规蹈矩的女子。脑袋瓜里有其顽固的一面,她只当男女交媾在夜在床,如今四下无床,日正当中,不明白他何以忽然起了欲念。

  一向,她的生活无趣,意料之外的惊奇鲜有,而决定上船来山东极有可能是有生以来最刺激的事。惊异之事渐增。虽能适应,但总要一段时日。

  “我想要你,就在现在,你呢?想要我吗?”他问,漂亮的眼直视她。

  她口乾舌燥地,试图开口:“我……我们可以到床上,如果……如果你真的想要……这里会弄乱……”

  事实上,回到隔壁的房对她会有安全感,在这里用这种姿势不免……很奇特……但心头小小的火簇在蠢蠢欲动,想要尝试,她活了二十年,真的有趣的事不多,打他出现后,新鲜日子不断。但一时之间改变想法真的很难……至少要给她心理准备,她真的难以想像这样子的姿势有何乐趣可言,她正胆战心惊深恐怕跌下去呢。

  “你担心弄乱你的版画?”他扬眉,她再度惊呼,双层的木板上虽是新钉,但仍然堆了二、三小桶的染料,他的食指不知何时沾了红色染料顺著她的酥胸滑下。

  “一直以来,我只当你是个喜爱版画的狂热份子,若不是冒出个雕版师傅,我会知道冯十二就是你吗?”

  她勉强聚起精神倾听。他的口气似有不悦……

  “我……并无意要隐藏,你未涉版画领域,我是不是冯十二对你并没有意义。”

  “我瞧你们谈得挺高兴的。”他状似无意问。

  她露出梦幻般的笑意。“事实上,我是很高兴。我在长安鲜少出门,遇过的雕版师傅不多,互相讨论几乎是没有过,能够跟人分享自己的构思,是件很高兴的事,胡公子对版画的狂热不少于我……啊……会有人进来的……”她的脸蛋通红,身子随著他顺染料吻下而发热,她觉得……燃烧,是有些不安,但觉得很新鲜,她有些心痒难耐地试著回应,完全遗忘了方才她在说些什么──

  还不赖,如果他没有那样略嫌粗暴的话,她想,这应该是相当美妙的回忆。

  傍晚,当无盐出现用膳时,脸蛋是微微的赤色,显得有些狼狈。

  事实上,是非常的狼狈。

  她甚至不敢抬首看向在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龙天运。她早就说过,那样的木板承担不了她的重量……噢,那真是有生以来最丢脸的一次。

  试想,当任何一个人……呃……这么说吧,才得到满足有些昏昏欲睡时,啪的一声,双层板子忽然崩塌,谁不会惊叫?

  她是吓坏,要不是他及时抱住她双双翻滚在地,她怕是早跟一堆烂板子混在一块,这还不打紧,丢脸的在后头。老天,燕奔他们竟然……闯进来!让她立时立地死了算了吧,原本她是压在龙天运身上的,几乎才眨眼功夫,她就落在他的身后,以他为屏障,燕奔他们或许没看见她,但屋里头发生了什么,他们该一清二楚……

  这绝对是件丢脸的事,虽然燕奔他们好心的什么都没提,她悄悄抬首瞧了眼龙天运。他在笑!他竟然不以为羞?她暗地发誓,没有下回了!绝对绝对没有下回了,如果他企图再将她放在半空中的话。

  啊──“胡公子呢?”她想起来了这号人物。

  龙天运挑眉,小喜子连忙进言。“走啦。他下午就走了。”

  “没说什么吗?”她急切问,对胡伯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难得遇上同道中人,尤其他不同于长安钱奉尧等人,他愿意倾听她的话,也提出他的见解,是个真正喜爱版画之人,但很可惜的,龙天运似乎不太愿意与他交好。

  小喜子学他主子耸了耸肩。“他大概有急事回府吧,没留下什么重要的话。”话重不重要自然由他自己来判断,胡伯敏是喃喃说过会再来拜访她的,但如果说出来,保证爷会不怎么高兴,而当奴才的就是要尽一切力量来使主子高兴,瞧,连下午那场“意外”他都当什么没看见,够忠心吧!

  “没有吗?”无盐显得有些失望。

  随后,当她欲回雕版房时,在中庭忽闻李勇低喊声“小心”,尚不及反应,就见一名如那夜在船上的黑衣汉子显了身──

  “谁是无盐女?”他暴喝,手持金刀,目光巡于她与钟怜之间。

  钟怜欲开口:“我就是……”

  “无监姑娘,还不快走!”李勇对著无盐咆道,抽剑抵住那黑衣汉子的攻势。钟怜虽讶然瞧著李勇,但迅速拉著无盐就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无盐叫道。这已是第二次有人欲杀于她,她并没跟人结仇啊──

  “你就是无盐女?”另名汉子沉静地站在前方等候。他一身是黑,眼虽带杀机却有困惑。“就是你迷惑皇兄?”

  不像,不像,跟他想像中的女子完全不像。原以为无盐女会如汉人皇朝的妲己、西施,但她却没有媚丽的容貌,没有妖冶的举止,她当真是那个得帝而毁之的无盐女?

  “黄兄?我想你们是搞错人了,我并不认识姓黄的男人。”无盐见他怔了怔,挥了挥手,试图用说理的方式跟他谈。“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先叫你的……杀手住手,万一铸成大错,是要偿命的!”

  那汉子微张了嘴。“你叫无盐?”

  “我是。”

  “十二女是哪几名妖女?”

  “嗄?”

  “想作戏你还不够格。图史明文有载除你之外,尚有十二名女子毁我金壁皇朝。”他怀疑她就是那十二女之首。

  但,像吗?真的不像。她说话的万式很像……他的太学师傅。他没意思要贬低他的太学师傅,但她理智的说法方式像是有教无类的夫子,更像时常追著他跑的太学师傅。

  天!诸葛先生有没有搞错?这种女人会毁灭三皇兄?就算会吧,三皇兄的品味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你在胡扯什么?”无盐显得有些紧张地瞧著李勇与那黑衣汉子打得正难分难解。“叫你雇来的杀手住手,不然我会报官。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王法何在?”

  “我是来杀你的。”那人打断她的话。像极了,他的太学师傅一唠叨起来是没完没了的可怕!而他的皇兄竟然会被这种女人所迷惑?

  “你我无怨无仇的,你为何要杀我?”她问。

  那人张口欲言,但又皱起眉头。“本皇爷千里迢迢来此。可不是来跟你辩驳的。”

  钟怜闻言,终于认出他的腔调。“十二……公子!”

  那人眯起眼。“你是皇兄身旁的女官?”

  无盐诧然。“你究竟是谁?你识得怜儿?”

  那人忽状似头痛地软了口气,挥了挥手。“大桑,住手。再不住手,本皇爷可要以为自个儿活活被显灵的太学师傅念花。”

  无盐心头突跳,有不祥预感。她抬眼瞧见挪正斯斗中的黑衣汉子倏地往后一跃,隐没在黑暗之中,而被称为十二公子的男人是正背对著拱门的,拱门后龙天运疾步而现。身后跟著燕奔,显然是经过通报。她正要走向他,询问这莫名其妙的一切,她的身后却忽然响起李勇的声音……

  “十二皇爷!”

  皇爷?皇兄?不是黄兄?金壁皇朝?混乱之中,她紧紧抓住一抹头绪往光源飞去。而后,她的眼对上龙天运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开口了,只觉陌生的涩然女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是皇上?”

  如果早知道自个儿此来一事无成的话,龙天赢大概会选择到中原其他地方去游山玩水吧。

  “大桑。”

  “奴才在。”

  “你猜,皇兄真会迎娶那女子为国母?”

  那原先与李勇斯门的汉子脱去了夜行衣,相貌老实而身材魁梧,他正微躬身聆听主子的抱怨。

  “你知道的。本皇爷打一二岁起就遭太学师傅的荼毒,好不容易他升天去了,又来了个古板吩叨的皇嫂,本皇爷是不是很……时运不济?”

  “爷现下担心的不该是这个。”大桑静静提醒。

  “这倒是。”翘著二郎腿的龙天赢叹息:“皇兄隐瞒身份的事我并不知情。但………那个无盐女的确与我相像中不同,大桑?”

  “奴才在。”

  “你倒说说看,你认为挪无盐女足以颠覆金壁皇朝?”

  “奴才并非诸葛先生,自然不知预言真假。”大桑停顿了会,才道:“爷现在要做的不该是关心预言之事。”

  “哦?”龙天赢咬著硕大的苹果,随意问道:“那你倒说说看,现下本皇爷该做啥事?”

  “逃。”

  龙天赢闻言,噗的一声,将果皮喷出,正巧落在钟怜脸上,在旁的燕奔皱起了浓眉,而小喜子则密切而崇敬地频频将目光投到大桑身上。

  打一柱香前,众人皆移驾内院,唯独当事人不在。龙天赢心里当然清楚得很,这票对皇兄死忠的家伙会跟他而行,虽明为给当事人独处,但实则看管他这十二皇爷。

  他的目光瞧见燕奔忽地取出方帕,不发一语地交给钟怜。

  “本皇爷何须要逃?放眼金壁皇族,谁不想手刃无盐女?”但他心头总觉得有些古怪。他可是皇兄们推派出来的代表,等于领了免死金牌,而初来之时,确实抱著无盐女必死的决心,他的武艺在皇子之中并不算太精,皇兄们之所以推派他,是因他身边有个武艺莫测高深的太监大桑。可以为主子而生而死,当然最主要是因他乃金壁皇朝中年纪最幼齿的一位,如有差错,可以用“年幼无知”来赦免。

  “不太像,真的不太像。”他喃喃道:“本皇爷原先预期的是倾城之貌的女子来迷惑皇兄心智。怎么出现了个活像太学师傅的女人,亏得皇兄在外流浪多年。连个小小的品味都降了级。”

  丢脸啊!这要他怎么回覆。说皇兄为了一个稍贝姿色的女子给迷了心窍?或者诸葛先生的预言出了岔?

  该不该再痛下杀手?

  不是一个很出色的女人嘛!能颠覆皇朝吗?大不了让皇兄纳为妃子,金壁皇朝照样盛世,不行吗?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他甚至开始怀疑所有的预言是有人捏造出来的,要不就是诸葛先生临死前意识模糊……

  “还是走吧。”小喜子以过来人的身分建议。“刘公公已囚于别业里,只因他试图致无盐姑娘于死地!”

  “哦?”龙天赢大感不可思议。“皇兄找到了刘公公?那么金壁皇朝龙运图史也收回了?”

  “正是。”李勇答道。

  “既然如此。皇兄自然早该明白无盐女只会毁他江山,为何还留下她?”

  是从何时开始,便隐隐约约觉得他并非一般百姓人家?

  他拥有一艘极尽奢侈的楼船行遍东方,拥有一批忠心耿耿足为他而死的手下,所以认为他非池中之物?不,他的特别在于本身的容质,外貌吊儿琅当实则泰山崩前面不改,一个足让众人死心塌地跟随的男人绝对不是放荡子,一直不愿承认,所以宁愿当她是不事生产的纳裤子弟。

  但他却是皇帝。

  她宁愿他是游戏人间的放荡子。

  “古有皇帝微服出巡,你也是吗?”莫名其妙地,开口头一句话就是这句。她抬起略嫌苍白的脸蛋注视他,见他探出手欲摸,她不由自主地撇开脸。

  她是曾说过,愿买个挂名丈夫而任他纳其他妻妾,而他答允了,当时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算与他男欢女爱,她也觉得相当……新鲜而心甘情愿的去尝试探索,不曾深思过,但逐渐上瘾贪恋他的身体是真的,她也没细想将来的事,只是单纯认为现在的生活够好了。而他竟是皇帝!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佳丽三千人。这些女子几乎可以算是他的妻妾,而她算什么?初来山东之时。曾听当今圣上已娶后迎妃。挪么他置她于何地?

  不,倒不如说,她打算置他于何地?这间雕版房尚有鱼水交欢后的痕迹。当时她虽困窘,却在燕奔出门后大笑出声,她笑他也笑。她觉得有趣而开心,那时她觉得像……飘在幸福的云端上头,甚至比她雕刻版画还快乐,如果那就是夫妇间所能共享的乐趣,那么她想她会将雕版外的时间分享给他。

  然而,一晃眼间,雕版房依旧,心境却大有不同。

  “迟早,是要让你知道的。”难得见到他双眉深锁,口吻不复平日玩笑。“是否九五尊身,对你重要吗?”

  “你是皇帝。”她指责,口气略嫌暴躁。那让她心烦!烦的是他尊贵的身份,烦的是……她不愿跟其他女子共事一夫!

  十六曾道以她容姿足以进宫选妃,纵使龙天运愿迎她入宫当妃,她也不愿与自个儿妹子共享一个男人。

  她的独占欲向来很淡的,但她却无法想像十六或者其他女人贪恋他的身体,著迷他的思想,在船上她喜欢聆听他在各地见闻。那让她首次觉得跟人聊天是件愉快的事,她想要完整的他,如果与人分享……她不要!

  “皇帝又如何?”他上前,她却退了一步,他不耐地露出怒意。“是不是皇帝并无损你对我的迷恋。不是吗?”

  被他发现了!她胀红脸。“至少,我可以趁早物色另一个挂名丈夫。”他知道她贪恋他的身体。而他是罪魁!

  他的脸色阴沉。“你以为会有男人甘愿戴绿帽?”

  “我没有身孕。”

  “现在没有,也相去不远了。”

  她抽气,见他诡异的神色明白他话中意思。“明明你是说能有防怀宝宝的药!”而她真的乖乖的喝了!

  在她惊愕之中他再度上前。耸肩。“我不介意你怀我的子嗣。初夜之后,你喝的是补药。”他坦承。

  她的脸色刷白,好半晌,才勉强发出了声音。“你……你……打算拿我怎么办?入宫当妃?”

  他忽然笑了。“你不适合当妃子。”

  哦?那就是留下她一人了。她是有些失望。真的,她很少会这么喜欢一个男人,但坦白说,就算真要当妃子,她不见得会答允,她或许能时常见到他,却不会快乐,永远的不快乐,这种生活她不要。

  一个皇帝啊!如果他不是,多好!她惊叫,发觉他的猿臂如鳗蛇滑上她的蛮腰,拱她向前。她瞪著他,在这种时候他的脑袋瓜里又起春欲了吗?但──

  “你喜欢我的身子吗?”她认真问。

  他扬眉,斯磨她柔软的脸颊,以兹证明。

  “我有个法子……”她的理智冒出头分析。她是真的不想失去他,是不是皇帝他都是龙天运,而她喜欢他,希望能跟他相处更长一段时日,至少让她……的迷恋冲淡。

  “哦?”

  “我可以买一个挂名丈夫。”忽觉在她耳畔的物停下。“你听我说,如果你想我时,你可以微服出巡来找我。当然,我不会议任何人碰我,除了你之外。”相处的时间是缩短,但至少不会中断。

  “你认为这是好法子?”龙天运皱眉。“比入宫还好?也许在某个夜里。你的挂名丈夫忽然发现你有取悦他的义务,你打算如何是好?抗拒?或者迎合他?”他见她瞪著他,叹息。她的想法向来独特而令人吃惊,有时教人又气又怨。

  “你可以买挂名丈夫,但若日久生情呢?”他揪出她的小辫子。

  “不!不会有日久生情,我已经犯了一次错,没道理再犯第二次。这回。我会划清界线。”她固执地说。

  “你不会买。”

  “我会。”

  他平静瞧著她,瞧著她有些毛骨栋然的。

  “你可以试试,当你买下一人,你就是断了他的生路,你买下二个,长安就会少了二名男丁,你可以试试看谁敢跟我龙天运的女人谈交易,当然,没要你入宫,但你必须跟我回长安见一个人,任何的决定你可以到那时再做。如果你想见到船上木刻版画的雕版师,你必须来。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八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半月后。世上第一套彩色版画出现在山东。

  当时,无既正雕刻人物像,她膛目瞪著那一套十余真的形版。

  封面是数支寒梅,色淡而优美,右下方是胡印,是新生的门派,翻开第一页,正是当日她的山水画。不是出自她的刀。而是仿刻。

  她的脸色背白,身子软绵绵的靠在椅上。

  “小姐,你还好么?”钟怜紧张问道。

  当时她从街上瞧见这一套彩版好生惊诧,这些时日在无盐身边当助手,多少也知当代还没有彩色版昼的出现,而她的小姐致力于彩版研究已三年有余,直至半个月前才印出第一张彩版,当时的兴奋之情不可言喻!甚至无盐向爷露出个好开心的笑容。这让他们当人奴婢的也觉松了口气,如今这分明有人盗用点子,难怪打那日胡伯敏拜访后,就再也没见过人影了。

  “备马车。”无盐忽然说道。

  钟怜决定有必要让爷知道,然而半柱香之后,出现在马车旁的是十二皇子。

  “你要出门?皇兄不在,就让我当护花使者好了。”龙天赢微笑道。

  无盐无心理他,只挥了挥手。“你想贪玩,不必拿我当垫背。”随即上了马车,压根不把他当成人看。

  龙天赢一脸深受刺激的跃上马车,咕侬道:“差点,我真以为太学师傅附身于她。”这半月来几乎接近不了她,终日她不是跟皇兄腻在一块,就是雕著版画,这样的女人真的没有什么威胁性,老实说,他个人以为闭上眼睛随便在街上摸一个都远胜过皇兄的女人,想是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

  马车一路顺行,无盐双手绞扭,脸色不佳龙天赢实在闷得慌,忍不住插上一嘴。“你有身孕了?”

  这句话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几日老有人问她有没有怀有宝宝,那语气像是有宝宝就非得跟定龙天运不可。

  龙天赢耸了耸肩,嘻皮笑脸的。“我尚未决定是否要痛下杀手,但如果你怀有皇儿的龙种。那么甭说是我,任谁也不敢动你。”

  无盐瞪著他。“为什么要杀我?”这些时间被龙天运是皇帝的身份给弄混了世界,实在无暇顾及其他砍杀问题。

  “皇兄……没跟你说?”龙天赢坐正了身子,瞧见她身旁的钟怜轻轻摇头,忽大感不妙。

  他这么多嘴干嘛?迟早会被自己害死。

  “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会想杀我……”她思索。皱眉。“是因为龙天运?”事实上。也唯有这个可能性了。

  “呢……本来我是不该多说的,但我实在怀疑……不,是好奇诸葛先生的预言!”

  真相是,他无法拒绝她提出的任何问题,不是因为他和皇兄般没有品味,而是他对太学师傅的无法抗拒转移到她的身上。

  “预言?”

  “正是。金壁皇朝建国之初,父皇曾请当代颇负盛名的神算大师诸葛靖云预言金壁皇朝运势。而金壁皇朝龙运图吏便是他费时二年为皇朝占星上卦下的预言表图。”

  “这又关我何事?”天下如今虽是金壁皇朝,但她是汉人,什么预言也不该会扯到她身上才是。

  “上头记载了无盐女。”龙天赢的神色正经了些:“无盐女得帝而毁之。帝是皇兄,而你叫无盐,你倒说这其中会有何关连?”

  无盐难以置信,她几乎说不出话来,挥了挥手。“你……你们相信这种预言!就因为这种没有根据的预言,所以你们想致一条人命于死地?”她鄙夷的口吻让龙天赢不自觉的缩了缩肩。

  “咱们宁可错杀一百而不能放过一个有可能毁灭金壁盛世的女人……”他的声音略小了些。真的,他必须再重复一回。在她面前他真的像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他虽是皇子之中最小的。却也足了二十四,在民间也有他的女人,没纳为宠妾,但让她们衣食无缺。她们心甘情愿的为他守身生子,他已有了五名亲儿。也许现在还正在增加中。谁知道呢?重点是,他的年纪不算小了,但在她跟前老自觉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认为我像是毁灭金壁皇朝的人?是会放火烧了皇宫还是你认为我会入主为帝?”

  “不像……是不像……但如果你的脾气能稍为收敛一点。我相信皇兄宠幸你的时间会延长些。”他试图反驳。却见她挑起了眉脱他。噢,真是该死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刻她看起来不但像升天的太学师傅,更像皇兄那副倪视众人的模样。

  “自金壁皇朝入主中原以来,从未有过民不聊生或压迫汉人之相。我一直认为无论汉人或外族当家,只要为百姓著想的便是好的皇朝、好的皇帝,但现在我怀疑,一个需要依附莫须有预言的皇朝能维持多久的国运?”无盐轻哼一声,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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