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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卿心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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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是不是很容易因为一个恩字,而衍生出爱?对她的际遇,楚薇枫有说不出的同情。

  “你不恨我吗?”

  “恨你?为什么?”沈和颜一怔,脸上浮起一个认命的笑容。

  似乎在此时,她才露出她那不能告人的心事。

  “恨又不能改变仲卿要娶你的事实。”

  楚薇枫站了起来,约莫两日的折腾,镜里的她,脸色有些惨白。

  “我如果是你,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你会怎么做?”沈和颜问。

  “如果我爱一个人,那个人只能在两人之中择一;三心两意之人,免不了薄情寡义,这样的人,不值得为他付出一生。”

  楚薇枫那凛然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沈和颜呆立着,看着她转身走了出去。

  地牢里那股冲鼻而来的秽味,几乎逼退身体还很虚弱的楚薇枫。

  不能想象有人被关在这样的地方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楚薇枫愈想愈心急,下台阶时,差点滑倒。

  “韶光!”她冲上前喊着,两手死命地穿过铁栅,想要去拉他。

  地牢一角的莫韶光僵了僵,挨着墙吃力地站起,蹒跚地走上前去。

  “韶光……”眼泪流下楚薇枫的眼。见他如此,她既心疼又不舍。

  莫韶光紧紧抓着她的手。“回去吧,这儿不适合你来,薇枫。”

  她的手臂已被间格不大的铁栏杆箍得隐隐作痛,但楚薇枫只是死命地摇头。

  沈和颜跟守门人讨来钥匙,栅门一开,楚薇枫便扑进他的怀中。

  “谢谢你。”莫韶光说。

  透着天窗外筛进来的一点儿微光,沈和颜看着这个曾在大街上不小心冲撞她的男人,除了寄予无限同情外,她什么事都不能做。

  点点头,沈和颜离开了牢房。

  “我爹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提到楚连,莫韶光突然松开她的手,如今,他连一个无意识的碰触都觉得好罪恶。

  他所沾上的污点是如此难堪,纵使死千次万次也不能救赎两人。

  “韶光,你怎么了?”警觉他刻意的疏离,楚薇枫想靠近他,他的身子一偏,躲开了。

  “放弃我吧,薇枫。”他背过身去,声音低哑却清晰。

  “什么?”她眼前忽地一暗,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嫁给方仲卿,他能给你的,优于我能给的千百倍。”他声音低哑,却没有明说,那也是现在能让他比较好过的方式。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楚薇枫呆滞地问。

  “不!我不懂……”她摇头。“那不是你的意思!是有人逼你这么做的,是不是?”

  “没有人能逼我,薇枫。我只是……想清楚了。薇枫,你该懂的,你生来就是金枝玉叶,跟着我,太委屈了,你该过更好的生活。”

  空气窒息了似的静默着,楚薇枫憋着怒气,闷声问道:“那么,那一夜,又算什么呢?”

  他张口欲言,疼痛强烈地挤压着心口,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你曾经答应我,要照顾我一生一世,要……”

  “像哥哥那样。”他嘶哑地打断她。

  “什么?”楚薇枫怔怔地看着他。

  “只能像哥哥那样,照顾你一生一世……”莫韶光点头,声音是从没有过的绝望。是的,就像哥哥一样的爱,偏偏该死的是,他真是她哥哥?

  “不!不!”楚薇枫不住摇头,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崩落了,速度快得惊人,碎得教人骇然。

  突然,她扑上去抱住莫韶光,凑上唇,轻柔摩掌他,井反复温柔地在印他唇上。甜蜜的感觉席卷了他,令他不住打颤。

  从她身上传来的少女幽香,犹如魔咒,仿佛要解除这痛苦般,莫韶光从被动转而主动,他吻她的动作愈来愈急,不断需索,肆意地掠夺他刻意想遗忘的情欲。

  “你现在,是用哥哥的爱拥抱我,亲吻我吗?”楚薇枫泪眼模糊地问。

  薇枫瞧出他已经动摇了吗?莫韶光拉开她,倾全力武装自己。心里是肝肠寸断。

  “别这样,我……不能……”他颤抖地望着她,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字,就怕亵渎她。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从来不知道的亲妹妹,因为我玷污了你,因为我们的相爱是天地不容,因为……他想大吼、想咆哮,但这样的耻辱、这样难堪的事实,他已不能承受,何苦让她也知道?

  “为什么?”楚薇枫慌了。“你从前不是这样吞吞吐吐、迟迟疑疑的个性呀!告诉我!

  韶光,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不能爱我了?“

  他细细地看着她,那么专注、那么痴,突然把唇颤巍巍的印在她额上那枚枫印上。

  我爱你,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只是我不能爱……我没资格啊!他在心里呐喊着,千遍万遍。

  “为什么?”楚薇枫揪着他的衣服,泪下如雨。

  “别问了!别问了……”他突然抱着她,贴在她的耳边,是浓浓浊浊的哽咽。

  尝到他的泪,竟与自己一般的咸涩,楚薇枫心里大恸。

  “你哭了?”

  眼泪在污黑的脸上划出两道干净的水痕,她瞠眼瞪视着,整个人崩溃了。

  “你宁愿流泪,也不愿告诉我为什么,是不是?”楚薇枫瞅着他,眼泪颤巍巍地流下。

  “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是不是?”

  一个耳光狠狠地掴在他脸上。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莫韶光!你说我是你的妻,你说今生今世,无论贫富贵贱,都会好好照顾我的!事隔不过半个月,你都忘得一千二净了吗?”

  她骂得他好疼,莫韶光咬住唇,直到尝到鲜血,才知道自己咬得有多重。

  楚薇枫不再多语,她的心碎了。两日之间,怎么会有这样天与地的转变?

  推开他,扭身朝外奔去,却被他揽腰紧紧抱住。

  想挣扎,让他以下巴抵着,动不了。

  “嫁他吧……”莫韶光含泪恳求,心里说不出口的是:我已毁了你,如果你能幸福,我这一生也就别无所求。“只要你好,我就好了。”

  烛火在风里摇曳,天窗外微弱的月光引不起骚动,夜静得令人手足无措,两人绝望地拥抱着;她没再挣动,眼中的雾气仿似冬日原野的氤氲,弥漫在她湿透的脸上。

  聪慧如她,怎么会不懂?这个拥抱不再是拥抱,没有情欲、没有爱怜,只有恳切的乞求……

  她知他那尘封在心底深处的骄傲,三十年来从不对人启口。如今,竟对她用上了。

  眼泪跌碎在环抱她的那双手上,楚薇枫纵有不甘,也无法再坚持了。

  莫韶光震动了下,缓缓松开手。相拥哭泣又能如何?终了,他仍是孤单一人。

  昂起头,披风滑下楚薇枫的肩头。她没有拾起,拉开门,转身离开每一步,都扯得两人血肉模糊……

  披风有她的余温和香气,他抱住披风,颓然埋首其中,安静的,潸潸流泪。

  所有的事,命中皆已注定,他与她的欢乐,注定只有那短短几日。

  沈和颜仁立梁后许久,呆望着眼前一男一女,那分手的气氛,令她惆怅,也令她伤怀。

  第六章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楚薇枫拼了命地跑,直到体力再也不支,摔倒在地。

  为什么此刻她还能这么清醒地面对现实?为什么她不在莫韶光说那些话之前,便在他眼前昏了去,甚至死了,都好过这么清醒?

  “薇枫,你冷静点!”沈和颜气喘吁吁地拉住她。

  她抬起脸,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流,突然像疯了似地揪住沈和颜。

  “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宁愿死也不会放弃我的,可是他现在不要我了!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薇枫,你别这样。”

  “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去问方仲卿,一定又是他搞的鬼!”

  “不要把仲卿想得这么坏。”沈和颜忍不住说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很爱你吗?为了追回你,他连面子都不顾了。”

  “我不在乎他有多爱我!”楚薇枫恨恨地直摇着头。“我从没要他爱我!是他一厢情愿,跟我有什么关系?”

  “薇枫,你没有感情吗?”沈和颜生气了。“你就不能用对莫韶光的心,去稍稍感觉一下仲卿的想法吗?”

  “韶光已经不要我了,你还要我感受什么?”她吼道:“我要去问他,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薇枫!”沈和颜死命抱住她,语气焦灼又严厉:“问了又能如何?你这样逼问仲卿,只会更加激怒他而已,难道,你真想逼死莫韶光吗?”

  一个死字,让楚薇枫的脚步变得蹒跚。

  这个世界变得太快,已不是现在的她所能明白、所能支配的了,连她最亲最爱的那个人,她都无法懂了……楚薇枫环抱住自己,浑身机伶伶地打了阵冷颤,只觉得心寒彻骨。

  这一定是个阴谋!所有人,全在合谋她和韶光。

  在她还没有觉时,韶光就已经屈服了,剩下的,就是瓦解她的意志了。

  “薇枫,仔细想想吧,仲卿今日会让你见他,已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楚薇枫捂住耳朵,痛恨听到这仿佛像是施了多少恩惠的语气。在她心里刚强的一面,好怨好恨这个方仲卿!

  “嫁他吧!你会知道,他并不是一直都这么蛮横无理的。如果你愿意,他也可以是个很温柔体贴的爱人。”

  “他温柔体贴与我何干?”楚薇枫仰起头,冷诮地问。“如果我愿意?你说得真是好听,面对一个破坏你一生幸福的人,你心里怎会愿意?”

  这样犀利的言辞,教沈和颜几乎无法架。

  似乎觉得自己过火了,楚薇枫别过头去,没有道歉。她的一生,从没学会过这个字眼。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虽然你是方仲卿身边的人,但我不应该把怒气发泄在你身上。”

  “我不怨你,只是,我不知道该再怎么跟你说,眼前的情势已定,全看你怎么做了。”

  说来说去,答案只有一个,楚薇枫冷笑出声。

  “除了嫁他,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沈和颜难受地点点头。

  “他会放了韶光?”

  “我会要他这么做。”

  “好!我嫁,明天、后天,随便他怎么安排,你去告诉他,他得逞了,但叫他心里放明白,我嫁,是因为我不能选择,是因为我太爱莫韶光!他今生今世,休想得到我的心。”

  拖着沉重的心情,沈和颜回到了相国府。

  一路上,她脑海不断反复着今日所见到的一幕幕。莫韶光浓浊的哽咽仍在耳边回荡,她从未在一个男人脸上见过如此绝望伤惨的神色。而花园楚薇枫悲忿绝望的神情,更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刽子手。虽不是主谋,但是共犯。

  沈和颜垂下眼眸,在掌心里接到自己的泪,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了。

  错了吗?难道,真的错了吗?

  才下轿子,方仲卿便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口。

  “和颜。”他挽着她的手,迫不及待想知道今日的情形。“你不舒服吗?想吃点什么,还是……”

  她摇摇头,眨掉眼中的泪光,只是微笑。

  “我很好,你别担心。”

  “那薇枫呢?她……好些了吗?”

  “她已经回房休息了。他们会面的过程,我都瞧着,莫韶光并没有纠缠她,相反地,还劝她改变心意。”

  方仲卿皱起眉头,妒恨的眼神充满狐疑。

  对莫韶光那一夫当关的从容气势,他仍记忆犹新。如此顽强之人,竟在两日之间有这种转变,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至于薇枫那一头,你无须担忧,少了莫韶光这层阻力,我必全力劝说。只是,你必须答应,让莫韶光毫发无伤地离开。”

  “这是她提出的条件?”方仲卿目光一寒。

  “是我提的。”沈和颜定定地望着他。“仲卿,到现在你还不清楚薇枫的脾气吗?莫韶光今日拒绝她,已经伤透她的心了,我好不容易劝得她点头嫁你了,接下来全看你自己怎么打动她的心。如果你坚持在此时对莫韶光赶尽杀绝,我就真的帮不了你了。”

  这番话,说得方仲卿一时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是忿然不平。

  “方、楚两家婚约定下之时,她就注定此生是我方家的人,你这么说,好像是我棒打鸳鸯,拆散了他们!”

  “你不能否认,薇枫的确是这么想的。”

  “这不公平。”他紧握拳头,似乎恨不得此刻便冲进牢里,痛揍那莫韶光一顿。“他拐骗我最心爱的女人,要我不计较,怎么可能?我一定要将他送官究办!”

  沈和颜抬起眼,笑得凄清。

  “你也承认,薇枫是你最心爱的人。”

  “我不是……和颜,你了解的!”方仲卿语塞,知道自己又伤了她。

  “你不放他,我就再也不进楚家。我不要在赢得薇枫对我的信任后,又背信于她。”

  “你……”他呆望着她,未了终于咽下这口不平之气。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定,一旦将楚薇枫迎娶进门,他必竭尽所能,夺走她的心。“我懂你的意思,和颜,谢谢你这几天为我做的。”

  “有什么好称谢的,我欠你的,今生是还不清了。”这份感谢,令她苦涩莫名,沈和颜强笑,没有半点责怪之意。

  相恋至今,他对她一直敬爱如宾,夜来环抱,晨起相拥,孕育了孩子,却孕育不出爱苗,反而是一个陌生的楚薇枫,竟让他有着莫名的迷恋和深情。这些,都是她曾经渴望拥有的,无法拥有,她只能悲情而宽大地接受这一切。

  “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诚实回答我,如果你做不到,我也不会再帮你。”语锋一转,沈和颜的口气非常严肃。

  “你说。”

  “如果,她嫁你时已非完璧之身,你还要她吗?”

  两人间静默了一会儿。方仲卿心里在挣扎,最后,他抬起头,语气坚定不移。

  “我不在乎。我要她,从见她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要定她了。”

  沈和颜点点头,不知为何,泪水纷纷坠落。

  仲卿最得她钟情的,便是这一点,即使他是对另一个女人痴心,她仍是无怨无悔。

  “那么,好好休息吧。婚礼的事,我会做好准备。”

  “和颜……”他一再唤着她的名,除此,说不出半个字来。太多抱歉在眼里、在心里,但只要想到楚薇枫,方仲卿终究还是忍下了。

  “你别担心,我绝不与她争宠。论身分,我该唤她一声姐姐的,但私下,我会像多个妹妹一样疼她。”

  “我知道,你是那么好的女人。”

  只是好,不足以让你爱我是吗?沈和颜想问他,毕竟她有权利如此。可是她不忍,也不敢,就怕听到的答案会让她无法承受。

  沈和颜转身走出房间,一掩门,满眶的泪水终是滚滚而落。

  身处监牢,夜里睁不睁眼都没差别,因为他的心一直都是又黑又冷。

  今日连天窗外也没半丝月光透进,倒是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添了不少寒意。

  这样没日没夜地囚禁着,莫韶光早就不去计算日子过了多久,反而在这样非人的环境中,他在良心上得到一丝被救赎的解脱。

  只除了,遇见楚薇枫后常有的那场迷离梦境,不时在黑暗中悄悄到来。

  床榻间,少女安详地死去,男人赶不上见她最后一面,只能咬破指头,在她眉心滴入阳刚之血,冀望能守护少女,抵御一切邪煞侵袭……

  梦了多次,梦里的情节已愈来愈熟悉,他已经不像初次,会觉得那梦境近乎真得吓人。

  如今的心境,早就超越了对一切的恐惧。

  轻盈的脚步声中断了思绪,他再度睁眼,眼前的世界陡然亮了起来。

  近日,沈和颜常会瞒着方仲卿,只身一人进楚家来看他,或送伤药、或送衣食,两人独处,沈和颜从不担心他会伤害自己。也许,她在莫韶光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命运,因而对他起了相怜之意。

  她举来的火光令牢内添亮不少,待她安好火烛,开了牢门,将一套新衣放在他面前。

  “再过两天,你就可以离开了。”

  他抬起头,沈和颜却无法面对他询问的目光,急急避了开去。

  “她的婚期,在这一两天,是不是?”

  他问话的表情,几乎让沈和颜没法呼吸。天性里的仁厚怜悯,令她对莫韶光更觉愧疚。

  “我……”

  “谢谢你。”

  她呆了呆,不明白他这声谢何来。

  “没有你在一旁劝着,她很容易胡思乱想,也不可能轻易点头,如今,我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如果他真如自己所说的想得这么透彻了,那为什么脸上会这么哀伤?沈和颜楞愣地看着他,把盘旋在心里已久的疑问说了出来:“让她点头的,其实是你。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被俘后拒绝了她?”

  莫韶光抬起头,多日未刮的胡子不显狰狞,反而显得特别荏弱。

  “薇枫,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也看得出来,你不是个会轻易屈服的人。”

  “她也一直在追问这个答案。无妨,这一切都会随时间过去的,在她嫁入方家后,她与我的事情,也都不重要了。”

  “可是……”

  “请你好好照顾她,虽然,这可能很为难你。”

  沈和颜咬着唇,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只能点头,将那盏烛火留给他,便走了出去。

  透着荧荧微光,莫韶光将怀里拥紧的披风抽出,披风上香气已杳,但仍是那么轻柔保暖。

  爱,如果是气味,散去后就该无踪无迹。如果是伤,等结痴后,也会忘得一千二净。可楚薇枫胸口的伤,好像移到他身上似的,避不开、躲不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明明深爱,却不能爱。

  地牢之上,这座豪华的庭院,会有另一个男人取代他,带走楚薇枫。曾经深吻过他的唇、环抱他的手,也都会转移到那个男人身上。

  而他只能无言诉说着他孤独的深情。自此刻起,刻骨的相思和浓浓的罪恶将永远啃噬着他,直到死去。

  几天之后,方家以一乘八人大轿娶走了楚薇枫。

  婚礼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两个多月,所以进行得相当仓卒,但楚连和方家耗下的大笔银子弥补了所有不足之处。

  那一夜新娘企图逃婚的事,像是个错觉,两家的奴仆女婢,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大伙儿默默地守口如瓶,没敢外露半句。

  洞房之夜,红帕揭下,新娘子一张娇艳无比的脸,映在方仲卿眼中。

  “薇枫,你真美!”他屏息,渴望的眼神,几乎要吞噬了她。

  她抿紧唇,不发一语地垂着头。

  短短数日,她变了很多,依旧是冷淡不多的脾气,但其中的倔强傲慢和喜怒无常,已随流尽的眼泪深埋在深不可测的心井。

  “过来。”

  她站了起来,木然地走到他面前,任他拥进怀中。

  方仲卿的怀抱很温暖,红袍上精绣的金线扎着她的脸,没有韶光拥抱她时所给予的那种心安及骚动。他的手游移在她粉嫩的颈间,指腹的触感是细腻单薄的,没有韶光那种粗茧中带着柔和而浑厚的朴实感。

  他亲吻她的额,唇拂过她的眉、她的眼睑,跟着轻啮着她的耳垂。

  楚薇枫闭上眼。她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断他高张的热情,但天知道,她真的痛恨这一切!虽然,他的吻并不惹人厌,但思及莫韶光仍受牢狱之苦,她只想不顾一切地推开这个人。

  “你什么时候放他?”

  这句话令仲卿一僵,手臂朝她的背脊施力一压,楚薇枫被迫对上他的脸,呼吸顿时变得局促起来。

  “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不该在我面前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楚薇枫勉强吸了一口气,仰脸看着他。“我只要知道,你什么时候让他走。”

  “楚薇枫。”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警告。

  温柔不见了,忿怒和固执支配了他,他猛然攫住她的唇。

  这么强硬的侵略前所未有,令她很不舒服,她不由自主地想挣扎,但一会儿便放弃了。

  挣扎是没用的,他是她的夫君,自古以来,他赋予绝对的权利,可以恣意从她身上索求他要的。

  楚薇枫心里浮起一股无力的愤恨。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与莫韶光以外的男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在没有抵抗后,裸裎相见变得自然而然,她也没有一般新娘子的局促、遮掩和慌乱。

  她只愿自己成了一具木雕,只想无悲无欲地挨过这一晚,但是当仲卿的手掌摩挲过她挺立的乳尖,接着抚摸她身下最隐私之处时,她还是无端地颤栗起来。

  原来女人天性里会有这样矛盾的快乐,无关淫荡,说是本能的欲望还来得较真实,这种感觉,会随着身体每一个敏锐的起伏而来,并不是依赖意志,就能控制一切的。

  韶光……她喘着气,身下因另一个男人手指的闯入而湿濡潮红。

  紧抱她的方仲卿突然全身一僵,脸色由红转为青白,一张脸亦由震惊转为忿怒。

  他突然像被蜂螫咬般大力推开她。

  “你这贱人!当真把什么都给了那个杂种!”

  没开口辩解,楚薇枫拾起被扯下的衣服,企图避开他往外跑,被仲卿半拉半抱地给拖回床上。

  他大手一伸,紧紧箍住她的腰,渗着汗的男性体热,又像刚才那样地紧紧包复住她,蛮横的、霸道的,一种几乎要让楚薇枫窒息的痛楚。

  “不准你离开!”他低吼。“你是我的,薇枫!你是我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失去你。”

  他低喊着,粗重的气息里隐隐有着乞求之意,但她似乎听不懂,反而扭动得更厉害,近乎全裸的身子贴着仲卿,他因忿怒而暂时沉淀的欲望又迅速被撩起。

  她的身体仍因他刚才的挑逗而显得湿濡,仲卿无法再忍受,所有耐性已用罄,这一刻,他不想做人,只任兽性的需求导引他。

  他的亲吻开始变得灼热逼人,索取而非给予,贪婪的、湿濡的及氤氲炽热的,在楚薇枫吻得近乎虚软时,他突然进入她的身体。

  楚薇枫以为她会因此而哭叫,但是她没有,他的身体刺入她的感觉是如此完整,平稳而深入,就像他要把自己烙在她身上,做上标记,宣示她永远是他的。

  这让她几乎停止呼吸,丧失所有的意识。

  只有心里残存的一小部分,让她再度记起莫韶光这个名字,但接着的是一波波迅速散开的快感,她无法再清晰思考,只仿佛听见,好似有人在远处不停低喊她的名字。

  韶光……韶光……她揪住男人的手臂,心里念着,然后昏睡了过去。

  见她眼睫微微颤动,方仲卿凑上前抚摸着她,心里溢满爱怜和喜悦。总算,等到这一刻,她已是他的人了。

  “不舒服吗?”

  闻着房里浓浓的薰香,楚薇枫混沌的意识渐渐清醒回复,她没有回答,只是木然地揪起锦被,盖去身上方仲卿亲吻的烙痕。

  她的心是冰雪,但身体却背叛了她爱得好深的男人。

  以为自己会痛心疾首的恨,然而那种感觉一下子便过去了,只望见烛火在夜里湿靡地燃烧着,对这一切,她居然表现得那么平淡自然。

  因而心里的怨,也就这么淡了。

  她很沉默安静,身下传来的微弱痛楚断断续续着,但似影响不了她愈飞愈远的思绪,连方仲卿看她的眼神,她都恍若未觉。

  烛光幽幽映着她因激情尚未褪潮红的脸颊,那枚枫印,更是耀眼照人。方仲卿忍不住想亲吻她的额。

  “别碰我!”她突然转头,手护着那枚枫印,口气掩不住反感。

  她的态度刺伤了仲卿。他只是想细看那枚枫印,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激烈?

  “我是你的丈夫。”

  多痛恨他那自以为是的口气呀!楚薇枫没发怒,只是支着额心,不胜疲累地避到一旁。

  “你已经做了你想要做的事。现在我只请你给我一点隐私,方仲卿。”

  那夜她也是这么喊他的。在众人面前,为了维护莫韶光,她全然没把他在眼里。

  一时间,方仲眼红了!他无法不去联想,半刻之前的亲密,当她在他身子下面浅浅娇喘和呻吟,在她紧紧掐住他的手臂时,她是不是把他想成了另一个人?

  妒恨攻心,他不能忍受,扬起手,仲卿似乎想重重甩她一耳光。一见到他如此,楚薇枫命地闭上眼。

  久久,那巴掌并没落下,她在耳边听到几下重击声。

  他的手掌改以握拳,不断地、狠狠地击在圆桌上,指节间很快便溢出鲜血。

  楚薇枫瞪大眼,眼泪籁簌滚落下来。被扶进洞房之后,她一直以为,就算是哭泣,也是因为被强迫的委屈,但此时此刻,慑于仲卿执拗的决心,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忽地握住他的手臂。“别打了。”

  “你关心吗?”

  她没回答,只是抓起他的手,拾了落在地上的被褥一角,拭去那血。

  他不会放走她的。在这之前,她完全是轻视他的,但是瞪着那渗出的血迹,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不管她是否完璧,不论她是否能忘记莫韶光,仲卿是绝不会放走她的。

  这一生,就这样属于他了吗?

  绝望如四方罩来的网,而她是条鱼,一厢情愿的相信自己仍是自由,直到收网。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渺小,怎么也挣不开那张网。

  托起她的脸,方仲卿看见她眼里莹亮的泪光,他松了一口气,心里突然也没这么怨了。

  “我猜对了,你并不如旁人想象的那么无情。对我,你还是有感情的,是不是?”

  拭去她的泪,方仲卿将她平放在床上,温柔地吻她,但楚薇枫只是被动地躺着,不曾有反应。

  仲卿叹了一口气。“明日,我会要你父亲放了他。只是,在这之后,你将全心全意的对我,今生今世,你都是我的妻,在这世上,没有谁能改变。”

  盖上被子,他任她独处,翻身睡去。

  揪着被子,楚薇枫全身都在发抖。太多的绝望和苦楚压在心头,她的拳头只是紧紧抵着胸前半月形的伤痕,想起从前的自己。

  如果当初在梁律的追赶下,跟着车子一起跌下山崖,那样死了,说不定就真的轻松了。

  翌日。

  “我不能放走他。”楚连抗议。

  “我答应了薇枫,我必须说到做到。”仲卿很坚持。

  “仲卿,你瞧过他的身手,若放他离开,他不轻易放过我的。”

  “我以为你指的是薇枫。”

  “我敢保证,他不会再去找薇枫,可是不会放过我的。”

  “有我方家护着岳丈大人,怕什么?”

  怕,他怎能不怕?凭他黑夜中沉冷野蛮的眼神,凭那一夜他力抗众人的无畏精神,楚连光是想,背脊就湿了一大片。

  “但是我……”

  “岳丈大人与他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能说吗?楚连拈拈胡子,却在下颚扑了个空。他身子一僵,约莫又想起这断去的胡子,是拜谁所赐。

  如果把他和莫家的关系和盘托出,这对薇枫将是多大的伤害?

  还有方仲卿,他自小耳濡目染,极重君臣之义,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必然会鄙视他。

  更有燕州城内,视他为楚家宗亲领导者的上万族人,如果得知一个姓赵的外人欺骗他们这么多年,他会曾怎么想?

  楚家是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基业,他禁不起失去!他不能揭穿这一切。绝不!

  “你我已是亲人,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楚?”见他迟迟疑疑,方仲卿再问。

  权衡情势,楚连终于忍下。

  “没有什么恩怨,我乃一介商贾,怎么会跟个流浪汉有牵扯?我是怕他挟怨报复。”

  “那好!午后,我会在城外相候,薇枫也会在场,她要亲眼看着我们放走莫韶光。”

  “这……”原已在心里盘算能阳奉阴违地杀了莫韶光,但这一下子,又打乱了他的计划。“仲卿,让枫儿再见他,是非常不妥的。”

  “无妨,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再者,当着我的面,让那莫韶光死了这条心,以后别再来骚扰薇枫。”

  第七章

  十多天不见天日的日子,从牢里出来面对的第一线阳光,竟是那么刺目。

  莫韶光的手已松绑,伤口上的血已凝结,脚上仍拷着脚镣,整个人看来既狼狈又肮脏,但这些,都不及他为了楚薇枫所受创的身心。

  不过面对仇深似海的楚连,他不肯示弱,依然昂然挺立、目光炯炯。

  楚连四周难有家派来的护院守着,还是刻意站得离莫韶光很远。

  “你应该知道这条命是捡回来的。马上离开燕州,永远别再回来!”

  莫韶光没答应,只是冷冷地瞅视着楚连。

  楚连被瞧得手脚发软,话也说得不如平日老练沉稳。

  “我是强占了你娘,占了你莫家的家产,但是当年兵荒马乱,我以为你爹已死,凤翘……不管你信或不信,我是真心对她的。”

  这番解释并没有打动莫韶光,他望着眼前的老人,只简单吐出两个字:“禽兽。”

  楚连大气直喘,好一会儿才能出声辩解:“你不能否认,若没有我,你娘一个弱女子,早就死于非命。”

  “那不代表你就可以玷污她!她是你的女主人!”莫韶光很想挥拳,但他不能,因为他知道,楚薇枫在远处看着他。

  “是她点头答应的。”楚连忿怒地道。

  “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

  “你就真的非杀我不可?”

  “我不行吗?”

  “你难道就不能替枫儿想想?”

  这个噬心的名字,就像他臂上的箭伤,一样教人难以忍受。

  “我为她想的还不够多吗?”莫韶光伤痛得咆哮,脸上强烈的恶令方家每个护院都警戒地抽出刀来。“若不是一再顾及她,你这条狗命,又怎会留到现在?你居然还有资格在我面前提到她?你贪权势、轻儿女,硬逼她嫁给她不爱的人,如今还大言不惭地抬她出来,要求我放过你!”

  “她在家过得很好,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奴仆围绕。”楚连被他的咒骂弄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天下父母心,我若不如此,让她跟着你,会遭天打雷劈。”

  这一生,他从没这么切肤刻骨地恨过一个人!莫韶光盯着他,满腔的忿怒突然转为冷笑。“你这么说,倒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不会杀你,让你死太便宜你了,我也不会离开这里,这辈子,我要留在这里,守着薇枫,也盯着你。”

  楚连退了一步,他愈来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方仲卿。他应该不顾一切,在薇枫大婚之时,便一刀杀了莫韶光才是?

  “她是你的手足!”他冷汗涔涔地叫道。

  “没错。”他空洞地笑起来,心又狠狠揪痛,“她既是我莫家仅存的唯一亲人,我守着她,又有什么不可以?”

  楚连捂着心口,退了好几步。这一刻,他总算有些明白,过去女儿那先天心疾病发时,扼住呼吸的痛苦滋味为何了。

  莫韶光转头望了远处的车子一眼。他知道方仲卿也在车上,也许,此刻正紧紧揽着楚薇枫,他也知道,一旦放了手,就真的不能再为难她了。

  只是心里淌的血,止也止不住,脚下的铁镣,像有千斤重,连走路都变得举步维艰。

  人,是不是一旦尝过幸福的滋味,在失去时便会让人更加难以忍受?

  莫韶光咬牙,不理会唇上啃咬的齿伤已经太多,他发狠地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再不甘心,总有这么一天,都会过去的。

  他离开的背影好孤单,楚薇枫死命盯着窗外,不敢眨眼,明澈的双眸含满泪水。她很想拍窗,高声叫喊他,但她一双手却牢牢地包在方仲卿的掌心里。

  方仲卿冷眼旁观这一切,突然愈来愈难以忍受,高声命令要车夫打道回府。

  滚远的车轮,在山坡走得飞快,车子须臾间已经离得很远了,但楚薇枫不愿转开视线,仍盯着莫韶光离去的向看,仿佛他还在那儿,正目送着自己。

  “够了!”他突然掐住她的下颚,逼她对着自己。“你和他之间,已经结束了!我说过,让他安全离开,此后你将全心全意对我!”

  这么说并不够,仲卿似要证明自己是认真的,他揪着她,用力地将她扯进怀抱,情急的双唇不断在她的脸、她的颈,甚至她的胸口留下痕迹。

  楚薇枫想避,却无处可躲,只能任他将自己压在怀中,迫听他急促的心跳和呼吸。“你是我的,薇枫!这一生一世,你都是我的!”

  说着,他突然扯开她的衣服。任她的胸脯裸露在眼前。在车子摇摆进行中,他俯下头,恣意地含弄它。

  楚薇枫觉得作呕,她很想让自己好受些,甚至,拼命回想着昨夜洞房时方仲卿在肉体上所给予的那种快感,但是没有用。也许天色太晴朗,她的心被照得太明白,也许是莫韶光才离去不久,她仍活在极度思念他的煎熬中……

  感觉他的手探入自己裙底,她紧紧闭上眼,心里不断喃念着莫韶光的名。

  想着初夜时两人为对方所奉献的珍贵心情,慢慢……僵硬的身体放松了。

  方仲卿已经褪去衣衫,将她抱在怀里,很快地进入她的身体。

  虽然她很湿润的迎合他,也在他高潮爆发的那一刻贴着他颤抖,但这一次,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

  更不像是强暴,一点也不像,因为她没有反抗,就算她反抗,方仲卿也未必会停止。这已经是一种支配的行为,她则像是一种服从的表现。

  他与她已是夫妻,这种行为只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这可以不需要爱,只要会吃、会睡、能走,便能应对。人的身体,本来便足以成熟得应付这一切。

  楚薇枫轻轻睁开眼,礼会到这一层,她突然感觉没有这么难受了,只是心里明白,她对这个男人所积下的怨,又加深了一层。

  然后,马车突然停了。

  方仲卿仓卒地缩手,脸上有些狼狈,楚薇枫则赶在车门打开之前,冷静地整理好衣服。

  不会太久的,虽然韶光会在地牢里拒绝了她,但她知道,那个男人定有说不出的苦衷。

  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来接走她的。

  才是初夏,当头的烈日便已晒得人晕晕沉沉。午后方家偌大的园子,亦是一片慵懒景象。

  “妹妹。”

  楚薇枫的视线从湖上各色水禽移转过来,看见沈和颜抱着女儿走来,一旁宝妹打着伞,也恭敬地向她行了礼。

  她冷淡地点了点头。

  “这么大热天,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

  她摇摇头,走下拱桥,迎了上去。三人走到了最近的一座亭子里。

  沈和颜怀里的女娃,手脚不停地挣动,嘴里咿咿呀呀的,似乎也在这燥热的气温里,欲眠不得安,粉嫩的脸颊,也被衣服闷得红通通的。

  见她瞧着心爱的女儿,沈和颜垂下头,怜爱地笑了。

  虽然自从婚后,方仲卿从没在她房内待过,但沈和颜早有心理准备,并没对楚薇枫有任何芥蒂,也不怀忧丧志,对所有人,仍是一贯的和善温柔。

  方家所有人里,她是楚薇枫从来不曾有怨的一个人。

  “你进门后,都还没抱过雅儿呢。”说着,把女儿小心地放进她怀里。

  软软的婴孩突然入了手,在怀里一沉,那么白净、那么香。方雅这女娃儿,轮廓像父亲,鼻子眉毛,有沈和颜的圆润秀气。

  楚薇枫的心颤了颤,突然把孩子塞回沈和颜怀里。

  沈和颜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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