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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不难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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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绅拨了一个内线号码:“请王总到我这来一下!”

  不一会,蓝港物业管理公司总经理王庆武就推门而入。

  “阿绅,你有事?” 王庆武 问宇文绅,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

  宇文绅把脸转向窗外,说:“蓝洋地产最近有什么新动作?”

  “还是不想给钱!” 王庆武 说,“他不给钱,今年冬季供热系统就不让他并网,他那些已经入住的房户还不把他蓝洋地产给闹翻了!”

  宇文绅转过脸来:“听说他们要组织强行并网,还要上访。”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王庆武阴森一笑,“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已与工程公司陈总那边协调好了,蓝洋地产如敢胡来,我们正好要跟他们摊牌了。你就应付官场的事吧!”

  宇文绅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最近老爷子跟我讲,有报案说水产厂那个工会主席是被人谋害的,快死了,此事跟你们是否有关系?”

  “还没死吗?”王庆武“哈哈”笑起来,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晃着脑袋说,“说跟我们没关系确实也没人相信,因为这个混蛋为水产厂破产抵债的事没少上访、上告,跟我们结下梁子。但凡事得有证据,我们在这事上应该是没有干系的。”

  “你们做事要当心点,现在共产党讲的是法治社会!” 宇文绅摇摇头说。

  王庆武“腾”的一下站起来,哼了一声,说:“法治?对,法治,你我还不明白这法治?”他又笑了起来,眼里透着一股凶残。

  宇文绅顿时觉得有点不寒而栗。他摆摆手,看着王庆武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1。

  王庆武是宇文绅在劳教所认识的。当时,宇文绅被送到劳教所一大队,已经是晚上了,劳教学员回到宿舍,外面的大铁门“咣”的一声上了锁。但宿舍的学员都规规矩矩的站在各自铺位前,似乎等待着什么。所谓铺位就是进门两侧上下两层的通铺。

  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走到里侧靠电视柜的椅子上坐下来。宇文绅后来就知道他是很有名的“岗山小五”―――元州市岗山区黑道老大王庆武 。王庆武乍一看都会觉得此人丑得让人大吃一惊,但多几个照面,便会感觉此人有那么一股凛凛煞气。他的头发都是一根根直立的。眉毛很短粗,眼睛溜圆,鼻孔很大,嘴唇很厚,一张国字脸这么一个组合确实丑,但很有那么一点味道。据说有一个女模特,在中国到很多单位应聘都因为长相不好而被拒绝,但被一家经纪公司发掘后,经过包装,竟成红极一时的国际名模。因为人们对美貌的标准往往是从一个普遍的角度看的。换一种思维,如果周围都是五官端正的美人,又会感觉很乏味。宇文绅长的就很端正,白白净净,单从长相上看绝对够得上标准的美男子,但男子太秀气了,就令人觉得有脂粉气。王庆武是因为在“海王府酒店”聚众滋事,惊动了当时也在酒店宴客的市委书记夏民天而被劳教的。实际上王庆武在岗山区海滨早就是有名的一霸,他不仅称霸渔市,垄断鱼货交易,而且还强占渔民的渔船用以走私。但在当时因为有一定的保护伞,故这些罪行未得到追究。

  王庆武坐下后,叫了一声:“老天!”

  一个光头矮个尖嘴猴腮的人,躬着背,哆哆嗦嗦的走到王庆武面前。

  “你他妈的今天没完成生产任务,该怎么办?” 王庆武 大声问到。宇文绅后来了解到,这个外号“老天”的当天没有完成规定的一百个缠线圈的任务。在劳教所,劳教学员要参加用铜线缠线圈的劳动。当然,宇文绅后来也知道,象牢头狱霸所谓好使的学员,是可以不干活的,他们的任务由其它人完成。他们有的是受政府指派担任管理职责的,俗称“带队的”。王庆武就是“带队的”。

  “ 老天”哆哆嗦嗦的说:“我今天有点发烧,是病了。”

  王庆武一抬手,一个大耳光将“ 老天”打倒在地,骂到:“你他妈的以为这是高干病房呀?你是到此疗养看病来了?”

  “ 老天”倒在地上不起来,王庆武更火了,叫道:“他妈的,给他烤乳猪!”

  “烤乳猪”——那是一种毒辣的刑罚,逼受刑者脱光了裤子蹲马步,在他屁股下点燃一根蜡烛。一旦他蹲不住了,两腿颤抖,屁股下垂,就会被火苗灼出一声惨叫。像这样烤过几回的乳猪,留下了一块块焦皮,半个月内肯定没法坐,只能哎哟哎哟地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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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从床边过来两个人,将“ 老天”架起来,强令他脱光了裤子蹲马步,但“ 老天”老是两腿颤抖,蹲不住。两人对“ 老天”拳打脚踢,“ 老天”不断发出惨叫。王庆武也听得不耐烦了,就说:“他妈的,蹲不了就算了,叫他先上床躺着,养足精神明天把少干的活补干了。”

  王庆武然后就爬上铺位一个边角的位置半躺下来。其它人也上了铺。有一个给王庆武端了一杯茶,放在王庆武手边的小方桌上。

  宇文绅还站在地上,他还没有被安排铺位,随带的行李扔在脚边。

  “你过来吧!” 王庆武指了一下宇文绅,说。宇文绅经别人示意脱了鞋,来到王庆武身边蹲下。他心里很害怕,刚才的场面是很大的刺激。

  实际上王庆武已经从管教那得知宇文绅的大概底细了,管教交待王庆武说宇文绅他爸好象是个局长,对待宇文绅不要太放肆。

  “他妈的,长得漂亮,你是不是爷们?象个大姑娘!” 王庆武上下打量宇文绅,一脸坏笑说。

  宇文绅看王庆武抬手要端茶杯,就赶紧抢前将茶杯端起送到王庆武眼前,说:“大哥,你小心!”

  王庆武又“哈哈”笑起来,说:“看样很懂规矩!来,你们给他的铺位就安排在我边上!”

  马上有两个人过来把宇文绅的行李拿上来。王庆武的铺位是一号铺,原来第二位的铺就向后串一个位置,给宇文绅腾出一个地方。宇文绅看到原睡第二铺的那个小男孩,年龄好像不太大,长个娃娃脸,让他挪位置他脸上很是不情愿。宇文绅后来知道挨着老大睡是很荣耀的,但也要付出,而且是刻骨铭心的付出。

  3。

  王庆武对宇文绅确实是很照顾的。宇文绅出工不用干活,仅是帮着检查和记数;吃饭也是小灶。半个多月了,有人就给宇文绅吹风,说你是长得太漂亮了,老大看上你了。宇文绅也隐隐约约感到王庆武对他有点特别的意思。又过了一天,

  有人终于跟宇文绅挑明了,老大喜欢“肛交”,喜欢你,今天就想办你。宇文绅当然明白此事是不可拒绝的。他跟着他们来到一个仓库,那里是劳教所存放被服的地方。他们给宇文绅洗了澡,然后叫他趴在一个被垛上,有人还给他的肛门上了点药。

  宇文绅这时体验到一种彻头彻尾的绝望和无助。他知道,如拒绝,将带来的是惨无人道的暴打;顺从了,这会给他永远的心灵的梦魇。他只有听天由命。

  老大来了,老大很满意。他们四个人按住宇文绅四肢。老大上来了,宇文绅感到他的肛门一阵阵疼痛。老大却很兴奋,低低的哼叫着,最后达到高潮,大叫了一声。完事了,他们对他说。老大走了。他起身,却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尽管此事在他身上总共只有两次,但宇文绅从此以后总觉得自己变成了女人,总是不知不觉的象女人那样去看男人女人。

  几天后,宇文绅的父亲宇文新民来到劳教所看他了。见到父亲为他又显的无比苍老,想想自己所经受的一切,他终于明白这个社会是一个很严酷的社会,一个人在社会的力量面前是多么渺小,就象大沙漠中的一颗砂粒。宇文绅其实是很聪明的。他对事物的领悟和接受能力很强,应该是其父遗传的缘故。

  宇文新民看到儿子的境况,心里很不是滋味。劳教所所长是他的老相识了。前年宇文新民还专门组织过一场到劳教所的帮教演出。宇文绅是宇文新民的儿子,所长也是刚得到确实消息。所长过来同宇文新民见了面。送走宇文新民后,他便安排将宇文绅调到教育科直属的考核办。考核办是帮助整理劳教人员档案材料的,只有三个学员,按社会通行的说法是脱产的,没有下面大队那么复杂,没有老大,住的房间也与大队是隔开的,宇文绅就在这考核办呆了一段比较安闲时间。有时也下到大队,看到王庆武,也是客客气气互相说话。王庆武倒是经常给宇文绅送好吃好喝的过来,到节日还送海参、鲍鱼之类的,使宇文绅很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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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宇文绅解教后,先是到天翔公司土石方公司做施工统计员,然后凭自己的努力,边学习边一步一步做到了管理职位。后来开发蓝湾新区,他竟又

  王庆武做了蓝港物业管理公司总经理后,确实干了几件“漂亮”事。几家拖欠公司配套费的周边开发公司,在王总的“协调”下,很快还清了欠款;有十几户经常为房屋产权证迟迟没拿到手、为楼层挡光、为小区绿化不好、施工有噪音等投诉闹事的,都乖乖闭口了。

  有一次,蓝港物业管理公司维修工因为维修给水管道,将一栋楼下一个新开的大药房的药柜淋了水。大药房的业主黄立很有来头的。此人在北方某一省城是黑白道通吃的人物。这些年发了财,有人便建议他到元州来做点买卖,也是把来历不明的钱洗一洗。住店的黄立的手下看到漏水了,不由分说将维修的工人打得鼻孔流血,而且还弄了几支人参,号称是稀有千年野山参,价值数百万,现被脏水泡了,影响其价值,要求予以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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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但他们是有点狂大了,他们总以为在他们省城那边,没有人可以跟他们斗。他们忘了,江湖有一条真理:“强龙不压地头蛇”。王庆武接到报告,不慌不忙。他先是安排被打伤的工人到附近的医院去住院治疗。然后又让手下一个刚死了父亲的去那大药房抓了一副药,回去熬了把药液倒了。他约好大药房的人下午见面。见了面,大药房的人就拿出那些人参要求赔偿。

  王庆武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拿出几支他花几十元从小贩手里买来的干参,很有礼貌的说:“各位,不好意思,给你们造成的损失我们一定赔偿。这几支是我珍藏多年的千年野参,应该是可以赔偿你们了。”

  王庆武见对方有点愣神,就站起来接着说:“我们也有一点赔偿要求,被你们打伤的人伤势严重,搞不好要残废;我们正好有一位职工的父亲因为吃了从你们药房买的药,下午意外去世了!这些赔偿可能很麻烦!”

  对方已经知道面前是遇到对手了,嚣张的气焰已经没了。但还是很强硬,叫到:“你那什么参,敢说是野参?”

  王庆武说:“我不认识野参,只知道你那参是和我这个都是一样货色!”

  “我们的是有专家鉴定的!”对方又叫道。

  “专家顶个###!” 王庆武轻蔑一笑,说,“我这还是专家他爷爷鉴定的呢!”

  王庆武走到对方坐的沙发前,一抬脚,将茶几踢翻。他用手点着那几个人的头,骂道:“碰瓷这样的把戏,未免太老套了吧?你们跟我玩,算是遇到爹了!” 王庆武看到对方有一个小子拿眼瞪他,似有不服,便对他说:“你相不相信,我今天就叫你冰凉?”

  这时门外已经拥进六、七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并排站在王庆武背后。

  对方看这场面已知王庆武他们早有准备,其中为首的那个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朝王庆武一拱手,说:“大哥,此事是我们考虑不周,我们有话再商量?”

  “你回去跟你们老大过个话,明天赶紧把打伤人的医疗费二万元准备好,另外,死人的尸体要在你们药房停放,在药房里腾出地方来,听到了吗?” 王庆武冲他说。

  “明白!”

  “滚吧!”王庆武一抬手,身后的人闪出一个空当,对方的三个人便低着头飞也似的跑了。

  6。

  此后大药房的业主黄立亲自给王庆武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他对王庆武很是客气。承诺二万元医疗费照给,并很抱歉说手下那几个人不知天高地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有眼不识龙王爷。王庆武也知道黄立的背景,也就各下台阶。当晚黄立在元州最高档的金龙大酒店设宴款待王庆武及其手下的哥们。双方也就化干戈为玉帛。

  其实,社会有各种游戏法则。国家与政府的法律法规是第一档的游戏规则,是国家机器运行的规程。在这个以外,黑社会也是一种规则。一些事用法律来解决很麻烦,要找律师,要准备证据,还要应付法庭没完没了的辩论。黑社会办事就简单的多。直来直去,快意恩仇,行与不行在举手投足间马上了结,这也是一种解决的办法,但这种方法有时是弱肉强食的,是血淋淋的,是残酷的。在我们的这个社会,各种阶层,各种环境,各种目的,都给予你形形色色的思维和做事方式。法律的公正只能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这样一种美好的愿望也维系着基本的社会稳定。在这种美好的愿望下各种潜规则也是大行其道,这也是社会发展的一个特有过程。

  1。

  天刚放亮,陈加有就开车来接纪强。纪强上了车,看到车上已经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人给纪强递过来一把大砍刀。陈加有已经跟纪强提前说了,今天“蓝洋地产”要强行进行供热管网并网施工,他们的任务是坚决将“蓝洋地产”的人赶出工地。陈加有还告诉纪强,“蓝洋地产”也有一伙人,为首的就是“瓦刀脸”李海龙。这个“瓦刀脸”就是在看守所跟陈加有交过手的那个家伙。这几年,他仗着靠上“蓝洋地产”的大老板,连王庆武也不放在眼里了,还扬言就要砸“岗山小五”的牌子。陈加有知道那“瓦刀脸”就怵纪强,于是将纪强弄出来想一举镇服他。

  车开到蓝湾工地现场,远远看到那里围了不少人。王庆武领人已在现场,他大声呵斥“瓦刀脸”,让他的人停止施工,马上撤出现场。“瓦刀脸”也针锋相对,命令他手下的人继续施工。双方拔剑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纪强早就按耐不住,他拿着刀跳下车,直奔“瓦刀脸”,叫道:“瓦刀脸,你他妈的敢在这装孙子?”

  说来也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瓦刀脸”,看到 纪强,顿时矮了半截。他一下愣了,结结巴巴的说:“强哥,你…你…你…”

  纪强举刀欲砍,嘴里喊道:“你这傻比,还在这装大头蒜!”

  “瓦刀脸”见势不好,扭头就跑。对方的人见老大都跑了,果然作树倒猢狲散,“喔喔”全跑了。纪强在后面追,高叫道:“瓦刀脸,我操你妈,我迟早会抓到你!……”

  王庆武叫住纪强,众人一起上车,直奔“蓝洋地产”公司总部。“蓝洋地产”老总王大光已得到消息,还没来得及走,被这帮人堵在了办公室。他二话未说,让财务部开出一张九百万的支票,表示欠“蓝港房地产”的钱包括供热配套费这张支票如数付清。 王庆武拿了支票,说了声“谢谢”,便领着人马返回了。

  2。

  听说兵不血刃便解决了“蓝洋地产”的问题,宇文绅大为高兴。中午,他亲自安排在金龙大酒店为王庆武、陈加有他们摆宴庆功,还特别对纪强表示感谢。大家一直喝到傍晚。宇文绅又带着这伙人到最豪华的“紫藤ktv”去唱歌。

  进了“紫藤ktv”,纪强觉得格外兴奋。大厅里黑压压坐着的上百名小姐,那眼光“唰”的一下射过来,使纪强有莫名的快感。

  进了包间,各人点坐台小姐。纪强发现大家都点的是年轻漂亮、风骚迷人的小妞,唯独宇文绅却叫了一个看外表已是年龄很大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虽然年轻时定是个美人,但毕竟已没有了风骚小妹的活力。其它人都搂抱做一团,那中年女人和宇文绅也只是坐着喝酒。

  宇文绅坐了一会,接到一个电话,教育局王处要跟他谈关于“蓝湾小学”的建设问题,要提前告退。他向众人摆摆手,示意大家接着玩。因纪强是新人,宇文绅单独还跟纪强握握手。纪强也礼貌地将宇文绅送出门外。这时那中年女人也走过来,宇文绅掏出一叠百元大票,数都没数就给了那女人。宇文绅转身准备上车,那中年女人却挡住宇文绅不让他走。

  纪强见状冲过去,推了那女人一把,叫道:“都给你小费了,你还想做什么?”

  那中年女人突然“扑通”给宇文绅跪下了,说:“老板,您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求您了!”

  宇文绅就对纪强说:“把你的手机号给她吧,有什么事再找我!”

  3。

  三天后,纪强正一个人在金龙大酒店的茶座喝茶,他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一接听却是那个中年女人打来的电话。中年女人在电话里说,她想见一下老板,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谈。纪强问她什么事她又不说。纪强不敢做主,就给宇文绅的办公室打电话,把此事告诉宇文绅。宇文绅最近心情看来倒是不错,竟然答应了。他让纪强约那女人到金龙大酒店的茶座等着,他一会儿就到。

  那女人和宇文绅先后来到。但那女人并不入座,只是站着向宇文绅鞠躬,说希望能随她到她家去一趟,请务必不用推辞。宇文绅皱着眉,但还是同意了。他示意纪强一起上车。宇文绅驾车,车七拐八拐,在那女人的指点下开到一栋老式居民楼停下了。那女人领着纪强和宇文绅进到二楼一户人家。进了室内,那女人说这就是她的家。宇文绅环顾房间,这是一户一室一厅的住房,房间不大,收拾得却很整洁。在厅里靠里侧墙的地方,摆放了一张单人床,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面朝里好像是睡着了。那女人请纪强和宇文绅坐下,这时从里面房间出来一个女孩,到厨房里给纪强和宇文绅各倒了一杯水,还跟纪强和宇文绅轻声说了句:“请喝水!”便礼貌地退回了里屋。那女孩有惊人的美貌。两道柳叶眉,一双杏目,高高的鼻梁,精巧的小嘴,凝脂般的肌肤。虽穿着朴素,但越发显得清秀。纪强从来没见过这样不施粉黛,却气质高雅的女孩,竟有点傻了。

  中年女人向二人欠欠腰,说非常抱歉耽误二位贵人的时间,但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出路了。她介绍说她叫王红艳,那女孩叫康琳,躺在床上的是她丈夫康广民。她丈夫原是蓝湾水产加工厂的车间主任,还是厂工会主席。半年多前,骑摩托车从海边的悬崖摔下去,多处骨折,更为严重的是颅内大量出血,虽然经开颅清出部分淤血,但后遗症造成肢体功能障碍和部分神经功能降碍,人的神志一直未能恢复,语言能力也基本丧失。这半年多时间为治疗丈夫的病,全家除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巨额的债务。没办法,康广民从医院转回家里,靠用点药维持,就看有没有奇迹发生了。但愁的是女儿康琳,她今年考上了中南政法大学,却一直没筹足学费去报到。经与学校沟通,说孩子有特殊情况,学校同意最后的报到期限是两个月,再过一个星期,就到时限了。过期不报到,学籍就作废了。因此请二位贵人来,看能不能借点钱给她女儿做学费。说着王红艳还拿出了女儿的录取通知书。

  宇文绅在听到王红艳讲她丈夫康广民原是蓝湾水产加工厂的工会主席,心中一紧,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听王红艳把话讲完了,他便问:”学费要多少钱?”

  王红艳说:“大概要一万四千元!”

  宇文绅站起来说:“你跟我下去拿钱吧!”

  王红艳没想到宇文绅会这么痛快,她竟一时无话表达。她跟宇文绅他们下了楼。宇文绅从车上一个皮包里拿出两万元,交给王红艳说:“除了学费,余下的就做路费及生活费吧!”

  王红艳一下子流出泪了,她又要下跪。宇文绅阻止了她。并与纪强上了车,驱车离开。

  纪强从车后视镜里看到王红艳还站在那摆手,就对宇文绅说:“这女人,也是不容易,但没见过这么要钱的!”

  宇文绅对纪强说:“这事以后就交给你办!你和这个姓王的女人定期联系一下,她女儿读书的相关费用,都从我这拿。有一点要记住,千万不能让她们知道我们是蓝港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记住了?!”

  纪强虽然对 宇文绅话中的含义不是太明白,但他还是很坚决的说:“行,绅哥,这事我会小心办好,您放心!”

  宇文绅又伸手从皮包里掏出厚厚一叠钞票,递给纪强,说:“你刚出来,手头不宽裕,这些先拿着用。陈加有跟我说了,你暂时先在工程公司帮他做事吧,以后的安排等我再考虑。”

  “谢谢绅哥!” 纪强也没有推辞。其实这几年的改造生涯使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服从,不要问理由,不要讲条件。

  ……

  4。

  纪强给陈加有打电话,说回来这些天一直没有回老家去看看。陈加有说他这两天没什么事,就陪纪强回去一趟。纪强的老家是在离元州二百公里的元岗店,也算是一个很有历史的古镇。在元朝时期,这里就是官府驿站,明清时期发展的越发繁华。及至如今,商阜云集,人马川流,成为交通重镇。但山区丘陵众多,工业不是很发达。纪强的父母在他服刑期间已相继过世,只有一个哥哥叫纪玉,却一直联系不上。

  陈加有与纪强驱车来到元岗店。车开进一个小巷,纪强说这条小巷还是原来的面貌。车停在一个小院前,纪强说这儿就是他的家了。下了车,却见那院门上了铁锁。到对面一家卖货的小商店询问,店主说他也是一个多月没看见这家人出入了。他也要找纪玉,纪玉已经欠他商店很多赊帐的钱了。纪强又回到门口,推那铁门,从门缝里看到院里凉着两件衣服,西箱房的窗敞着,好象还有个人影一晃。

  纪强冲门缝往里喊到:“里面有人吗?开开门,我是纪强!”

  里面好象有了动静,有个声音在问:“是纪强吗?”

  纪强一听是他哥纪玉的声音,就又喊:“是我,哥,你把门打开!”

  纪玉从屋里跑出来,从门缝里递出一把钥匙。打开门,兄弟相见,抱在一起。陈加有也下了车,跟他们一起往屋里走。

  进到东屋,见靠里侧的案桌上放了两个骨灰盒,墙上是纪强父母的遗像。纪强“扑通”就跪下了。纪玉告诉纪强,他进监狱时正好父亲病重。母亲知道他出事后,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但她把事压下来,没敢告知他父亲。父亲临死的时候,只知道纪强是到国外出劳务,赶不回来。父亲走得很安详。但母亲第二天便垮下了,她躺在床上不停的流泪,一个月后,她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了。不到一个星期,也走了。只是母亲走的时候,她那双什么也看不到的眼睛是睁着的。

  纪强听了,放声大哭。陈加有眼圈也红了。他和纪玉把纪强搀扶起来到了西屋。纪强坐到炕沿上,还是不停地抽泣。

  陈加有问起纪玉最近的情况。纪玉摇摇头说一言难尽。他现在跟别人合搞了一家贸易公司,做一些建材买卖。但现在市场竞争太残酷了,做买卖没有官场、商家的人际关系,不搞回扣,根本门都进不了,所以好长时间没什么业务。纪玉又说,不怕你们笑话,就买个生活用品之类的,也要靠到小卖店赊帐;小卖店天天跟他要钱,他也没钱给。弄得他都不敢开大门,每天回家只能从后院翻墙进来。

  陈加有听了哭笑不得。纪强这时也不哭了,他问纪玉:“你欠卖店多少钱?”

  纪玉说:“大概就八、九百元吧。”

  纪强掏出一沓钞票,递给纪玉说:“把帐还了,剩下的你先花!其它的再想办法吧!这几年也难为你了。”

  其后,三人一起到镇上一家饭店吃了饭,谈了一些故人旧事,令人唏嘘。饭后陈加有与纪强又返回了元州。

  1。

  一年一度的东南政法大学“校长杯”足球赛决赛是在哲学系队和法学系队之间进行的。下午两点,决赛场地政法大学校本部主体育场的看台上聚集了双方的啦啦队和观战的师生,场面十分热闹。康琳是一个新生,但也被选为法学系啦啦队的成员,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啦啦队的队长陶虹提前一天就通知大家着装要漂亮点。康琳在她的箱子里翻来翻去,翻出一套她妈妈年轻时曾穿过的裙装,她妈妈年轻时也曾是小有名气的美人。上身是乳白色的线衣,下身是深灰色带白色条方格的毛呢面料的裙子。康琳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着装是否符合要求。队员一集合,队长陶虹竟然夸奖康琳的着装是最棒的,使得康琳一下子成了大家注目的焦点,弄得康琳满脸通红。

  比赛两点半准时开球。哲学系队实力很强,特别是两个非州留学生组成的锋线黑人球员相当扎眼。法学系队一开始就落下风。哲学系队两个黑人球员频频突破下底,要不是守门员表现神勇,法学系队早就大门洞穿了。法学系队场上队长杜震伟一看形势不妙,在中场休息时到场边把啦啦队陶虹叫到跟前说了几句。陶虹回到啦啦队中对大家说,现在是我们啦啦队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她说,那两个非州球员踢球是情绪化的,绝对不能让他俩打出疯劲。所以我们啦啦队一定要把哲学系啦啦队的声音盖下去,必要时“嘘”那俩黑前锋。这样,下半场法学系啦啦队突然爆发了,助威声整齐响亮,而且那俩黑前锋一拿球,马上就是一片起哄声。果然,那俩黑前锋一下子好像泄了气,也拿不住球了,失误也多了。法学系队防守压力大减,投入进攻的力量就大了。杜震伟在前场断球,带球从中路突破,吸引对方防守队员,他做了一个大力射门的假动作,对方两名队员上来封堵,守门员重心也开始偏移。但杜震伟在触球的那一刻,突然改用外脚背轻轻一搓,球分到右侧空档,身后的队友高速插上,一脚低射,球进了!法学系队一球领先。哲学系队的情绪更为低落,法学系队乘胜追击,在终场前又下一城。结果是法学系队二比o获胜,赢得冠军。

  发奖仪式结束后,杜震伟拿着奖杯到啦啦队前,向拉拉队员表示感谢,说能赢下这场球拉拉队功不可没,并邀请拉拉队员同球队队员一同合影。在合影时,陶虹还半开玩笑地向杜震伟隆重介绍了拉拉队的队花康琳,康琳便也像有点生气的说队长陶虹就欺负新生,拿新生开心。杜震伟看着康琳说,这队花是当之无愧。其它同学也跟着鼓掌起哄,陶虹说这拉拉队的队花的便是法学系的系花了。又闹了一阵,便各自散了。

  2。

  第二天,是星期六,是约定的政法大学元州藉学生同乡会的日子。两天前,有一个高年级的元州藉学生已经找到康琳,将同乡会的时间和地点通知了她。她便按要求来到学校北门对面街道的“北极茶社”。进了茶社,便赫然看到杜震伟与几个同学正围站着说话。原来他也是元州藉的。杜震伟显然也看到了康琳,他冲康琳招手让她过去。

  康琳走过去。杜震伟便向其它几个同学说:“早听说今年新生中有我们元州藉的美女,现在看到她,果然是替我们元州藉同学挣足了脸!”

  康琳有点不好意思。杜震伟便把话题引开,对康琳说:“我们元州地方不大,一年考上政法大学的也就两三个人。每年我们都要搞几次活动,大家认识认识,互相沟通,互相帮助,叙一叙同乡情谊。”

  康琳说:“这样很好呀,我刚到学校,什么也不熟,希望大家多给我指点指点!”

  一个戴眼镜的瘦瘦的女孩就说:“没问题,你这些学兄学姐们都没说的!”

  又有一个卷发的男孩说:“我们都巴不得为您效劳!”

  戴眼镜的瘦瘦的女孩便推了那男孩一把,说:“去去去,你就能在美女眼前献殷勤。小学妹,他你可要注意远离点。”

  杜震伟笑了,说:“好了,我们入座吧!”

  一共十三个人,大家围坐在一个大方桌前。桌上已摆放了瓜子、水果及茶水。大家挨个作了自我介绍。康琳从大家的介绍中得知卷发的男孩叫汪强,是公共政治系的;戴眼镜的瘦瘦的女孩叫肖雪,国际关系系的。

  杜震伟环顾了一下大家,说:“虽然元州不大,但我们以前并不相识。我们从元州相聚于千里之外的政法大学,说是缘分,也许大家不会认可。倘若我们‘忌讳’缘分二字隐含的狰狞的唯心面目,我们总可以堂而皇之把原因归结为有共同的追求,有共同的为中国法制建设献身的志向吧!”他端起茶杯;又说,“来,让我们为未来,干上一杯!”

  “干!干”大家高举茶杯,一饮而尽。肖雪大概是换气不够,呛的连咳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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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咳声未止,汪强便开口道:“听到这一声声雄壮的干、干,我就不免满怀深情的想起,在那飘香的酒楼饭店里,那些可敬的自谕为两袖清风的公仆们,大肆挥霍,喝的面红耳热、满嘴冒泡的尊容。而我等之人,清水淡茶,可怜可怜!”

  他拖长尾腔,摇头晃脑,众人皆笑。

  杜震伟对肖雪说:“我有一个主意,肖雪,你将汪强的脸抽几个耳光,打得红肿,他便有些官人模样了。”

  众人一听,又是大笑。

  又有一人大叫道:“你们这些杀才,敢在背后对官人说长道短,就不怕他们把你们抓起来,治一个藐视官府之罪!”又有几个人笑起来。

  杜震伟说:“你说的罪,我倒要查一下刑法,对应的是哪一条!”

  “要什么刑法,你真是读书读多了!” 汪强又拿腔作调地说,“我说治什么罪, 就治什么罪,莫须有,莫须有也!”

  众人又笑。

  肖雪说:“我们国家的法制,现在应该说有了很大的进步,不是你们说的那

  么状况,但要想全面法制,要提高全民的法制意识,要依赖大家的努力!”

  汪强说:“马克思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们改变了经济基础,却没有改变上层建筑,就像穿西装戴毡帽一般不伦不类,导致社会意识混乱,物欲横流,贪官无处不在,腐败遍地丛生,轻则横征暴敛,重则巧取豪夺,少则几十万,多则上千万,权贵们骄奢淫逸,纸醉金迷,老百姓下岗失业,生计无着。我现在学的这个专业公共政治,有时越学越迷茫了。也许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吧。”

  杜震伟说:“我不否认社会存在着阴暗的现实,但是,我们的社会整体还是光明的。改革开放20多年来,我们的社会经济长期快速发展,我们的人民生活水平普遍稳步提高,我们的综合国力大幅提升,我们的国际地位日益增长,这更是不争的事实!大河奔流,难免泥沙俱下,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更不会听之任之。我们在上层建筑领域正在加强民主与法制的建设,我们已经开始进行政治体制的改革,小平同志说过: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就是我们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好了,这些就不谈了吧。归入正题,请肖雪给我们来朗诵一首诗吧,肖女士可是我们政法大学诗坛的一面旗子!”

  大家一起鼓掌。肖雪见不好推辞,就落落大方的站起来,说:“我就给大家朗诵一首我的新作,题目叫《青年》”

  肖雪清清嗓子,开始朗诵:

  “我用蹒跚的脚步去追赶时光,

  我用黑色的瞳孔去追寻光明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现成的答案

  我的心在不停的加热

  我的血总是在沸腾

  我希望扬扬自得地听到赞语

  我讨厌心平气和的接受批评

  人们都叫我青年

  我在心里说:青年,已经成年!”

  朗诵完毕,大家一起鼓掌。汪强叫到:“哇噻,真有朦朦胧胧的感觉呀!”

  肖雪说:“我是献丑了,听说杜震伟最近在自己创作新歌,能不能让我们先

  赏为快!”

  大家又是一阵掌声。

  杜震伟从身后拖过一把吉他,说:“好,我给大家来一个,歌名就叫:《茶楼》!”

  随着吉他的伴奏,杜震伟轻轻的唱起来:

  “这里是小小茶楼,灯光朦胧,满屋飘芳香;

  这里是小小茶楼,笑语绵绵,我心醉徜徉;

  哦,芳香的茶楼,这是我梦的温床;

  哦,温馨的茶楼,孕育我爱的希望!”

  ……

  歌毕,大家又是掌声一片。汪强说:“杜震伟的歌现在是越来越有味道了。我看将来你应该包装包装,向娱乐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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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杜震伟说:“向娱乐界发展,我的外型条件还不具偶像标准。我可向你们隆重推举一下,我们今年唯一的一个元州藉新学妹,康琳,现在已经是法学系公认的系花了,她可是具有这样的潜力!”

  肖雪拍手赞同,说:“康琳,确实是令人眼前一亮。特别是汪强,眼里都冒贼光了。小学妹,你也该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了。”

  康琳站起身,向大家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各位,我跟大家初次见面,没什么准备。今天的聚会使我感受到同学同乡之间的温情,使我享受了一种久违的快乐。我想起我在我十八岁生日写过一段文字,我父亲给改了一下,我想把它朗诵一下,希望大家喜欢。题目叫《快乐》:

  让快乐生长在他人快乐的基础上,快乐就是宽容的海洋,能接纳横流百川的泥沙俱下;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中,快乐只是瞬间的闪电,转而便是振聋发聩的雷鸣和风暴;

  有的人,把酒楼食肆的酣热,把歌榭舞池的风流,当着快乐,其实那只不过是快乐的幻觉; 有的人,视权高位重的威严,视炙手可热的神通,做为快乐,其实那只不过是快乐的阴影; 有的人,将纸醉金迷的奢华,将朱门高院的荣耀,看成快乐,其实那只不过是快乐的躯壳。快乐和痛苦是孪生兄弟。聪明的人,在痛苦的跋涉中追求永恒的快乐;愚昧的人,在短暂的快乐后饱尝无尽的痛苦。

  快乐也许是永远伴随你的那一份记忆或渴望。让艰辛苦涩的磨难插上理想的翅膀,你就会快乐的飞翔;在坎坷困惑的经历中播下希望,生命就永远沐浴快乐的阳光!”

  “好!”汪强第一个鼓掌喝彩,大家也纷纷鼓掌。

  肖雪评价说:“真是很有深意,这小学妹看来不简单!”

  杜震伟笑道:“能得到肖才女如此评价,康琳,你可出手不凡啦!不过,这里面有些意境不太符合一个阳光女孩的身份。”

  “是呀!”肖雪说,“康琳朗诵的这段散文诗,很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意境,不是一般的胸怀呀!”

  “其实,这诗是我父亲给我改的。” 康琳说,“这也是他对我的希望!”

  杜震伟说:“那,你的父亲一定不会是汪强所说的那些高官了!”

  “反正,我看,康琳的这段散文诗要比肖雪的朦胧诗强多了!肖雪的诗,我听了就迷糊!” 汪强笑道。

  “呸,又开始拍马屁了!” 肖雪笑着啐了汪强一口。她对康琳说:“这小子就会讨女孩子的好,你可得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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