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帝王心:弃妃不承欢(全文) 第 43 部分阅读

    　　狱里的幽灵yi样，没有任何的气息，只虚浮地在那，或许，再多yi刻的滞留，她就会噬完他的灵魂 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zzzzzz

　　绯颜起身，漠然地从那满地的碎瓷中，踏过步去，她并没有穿上榻前的丝履，她的足犹如金莲般小巧，足踝处透着和碎瓷yi般细腻的青白色，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为洁白无暇的颜色，即便是冬日的雪，也抵不过她肌肤的色泽。

　　而，在这片洁白中，迅疾地，便湮开yi朵朵的绯红，不是她裙裾的绯意染就，恰是，她的足底被锋利的瓷片划透，每yi步，都绽开着别样旖旎的血莲，莲瓣绽开，发出细微的声音，那是轻薄的瓷片被踏裂成更为密匝的碎碴子，红毯愈显殷浓，那缕殷浓缓缓地蔓延，在她轻缓的步履中，渐渐妖饶。

　　殿外，yi道玄色的身影，终是再忍不住，电掣般掠进殿内，只轻轻yi抱，便将绯颜从那yi地碎瓷片中抱起，她的身子很轻，轻到，抱于手中，宛然yi点份量都没有。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身上那层单薄的轻纱，掩不住底下的苍白，本是窄小的裙衫，罩在她的身上，却仍嫌虚大，领襟处绣着浅绯的花色，繁复精致这簇簇花色，如同碎瓷上被血微染红晕的铃兰yi样，终是映不进绯颜的眸底，那倾世的容颜上，有的，只是漠然c清冷，并未随着玄色身影的抱起，有丝毫的转变，也没有女子扭捏的挣扎。

　　静到，没有yi丝的波澜。

　　玄色身影，仅抱着她，犹如抱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yi样，yi步步向床榻行去，她的眸华仿佛睨着他，却又仿佛根本看的是另外yi处。

　　柔柔地把她放到，没有锦褥，底下依然铺着冰竹玉石的榻上。

　　绯颜依旧恍若不闻，任他放下，只手里握的那簪，并无松却，攥在手心里，攥得紧了，那簪尖的刃处便割进薄薄的肤中。

　　那玄衣身影急急地捏着她的手，好不容易才将那簪子取出，手心，已然割了深深浅浅的红色血痕。

　　玄衣身影极其愤厌地想把这簪子掷去，甫触到她骤然凝住他的眸光，手里的动作还是怔缓了下来。

　　对，这yi刻，他能确定，她的眼底，终于有了他的影子，她的眸光里，清晰地映出，玄衣身影是yi戴着银制面具的男子，那张面具，极其的诡异，yi半是笑，yi半是哭。

　　纵是这般诡异，她略抬起眸华，凝着这张面具许久，蓦地莞尔yi笑，yi笑间，她的手轻缓地从他手里复拿过银制的簪子，轻轻地yi插，簪子没入她的髻内。

　　而这yi笑，让那男子，终滞了yi滞，手中的簪子被她拿去，他空落的手不自禁地伸出，仿佛想要触碰那张令人心动的脸。

　　美到不象凡尘该有的容貌，yi颦yi笑间，潋艳出妩媚的凤姿。

　　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她的脸时，她唇角勾起yi抹讥俏弧度，偏移螓首，悠然地避过。

　　随后，身子yi转，复倚卧于榻，徒留背影于那男子。

　　那男子从袖中取出yi个小瓷瓶，倒出些许的膏药，才握住她的手，她只yi挣，并未用多大的力，已把那男子的手轻易地挣开。

　　男子轻轻叹了yi声，弯下身子，略掀起yi侧的罗裙，细细地把她足底伤口里的碎碴清理干净，然后yi点yi点地，把那膏药抹在绯颜的莲足。

　　足底，被碎屑割破所渗出的血，随着这膏药的抹上，渐渐的收口。

　　这yi次，绯颜并不避开他的上药，依旧侧卧着，仿佛，悄然地睡熟。

　　不过，刹那。

　　殿内恢复静寂无声。

　　她依旧躺着，戴着银制面具的男子，目光深邃地从面具后凝着她的背影，终于，将瓷瓶放在榻侧的几案上，默默地退出殿中。

　　甫出殿，北归侯冥霄已长身玉立在殿外，今日，是他在这两个月内的第yi次折返。

　　那个惹祸的二弟甫踏上云堤，就被驻守的暗哨看到，他生知这个二弟色心难改，故急急回来，却看到二弟失魂落魄离开，连他的船舶靠岸，都没有察觉，就yi头扎进水里游走。

　　他心知不妙，疾走几步，却，看到，殿里发生的yi幕，这yi幕，终将让他没有办法忘怀。

　　他和银制面具的男子对望了yi眼，随后，默契地沿着回廊往另yi侧延伸处走去，彼时，云堤上惟yi的下人，霜儿，还在花圃中采着鲜花，丝毫没有发现，殿前已然发生的这些事。

　　她的单纯，才是北归侯决定让她伺候绯颜的原因。

　　yi个单纯的丫鬟，是现在的绯颜所需要的。

　　纵然，绯颜，或许，真是yi个垂生的绯颜，也仅是绯颜而已。

　　“你答应过，不去看她。”

　　冥霄缓缓的启唇，目光眺望着远处，湮霞湖的波光粼粼。

　　这里，是九曲回廊延伸的另yi端，不仅是船舶的停靠处，亦是望心亭的所在。

　　银制面具的男子，没有说话z他清楚，当那yi刻，看到她从碎瓷片上走过，鲜血蜿蜒地从她的足底渗出时，几乎是yi瞬间，他就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选择冲进了殿内。

　　两个月，yi直默默地看着她，甚至打算就此，只望着她，却再不相见的念头，彻底随着她足底流血的那yi刻被粉碎。

　　她，不知从何时开始，真的变成了他的劫。

　　看到她痛c看到她伤，他的心，再无法做到坚硬如铁。

　　曾经，他始终认为自己足够绝情，绝情到逼yi个人去死，都可以没有yi点的愧疚。

　　却在她的面前，他看到，自己竟然还有柔软的yi面，所有的柔软，皆因着她再次清晰。

　　纵然，她并不完美，很蠢c很愚，可，就是这样yi个曾经被他视为棋子的女子，深深地在他心底的柔软处，扎下了属于她的yi根刺。

　　无法拔去的yi根刺。

　　或许，等到终有yi天，时间长到，可以让他把这根刺融化掉的时刻，他才能恢复以往的坚硬吧。

　　“如果二弟真的对她不轨，恐怕你更加不会忍吧”冥霄仿佛洞悉他的所想，没有等他回答，继续道。

　　“那他就只能死。”这句话，从银制面具男子的口中说出，yi字yi句，都带着凌厉的肃杀戾气。

　　是，他会杀了荆雄

　　刚刚，荆雄的手yi旦碰到绯颜，他手里淬了巨毒的暗器就舍随时要了荆雄的命。

　　哪怕，荆雄是冥霄的结拜兄弟。 在那yi刻，他都再无法顾及。

　　他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到她，谁，都不可以

　　只是，如今的绯颜，似乎再也不是以前的她了。

　　她把手中的簪子抵住荆雄的喉口，甚至没有任何怯意，戳进他的喉口时，哪怕，戳进的，仅是分毫，在血涌出的瞬间，他十分清楚，她，还是变了。

　　这种改变，在她成为绯颜的那天，就愈渐清晰透彻。

　　还记得，第yi次，见到她时，她是那种瑟瑟发抖，畏怕惧死的女子，纵然过了这半年，其实，她还是不懂得如何去保护自己，否则，他不会差点又yi次地失去她

　　差yi点每每想起来，他的心，都无法不震颤yi次。

　　如若真的失去她，或许，今日他所坚持的yi切，也都截然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因为，那根刺，还没有融化。

　　冥霄的脸上，只是淡淡地笑意，丝毫没有因这杀气，有yi点的不习惯。

　　面前的这个男子，他实在是太了解。

　　也正因为彼此这么多年积累下的了解，才使得他们，不仅惺惺相惜，更筹谋了今日的yi切。

　　yi个，看似完美无缺的局。

　　这个局的棋子，其实，又何止是落芳斋里的那名女子呢

　　“是，你可以杀任何人，可，这些，对我们的缜密部署有益吗”冥霄顿了yi顿，yi字yi句，清晰地道，“这精心策划的每yi步，不该会有任何的疏漏，却因你的不忍yi再出现步骤的脱轨，再这样下去，或许，我们的心血终将白费。”

　　冥霄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绯色的袍子被湖边的风吹地渐起，有几缕雨丝顺着湖风刮到人的脸上，却是粘衣不湿的杏花雨。

　　“不会再有任何事影响筹划好的yi切。”

　　这句话，虽依旧坚定，可，z心里呢真的还能坚定如初吗

　　“你放得下她吗若你放不下，她就会是你最大的软肋。”

　　银制面具的男子并没有立刻回答这句话，能么真的能放下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在几个月以前，根本不会让他这样的犹豫。

　　可，在今日，他确实犹豫了。

　　“玄景，她刚刚受伤，难道，你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么以前的你，根本不会这么冲动。”

　　玄景，有多久没有人这么唤他了呢是的，他的名字是赢玄景，但，所有人，似乎都只会以景王来唤他，也包括那个女子。

　　景王，这两字的称谓，带给他的，仅是耻辱，而不会有任何美好的回忆。

　　在遇到她之前，他的回忆，哪怕有，都只是带着灰暗的色彩，直到，她的身影，逐次的渗进他的心底时，他才恍然发现，这世间，原来，并非仅有单调的色彩，甚至，只要他愿意，这份色彩其实可以灿烂地照亮他和她，只是，最终，他亲手把她带进来的色彩，yi并地抹去，并让她的色彩映亮在另yi人的眼底。

　　甚至，让她为了那yi人，无悔地付出自己的命。

　　原来，她是yi个可以爱得这样炽热的女子，即便在爱里，燃尽自己，都无悔

　　得到yi个女子的心，很难。

　　失去，却真的很快。

　　在刚刚，他抱起她的刹那，他才陡然察觉出，她是故意受的伤，对，故意，她应该已经发现，两个月内，他总在最近，却又是最远的距离，默默的注视着她

　　所以，用自己的受伤，将他引出来。

　　倘若他不出去，他同样可以断定，她会让自己的足底伤到无以复加。

　　从她的心，碎开的那日起，她对任何伤口的反映，就还渐麻木。

　　包括，她曾经清澈的瞳眸，如今剩下的，也惟有千年寒潭般的冰冷魄人。

　　这样的她，终于，让他的心，也品到yi丝的疼痛，或许，这才她所要的吧。让他yi并地疼痛，而这些疼痛，曾经是他给予过她的。

　　在抱着她的yi刻，他真的就想，永远这么抱着她走下去，不要停，yi刻都不要停，抱着她，这世间，或许，真的什么都可以放下吧。

　　但，如今的他，更明白，哪怕他要放，都再不能放

　　yi切的部署转轮都按着他最早的安排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只差yi点点，他这么多年的坚持就会获得最终想要的结果，所以，他岂能为了yi个女子放下呢

　　哪怕，确实，他对她，真的动了心。

　　“冲动当她有yi天成为我的掣肘时，我也会亲手杀了她。”玄景语锋转冷，截然地道。

　　“但愿如此。”冥霄只说出这yi句话，依旧不去看身边的玄景，“云中的事，我已处理妥当。”

　　“嗯。”玄景哼出这句话，并不愿再多说yi句。

　　“九月初九的圣女”

　　冥霄吟出这句，玄景却打断道：

　　“我自有决断。”

　　冥霄不再说话，只这yi句话，他心里就明白玄景的所想，以他对他多年的了解，这个决断，怕又会成为疏漏的yi步。

　　“你有决断最好，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去见她，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你比我该更加清楚。”

　　玄景闭上眼眸，脸上的表情悉数被面具所掩饰，所以没有人会看到，他此刻浮过的yi抹动容。

　　纵然，他并未亲眼看到她的转变，但，当他得知，她带着绝望醒来的第yi件事，就是用砸碎的药碗毁去自己曾经的容貌时，那yi瞬间，他能触到她的痛苦，每yi分，都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绝对。

　　让yi个曾经视自己的容貌为最珍贵的女子，宁愿选择毁掉这份容貌，所需要的勇气，应该，不过是哀莫大过心死。

　　也在那yi天，她不再用息肌丸，更不再喝任何的药。

　　他不知道，冥霄是怎样说服她，关于这yi层，冥霄亦始终没有告诉他，只说，是属于他和她之间的yi个约定。

　　这个约定带来的结果，就是今天她的这yi张脸，这张足够颠覆众生的脸。 连他，第yi眼见到彼时尚在睡梦中的她时，都被震撼到有刹那的失伸，但，并不是因为，那张绝美到无以复加的脸，仅是，她周身，即便在梦里，依旧笼着的寒魄气息。

　　她变了，彻底地变了。

　　以前，看着她的澄净的眸子，可以轻易地猜到她在想着什么，而现在，哪怕他yi直默默地在落花斋外看着她，都不清楚，她想的究竟是什么。

　　每日，她倚坐在榻上，仿佛什么都不想，可他知道，她yi定在想着什么，从她手里，yi直紧紧握着那枚合欢簪，他就明白，她所想的，必定是与那人有关 因为，那枝簪是那人送给她的

　　纵然，他也曾送过yi枚蝶簪给她，可，这蝶簪，明显，她只在戴过寥寥无几的次数后，就遗忘在妆匣的yi角，他的手不自禁地抚到袖笼处，他知道，那里，也躺着yi枝簪，在椒房殿走水后，重新又回到他身边的簪。

　　他送给她的蝶簪。

　　可惜，恐怕是再不能插到她的髻上了。

　　念起这些时，即便在殿外，他都能品到，自己心里，骤然湮起的yi抹酸涩的味道。

　　这种味道，于他是陌生的，第yi次品到，却是深深地，在那瞬间，攫住他所有的思绪。

　　“我不会再去看她。”终是说出这句话，他毅然地走进雨中，不能再让这些懦委的思绪困住自己，否则，他怕真的会应了冥霄所说的话，功亏yi篑

　　冥霄看着他绝然地离开，玄色的袍裾在雨中拂出yi道暗沉的光影，有些绝决，更多的，是无法忽略的yi抹寂廖。

　　他，始终还是陷了进去。

　　此时，不过是逃避。

　　只是，这逃避，又容得了他躲多久呢

　　冥霄复淡淡地笑着，撑起伞，重又走回落花斋。

　　霜儿还未回来，殿内的苏合香却是要燃尽了，他收了伞，慢慢走进殿中，绯颜仍侧蜷着身子，睡得沉沉，他拢了yi把香，添进鼎炉中，见她把锦褥掷扔yi地，心知，必是嫌着什么。

　　她的洁癖在这两月间，愈发的明显，旦凡她用过的东西，都不喜别人再碰，每日梳洗，更是连霜儿都插不了手。

　　他看着她的背影，莫奈何地笑了yi笑。

　　这么睡，即便是春初，也该会受凉。

　　他返身，至yi旁的橱中，取了yi条渲绘着墨竹的被褥，慢慢走至榻前，轻轻展开，俯低身，覆于她纤瘦的身子上。目光微垂，忽地，见她侧转回身子，明眸流转间，睨向他。

　　离得那么近，他能闻到她的发际衣间幽香袅袅，沁入心脾，瞬间，让他手中的力气也忽地消失yi般，yi动也不能动，只这么看着她。

　　这张脸，是他手下最美的杰作，而他看着这艳丽无双的姿容，却再是不舍得移开眸子。

　　原来，他也会迷恋于这样yi种表相。

　　“你来了”她轻轻说出这句话，带着几分晓梦初醒的慷懒。

　　“嗯，让二弟打扰到了你。”

　　她睨了他yi眼，却不再说话，侧着螓首，复闭上眸子，蝶翼般的睫毛徐徐地在脸颊投下些许的阴影，细细碎碎间，鼻息渐渐均匀，显是又睡得沉了。

　　这两个月，她统共与他说过的话，不会起过十句，但对于其他人，譬如霜儿，他晓得，她是连yi句都不愿再说。

　　他直起俯低的身子，替她把被角掖好，放下层层的纱幔，才要离开榻前，听得，她细如蚊蝇的声音传来：

　　“我要回去”

　　只这yi句，她再不说任何话。

　　他也不能说任何话，因为，殿外响起蹦跳的脚步声，他知道，是霜儿回来了

　　甫回身，那丫头果然抱着yi大捧的鲜花，迈进殿门，望向他的脸，却是有着明显惊讶的。

　　看到突然折返的北归侯，她不能不惊，及至看到yi地的狼藉，以及，北归侯和小姐看似暖昧的举止，更让她的脑子只单yi的联想到了那yi层上。

　　难道，趁她去采花的这瞬间，侯爷和小姐

　　她的脸刹那飞升起不自然的红晕，有些讪讪地道：

　　“侯爷，小姐”

　　“小姐睡下了，你待她醒后再把这收拾yi下。”

　　冥霄径直往殿外行去，轻声吩咐道。

　　霜儿捧着那把花，站在殿前，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不管怎样，小姐变成夫人，若有受益的地方，肯定也有她的yi份啊。

　　毕竟，她是近身伺候过夫人的。

　　这般想时，她依旧开心地轻手轻脚把这些花插进yi旁的瓶中，随后，关阖上殿门，而她，就倚坐在殿门旁，静等着小姐的起身。

　　按着通常的惯例，小姐会睡到很晚，有时候，会yi连睡到晚膳才起。

　　真的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把yi天大部分的时间用在睡觉上呢仿佛yi个睡美人yi样。

　　渐渐地，她也开始打起瞌睡，yi冲yi冲地，丝毫没有留意到，yi侧的殿门，轻轻地再次开启。

　　绯颜，出现在殿门处，随后，她迈出殿门，步履极轻地向着回廊外走去。

　　回廊外，雨，倒下得愈发大了，天色阴暗迷朦yi片，在这片阴暗中，惟独那抹绯色，却是红得让人无法忽视

　　第二章 剖心

　　绯颜在雨中走着，雨真大，拂的她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足底方才涂的药很快就被雨水所冲走，伤口处，密密匝匝地有些疼痛，但，却是进不了心的。

　　心，哪里还有心呢

　　自住进落花斋，她从来没有出过那yi隅的地方，今日，是她第yi次走出落花斋。

　　冥霄并未限制她的自由，只是，彼时的她，太累了。

　　休息了这两月，似乎，终于有力气走出殿内。

　　但，惟有她，知道，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不仅仅。

　　yi隅油纸伞撑在她的头顶，也遮去倾盆泼下的大雨，她没有回身，仅停了步子，因为，她知道，那是谁。

　　“雨大，你又体寒，我送你回殿吧。”

　　“我，没有寒毒，对么”她说出这句话，依旧是惜字如金。

　　冥霄撑着伞走于她的身后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云堤，他知道，她yi定会出来找他。

　　刚刚那句话，他没有回答，她，不会就此沉默。

　　她当然是有寒毒的，只是这寒毒的发生和发展，都是步骤中的yi项出轨，也是在那时，他才发现，玄景对yi个女子的在乎，超过了他的想象。

　　原来，冷酷如玄景，除了对他的母亲之外，都还会有感情。

　　“你有过，但，现在，这毒已解。”

　　冥霄撑着伞，转到她的面前，想阻住她的步子，让她返回廊内，毕竟，这雨势真的太大。

　　她停在伞下，抬起眸子，眸底的冰寒依旧魄人，可，她的唇边却漾起笑靥：

　　“到底，要利用我到何时，呃”

　　语声很轻，话语很淡，落进人的心里，恰如同她的眸华yi样，冰冷c犀锐。

　　利用她到何时呢

　　这句话，他没有办法回答。

　　她不再问，径直回身，走出他撑着的伞，孑然孤独的身影步进漫天苍茫的雨幕中。

　　“我愿做祭天的圣女。”她说出这句话，再无任何的声息。

　　大雨腾起浮白的水汽，象是整条湮霞湖从天际倒冲下来，隔着密密的雨帘，落花斋金色的琉璃瓦亦模糊成yi片如同泓滟的倒影，徒映在他的眸底。而他仍没有忽视她的足底，yi路走去，有些许的殷红流出，蜿蜒地渗进水洼中，不过片刻，就悉数被融化。

　　他往前走了yi步，但，始终还是没有走出第二步。

　　她，宛如涅磐重生的凤凰，周身笼起的火焰，蕴在冰寒之后，没有人可以近得身，否则，没有被冷冽中噬去心髓，亦会被这火焰挫骨扬灰。

　　这，在他与她第二次见面时，就已明白。

　　绝情忘爱后，剩下的恨，才是支撑她继续活着的理由。

　　感情，这东西，看来，真的是碰不得的。

　　北溟历代君主，唯yiyi个陷进感情中的，就是前任的君王，冥矅，也正因此，最后导致了北溟的不复，也导致了，他自己的抱憾终生。

　　冥霄的手握着伞柄，返身穿过林荫花道，往渡口行去。

　　不远处的樱树下，始终仁立着yi个玄色身影，银制面具的覆盖下，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随着袍袖yi挥， 他整个人，立刻就消失在了樱树下，仿佛，那里，从来没有站过yi个人，不过是幻象zzzzzz

　　绯颜复走进殿的时，正看到霜儿手中拿着yi块丝帕细细地瞅着，远远地，她亦瞧得清，水绿的帕上，yi抹红色是这般的显眼。

　　听得脚步声，霜儿忙回身，瞧见是她，眼底眉稍都蕴了欣喜之色。

　　“小姐”及至见了她浑身，有些惊讶，“您真的出去啦外面雨大，您若要出去散心，唤奴婢yi声，好让奴婢撑伞陪着您啊，奴婢这就给您拿干净的衣裳换下。”

　　霜儿刚才本已昏昏欲睡，若不是脑袋yi磕恰是磕在门柱子上，也不会醒这么快，更不会发现殿门虚开，小姐竟然不在殿内。

　　但无意间瞅到这方丝帕，帕上的血迹，使她不由得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上面

　　果真，小姐和候爷已经

　　所以，再见到绯颜，她的语声更为恭敬。

　　绯颜只凝着她，缓缓伸出手来。

　　霜儿yi愣，才会过意，忙把那丝帕呈上，yi并道着喜：

　　“恭喜小姐。”

　　这四字，说者无心，听者，仅是湮起yi种讽刺的意味。

　　曾经，为了这所谓的女子贞洁不惜以命相全，今日看来，不过是种愚蠢的行径。

　　绯颜冷冷的接过那丝帕，步子移至香鼎前，把丝帕往香鼎下yi扔，鼎下燃着的烛焰发出嘶嘶地声音，瞬间，吞噬了这方水绿的帕子。

　　霜儿惊愣地看着眼前的yi切，小姐的举止，是她所瞧不懂的，那不是女子该珍惜的东西吗为什么从小姐素来清冷的神情中，瞧见了竟那么深的厌恶呢

　　难道，小姐是被候爷

　　没有来得及再胡思乱想，她眼尖地看到小姐往屏风后走去，那里，是浴桶的所在地。

　　“小姐，奴婢这就给您去提热水。”

　　云堤并无烧水房，幸好，堤上，有yi处温泉，泉眼涌出的水比yi般的温泉要烫许多，是以，沐浴所用之水yi般都是提泉水出来再兑进些许冷水，却是无人敢直接下那温泉。

　　她急急地奔出殿去，不yi会就提来yi桶温泉水倒进浴桶，连续提了好几桶，她的身上，满是雨水和着汗水，有些许的狼狈，不过，合着小姐的心意，对现在的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绯颜的眸华睨着她，纤手从yi侧的挂架上取下yi块绵巾递于霜儿，虽然依旧不说话，霜儿倒是有些惊喜地看着她递来的绵巾，彤红的脸，抿嘴yi笑：

　　“谢谢小姐”

　　接过绵巾，回身，雀跃地奔了出去。

　　小姐沐浴，是不许她伺候在旁的，她知道这规矩。

　　绯颜看着霜儿的笑，纯真c青涩，能这样笑，真好。

　　可，她明白，有些东西，再也不会属干她。

　　或者，她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舍去的了。

　　心，都不在了，还有什么不能舍呢

　　她缓缓褪下纱裙，落地的铜镜中，隔着氤氲的水气，照出右肩下那朵深深刻入肌肤，再无法淡去的纹绣。

　　指尖冰冷，轻轻滑过那处，她能觉到的，只是，比指尖更冰的触感。

　　这些冰冷，随着身体浸入温水中，终于渐渐地缓和。

　　除了睡，现在的她，最喜欢就是浸泡在温水里，这样的温暖，才让她觉得，自己冰冷的身子，还有东西可以温暖，这些许的温度，或许是唯yi她区别于行尸走肉的证明。

　　“二弟，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冥霄走进荆雄的房间，荆雄坐在椅上，手里拿着yi瓶药膏，因没有镜子，瞧不见伤口的位置，正胡乱地涂在伤口处。

　　伤口不算深，若刺得深，他恐怕现在也没有命待在这里。

　　但，即便再深，他也不愿意喊军医来治，毕竟，恁谁都瞧得出，这伤口的来路绝非是正大光明的。

　　“大哥，你都知道了”荆雄粗哑着嗓子，有些懊恼，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哥，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大哥特意从候府赶到他的左将军府，定然是知晓了他的所为。

　　看来，刚刚幸好自己没有做什么，不然，万yi，追究起来，这兄弟的情份，估计也得生疏不少。

　　此时，荆雄的心里浮起另yi桩事，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幸好，冥霄并未仔细瞧着他，语音里虽带了些许责备，却不算苛严：

　　“二弟，云堤并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大哥，落芳斋里的那名女子是不是今年要送进镐京的圣女”荆雄猛yi激灵，突然问道。

　　冥霄的眉心蹙了yi下，愈显得那颗朱砂痣红润欲滴，恰添了更多的英挺之气。

　　“此次云中之行，纵然遵着上面的意思，处死几名知情的百姓，折子上只说是百姓擅自在陨石上刻下这八字，但，朝庭又下了旨，今年的祭天要提前于七月初七在圜丘举行。”

　　“妈的，就知道压着我们， 主公没有任何示下吗难道，时至今日，我们还要顺着朝廷的意思去做”荆雄按捺不住，骂道。

　　“主公没有任何吩咐示下， 因着皇上提前结束斋戒，为免天谴，才将祭天提前到七月七日举行，如此，给我们准备的时间确实十分仓促。”

　　“十几年，我们送了多少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进京啊只为了她们是至阴的九月初九日所生，就要为了周朝的福祉去牺牲吗”

　　“这也是主公的意思，难道，二弟不想遵循了吗”

　　“主公到底要的是什么还要我们忍多久呢东郡南郡如今早已揭竿而起，惟独我们，昔日最强的北溟，如今的北郡，却象个缩头乌龟，为了那个所谓的皇帝自己没在鹂翔行宫待足斋戒， 就要提前祭天的日子，大哥 这么多年，百姓对我们这样拿活人祭天早就颇有微辞，可，你为什么还是不顺应天道人理，偏偏yi忍再忍呢”

　　“这次，不光是要yi人，而是要找到七人。”

　　冥霄恍若未闻荆雄的聒噪般，继续说道，随着这yi句话说出，他的眉略有点蹙紧，不过须臾，终是松开。

　　今日，才接到朝廷的密折，皇上在鹂翔行宫抵达当日就匆匆返回镐京，如斯，为化解荧惑守心之劫，必须找到七名至阴圣女方能在七月初七这个极阴的日子完成祭天，方能使星宿移位，破劫避灾。

　　而这yi切，都在预计的部署之内。

　　百年难得yi遇的荧惑守心终将成全另yi番的开明盛世。

　　“七人”荆雄接近低吼地道出这两字，却不料牵动喉部的伤处，顿时，脸上呈现出痛若的样子。

　　冥霄看着荆雄震惊的样子，不禁微摇首，拿过他手中的那瓶膏药，替其涂到伤处，语音仍没有丝毫的波澜：

　　“是，你先去张罗着寻吧 ，目前，主上并不希望，我们揭竿而起。”

　　荆雄低低的应了yi声，浓眉皱出yi个川字，从他与冥霄自幼结拜异姓兄弟开始，就知道有这么个神秘的主上，从来没有见过主上的真人，但，主上会通过冥霄发布yi些施令。

　　虽然，他每次都不会太清楚这些施令背后的意思是什么，唯yi能确定的也仅是主上想颠覆周朝。

　　冥霄替这个莽撞又好女色的二弟上完药，复叮咛了yi句：

　　“若你还当我是你大哥，记着，云堤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这yi句话，他是带着几分正色说的，他不希望看到荆雄去死，更不希望玄景陷得更深。

　　“喔。”

　　涂完药，冥霄拍了拍荆雄的肩膀：

　　“我还有事，二弟这几日就安心去找符合条件的女子，军中的要务，暂且先搁yi边。”

　　说罢，他径直离开。

　　甫出府门，yi只洁白的鸽子便翩然地飞来，他的手yi伸，鸽子轻轻地停在他的手上，红色的脚上系着yi个管子。

　　他取下那个管子，紧攥在手心里，复骑上骏马，扬尘远去。

　　那只白鸽从他手中振翅飞离，盘旋了yi会，才越飞越远。

　　而，此刻，绯颜倚在浴桶里，昏然欲睡，桶里的水渐渐冷却，她的身子悉数浸在水下，乌黑的发丝有几缕垂在莹白的胸前，纤细的手腕搁在桶边，指尖犹有水滴溅落，yi滴，两滴，坠落在金砖地上，于静寂的殿内，分外的清晰。

　　屏风外，玄色的身影复又出现，他站在那，看着这个女子，明白，始终并不能做到不见她。

　　冥霄其实也早看穿了他，不是么

　　如果说，他还有软肋，那么，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他唯yi的软肋。

　　他从榻上拿起刚铺好的锦褥，随后，走近浴桶，眸光移向别处，俯低身子，yi手把她从浴桶里捞起，yi手迅速用锦褥覆上，隔着锦褥，她潮湿的身子裹在里面，水滴顺着褥角，依旧不停歇地溅落于地。

　　她安恬地倚在他的怀里，这样的安恬，于此刻，深深地触进他的心底，那yi处最为柔软的地方。

　　曾经，那里，也有另外yi个女子到达过，他以为穷尽十几载的人生，才终于寻觅到的幸福，殊不想，却匆匆地再次失去，措手不及，带来的，不过是另yi种椎心的痛苦。

　　以为，永不会再来。

　　却未料，冥冥中，让他碰到了她。

　　她那样的温软，总是澄净地善良着，虽然，这样的善良，于他看来，是最最愚蠢的坚持。

　　然，终是，触进了他的柔软。

　　但，现在，他只能更紧地拥住她，除了这样，其实，他什么都给不了她，这么多年的部署，他不能让自己为了她再有任何的疏漏，否则，他对不起他的母亲。

　　母亲，虽然并不是yi个完全善良的女子，甚至在他那么小时，就曾让他射杀过皇兄。

　　可，他永远只会有yi个母亲，无法替代的唯yi

　　每每午夜梦徊，他都会记得那时的场景

　　那日正是父皇的秋狩，他拉起弓，在密林的深处，箭无须发地，就射中了彼端的皇兄，看到生命在他的箭下就此消逝时，他的心，在那yi刻觉到过yi层深霾的阴影，这层阴影即便过了那么多年，都会清晰地映现，没有办法拂去。

　　而，那时，他只能这么做 因为，惟有他成为储君，母亲才能真正在宫里扬眉吐气。

　　母亲的出生并不显赫，选秀入宫，yi年复yi年，靠着在深宫里苦苦地煎熬，才终于熬到了妃位。

　　即便如此，他也清楚地知道，宫里人对母亲是不屑的，甚至于父皇，渐渐地都不再宠爱母亲，那么多的夜晚，他看着母亲守在殿里，等着敬事房的通传，每yi次，等到的，仅有失落。

　　于是，在那些夜晚失落的蕴积中，他发誓不会再让母亲受yi丁点的委屈，也不会让母亲继续伤感。

　　所以，母亲在让他做那件事时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即便彼时，他从没有杀过yi个人。

　　连宫女内侍，他都没有责罚过。

　　但，当亲眼目睹那么多日夜母亲所受的冷落c所受的痛苦，倘若有yi件事能让她开心，为什么不去做呢

　　纵然，他深深地知道，这件事对于皇兄来说，是多么的无情，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残忍。

　　可，彼时，得手后，他嫁祸给身旁的伴读，都做得得心应手，没有任何愧疚。而那伴读，就是嬴玄忆。

　　他和他之间的纠葛，该是从那时就开始了吧。

　　后来呢

　　很长yi段时间，他都不敢去想后来。

　　后来，母亲在父皇yi次出征后被谋逆的皇叔变成了人彘。因为皇叔所爱的yi个女子，容不得母亲。那个女子 ，不过是yi名最卑贱的宫女。

　　难道，母亲真该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吗

　　不

　　更为讽刺的是，父皇平叛谋逆的皇叔后，竟然临死前还要了那个女子，于是，yi名卑贱的宫女自此成了皇后。

　　虽然只是yi个殉葬的皇后，但她的儿子却得到了储君的位置。

　　他其实yi直并未在意储君的位置，却单纯地在母爱之外，渴望过父爱，希望父皇能待他象其他的孩子yi样疼爱，最后他得到了什么

　　yi夜之间，他身边的伴读嬴玄忆成了储君，只源于那个嬴玄忆正是那名宫女私养在宫外的孩子。

　　他什么都没有，在经历了母亲变成人彘的残忍事实后，连父皇都yi并地失去。

　　再后来，他更为悲哀地发现，所谓的先帝驾崩，不过是成全了父皇和那名宫女在宫外的神仙眷侣。

　　要美人，不要江山

　　真是完美的爱情啊。

　　本来，yi直存有疑感的他，终于在无忧谷亲自见到这yi幕时，他信了，彻底的相信了

　　好，既然如此，他就要看看，嬴玄忆他们的孩子，是否也继承了这种秉性

　　他怀里的绯颜，就是最好的棋子。

　　哪怕，嬴玄忆身边的人，再想护得他的英名，他都不允许，这步棋再出现任何的疏漏。

　　哪怕，清莲庵那yi次，差点，他就真的失去她。

　　幸好，苍天有眼，始终，还是没有让她成为废棋。

　　而，那些想破坏棋局的人终将自食恶果，因为，在无忧谷那yi试，他更加清楚了玄忆对这枚棋子的感情。

　　果真是yi枚绝佳的棋子。

　　动了情，然后，因情深恨的棋子，才是最完美的棋子。

　　没有人可以胜过这yi步，最终的博弈，他会笑到最后

　　思绪纷纷间，他努力使自己忘记片刻的柔软，步子转出屏风，行至榻前，他轻轻把她放到榻上，躬身俯下时，他更近地看如今她的这张脸，绝美，却是那么地瘦，下颔尖尖地，整张脸仿佛yi枚小小的杏核，即便隔着不算薄的锦褥，他的掌心，仍能觉到，她瘦地，只剩下yi把骨头。

　　昔日，她虽然并不属于丰腴的女子，至少，不是这样的瘦弱。

　　今日，不是第yi次抱她，每yi次，都只让他品到，yi层深深的涩苦。

　　他清楚，她熬得多么辛苦，他也不止yi次，想放了她，或者是成全她所要的。

　　可，为什么，最后，还是会演变成这样呢

　　那yi晚，她无助的泪水不仅流在她的脸上，其实，也流进了他的心。

　　从此，他的心，再做不到往日的坚硬。

　　深深吸进yi口气，他把她放到冰玉枕上，用力地把她身上裹的锦被更贴紧她的身子，随后，甫折身，想去取另外yi条锦被，换下她身上已濡透的这条时，她的手无意识地攀住他的肩，他以为她醒了，再凝眸，她却仍是闭阖着双眸。

　　想把她的手取下，只这yi触，却听得她低低，仿若梦呓地道：

　　“你要躲到何时”

　　他yi惊，她的眼眸已然随着这yi语睁开，她望着他，眸底的寒冷，让他隔着面具都能觉到彻骨的冷冽。

　　“你要骗到何时”

　　她说出这yi句，唇边勾出yi抹同样冰冷的弧度过，她的手，在这瞬间骤然地收回，眸底的寒冰，yi寸yi寸地，噬咬着他的心。

　　“婳”他不自禁地吟出她昔日的名字，却换来她更深的寒魄。

　　“你不配喊这个字。”她的声音很小，低低的，如yi尾轻飘飘的落羽， 身不由己被风逐赶着，“若我不引你，你是否还要继续躲着继续骗着”

　　yi语甫出，尾音里绵绵地， 皆是yi丝淡不可闻的幽怨。

　　“早些歇息。”他只能说出这四字，骤然地收手，便要离开。

　　“我自会永远地br >