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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爱十年 第5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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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林向我一笑,“你坐。”然后飞速地上楼而去。
我端详着室内一切令人匪夷所思的设施,越发觉得诡异多端。可能是视觉冲击比较大的原因,真的无法认同这些充斥着浓重颓废及意味的家居。小啜着,一杯果汁还没有喝完,志林从楼上下来。
与此同时,客厅门外进来了三个马仔,志林伸手却招呼其中一人,“去叫曲丛生!”
这阵势怕是有事,我正想是否回避为当,志林已向我歉意一笑,“嫂子,明天我要去芝加哥,今晚怕是要准备准备。”
我站起身,笑着点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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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日,俱是在阳明山浪荡,避世而居,几乎身处桃花源。唐博丰不知在忙些什么,早出晚归,想是志林不在,他身担双职,力不从心。
但多忙,还是记得回来吃晚餐。偌大的房子,空荡荡地只剩下我们两个,深深怀念志林带女人回来的时光,至少我和唐博丰还有戏可以演。但现在,只能两个面面相对,似乎少了某些作料,这道菜就不再圆满。
黄姐照旧为我准备汤水。喝着乌鸡汤,对上他平静的目光,不觉莞尔。
“今天岳惠给我打个电话,她的新未婚夫要约我见见。”
他轻轻皱皱眉,“她还想结婚?”
“瞧你这语气,”我有点愤恨不平,“这么多年,我也没几个姐妹。这个人,在我心里很重的。你这话有点伤人,凭什么她就不能结婚?”
“哼哼,”他笑得理短三分,“没别的意思,就是跟人家不太熟。你也知道,不跟我有生意往来的人,我向来不爱交往的。”
见他举手投降,声调也降下一半分贝,伸指从果盘里取了硕大的一枚樱桃,这是和黄姐今日下山,到山下农家樱桃园摘的新鲜果子。品种新,味道酸甜可口。
“说是去什么长安俱乐部。对方听说你也是社会名流,专门选的地方。”
“听你的,想让我去,我就去,”他浅笑,“身子好点了吗?”
“好多了,天天饱食终日,身如行尸走肉,灵魂焉能不腐烂?”我话中有深意,只是不知对面人,是否心有戚戚焉。
“别告诉我,这么大的地方,两天你就厌了,”他的语气不无挖苦,“照这样下去,世界各地也只够你走一年半载。”
“少来了,”我更是针锋相对,“我可没什么福分周游列国,上次去趟波特兰,我就差点命丧黄泉!若是我跟你去非洲遇上什么种族冲突或,一定会死无全尸。”
我的恶毒真是水平到家了。感觉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死寂,似乎我的犀利之语刺穿了他心灵深处的暗伤。他轻轻放下象牙箸在精致的骨瓷餐盘上,里面还有吃了一半的盐焗||乳|鸽。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字一句相当认真,“我害你一次,看来你要记一辈子;可有的人,伤你一生,你却视若无睹、毫不在乎。”
“这话什么意思?”我欲再大快朵颐的手在空中伸了一半,却生生地收了回来。
“比如白天龙。”
就有预感他要提他,他的话也针对他。
低了头,神色平静,心上似乎毫无波澜,“我欠他的,还他。”
“可-我-没-欠-他。”他语气转冷,寒从心生,唇齿间敌意如同来自冰川纪。
这饭真是没法吃了。我可是身体好了两天,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来挑起祸端,算个总账?
我将膝上白餐巾轻轻折叠,放在我餐盘右侧,语气浅浅淡淡,“吃饱了。你慢慢用。”
“什么时候拿离婚证?”他的语气寒冷如故,似乎我这沉默的反抗,根本就没入他的眼。
“还没有。”我简短地答。
他的语调突现生硬凛冽,“他还不肯?”
“不是。”闭上眼就能回想起,那离婚协议白纸黑字飘上吊灯的一幕。但是我不想再跟那个男人说任何一个字。一开口,就怕内心深处的痛,象荷花池的湿软淤泥一样,无声无息地铺满池塘的每个角落。
我信步走上楼去,却听见他身后的语气若有若无地飘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廖冰然,你可以继续犹豫,但我可不会再等下去。”
我似被梦中惊醒,意识到什么,回头却只见他正气定神闲,向餐盘上的美食开战。
五十一 极度深寒8
为自己心底的猜测惊诧不已,那伟岸身躯端坐白色西式靠背椅上,让我生出优雅镇定的浮想联翩。但为何,却被那语气中莫名的寒冷触动,因而开始有了些许的不信任。
脑海中回想起志林欲言又止的点拨,受伤次日不经意间撞见两兄弟的对话。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依然会生出这种念头。那日他与我深情对白,已对过往种种的恩恩怨怨深恶痛绝。难道,他放弃了改邪归正的初衷,又要下手做点什么?
我一步步走下楼梯,直至他身侧,他不以我的举动为念,依旧行为故我。反倒是他打破了身后我的沉默,放下餐具回头,目光如炬,“这样也好,过几日,什么都用不着劳烦他了。”
我扭头看见玻璃窗外,花园内人影走动。连居两日,这里的马仔基本上都快混个脸熟。每日来的都有生面孔。人们来去匆匆,却对我缄口沉默。个个尊我敬我,个个却视我如透明人。他的世界,他做了什么事,我一无所知。
小伙子们都生得一表人才,不在这里出现,堂堂正气我都会误认为是公司白领。黑与白的界限已毫不分明。若是这样的人接近,谁都不会有任何防范之意吧?
如权涛所说,区区四家夜总会,焉能用这么多人手?他养兵如此,究竟在做什么?
小女子心态,顾不了黎民苍生的大我,只从小我出发,先灭了心底的不安与疑虑再说。
“你想杀他?还是想怎样报复他?”
他目光瞬间凝固,浓眉深锁,“谁告诉你的?”
“没人说!”心里的猜测已成真,语气不免显得粗暴,我盯着他,目光深入直想达他的灵魂去,“你应该对我说实话!而不是让我继续当聋子、傻子!”
“他很有胆,敢害我断子绝孙。”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目光旁顾,不看我气急败坏的表情。
“你为何这么想?”我起急分辨,脱口而出,“他并不是故意的!”
“你是他?还是你自己?你了解他?”他唇边现出一丝冷笑,被莫名的猜疑激出些许怒意,“还是,那天晚上的事,根本就是你心甘情愿投怀送抱,故意为之?”
“你真够混!你这话是当真还是开玩笑?”我遽然寒心,连带着脸色寒冷如冰。
“他这样伤你,不是冲着我来是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腾腾杀气扑面席卷而至,衬得脸色阴寒如渊,目光狠绝至极,咬牙切齿道,“明知道我恋你多年,感情的事也无法勉强。你已是我的女人,还敢这样对你,他真是吃了豹子胆!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似被雷击,怔在当地,愣愣地开口,“你真如此恨他?”
现在才明白他大张旗鼓的举动是因为什么,但是暴力报复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你说过你不再做这样的事,”我语气中带着微微颤抖,从身后抚上他的肩,妄图用自己故作的冷静,安抚他已愈发激烈的情绪。这样的他,陌生而又让我无助。我爱他多年,心中他的影子一直沉稳、镇定,如此动怒绝非我事前预料。
“那天,他也是被我逼急。我们毕竟夫妻三年,我却走得那么绝情。是个男人,都会无法接受,更何况他对我依旧用情至深。是我,硬生生将这份情折断,把自己的希望带走,给他留下那样的绝望……”
他起身站起,认真审视我的表情,浓眉紧皱,震怒神色丝毫不改。却在一瞬间,忽然口气严厉,“这么说,你到现在对他还是余情未了?”
挽住他的胳膊,用我略显小的手握住他的大掌,安抚地在血管凸显、青筋暴露的手背抚摩,“算了,我都说了很多次了,这些都是我们欠他的。”
他不语,即使身体借由手跟我紧紧相连,但是他的心,此刻不在我这里。
生硬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也并不看我,舒展了眉比不舒展看上去还要沉重,“这事你别管。”
“为什么?”我苦苦相劝,却丝毫无任何奏效。心下一凌,脸色突变,“他是男人,你也是男人!为什么做事一定要这么狠?!”
他愣住,眼中飘过一丝凛冽寒意,定定神却对我一字一句,“做人都有原则,他敢这样做就要承担后果。我们都是男人没错,他是男人更要有所承担。”
嘴角忽现讥讽,“你再护着他也没用,也不用指责我如何恶毒。若我不够狠,你以为这里会如此秩序井然?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也太天真了。”
五十一 极度深寒9
他从我掌中抽回手,走向餐厅的玻璃窗前。正面眼前的紫藤花架,上面姹紫嫣红地开了豆荚般的紫藤花,还有色彩丰富的牵牛花辗转其中。渐至六月,已不是盛花期,但初夏的花与春天又有不同,反复验证着植物的生机勃勃。
开得热烈奔放,而又纯洁稳重。风止时,朵朵花有着沉着宁静的美,风起时,摇曳的是深浅不一的紫色花蕊。
仅仅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却如子息繁衍,直到繁华似锦,坠在枝头、果实累累。主干缱綣着身体,攀附在那执着圆满的依靠上,委屈蜿蜒,将团团簇簇的紫气,凝结在一层化不开的繁华之内。
他凝神看那怒放如海的花,脸上的轮廓渐渐柔和,声音也不再那么冰冷,听上去有了些微的人气,“这一生我只有两件最重要的事,如果没有就根本没有意义。一个是跟我相爱的女人,一个是幸福美满的家。有这个女人没有家,或者有这个家没这个女人,都不会是我认为的完整。”
“在家里有团团围坐的孩子,冬天拽着我和他们堆雪人,夏天我带他们下海坐船,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没有争执、互不伤害,和睦一生。所有孩子因爱而出生,因爱而存在。他们在绿草如茵的花园跑来跑去,我会亲手给他们做秋千,带他们捉蛐蛐。你在屋子里安静地读书写字,生活无忧无虑,安详得就像一幅静物水彩画。我们也许在某一天,会感到世界冷清无趣、单调孤寂,但只要他们在身边,我们的感情、美好的一切就都会延续……”
“这些美好的事,为什么就不能实现呢?”我走近他,轻轻靠上他的后背,手软软地笼住他强健的腰,“你有心向善,不想再被过去折磨。今日富贵如此,我也回到你身边,你与志林友爱亲情,人生已别无所憾……”
“别无所憾?”他唇角现出冷笑的讥讽,“我看你压根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侧身向我看我,目光高高在上却令我遍体生寒,“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要的是什么?”
我心一凌,“你要的是什么?”
“孩子!”他咬牙吐出两个字。
“医生又没有说我一定不能生,你至于为她的一句‘可能’而耿耿于怀?!”
“天真,”他脸色在夕阳照射之下,却含了沉郁的阴影,“我正说你天真。你以为女人的身子,可以由着这样摧残蹂躏……”
“你闭嘴!”怒从心生,我不需要他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天的事,我的确疼痛彻骨,但我的心里对天龙没有一丝恨意。我反而认为,他如何对待我,如何表达他对我的绝望,都是情有可原的。但这个人,非要丑化那一幕,让那男人在我心中最后的温情毁于一旦吗?
无论怎样做,似乎都抹不去面前男人对他彻骨的仇恨。惊愕地感受着他面容的震怒扭曲,“是他毁了你,也毁了我的家!他公然挑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你不要再说了!”我失去了笃定,语调渐渐哽咽,眼眶蒙上水雾,“你别忘了,你也毁了他的家。”
“如果他想,现在轮不到你灭他,而是他灭你。”
心上的愧疚如层叠繁复的云,在此刻风起云涌,永无宁日。
那个执着又单纯的少年,在大桥之上对我信誓旦旦。他要我等待7年,他用世俗的努力去为我营造碧水蓝天,为我挡住人生所有可能的伤害。
而我只是飘飘然,如天马行空般追逐可能并不现实的梦幻,即使是那样一份真情的回顾,都未曾打动我已决意逃奔的心。他给我的世界安稳而又温暖,而我却惶惶然地逃离,视他如洪水猛兽,或者奔赴自由世界的绊脚石或障碍。
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恶,是在怎样伤害一颗毫无过错的心。真情在我掌中,却是被玩弄无形,这真的是一个错误,他人生遇上这样的女人,又是给他带来如此的杀身之祸。我是红颜祸水,理应该遭天谴。
他怎样伤我,我都不觉过分。因为,我负他在先。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是罪有应得,博丰。”
心在隐隐作痛,声泪俱下哽咽着泣不成声,“永远不要忘了,是我们错在先,是我们先错得那么可怕、那么离谱!”
“不许再为他说话!”他盛怒的神色涌现,丝毫不被我的伤心打动,脸上的轮廓冰冷而带着能刺伤人的棱角,“这事跟你没关系!”
五十二 浮生飘零1
“我不是回来跟你吵架的,你身体还没好,”他的语气稍缓,神色也略显温和。显然话不投机,他也察觉到了。
“什么都不要想了,在这里好好休息,”他移动脚步,“我回贡院,这两天事情比较多。”
他走?就这样告诉我他要杀人,然后将我这个知情者软禁此处?
追至门口,脱口而出,“我不要在这里,我也要走。”
他回头,对上他略含深意的眼眸,忽然惴惴不安:我要走?我还能去哪里?
那个家,绝不能再回。
思及此,被莫名的惊惧和恐慌笼罩,眼泪又再夺眶而出。怔怔看着那个背影,觉得内里心如刀绞,但却一句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要杀我曾爱过的人,而我,却丝毫无能为力。
厅外等候的权涛,似乎与他使个眼色,后者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
他再回头,看到我傻傻站着泪流满面,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却在须臾之后,薄唇狠狠抿上。回过头不再看我,欲扬长而去。
“站住!”我忍住涕泪,大声喊出两个字,令他缓缓回头。
悲怆的情绪融在颤抖的音色里,被莫名的心寒和悲哀笼罩。我万万没想到,今日他与我会如此疏离遥远。我们依旧站在一起,但两个人各怀心事。
他鄙我妇人之仁,我恨他绝情寡义。这就是我们历经千辛万苦,苦苦维护至最后,魂萦梦牵的感情?
“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我求你在走以前,听我说一句话。”
他没有动身继续走,亦没有回头面对我。那穿着深蓝色休闲衬衣的高大背影,有着属于强壮男人宽阔的肩背。男人原本宽容的胸襟,会变得如此狭小?还是因为我这样的女人,而让他们的阵脚错乱,行事为人不齿?
“如果我们的开始,就带着血淋淋的残忍和难以调和的仇恨,那么,我只可以感受到四个字:不寒而栗。”
我站在门厅,无睹周遭偷窥的目光,“你无所不能,说的话都能做到,我相信。或者意气之中要他的命是举手之劳,我也承认。但如果你还想让灵魂得到安定,还想在今后人生里做一个快乐自由的人,不想再梦见自己手中紧握着罪恶和血腥,不想在噩梦中深深追悔自责,想让你的女人真正爱你、理解你;”我深呼了一口气,轻轻地说出后5个字,“我求你放弃。”
他仍然没有回头,只是在我话音轻落之后,冷冷地问了一句,“说完了?”
我心力交瘁,那些话已经达到了我敏感又凄迷的思绪极限。我没再出声。
他等了我几秒,听不见声音。抬起脚就走,走得步履稳健而又坚定,将我用尽心机的一番话置若罔闻。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能力是如此渺小,小的如尘埃如空气,盘旋着飞舞着,却什么都无法影响,什么都无法动摇。
看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听见空气里远远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我知道,他走了,他离开了这里,目的和去向不明。
一步一步地离开站立的原地,有一刻万念俱灰。事情的结局居然是这样,我十年前无论如何都不会预见。人生是一盘永远下不完的棋,赢的时候输,输的时候赢。走一步就有一步的惊险,顿觉风声鹤唳。
这是阳明山,人迹罕至的绝尘所在。一座寂寥、独立得有点超然的世外桃源。我面前没有旁人,有鸟语花香,树声沙沙阵阵。天籁之声环围,大自然美景将我置于它的胸怀,却交给我一份孤寂。
心是如此地无助。
我,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万事万物都有固有的轨迹,一如他冷静又固执地面对我,坚持着他的仇恨和愤怒。灵魂已分道扬镳,不再有一如既往的默契。
我的心属于他,而他的心,并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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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崩溃般落地坠落,在门厅的紫藤花架下的石栏坐下,一旁的逡巡躲闪目光,早已被权涛刻意的驱赶。他在我附近站着,细细观察着我的表情,保持一定距离。不敢上前,却也不敢走远。
我一动不动,心里渐觉好冷。这原本景色秀丽的一座山,却象雷锋塔待白娘子般,将我沉沉囚禁。我置身其中,孑然一身。那个说爱我的人,将我丢下,只因我与他观点不同。
已不再泪眼模糊,抬头凝神去看面前的远山。北京腹地平原,周边却是群山连绵。回想起那年渭河桥边,也是这样的山景、暮色,却是那般心灵交付的绝望。真的很怀念那时的纯真,爱就是爱,不掺一点杂念,纯得就是人世间最初最美好的感情,没有伤害,没有争夺,没有现实中的恨与恩怨。
不知坐了多久,思绪已漂游得没有边界,夜幕渐渐降临,权涛缓缓走来。
“廖姐,你是不是去换件衣服?”他委婉地提醒我依然如午间短打。
山间夜风寒凉,这几日我向来珍身自护,但现在,只想自暴自弃,根本不想好好养护。
这具臭皮囊,既然已是人间祸患,不如毁了它罢!
五十二 浮生飘零2
我木然回过脸来看他,“你一定都知道。他要怎么做?”
这小子面相长得憨厚,脑袋却是滴水不漏,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泪痕未干的脸,语气却是充满拒绝的戒备。颇有特工之相。
“廖姐,别问了。不是我不说,是唐哥交代了,您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
心底不因这呵护而温暖,却因这疏离而遍体生寒。
我双臂抱膝,轻轻哼起田震的‘月牙泉’,
——它是山的镜子沙漠的眼;
——星星温柔的眸光;
这个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第一次感觉到富贵如云的空幻,你身后是空荡大大宅一间,而你自己,却在世间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看着天上的星星,我突然问,“权涛,你说你自己是好人吗?”
他为我突然转换的话题、突然变幻的思绪感到莫名其妙,再次小心翼翼地判断我的表情。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想,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想,所以面无表情。
他答,“还算是吧,我至今还没做过什么错事。”
“哧,”我轻声笑了出来,“没做过错事就算好人?那你怎么判断事情的对错?”
“呃,这个,”他挠挠头,我的问题,一句跟一句风马牛不相及,却问到他了。
我眼光上瞟一眼,“是你的唐哥说对,就对?还是他说错,就错?”
他被我犀利的话锋所阻,吞吐不知如何应对。
有人打开庭院的夜景灯,目光所及之处,是小径的月桂树。曲径通幽,枝干逑折,让人顿时想起‘百折不弯’这个词。它一向指品格的一种高风亮节,但用在这里,这个小马仔为了他对我百折不弯,我又该如何?
淡淡开言,却别有用心地启发,“他说过他以前做的事有很多是错的,他讲起来的时候也后悔过。你知道他过去多少故事?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或许我的表现依旧太拙劣,三言两语就勾起了权涛的高度戒备。他定定看着我,目光却并不犹疑,“那都是过去了。过了这一阵,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那好,他现在要干什么?”我按下心中奇怒,仍旧装作漫不经心,“如果我非常想知道,你会不会告诉我?”
“不会,因为唐哥没让我说。”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本的立场。看来我的**阵摆得根本没用。
我悠悠开口,“我跟你讲讲过去的事吧,你知道我和你唐哥怎么认识的?”
他憨厚地答,“不知道,唐哥没跟弟兄们说过。”
“我十六岁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混了,”我表情依旧若无其事,却意有所指,“你刚才说你没杀过人?杀人,那简直太小儿科。”
侧眼看他,权涛的眼睛睁得像铜铃,胸部有着不小的起伏,显然我这骇人的话语惹他惊骇不已,我故意不去看他,依旧落落大方地说下去,“这么多年他为什么忘不了我,就是因为我们同舟共济过。少年时在黑暗世界里同存,那种感觉一生都无法忘怀。共同体验杀人的乐趣,直到现在,还常常缅怀那一段段往事……”
我突然语气转寒、目露凶光,“他那件事如果真的做了,我也会杀人,”我死死地看着他,“我第一个要杀的人是你。”
权涛的确被我的阴寒镇住,沉默了一霎,保持着他的镇静,却也掩不住内心突现的恐惧,“我跟唐哥这么多年,他的规矩我懂。没他的吩咐,我做错事,明年这时候我肯定穿着西装打领带,一本正经地去职介所找工作,”他的脸色现出丝缕仓皇,语气也有些惊慌失措,“廖姐,我是做事的,你何苦为难我?”
“这不是为难,”我冷冷地回眸,“你听清楚,我们几个人的恩恩怨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但因为是你不告诉我真相,就是在妨碍我。而我,只能迁怒于你。”我看着他越来越不安的神色,定定地开口,“你在这里混这么多年,也不会不知道:女人如果有了报复心,会比男人更可怕……”
我的眼神一定灰暗而又阴冷,分明看见他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一下。
我只是吓吓他,这帮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我就是想试试这种威胁有没有用。
五十二 浮生飘零3
“他让你打着领带去找工作,我可就不一定了。”我站起身,神色淡然,“在事情没发生前,你最好先选择好立场。如果发生了,你再选已经晚了。”
相当洒脱地拍拍膝盖站起,脸上带了志在必得的表情。人心不古,向来一条定律很有哲理:永远不要跟你的上层沟通,只能施压于下层。
当叛徒的确是很苦的差使,而下定决心当叛徒也是相当不易的。尤其是在威逼利诱或严刑拷打的面前。
第二日,我起得很晚,难得清闲就要好好利用。
黄姐在我卧房外来了两次,都没见我有起的迹象,又不好叫醒我。
直到我换衣下楼,她急急地去端餐饮。已近中午,却还给我端来牛奶早餐。
“算了,黄姐。”我摆摆手,昨天整晚思前想后,琢磨对策,却一宿没有睡好,连带饮食也不能上心。看着那杯牛奶,丝毫没有食欲。
对美食,已经没有一点兴趣。活到这份上,真的是有点可怜可悲了。
看看钟,“快12点了啊,黄姐,早饭不吃了。麻烦还是给我准备午饭吧。”
黄姐也是个直爽性情,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小廖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唐先生千叮咛万嘱咐地要你养身子,你看你动不动就三餐不规律。哎,你还真没有马萨好伺候!”
“马萨?”我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好熟,肯定听过,但是又记不起来。
更让我诧异的是黄姐的表情,她似是不慎道出天机一般,双眼睁得溜圆,嘴巴张得老大,似乎想把刚才的话再藉由空气,从我们之间的距离里吸回去,但显然是不可能的,因而那神情里有着恐慌和绝望。
这事相当可疑。
我定定神,静静看着她的表情,但是很执着地在问,“马萨是谁?”
“呃,是我的一个亲戚,”她似是绕过弯来,回味起了什么,笑容可掬地解释,“在来这里之前,我帮她调理来着。”
避我而不迭,慌张地端起餐盘而去,“我,我这就去让小许准备午饭。你想吃些什么?”
“跟往常一样,蔬菜、水果好了。”我凝视着她逃走的背影,脑袋里有无数个问号。但是算了,白天龙这边的事还没解决,我怎能如困兽四面楚歌?
权涛那小子,到底会不会听我的?
信步走出厅外,去外间庭院。六月的天,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接连几日还是阳光普照,今日就冷不丁下起细雨来。虽然春夏之交,但对北方的干燥来说,‘雨贵如油’何时都适用。
绵绵之意沁人心脾,我正站在细雨中贪婪地呼吸,身旁有人为我遮来一把伞。一看,是权涛。
我淡淡一笑,“如果你不是站在我这边,从现在开始就不用站在我身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派了人跟踪白天龙,”他环顾左右,语气飘忽,“要找机会废了他。”
“怎么废?”我问得自然而然。
“这事我不方便在您面前说,就是男人的……”
我遽然出口,“行了!闭嘴!”
这种招数也太恶毒了。
极端没品!!
冷冷心,再细细地问,“找什么机会?怎么下手?”
“白天龙毕竟是公众人物,总不能大众场合明目张胆下手。了解行踪,找机会逮着他,”他看我越来越阴暗的神色,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你那辆福克斯上,我们安了。”
“是什么东西?”
“它说是防盗器,其实只是一只数据盒,将手机通讯技术和gps定位导航技术合二为一,双重保险锁定车辆位置,不管是移动中还是停放中的车辆,无论在世界任何地方都可以随时通过手机短信知道车辆状况,还可以使用电脑观察其当前和以往的运动轨迹。”
我冷笑不已,“高科技被你们用成这样?真是物尽其才啊。”
他讪讪地看我一眼,继续,“一旦车辆被移动超出3oo米的范围,会立刻通知车主,并不断地报告车辆所在位置。产品不用接线,只需将小手机大小的数据盒放在车内隐蔽位置。”
“那辆车?”我意识到什么,如梦初醒,“你们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还记得您第一次来阳明山,车坏了?”
天哪,竟未雨绸缪如此。那时我疑他在车上做了手脚,果然不出所料。
他依旧提示,“后来您开唐哥的宾利走,刚到锦绣人家他就给你打了电话?”
想起来了,若不是那个电话,也许我不会当晚走回头路,并留宿阳明山,从此人生轨迹扭转。
“车上有,走到哪里司机的行踪,都可了如指掌。”
“在你的福克斯上装,它没有改动车中任何线路,所以你丝毫没有察觉。”他谨慎地看我一眼,“廖姐,我帮了您,您可不要把这些告诉唐哥,不然,我会死定了。”
我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满心被熊熊燃烧的愤怒火焰笼罩——这个龌龊的男人,他居然如此算计我!
五十二 浮生飘零4
飞快地奔进客厅,在黄姐的睽睽目光注视下,飞奔上楼,在卧室的贵妃榻上拣起我的手机,拨通那个天杀的人号码,一遍又一遍,他不接。
再打,居然是“您拨打的电话已转秘书台,请留言或请挂机。”
他不想见我。
这就是说明,这件事没有转圜余地,他铁了心要做。不想从我这里再听任何一句话。
六神无主地攥着手机下楼,客厅原本呆立的权涛不敢靠近我,仔细观察着那疯狂摄人的焦灼,陪着小心过来,“廖姐,廖姐。”
我对他视而不见,满脑子慌乱不堪:完了完了,局面失控了,我该怎么办?
下意识地找到一个号码,闪烁着中文的名字——白天龙。
老天,你要告诉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告诉天龙,又该如何示意他防备?
他根本不知道唐博丰是谁?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唐博丰行事根本阴森莫测,他那样坦荡磊落之人,怎会预料到因我会有如此暗黑之祸?
而我说了,我的话他还信吗?
思忖良久才下定决心,千言万语凝成了两个字,在屏幕上写下短信发出去——‘小心’。
想想又觉得不够,再编辑一条:找人检查一下你的车,里面有追踪器。
回过头对上权涛的脸,他已经满头冷汗了。舍了凌厉神色,不想再为难他,“我明天要上班,晚饭后送我回城里。”
“那个,”他面色为难,“唐哥交代,让你再休息两天。”
我目射寒光,“怎么?我要干什么,还由不得他说了算!你有胆拦我,就打通电话,让他来跟我说!”
可是,直到下午,唐博丰都像凭空消失了般,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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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后继续睡,午睡后又去荷塘。在荷塘边静坐,胡思乱想。
自从那次我去读书,荷塘从此人迹稀少,想是知道我爱静,一干闲杂人等避之唯恐不及。权涛陪着,只是为了有什么事好照应。
我拒他千里,总是对这般被管控有些生气。独坐时收到天龙的短信。
见我不肯打电话,他也用了短信的方式。
——发生了什么事?然然,你在哪里?
语气一如往昔,情深如故。似乎我还是他的妻,这一点曾经沧海,没有丝毫改变。
从那寥寥几个字抬眼,去望一望无际清净的荷塘,一丝柔柔的温暖,浓的在内心深处再也化不开,呵口气,却如宣纸之墨,一旦着色,从此珍藏,艺术品质湿湮开来,不容忽视。
忘了我吧,天龙。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之间再也不会一如既往。我只能选择不让你受伤害,心里希望你过得快乐,找到真正值得你爱、你去执着的女孩。
至少比我要快乐。
笼住手机,万分不舍,但还是坚决地按下‘删除’键。我生命中爱过的第二个男人,你只是那本人生相册内最璀璨的收藏。
如果有来生,我定会先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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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涛开车果然如他自夸,飞速即达。
到贡院六号,权涛引我进大厅,直达16层的所在。
今日才知一层两套房,俱是他的产业。他自住其大居,同层还备有客房,为手下精英所居。他的房门口等候了一个马仔,像是知道我来,一躬身称我“廖姐。”又递给我一把钥匙。
“他人呢?他不在?”
满腔怒气无从发泄,原本兴冲冲过来要找他算账,结果他却形如空气,根本不露面接招,令我颓然。
自己开了门进去,果真是空无一人。这是空城计?
将松下76寸的彩电打开,音响也不能幸免。幸好隔音绝佳,不然一定有人找我抗议。看着电视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个衰人,他是什么意思?!”
如此前来寻仇,等待一个人也是很辛苦的,直到睡意渐来,我下意识地按下电视的关机键,几欲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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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轻轻开门进来,看了在沙发上躺着的女人一眼,嘴角泛起莫名温暖的笑意。
轻手轻脚卸下手表,脱下衬衫,却是赤足走近沙发,躬身将这女人一把抱起。
女人梦中嘤咛一声,却突现之举,伸手揽住男人脖颈。手指轻放在男人裸露的脊背上,肌肤的光滑触感令男人心神一震。不过那唇角的笑意更浓,他低头,在女人唇上轻轻一吻。
“小东西,我还没洗澡呢。”
将女人放置内室的床上,自己走去沐浴。
不一会儿,带着香水气息的一具躯体上床,紧紧倚在女人身侧。
男人的拥抱热烈而又缠绵,但却浅尝辄止,丝毫不敢逾距。女人却梦中呓语,刻意向那清爽怡人的身躯而去。
男人伸出胳膊,环成一个半圆。女人的身子如蛇般蠕动,却是循那温暖所在而去,鼻息紧贴男人却散发热气的胸膛,深处其中,睡得愈发酣甜。
男人连连咽下喉间欲望,却是伸另一手手指,轻轻撩动女人柔软的头发,末了将头深深埋进女人发间,突然气息愈发迷离起来。
良久,才将头回归丝绵枕边,却是苦笑带着无可奈何,“每?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