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燕传奇 第10部分阅读

    　　〃少女羞涩，无情亦动人。〃他一时看得呆了。

　　〃主上请抚琴。〃我微微侧过身子。

　　汉成帝的目光更炽，我才想到侧着身子，曲线更是玲珑毕露，糟糕，这样更充满了杀伤力，他不会立马扑上来吧，我脸又一红，连忙后退了一步。

　　〃光禄大夫刘向对操琴曾经有过高论：凡鼓琴，有七例：一曰明道德，二曰感鬼神，三曰美风俗，四曰妙心察，五曰制声调，六曰流文雅，七曰善传授。〃他笑笑，〃不知道朕能不能做到。〃说完他低下头，开始抚琴。他抚的是一首《幽兰》，没想到他身为天子，竟然能弹这么好的琴，我倒一时有些呆住了，我以为我和赵倾城抚琴，世间已经没几人能追上了，可他的琴艺，并不在我们之下。

　　授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案流徵以却转兮，声幼妙而复扬。贯历览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卯。司马相如所谈抚琴的微妙之处，他全体会到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听呆了，忘了起舞，连忙摄住心神，袖子轻甩，轻轻扭动腰肢，身子舒展开来，广袖飘动，好像是一片轻云。

　　这支曲子很舒缓，所以我舞得极慢，就像一朵慵懒的云，又像风慢慢拂动了空谷幽兰。〃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定处；世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

　　孔子永恒的慨叹。

　　汉成帝看着我，忽然双手一个起落，旋律转急，他换了一首曲子，却是我没有听过的，大概是他自己作的曲子。

　　我的身体毫不凝滞，立刻风摆杨柳一般，开始回旋，随着乐曲的加急，我越旋越快，如果是观众，一定会怀疑我的身体是虚幻的，融入了蝉衣之中，看到的不过是一抹肉色的疾风在旋转罢了。

　　曲子终于停了下来，我亭然立住，罗带缓缓坠下，落在我的身子上，我回眸凝睇，眼帘慢慢垂下。

　　汉成帝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目光如火，几乎要把我焚烧起来，那是怎样的火啊，有狂喜，有欣慰，有爱念，有欲望。

　　好安静啊，只听见余音，久久缭绕在我们四周。

　　〃好一只飞燕！可惜是单的！〃汉成帝喟然一叹。

　　飞燕！我的心猛然突的一跳。

　　〃朕昨夜在梦中得了一曲，取名《双飞燕》，今日果然得了一燕，朕的飞燕，美丽而纤巧的飞燕。〃他的脸上一片喜悦，〃爱妃，从今日起，你的名字不再是倾国，而是飞燕。〃汉成帝向我走过来。

　　一步一步。

　　那么漫长！

　　如雷轰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最空的空白。

　　飞燕！

　　赵……飞……燕！

　　洪水涌来，狂风刮来，暴雨倾来，火焰飞来，命运扑来，我……倒下来！

　　一双手接着了我，素纱飘落，锦被香滑，罗帐低垂，我被覆盖，我无法抗拒他的眼神、他的唇和他的身体。

　　因为我是赵飞燕，我是他的女人，他的婕妤，他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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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节：红尘万丈

　　第四十三章红尘万丈

　　两千年，不停地错过，不停地寻觅，我找到的，真是你吗？真的是吗！？不知道，不管，不顾！

　　〃没错，你就是赵飞燕，汉成帝的皇后，历史上最美丽的女人，一笑倾国、一舞倾国的赵飞燕！〃老刘盯着安心的眼睛。

　　〃不！我是安心！〃安心后退一步。

　　〃安心已经死了，你是赵飞燕，你从西汉来，对不对？〃老刘上前一步。

　　〃不！我是冯倾国！〃安心摇着头，她不知道老刘怎么知道她是从西汉来的，她只跟张莽、万今和彼特说过。

　　〃没错，你是冯倾国，也是赵飞燕。〃老刘的目光很柔和，声音却有些沙哑。

　　〃不可能，赵飞燕是皇后，是……〃她想说是荡妇，终究没有说出来。

　　〃你就是皇后。〃老刘有些悲伤。

　　〃你疯了！〃安心睁大眼睛，看着他，〃刘伯伯，你疯了。〃

　　〃不要叫我刘伯伯。〃老刘一伸手，握住了安心的肩膀，〃不要叫我刘伯伯。〃

　　〃我不是皇后，我只是冯倾国。〃安心用力地说，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老刘是错的。

　　〃你是冯倾国，你有一个妹妹叫冯倾城，你们的爹爹是冯万金……〃

　　〃他不是我的亲爹爹！〃安心叫起来，原来爹爹叫冯万金，万金，万今，是的，你不能是我的亲爹爹，我宁愿你不是我的亲爹爹，这样，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叫你今哥哥。

　　〃他是你的亲爹爹，听着，不要打断我，你的母亲是姑苏郡主，她生下你们，却不能亲手抚养你们，因为她是郡主。你们爹爹死后，你们流落到长安，认了阳阿公主的总管赵临做干爹，改姓赵，以后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

　　安心愣住了，野史上确实是这么说赵飞燕的，可是……怎么会是自己！

　　〃可是，可是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冯倾国变不成赵飞燕了。〃安心脑中乱糟糟的，她开始觉得脑子要短路了。

　　〃你就是那个赵飞燕。〃老刘说。

　　〃可是，怎么会有两个我。〃安心脑子更乱了。

　　〃那个赵飞燕已经死了。〃老刘说。

　　〃可我没长大就莫名其妙地跑这儿来了，又哪来的赵飞燕？〃安心不解。

　　〃你长大后变成的那个赵飞燕已经死了两千年了，现在是另一个时空。〃老刘的脸上似乎有些笑意。

　　……安心彻底糊涂了，不是她疯了，就是老刘疯了。

　　〃不要想它，只想你自己就行，你就是赵飞燕，其他什么都别管。〃老刘的手从安心的手臂上滑下来，抓住了她的双手，依然柔若无骨的双手，跟两千年前一模一样。

　　不要想，不要想因果，不要问为什么，不要追究，不管时间，不管空间，只要你此刻，就站在我面前。

　　安心回头，看见凤凰宝琴，静静地躺在桌子上，她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凤凰宝琴，原来就是属于她的琴。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安心在如一团乱麻的脑子中理出一根线。

　　老刘沧桑一笑，〃因为我一直不停地在找你，一直在找，一世又一世，在每个朝代里找你，每次都擦肩而过，我不甘心，这是我的障，找不到你，我就会一直找下去。〃

　　〃你又是谁？〃安心的眼睛又开始睁大，盯着老刘的脸，变得结巴起来，〃莫非，莫非，你就是，就是……〃

　　〃是的，我是。〃老刘把安心的手慢慢举起来，放在脸颊上，他的脸滚烫。

　　〃汉成帝刘骜！〃安心一声惊叫。

　　一滴泪滴在安心的手背上，凉的，烫的，她分不清楚。

　　两千年，不停地错过，不停地寻觅，我找到的，真是你吗？真的是吗！不知道，不管，不顾！

　　〃可是……你为什么还记得？〃安心瞪着他，不是每个人都记得自己的前世。

　　〃我不肯喝孟婆汤，不肯，我宁愿受记忆的折磨，也不要忘记。〃刘骜的声音颤抖。

　　〃可是……〃可是我终究不算是那个人啊。

　　〃没有可是，飞燕，爱妃，我的皇后，没有可是，只有是！〃刘骜抱住安心。

　　安心挣脱，不，这太荒谬了！

　　刘骜拿出一张碟，放进碟机。

　　画面有些模糊，夜晚，刘骜的房间，门轻轻推开，一个人进来，浅绿睡衣，是安心，她慢慢走向床边，掀开被子，躺下，躺在刘骜的身边，被子盖上。雪花，然后再出现画面，只是睡衣不一样，人还是安心，一切重演一遍。再一遍，再一遍。

　　天啊！

　　安心变成雕塑，良久，问：〃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什么也没做，自从出了车祸，你代替了安心的灵魂，每夜都是这样，是你自己走进我的房间的，因为你是飞燕。〃刘骜的眼睛里有火，温柔的地狱之火。

　　安心垂下头。

　　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吗！

　　〃不要怀疑，飞燕，我是你的主上，你的男人！〃刘骜再次拥紧安心。

　　〃所以你把我带到这里，离开所有的人？〃安心机械地说。

　　〃是的，因为你只能属于我，我不能再忍受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在这里，只有我们俩，这正是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刘骜说，抚着安心的头发、眉毛和眼睛。

　　安心的身体很僵硬，她再次挣脱刘骜的怀抱，〃我还是无法接受。〃

　　〃你需要时间。〃刘骜转过身子，坐在凤凰宝琴前，〃我给你弹一曲《双飞燕》。〃

　　轻灵的曲子响起，陌生的，却又是熟悉的。双飞燕，燕双飞，谁落了单，谁忘了谁！

　　世界这么混乱，脑子这么混乱，我是谁，谁是我！

　　◇bsp;第63节：宜主合德（1）

　　第四十四章宜主合德

　　你如画就的君王，高贵威严，一点点的沉郁，一点点的落寞。有时候我甚至不敢长时间地凝视你的脸，我害怕自己会真的爱上你，而我不应该爱上你，你不应该是我的爱人。

　　早上醒来，罗幔飘飘，身边的人不在，昨晚的事如幻。床上落红片片，锦被开出桃花朵朵，提醒我，梦中的颠鸾倒凤是真的，疼痛和快乐都是真的。记得他的欣喜和轻怜蜜爱，〃爱妃是一只乳燕。〃

　　汉成帝上朝去了。

　　赵倾国消失了，现在只有赵飞燕，汉成帝心爱的女人赵飞燕。我全身绵软，好像欲溶化成泥。

　　〃娘娘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轻轻在床外响起来。

　　我微微吃惊，在主上的寝宫中，如何有这般耳熟的声音？我从龙床上透过一层薄纱向下一望，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裳的侍寝宫女跪在地上。

　　〃你抬起头来。〃我吩咐。

　　紫衣宫女慢慢抬起头来。

　　一张俏丽的脸，非常熟悉，我低声惊叫：〃紫玉！〃

　　不错，地上跪着的人居然是紫玉，陈州淮阳王府里的侍女紫玉，那个身材一流的猫步女郎。

　　紫玉比我更吃惊，她失色道：〃娘娘如何知道奴婢入宫前的贱名？〃

　　对了，我和倾城离开王府的时候，是天下两个头号恐龙，药力反噬过后，我们比刚入王府的时候何止美丽十倍，难怪她一下子认不出我来了。

　　我明白了，一定是淮阳王已经说了要送绝色女人入宫，结果我和倾城都变成了丑八怪，只好把王府里最漂亮的紫玉送入宫来交差。

　　她又磕了一个头，〃奴婢已经改名为樊嫕，让奴婢侍候娘娘起床吧。〃她站起来，慢慢卷起纱帐，把我从锦被中扶起来。

　　她跟我一照面，脸色霎时变成煞白，失惊地啊了一声，然后跪下去，〃奴婢该死，惊吓了娘娘贵体。〃

　　我知道她认出了我，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最后淡淡地说：〃樊嫕，以后可不能如此大惊小怪了。〃

　　她连磕了三个头，低声道：〃奴婢初见娘娘，被娘娘的美貌惊呆了，故而失礼，万望娘娘恕奴婢惊驾之罪。〃樊嫕不但漂亮，而且是个很聪明的人，难怪淮阳王送她入宫，也难怪她入宫还没多久就成了汉成帝的侍寝女官。如此乖巧可人，想必汉成帝也很喜欢她。

　　我挥挥手，〃你起来吧。〃

　　樊嫕站起来，把我扶下龙床，搀到一张桌子前坐下。

　　〃奴婢恭请娘娘穿衣梳洗。〃四个绯衣宫女上来。

　　穿衣，梳洗，打扮。

　　镜中的美人娇艳更胜昨天十倍，如露水滋润下的花朵，始是新承恩泽时，可不是为露水滋润了么。

　　我的脸上飞起两片红云。

　　〃娘娘简直是天人！〃樊嫕不由得感叹。

　　樊嫕扶我出宫，门外有华丽的步辇等候。步辇还是那乘步辇，一来一往，我已经非我。

　　王仁、赵海、玉蝶和如意带着一干宦官和宫女早已等候在昭阳殿大门外，春风满面地迎接我归来，好像在迎接一个凯旋的将军。

　　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上了，值得让这么多人这么欣喜若狂吗？我有些伤感。

　　入殿，黑压压地跪了一片，〃恭喜娘娘！〃

　　我让玉蝶把准备好的厚赏分发下去，又引起了一片欢天喜地的称颂声，这些地位低下的小宦官和小宫女们，其实很容易满足，那些有关后宫争斗的小说中，把他们描述得过于变态，过于龌龊，过于阴暗了。

　　〃你们下去吧，我累了。〃我疲乏地挥挥手，在如意的扶持下，进了自己的寝宫，斜躺在床上，瞪着罗帐发愣。

　　一个小宫女拿了一杯茶进来，放在桌子上，悄悄地退出去了。

　　〃如意，你也下去吧，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半闭上眼睛。

　　如意行了礼，慢慢退了出去。

　　我需要时间适应我的新身份，昭阳殿的主人，宠冠后宫的超级狐媚子赵飞燕。我对赵飞燕的历史几乎是一无所知，除了知道燕瘦环肥这个词，除了知道她能作掌中舞，除了知道她是个淫荡的皇后以外。

　　我不了解她，所以我无法改变命运和历史，我只能按照已经发生的历史，按部就班，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把历史再重演一遍？不，不，至少我知道她是个淫荡的皇后，所以我所能做到的，一是绝不能淫荡，二是绝不做皇后，这样，就跟历史不一样了吧。

　　可我真的能改变历史吗？我想起赵倾城来，对，如果她也能入宫，我就有个可以商量的人了。我竭力回想脑子里残存的记忆，只有一些有关昭阳殿的诗句，是因为我喜欢关心历史上有名的才女，所以强记了许多这类诗词，班婕妤就是其中的一个才女。她的侄孙中有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班固和班超，我曾经为她的命运感叹过，她失宠后，要求去长信宫服侍太后，寂寂度过锦瑟年华，悄悄终老于陵墓前。而她的悲剧就是由赵飞燕一手造成的，大概是赵飞燕嫉妒她的才华吧。我忽然很想见到这个才女，现在我就是赵飞燕，我不会嫉妒她，我只会崇拜她，我可以不让她失宠，我也许不能改变西汉的历史，可我至少可以改变她的历史啊。

　　倾城，如果你在，该多好啊。你一定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可以不重蹈许多悲剧，尽管这些悲剧我现在并不知道。

　　我望着罗帐，忽然一个问题跳出来，历史上有没有记载赵飞燕有一个妹妹啊，我模糊记得是有的，她叫什么名字呢？

　　绝对不是赵倾城，我拍着脑袋想了半天，没有想起来，早知道应该多关注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妖后啊，我后悔起自己对历史知识的贫乏来了。

　　我的头疼起来，没有什么比穿越了以后，明知道自己是谁，却对她知之甚少更苦恼的了。

　　我需要很多时间来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做，可是汉成帝不给我适应的时间。

　　接下来一连几日，他都宿在昭阳殿。水色帘前流玉霜，赵家飞燕待昭阳，说不尽的旖旎春光。平心而论，汉成帝绝不负我对他第一眼的评价：极品男人。他温柔、多才、英俊、成熟，有那么一点点的沉郁，是一个很性感的男人，可以说，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性感的男人。

　　我迷失了，我在别人的肉体里迷失在另一个人的极尽温存之中。

　　我不知道是冯倾国迷失了，还是赵飞燕迷失了，或者，安心居然也迷失了么？

　　在那个我永远回不去的时空，有一双眼睛似乎能看见我，平静的，不可捉摸的目光。

　　那个中秋节，你只要多说一句话，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回家，因为你的平淡，我来到了这个男人身边。而且，沉沦。

　　〃飞燕，只有在昭阳殿，朕才能静下心来，忘掉一切。〃恣意爱怜后，汉成帝抚着我的长发。男人千万记得要多抚摸女人的头发，那种被人爱怜的感觉无可替代。

　　〃主上莫非有何不顺心之事？〃我慵懒地枕在他的胳膊上。作为一个主上，当然有诸多不顺心之事了，权臣之争、外戚之争、宦官之争、后妃之争、立储之争，所有的斗争又有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斗争之血腥，之残忍，不亚于世界大战，电视和小说上诸如此类的描述太多了。汉成帝比别的皇帝还多出一件烦心事，就是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子嗣，许皇后曾经为他怀上一龙一凤，可惜还没生出来就死在腹中了。一个皇帝没有子嗣，可是关系到千秋万代的大事。因此，一些大臣居然主张大量征召民间美女，充入皇宫，后宫的宫女竟然有四万之多，这个数字曾经让我咋舌不已，四万美女，只供一个人享乐，无法想象！难怪后世美女帅哥越来越少！原来美貌基因都没有被传承下去。不过这四万美女，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为主上生一个孩子！

　　〃不说也罢。〃汉成帝有些落寞。

　　不说也罢，做主上有做主上的苦恼，岂能一言而尽。

　　只要是人，谁没有苦恼。就算是一个快乐地奔跑着的孩子，也许正在因为刚才母亲没有给他买一根棒棒糖而苦恼。

　　我也有苦恼，我陪着这个极品男人，想的却是把我从冰冷的石凳上捡回去，养育了我十八年的人。

　　〃主上圣眷如此之深，贱妾福薄，恐怕难以消受。〃我想起了临别时赵倾城的期盼之色，趁着现在主上对我的依恋正浓，想办法把赵倾城接入宫来吧。她一定望眼欲穿了。

　　汉成帝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你是担心皇后和别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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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节：宜主合德（2）

　　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怕别的后妃嫉妒，我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道：〃贱妾初入宫，便受到主上如此之恩，雨露不均，恐怕有碍后宫祥和之气。〃

　　汉成帝沉吟了一下，〃朕知道你的意思了。〃

　　〃贱妾入宫已半个月有余，还没觐见太后和皇后娘娘呢。〃我看着他。

　　〃太后正在静养，除了朕和皇后每天去长信宫请安，太后不便见别人。〃汉成帝道。

　　〃那么请主上允许贱妾明日到椒房殿觐见吧。〃我不知道许皇后是一个怎样的人，可她毕竟是大老婆，小老婆总是要见大老婆的。

　　〃难得你如此明理。〃汉成帝冷淡地说，〃明日你去吧。〃

　　他似乎对皇后已经没有什么热情了，难道皇后已经失宠了？不管皇后是个怎样的人，贵为一国之母，竟然受丈夫如此冷遇，也真够可怜了。我怀着同情之心道：〃听说皇后娘娘不但美丽贞静，而且博学多才，贱妾怀仰慕之心很久了，早就想一睹皇后娘娘的风范，聆听皇后娘娘的教导了。〃

　　他吻了吻我的眼睛，道：〃爱妃真是个贤淑之人，宜主合德，朕再赐你一个名字，叫宜主吧。〃

　　宜主合德？赵宜主，赵合德！

　　电光石火，我的脑子哗啦被点亮，对，赵飞燕的妹妹是赵合德，也就是赵倾城，她若入宫，会改名赵合德！

　　想起来了！赵合德的媚术更胜其姐，最终会让汉成帝死在床上的！我曾经因为好奇，点入一篇叫《像西门庆一样死去》的帖子，说的就是汉成帝。他死于春药，罪魁祸首就是赵合德，我的心咚咚地急剧跳起来，冷汗刷刷地冒了出来，幸亏刚才没有提起赵倾城，我现在不但不能让她入宫，而且要千方百计地阻止她入宫。是的，我要阻止悲剧上演。

　　赵倾城充满期待的哀哀动人的眼神浮在我眼前，对不起，我心里想，对不起，倾城，姐姐不能让你亲手害死你深爱的男人，你会为此灵魂永世不得安宁的。

　　〃爱妃在想什么，脸色都变了，你不舒服么？〃汉成帝的声音把我从混乱中拽出来。

　　〃谢主上赐名。贱妾欢喜得忘神了，因此颇有身世之伤，请主上恕罪。〃我赶紧掩饰自己的失态，回了他一个娇怯怯的眼神，用眼睛说话是我最擅长的媚术。

　　〃飞燕，以后只有你和朕的时候，就不必这么多礼拘束，也不必自称贱妾，朕喜欢轻灵活泼的小燕子。〃汉成帝近乎溺爱地说。

　　我本来就不喜欢自称什么贱妾，好好的美女，非得要说自己贱，所以我就很不客气地回答道：〃那就让我做主上的小燕子吧。〃

　　〃朕赐名引起你自伤身世，莫非爱妃家里有放不下的亲人吗？果真如此，朕特许爱妃家人入宫觐见。〃汉成帝关切地看着我。

　　〃啊不！〃我急忙答道，〃贱妾自幼父母双亡，并无兄弟姐妹。〃严格来说，我也不算是欺君，我本来就是穿越来的。

　　〃让人心疼的小燕子。〃汉成帝轻轻地把我揽入怀中，〃让朕做你的哥哥吧。〃

　　〃骜哥哥。〃我低声说，头一低，眼泪忽然滑下来。千百次，千万次，我曾经想喊你一声莽哥哥。

　　〃傻孩子，你这么叫朕，朕很喜欢。〃汉成帝捧起我的脸，怜惜地看着。

　　他的脸型和眉眼如此完美，如画就的君王，高贵威严，一点点的沉郁，一点点的落寞。有时候我甚至不敢长时间地凝视他的脸，我害怕自己会真的爱上他，而我不应该爱上他，他不应该是我的爱人。

　　※虹※桥※书※吧※bsp;第65节：婕妤娘娘

　　第四十五章婕妤娘娘

　　暗夜，无端撩醉我的心扉。空气里没有你的气息，夕阳里没有你的影子，我却企图将你抓回来，让我爱，让我不舍。

　　许皇后的家世显贵，父亲许嘉是大司马车骑将军平恩侯，掌着朝中大权十余年，是当朝的辅政重臣。可不久前却因为频频发生日食，朝臣们认为此为不祥征兆，应在皇后家族上，所以被汉成帝释了权，回封地养老去了。这件事一定是外戚斗争的结果，也许是太后的指使，因为从此以后，王氏家族就开始当权了。我不知道许皇后是一个怎样的人，宦官和宫女自然不敢在背后议论皇后，不过玉蝶还是闪烁其词地告诉我，皇后娘娘有些拗性。我追问她皇后如何拗，她却不敢再说。

　　我很早就起来了，沐浴更衣，梳洗打扮。我知道自己不化妆的容貌都够惊人了，但不化妆肯定会被皇后和别的后妃认为是倨傲，所以我亲自动手，把妆化得很淡，甚至还故意把一对柳眉画得粗些，把樱唇涂大些，这样看上去就不那么完美了。

　　一定要收敛，不要第一次觐见就给自己树敌，在后宫，美貌是危险的，心毒手狠的人可以凭借美貌杀人，单纯善良的人可能因为美貌被杀。

　　玉蝶朝我会意地一笑，我想她一定了解我的想法，也赞同我的做法。

　　如意有些迷惑，〃娘娘这是为何？〃

　　我对如意笑笑，〃因为我是婕妤娘娘啊。〃 是的，我是婕妤，不是皇后，我的美貌不能超越皇后，至少今天不能。

　　我站起来，如云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支玉簪，暗红色绣花绕襟长袍，深红色丝履，简单，略带喜庆却毫不张扬，镜中人只不过是个后宫中随处都可见的美女罢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没有掩饰自己的纤如弱柳的身材，入宫不到一个月就被晋封为婕妤，总要有个理由吧。

　　赵海和如意跟着我，两个小宦官抬着步辇走过永巷，轻快地向椒房殿走去。作为婕妤，本来我可以坐四人杠抬的步辇，可是做人一定要低调，否则什么时候引祸上身都不知道。

　　椒房殿在后宫是最大的宫殿，就在昭阳殿后面，配殿楼阁，亭台回廊，假山花园，组成一个很大的建筑群，华丽而庄严。步辇在大门外停了下来，早有宦官报了进去。一会儿，有两位宦官迎出来，向我施礼，〃赵娘娘请。〃

　　走进一重一重的门，我有一个错觉，这门一直走不完了，就像有时候做噩梦一样，永远不停地走下去，不知道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想停，却停不下来。

　　这美丽的宫殿凭空有了种阴森之感。住在这里面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母仪天下，很光辉灿烂的形象，可哪一位皇后不是被困在深宫里，一辈子都难得出宫一次，寻常百姓根本就见不到皇后，如何母仪天下？

　　听说这位许皇后的姑妈也是皇后，非常美丽善良，可是在后宫，美丽跟善良在一起，后果就是毁灭，在十九岁时，她被人毒死在产房里。尊贵如皇后，也不能在斗争激烈的后宫中保住性命。我心里轻轻喟叹一下。

　　在正殿门外，宦官尖声将我的名号报进去，刚才还有喁喁人语的殿内忽然变得静悄悄的，我不由得有些恐慌起来，毕竟我要见的是一国之后，如果她对我有什么不满，以后在后宫的日子就不得安宁了。我敛容，脚步放得更轻，慢慢地走了进去。

　　一屋子的彩绣辉煌，尽管我受到了好奇和惊叹的目光的重压，可一时也顾不得去看别的妃子，我略一抬头，看见了高坐在正位上的皇后娘娘。她今年三十三岁，可是看上去顶多不过二十五六岁，一张白皙的瓜子脸，最不显老的脸型，五官秀丽雍容，神情淡定。头发很浓，绾得高高的，斜插着一把金玉镶就的篦，一支金步摇。果然有皇后风范。

　　我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上前几步，跪下去，口中道：〃贱妾赵宜主，恭祝娘娘千岁金安！〃一边说，一边行着三跪九拜大礼，心里却不免有些窝火，这是什么跟什么，我居然给一个两千多年前就死了的人行此奴才般的礼。

　　两位宫女走过来，把我扶起来。

　　许皇后眼帘微垂，仿佛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望下来，大殿内安静无比，我再次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脸上、身上，不，应该说自从我一踏入这大殿，这种感觉就不曾间断。

　　〃听说赵婕妤擅舞，不知道本宫何时才有欣赏舞姿的荣幸？〃许皇后的声音平和而冷淡，并没有评论我的容貌和衣着，也许她是故意避开这个话题。

　　〃贱妾不敢言擅舞，皇后娘娘若有雅兴，随时可命贱妾献舞助兴。〃我低头答道，是不是在她心目中，我只不过是一个媚惑主上的公主府的家伎，一个狐狸精？

　　〃赵婕妤不用拘束，〃皇后左右看了看，道，〃班婕妤、卫婕妤，你们姐妹几个认一认吧，别的姐妹我也不多作介绍了，日子长着呢，以后你们慢慢地就认识了。〃

　　我的心中微微跳了一下，不由得有些激动，应该跟追星族们的心情差不多吧，我就要认识历史上有名的才女班婕妤了。

　　一个美人向我走过来。

　　是个跟我的狐媚和倾城的娇艳完全不同的美人，清澈的双瞳，温润的皮肤，嘴唇很丰美，带着微微的笑，娴静温柔得如一泓湖水，是一种脱俗的与世无争的美。

　　不愧是才貌双全的班婕妤，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我觉得自己都为之倾倒了。

　　〃素闻班婕妤之才名，渴慕已久，今天真的见到了！〃我恨不得掏出个本子，拿出钢笔来，叫她给我签个名。

　　班婕妤执了我的手，声音轻柔动听，〃果然如主上所言，妹妹如飞燕般轻盈。以后叫我姐姐就好。〃她拉着我，向我介绍另一美女，〃这是卫婕妤，你也叫她姐姐吧。〃

　　卫婕妤高颧骨薄唇，长得有点像王菲，有一种凛然的傲气，这个人似乎不好惹呢，她是由班婕妤举荐上来的，所以跟班婕妤情同姐妹，我连忙笑着向她微微屈膝，〃卫姐姐的胭脂颜色好漂亮。〃玉蝶早就告诉过我，卫婕妤的唇色是自然红，不需要涂抹胭脂。

　　果然，卫婕妤向我展露出她的笑容，〃赵妹妹看错了，我从来不用胭脂。〃

　　〃啊！〃我虽然不敢在皇后的大殿上大声惊呼，不过用表情补足了我的惊讶之色，〃卫姐姐天生丽质，好生让人羡慕。〃

　　〃赵妹妹，等会儿我们一起到金华殿去看看班姐姐新画的画儿吧。〃卫婕妤对我发出了邀请。

　　没等我回答，皇后看了我一眼，对大家道：〃本宫也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嫔妃一一向皇后行了礼，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椒房殿。

　　一些嫔妃过来给我行礼，我一时也记不住这么多娥、容花、充农、美人们，只是胡乱回礼应着。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渐渐散去，班婕妤拉着我的手，我们三人也不要步辇，吩咐宦官宫女们在身后跟着，向金华殿走去。

　　bsp;第66节：心有灵犀（1）

　　第四十六章心有灵犀

　　我希望自己是那朵月月菊，每月都开在你的心房，却柔嫩得需要你的呵护，需要你的安慰。如此我就可以与你相牵相系吗？

　　太后姓王，她才是皇宫真正的主人，许皇后的父亲被释了权后，王氏外戚把持着朝政。她已经去世的同母哥哥王凤是五千户侯爵、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接任大司马的是她的异母哥哥曲阳侯王根，她的同母弟弟王崇是安成侯，食邑万户；其他的异母兄弟们全是关内侯，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政治集团。她就是在电视剧里常见到的老佛爷，我一直想去长乐宫觐见她，可是主上一直说太后在静养，不想见任何人。

　　我有些担心，不知道汉成帝的亲娘是不是不想见我，也许她对儿子自作主张封我一个歌伎出身的卑贱之人为婕妤的事情极为不满，所以不愿意见我；也许是有人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把我形容成一个狐媚之人，所以她讨厌见我。

　　无论如何，王太后拒绝我去觐见她，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感觉自己是一个不被婆婆承认的儿媳妇，很是沮丧，虽然她的儿媳妇也太多了，多得她根本认不过来。

　　我有时候也在猜想，是不是许皇后在王太后面前轻描淡写地把我不过是一个歌伎的事告诉她，并加了些油添了些醋呢。作为一个受到了失宠的极大威胁的皇后，我有理由相信她会这么做，汉成帝毕竟是她的正牌结发老公，换了我，也许也会这么做。

　　许皇后对我非常客气，客气中带着疏远和冷淡，难以接近，我宁愿她出言傲慢些尖刻些，强似这种令人难受的客气，我觉得她是一个藏得很深的女人，深不可测。

　　我知道自己的婕妤封得太快，简直就是一个平民忽然变成公爵侯爵，因此对后宫中所有的嫔妃都很谦和，我不能像历史上的那个赵飞燕一样，恃宠而骄，做出乱后宫的事来。

　　两个月过去了，我位高而谦逊，在后宫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昭阳殿里嫔妃们来来往往，显得很热闹。

　　在这种热闹的背后，我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孤单。

　　我知道，地位低的嫔妃们都在讨好我，希望我能为她们在主上面前美言几句推荐一下，还有，主上几乎每天都到昭阳殿来，她们希望主上能看到她们，有些嫔妃已经好几年都没见过主上了，尤其是那些十级以下的嫔妃，有些被主上临幸一次后就给遗忘了。

　　这些都还是有名分的，没名分的宫女们大部分一辈子也见不到皇上。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多少脸似芙蓉胸似玉的美女被白白地葬送在这深宫之中。

　　班婕妤把我视为知己，因为我强记了很多唐诗宋词，常常信口吟来，使她五体投地，觉得我是一个出口成诗的大才女，哈哈，想不到这些诗词这么有用，早知道我就多记一些了。就这样，唐诗宋词都成了我原创的了，读者们想象一下，忽然在两千年前的汉朝后宫中，冒出一个妃子，她的诗作集李白之奇想，杜甫之沉郁，苏轼之豪放，柳永之多情，秦观之细腻，李清照之清丽，温庭筠之委婉……会是一件多么让人震惊的事。

　　我也被班婕妤的美貌和风韵所吸引，而且在班婕妤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她非常博学，尤其熟谙史事，说话常常引经据典，让我长了不少见识。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还擅长音律，弹得一手好琴，我们常常在一起研究古曲，谱写新曲。新作了一些美妙动听的曲子，她弹琴，我起舞，乐此不疲，常常使汉成帝听得如痴如醉，也看得如痴如醉。从此流连在我的昭阳殿和班婕妤、卫婕妤的金华殿。

　　这一切，都不能消除我的孤独感。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一个孤独的婕妤是不是更加可耻呢？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赵倾城，我跟她患难与共了这么长的时间，风风雨雨，悲欢喜乐，流过血，杀过人，流浪，奔波，六年的同床共枕，早已经变成了真正血肉相连心灵相通的姐妹，她已经在我的灵魂里，我也在她的灵魂里。

　　她不在我身边，我觉得自己只是半个人。我多么希望她入宫，我们姐妹俩不分开。

　　可是我知道，她将是西汉后宫中最大的祸水，我不知道她将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可我知道，倾城绝不堪屈于人下，皇后也不行，她来了，一定要做心爱的男人的第一夫人……皇后。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绝对会不惜做任何事的，十三岁，她杀了让她失贞的第一个男人；十四岁，她杀了要强暴她的第二个男人；为了避免被淮阳王送入宫中，她冒着生命危险，利用药力的反噬暂时毁容，不惜牺牲了两个侍女的性命。

　　bsp;第67节：心有灵犀（2）

　　她想要的东西，她一定要得到！无论用什么手段！

　　我打了一个寒战，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静下心来分析过赵倾城的性格和心理，她是一个执著的冷静的心狠手辣的人，这种性格从她失贞后就开始形成了。她极易变成一个偏执狂。

　　一个有绝世美貌的谈笑间就杀人于无形的女人进入后宫，将会引起怎样的大乱，简直难以想象。

　　所以，即使我再想念她，也不能让她入宫，不能让她成为万夫所指的貌如天使心如蛇蝎的赵合德。

　　这对她来说是残忍的，对我来说是痛苦的，但对西汉后宫来说，是一件大幸事。

　　故国漂零事已非，旧时王谢见应稀。月明汉水初无影，雪满梁园尚未归。柳树池塘春入梦，梨花庭院冷侵衣。赵家姐妹多相妒，莫向昭阳殿里飞。

　　袁凯《白燕诗》的最后一句，应该改为：赵家姐妹应相护，莫向昭阳殿里飞。

　　〃赵妹妹在想什么？〃

　　我一抬头，是班婕妤走进来。我看了看门外的小宦官，班婕妤忙打趣道：〃是我不让他们禀告的，免得惊扰了赵妹妹打坐。〃

　　〃班姐姐说笑了，日长无聊，正想去找姐姐弹奏一曲来消磨时光呢。不想姐姐就来了。真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我站起来让座。

　　早有小宫女奉茶上来，班婕妤坐下，笑道：〃赵妹妹说话真是一句是一句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好，说得好。〃

　　〃姐姐又笑话我了。〃我脸微微发红，这是李商隐的诗句被我套用罢了，上一句是身无彩凤双飞翼，真有双飞翼就好了，飞离汉宫，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苦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